《我的皇帝父亲会读心》 第001章 被雷劈后 大魏皇宫,皇帝寝殿。 平时的皇帝寝殿,向来都是肃穆的,然而这个白日,寝殿外却是异常热闹。 后妃、皇子皇女、大臣们全都齐聚寝殿外,都在讨论一件事。 ——他们被雷劈了的皇帝陛下是否安康! 是的,就在前日的一个阴雨天,凭空一道惊雷,正好就这么劈中了下朝正往寝殿走的魏皇! 被雷劈是一件不吉利的事,尤其对皇室而言。 雷电如同天谴,在众人眼中,只有那做了天怒人怨之事的贼子,天公才会震怒,才会以雷劈示惩戒。 而皇帝遭劈,可不就是在象征上天对皇帝不满吗! 这种事按理说肯定是要被皇室死死掩藏的,奈何魏皇被雷劈的时机就是那么不巧。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大臣们都还没走远呢,就亲眼目睹了那一幕,简直让皇室想捂嘴都捂不住。 而不管皇帝被雷劈一事有多让人震惊,反正候在寝殿外的众人,面上的神情都是相当统一的。 担忧、焦急、害怕……总之就是表现得对自家皇帝陛下的身体安康十分挂念没错了。 寝殿外候了一群人,寝殿内也没差。 明黄色的龙床上,昏迷不醒的魏皇正躺在上面。 一穿着华丽的宫装丽人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眉头紧蹙,一会儿盯着魏皇,一会儿盯着正在给魏皇号脉的老御医。 而在她身后,还跪着不少的御医宫人。 等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了,还没反应,宫装丽人忍不住催促起来。 “王御医,皇上到底怎么样了!你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人,有没有事你好歹知会一声!” 闻言,王御医抬起手,面色却不见惶恐,只有困惑不解。 他跪下去,恭敬道:“皇后娘娘息怒,皇上的脉象沉稳,身体并无大碍。” “无大碍?” 皇后皱眉,望着昏迷不醒的魏皇,很是不解,“既无大碍,那皇上为何不醒?这都已经第三天了,莫不成……” 是被雷劈坏了脑子? 皇后也不想这么想的,但谁叫古往今来,皇上是她知道的第一个被雷劈的人呢! 这第一例嘛,都有不确定性,王御医医术再精明,想来也没见过这情况吧。 王御医眉头紧蹙,盯着地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从脉象上看,皇上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不迟不数,不细不洪,节律均匀,分明就是一个身体康泰之人的正常脉象,压根就没有任何不妥啊! 为什么皇上就是不醒呢?! 因为太累睡着了? 【……也没必要睡这么久吧……】 【皇上脑子不会真被雷劈坏了吧,啧!这可怎么办呐,皇帝要是真龙驭宾天了,老娘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稳成为太后……】 【哎哟,本官这副老骨头哟……】 【这膝盖可真疼啊,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才能放我们回去……】 魏皇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沉的觉,因为睡得太沉,似乎连身子骨都有些泛酸。 他想睁开眼,但眼皮却沉得厉害。 在意识半清醒的时候,魏皇听到了很多的声音。 那些声音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但无一例外的,那些声音在魏皇听来都十分放肆! 居然还有人在他的寝殿里大声吵闹? 尤其是说他要殡天的皇后! 那声音他闭着眼都能知道是她! 放肆!简直是太放肆了!居然敢当着他的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 怒火中烧的魏皇一气之下被气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还没坐起就拍了床榻一掌。 “放肆!” 本该十分威严的声音,因为在床上躺久了变得有些虚浮无力。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是皇帝醒了啊! 躺了三天的皇帝陛下终于醒了啊!ъitv 没人关注皇帝说的话。 皇后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站起身,快步走到床榻边,对着醒来的魏皇喜极而泣,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皇上,皇上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快,王御医快给陛下看看!” 【呼——吓死老娘了,还好还好,不会做寡妇了……哎,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孩子才行,不过自己生太疼了,回头看看哪个皇子还行吧……】 魏皇紧紧盯着皇后——的嘴,内心困惑极了,连皇后说的不敬之语他都没去计较。 刚刚是皇后在说话? 可为什么他没看到她的嘴动?! “是,皇后娘娘!” 松了好大口气的王御医跪了过来,准备再次给魏皇看脉。 【从容,和缓,流利,不大不小,不浮不沉……嗯,有胃,有神,有根,气血充盈,脏腑功能比较旺盛……】 魏皇冷不丁又听到了王御医的声音。 他眼神闪烁了下,不动声色地看向闭嘴不言、正安心给他把脉的王御医。ъitv 这声音絮絮叨叨的,啰嗦得很,跟往常在他面前表现沉稳的老御医形象是大相庭径。 【嗯?皇上看我做什么,莫不成是我哪儿做的不好要拿我开刀?应该没事吧,皇上身体好着呢,我这最近也没做什么……】 望着沉默不言的王御医,魏皇瞳孔张大又收缩,内心的震撼在慢慢收起。 他似乎懂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古有“度心术”一说,他少时看书颇杂,晓得有些人谙熟人心,利用人心,擅于说服人、引导人、控制人、驾御人,堪称能看透人心。 帝王心术亦是其中一种。 只不过他现在这种尤其神奇罢了。 毕竟,他是真的能“看透”人心。 魏皇深深地看了眼王御医,然后又扭头去听其他人的心声。 皇后一脸担忧地站在一边,表面望的是他,实则心里在盘算哪个皇子合适。 【一二四五七都有母妃,不妥,三皇子大了,今年都二十三,养不熟也不行,六皇子性子愚钝,不成,八皇子?还行吧,马马虎虎,九皇子……算了,皇上估计都快忘了这个儿子。】 魏皇:…… 他的儿子就这么廉价?被皇后挑挑拣拣成这个样子了?! 魏皇意味不明地看了皇后一眼。 原来他这个素来贤惠端庄的皇后,心里从来都是这么想他以及他儿子们的…… 呵! 第002章 “度心术” 觉得自己被骗的魏皇怒火中烧。 偏生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却不能为外人所道,而且,这种神莫之事,用处可真是太大了。 是以魏皇心里再气,面上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显示。 他最后看了眼皇后,转头又看向跪着的其他人,目光如炬。 他如今就来听听,这些人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哎呦喂,真是太好了,皇上醒了,我这把老骨头终于能回去回去歇着了……不知道下人给我买了烧鹅没有……】 这是齐御医的。 很好,平时嘴上说着粗茶淡饭,勤俭节约,从不吃荤腥,为此他深受感动,并令全宫节衣缩食一月……感情全都是骗他的! 【呼——幸亏没事啊,还以为要跟着陛下徇死呢……我这才入的太医院,真是得亏没事,不然还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问题……在宫里做御医可真不容易。】 这是另一个宋御医的。 呵,给皇帝殉葬怎么了?给皇帝殉葬是他的荣幸!之前第一次见还觉得这家伙嘴严老实,可事实上是什么?是他区区一个御医,居然敢在心里埋汰皇帝!好大的狗胆! 【陛下居然醒了?嘶,这可怎么办呐,我才刚收了凌侍卫给的定金,说皇上已经不行了啊!这我这怎么跟大皇子交代啊!】 魏皇眼珠子一瞪。 什么东西? 这又是哪个狗奴才说的话! 居然胆敢诅咒他要驾崩了?! 还有什么凌侍卫、大皇子的,这什么意思?这意思是大皇子要造反吗!!! 魏皇被这猜测快要被气到心梗了。 他皱起眉,怒瞪着一双眼,对着寝殿里的人一一仔细分辨着,想要找出这声音的主人。 可奈何魏皇对这个声音不熟悉,以前似乎从未听到过,加上耳边的声音实在太多太杂,魏皇又不能很好的掌控这个突如其来的能力,所以没消一会儿,他就被烦得脑子疼了。 “够了!” 魏皇低吼一声,话中怒意吓了殿中人一跳。 给魏皇把脉的王御医首当其总,下意识松开手趴了下去。biqμgètν “皇上息怒。” 【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发起了火来了?莫不成我把脉时间太长,皇上不耐烦了?还是我这下手太重,弄疼皇上了……】 乱七八糟一堆心声,魏皇听在耳朵里,心头越发烦躁。 他忍不住伸手去揉额头。 这时,一双温柔的玉手附了上来,代替皇上在给他的头按摩。 皇后坐在床榻边,一边按摩,一边轻声询问道:“陛下怎么了?可是哪有不适?王御医把脉时间是长了点,陛下再耐心等等,外面后宫众人和大臣们都还候着呢,他们可都在外面等了两三天了。” 经皇后这一提醒,因为“度心术”而内心大震的魏皇,也是终于想起了正事。 他睁开眼,让人将他扶起来坐着。 靠在床上,魏皇听着耳朵边的各种吵杂声,扫了眼寝殿里跪着的人,忍了忍。 “你们……” 停顿了半天,没下文。 贴身伺候的大太监李成凑过来,小心询问道:“陛下有何事吩咐?” 【这突然间龙颜大怒的,真叫人心慌啊,别是那雷是上苍给陛下启示的吧?哎呦,糟了!我昨儿就不该接贤妃那袋金子!可千万别说我的不是才好啊……】 魏皇深深地瞥了眼李成那张老脸,内心沉重起来。 这厮跟着他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原以为是个忠心耿耿的,没想到他居然收贤妃的贿赂! 魏皇实在忍不住了,他怕自己再听下去会直接把他们拖出去砍了。 这样不好。 无凭无据就要砍人,不是一代明君所为,朝臣多半会跟皇后一样,觉得他是被雷给劈傻了…… 魏皇黑着脸,挥手叫其他人都下去。 “你们都下去吧,朕无事。” 真的是吵死人了,早朝大臣们吵架都没他们这么吵的。 魏皇算是知道了,原来一个人面上老实不算什么,在他们心里其实异常活跃着呢! 那是什么都敢想啊!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魏皇知道自己身体无事,就是躺久了身上酸,所以不顾御医们和皇后的劝解,愣是让人都滚下去了。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等到面前跪着的人都往后退时,耳边的声音突然就少了起来! 甚至等到一群人都快退出门外的时候,魏皇耳边的声音,也就只剩下皇后的了!ъitv 这是什么情况? 魏皇心下一愣,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又看了眼旁边一脸担忧的皇后,最后心思一转,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这是,只有离他近的人,他才能听到对方心里想什么? 魏皇是皇帝,对于这个发现,他第一时间想的就是:那早朝他岂不是不能听到全部大臣的声音了?!得叫臣子们一个个上前才能听到?! 魏皇皱眉深思起来。 而皇后,她坐在旁边,觑着魏皇的脸色,琢磨着对方到底想要干嘛。 【陛下这是怎么了?醒来怪怪的,别真是被雷劈坏脑子了吧。】 “脑子被雷劈坏”的魏皇醒过来了。 他默默吸口气,转头看向皇后,故作威严问道:“朕昏迷几日了?” “陛下昏迷已有三日了,多亏上苍保佑,陛下龙体无恙,不然再多熬一日,臣妾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皇后眼中含泪,惊喜的表情恰到好处,未施粉黛的脸庞虽然依旧貌美,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后这几日过得是相当憔悴啊。 什么原因? 那当然是忧心陛下所致啊! 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皇后有多爱皇上,有多贤惠体贴呢。 魏皇意味不明地看着皇后“演戏”,一时间都不想回忆自己从前有多蠢! 从前的他可不就一直以为皇后端庄贤惠,母仪天下,乃天下女子表率嘛! 可听听他这一觉醒来都听到了什么? 驾崩,寡妇,诋毁皇帝,打皇子们的主意。 她可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皇后被看得有些莫名心虚起来。 她垂头,拿着帕子去沾眼角的泪,顺势挡住了脸上的神情。 “幸好陛下无事,臣妾真是太忧心皇上了。” 【看什么呢看!要不是为了彰显憔悴,你当老娘乐意光着脸来?别是觉得我丑了吧?】 魏皇:…… 第003章 真实的臣子 醒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魏皇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皇后的本性。bigétν 他不想再听皇后在心里如何埋汰他,只开口询问这两日的事。 “朕昏迷的这三日,前朝后宫可还安稳?” 皇后拿着帕子沾沾眼角,抬眼看向皇上,“都还好,后宫姐妹甚是担忧皇上,这几日,李贵妃她们都轮流抢着要来侍疾,不过臣妾怕打扰到皇上休息,就免了,至于朝堂上。” 皇后微顿,“朝堂上那些事,臣妾也不懂,那日发生的太突然,丞相他们都亲眼瞧着了,臣子们忧心陛下身体,一直守着不肯离宫,因着如此,臣妾也不好多阻拦,只能让他们暂时在宫里先歇着了。” 魏皇垂着眼皮,盯着被子上的龙纹,看似是在深思,实则在探听皇后心中的想法。 【公孙泰那老不死的,什么担心陛下身体,呸!分明就是盼着陛下早日殡天,自己好拥二皇子上位!这个狗东西!】 魏皇眼角抽搐了下。 她,她,她,他的皇后怎么能如此粗俗? 居然口出秽言! 因为皇后的形象太过两极反转,魏皇连丞相公孙泰想拥二皇子上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不怎么震惊了。 毕竟二皇子的生母贤妃乃丞相之女,他们本就是姻亲,有所勾连实乃情理之中。 谁不想做皇帝呢? 魏皇自己当初做皇子的时候也想啊。 魏皇坐在床上思索了会儿,问皇后,“他们如今都在外面。” “是,都在外面候着呢,陛下可要见见?” “嗯,先让,先让丞相他们进来吧。” “是,臣妾这就去。” 魏皇想了下,觉得还是先将臣子们都唤进来,听听这些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比较好。 毕竟这些都是他大魏的中流砥柱,都是他一个个亲手提拔上来的肱骨能臣,这些年的君臣得宜,他的臣子们肯定是不会…… 【皇上居然没被雷劈死!】 背叛……他? 寝殿内臣子如水般涌进来,惊异懊悔的一道心声犹如晴天霹雳,轰地一下在魏皇心中炸开了。 他坐在床上,死死瞪着走进来的大臣们。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大臣们哗啦啦跪下,心声如泉水一般涌入魏皇耳边。 【哎,皇上居然没雷劈死,啧,白瞎了这三日的琢磨……】 【还好还好,多谢上苍保佑,皇上安康,这要真给了二皇子上位,那公孙泰还不得活剐了我!】bigétν 【咦?皇上看样子身体还不错,应该是真没事了……】 【站队站早了,哎,果然皇上金龙护体,哪儿那么轻易就死的,等会儿回去,还是跟李大人他们再商量下吧……】 寝殿里跪着的大臣总共十六位,各个都是魏皇心中极具分量的人物。 然而。 这十六人居然有一半都在盼着他被雷劈死! 魏皇心头大震。 他怒极了,也恨极了。 差点就要喊人将那些盼着他死,还在这几日谋划他事的人拉出去砍了! 他人还没死呢,居然就这么琢磨起他的龙椅了?以往他对他们不好吗?他们不都是他提拔上来的吗?说好的君臣和睦、赤胆忠心呢?! 原来都是骗他的啊。 魏皇呼吸粗重起来。 他在强压着心中的愤怒,生怕自己没忍住情绪上脸。 而跪在地上久不听见皇上叫起的大臣们,却是相继疑惑了起来。 皇上怎么了? 怎么还不叫他们起来? 难道,是又昏过去了?? 听到众人心声的魏皇,闭眼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强装无事地叫大臣们平身。 “都起来吧。” 声音听起来虚浮无力的,让大臣们在心里又浮想联翩了一番。 魏皇:…… 知道底下人会因帝王的一句话而在心里揣摩半天,但没想到真有一天能听到人心里话的时候,魏皇还是会觉得这些人过分夸张了。 连他的声音稍微不威严了些,这些人居然就有这么多的心思了?! 作为丞相,公孙泰第一个上前,恭敬询问皇帝,“陛下昏迷多日,臣等甚为担忧,不知陛下龙体可还安恙?” 一瞅丞相那张板正的老脸,魏皇就想到他跟二皇子之间的那些“勾当”。 魏皇默默运气,沉声道:“朕无事,丞相,这几日朕昏迷,朝中可有大事发生?” “回陛下,朝中一切安稳,陛下尽可安心休养身体,臣等定为陛下排忧解难。” 声音诚恳洪亮,态度真挚忠贞。 这要是一个真认为自己与臣子之间相互信任的皇帝听了,那肯定是感动的无以复加啊。 不巧,这就是魏皇以前。 现在的魏皇? 呵。 他只觉得自己以前是真瞎了眼。 公孙老丞相站在床榻前,一脸忠诚,偏生心里却在想:【可惜了这个大好机会啊……】 魏皇目光幽幽地盯着公孙泰。 只能说丞相不愧是丞相吗,心机深沉,做事谨慎,连心里在想什么都很是节制。biqμgètν 魏皇等了会儿,没有再听到公孙泰心里想什么,于是他也没急,转头又去问了其他大臣。 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十六个人,魏皇都一一询问了。 问的都不是多要紧的话,主要还是想多听听这些人的心里话! 嘴上说的都能造假,这毫不防备的心里话…… 那可不能啊。 - 这头的寝殿内是各怀心思,那头的寝殿外,却又是一番模样。 宫妃们一边,皇子皇女们则又是另一边。 香粉环佩、玲珑缤纷的宫妃们不提,总之后宫女人凑在一起,少不了争风吃醋、阴阳怪气的。 倒是一头的皇子皇女们,虽不说分外安分,但比之宫妃们的动静,那还是要安静得多的。 尤其是最后面靠宫墙的少年,从进来后一直站到现在,那是一句话也没说过的。 锦衣华服的少年郎,五官俊秀、凤目修长,头戴七星冠,明明就还是风流写意、朝气蓬勃的年纪,偏生眼神却呆滞得很。 因为待的是角落,少有人会注意,他双手抱胸靠着墙,姿态懒散颓废,毫无规矩可言,眼神无神呆板的,乍一看还以为会是个傻子。 一个小太监溜了过来。 “殿下,陛下醒了!奴才刚听前面说的,陛下已经醒了!” 第004章 魏钰此人 魏钰正在看《名侦探柯南》。 这个他怀疑一辈子都不会大结局的动漫,魏钰已经看到第583集了。 差不多是已经更新出来的集数一半…… 任重而道远啊! 看了三个月才只看到一半,为难死成就收集强迫症了! “呼——” 关掉脑中正在播放动漫的平板,魏钰回神,呆板的目光瞬间变得有神起来。 他直起身,整理了下衣裳,瞬间就从“傻子”变成了翩翩少年郎。 确定自己没什么不妥后,魏钰看向激动的小安子,背起手,老成且无奈地叹口气,语重心长劝起来。 “别慌,别急,刚刚前面那么乱,但又没我们这些皇子皇女的事,反观丞相他们还进去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是陛下醒了,知道吗?以后少火急火燎地去人家那儿打听消息。” 小安子是贴身伺候魏钰的人,六岁起就跟在魏钰身边了,彼时魏钰还只是个四岁萝卜头。 从六岁跟到十七岁,小安子伺候了魏钰十一年,按理说是最了解魏钰的人,但偏偏这孩子吧,脑子缺根筋。 瘦巴巴的小安子脸一下垮了下去,眼巴巴地看着魏钰,委屈又可怜,“殿下,你又嫌弃我蠢。” 这说的不是疑问,就是实打实的控诉! 小安子这话要是换一个主子说,那铁定是要挨板子的,毕竟哪有奴才敢对主子质疑的? 主子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恩赐。 魏钰怜爱地瞥他一眼,随口哄道:“没有,哪儿呢,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你要出事了,你主子我可咋办啊。” 这小傻子就知道顶撞他,这在宫里可是大忌。 得亏是他了,不计较,要一个弄不好冲撞到了其他人,魏钰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上给这小傻子收尸。bigétν 一哄就好的小安子瞬间开心了,“殿下放心,奴才很聪明的,才不会出事。” 毕竟他还要照顾殿下呢。 宫里人人都说九殿下脑子不好,有点傻,但他小安子是永远都不会放弃殿下的! 小安子眼也不眨地盯着魏钰,目光真挚。魏钰觉得他眼神有点怪,不过他没在意,毕竟这小傻子时不时就会拿奇怪眼神看他,习惯了。 懒得否认小安子的话,魏钰反正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傻就傻吧,平时多注意些就行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望向宫门前的场景,却只能瞅见一片华服云鬓,听不到任何声音。 魏钰问小安子,“你刚跑前面还听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听到。” 魏钰:…… 啧。 魏钰闭眼,无奈地转头看他,“什么都没听到那你跑回来干嘛?啊?有事你殿下我会不知道?” 小安子老实巴交道:“奴才一个不起眼的人,肯定是没人理的,八殿下被三公主叫去了,殿下您又在发呆,等会儿有事肯定没有人叫您,奴才是过来提醒您的。”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傻子啊。 魏钰都没气了。 在关键时刻打断他看动漫,这要换个人铁定遭雷劈! 哦,对,他父皇就是遭雷劈了来着。 反应过来的魏钰一摸下巴,低声喃喃起来:“我的天,这被雷劈了还能醒过来,医学奇迹啊,我那父皇到底是半身不遂呢,还是中风植物人呢……” “殿下您要继续说下去,奴才估计咱们就是人头落地。” 小安子凑过来,同样小声兮兮道。 魏钰一顿,直起身,假意咳嗽一声,环顾一圈,风平浪静。 很好,无事发生。 小安子弯腰给魏钰整理起衣摆来,“殿下,您还是去前面跟八皇子他们一起站着吧,丞相大人他们都进去了,这要等会儿皇上要见你们,您若是不在,贤妃娘娘她们又会说您不好了。” 是啊,鸡婆的贤妃娘娘。 那可是个为了自己儿子能荣登大为、从而黑遍天下无敌手的毒辣女人呐! 连他这个没有母族后台的小透明皇子都不放过! 惹不起。 魏钰默默摇头,很识相地肯定小安子的话,“你说得对,有道理,八哥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 魏钰是在公主那边找到八皇子的。 眉清目秀的少年人跟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站在一起,魏钰看到他俩的时候,两个人正低头细细说着什么。 “八哥,静安妹妹。” 魏钰一过去就叫了人。 八皇子魏琪扭头,瞧见魏钰,立刻就笑了起来,“九弟你来了,我还正准备找你呢。” 三公主魏静安也冲他笑起来,小姑娘眉目精致,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九哥好,八哥,我不用猜就知道,九哥刚刚肯定又是去偷懒了。” 八皇子与三公主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二人跟魏钰一样,早早地就没了母妃,是以三人从小就在宫里相依为命,报团取暖。 魏钰抬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低头邪恶一笑,“啊对对对,你说得对,明儿九哥不给你带桂花糕了。”biqμgètν “别啊九哥,我错了!九哥刚刚怎么可能去偷懒呢,肯定是去给父皇祈福了对吧?” “呵,改口也晚了,你已经得罪我了,扣掉你下一次的桂花糕。” “啊——九哥你真小气!” 瞧见两人斗嘴,站在一旁的魏琪很是无奈,“好了你俩别闹,都是人呢。” 提醒的好,严肃场合,不宜说笑。 魏钰收了脸,一秒正经起来,“八哥,父皇醒了?皇后娘娘那边怎么说?” 习惯了九弟的变脸,魏琪见怪不怪,“皇后娘娘身边的王公公刚才过来了,他提醒大哥他们再耐心等等,应该是等会儿父皇要见我们。” 魏钰问:“都见?” “估摸着是吧,公主们不确定,总归皇子们是肯定要见的。” 嘶。 魏钰最怕的就是见皇上了。 不是害怕畏惧皇权生死啥的,纯粹就是嫌麻烦! 魏钰自幼就是大魏九皇子,来到大魏十五年,他见到皇帝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 毕竟他早死的母亲是个不得宠的人,母家势力又不显,连带着他这个皇子都不得皇帝注意。 魏钰每次见皇上,见之前被身边人耳提面命礼仪规矩,见之后就是下跪、弯腰、低头回答功课问题,答不好就挨批挨罚…… 总之,就是一个字,累。 是真t累! 第005章 他是个没志气的 魏钰从小就是大魏九皇子。 但,他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是。 因为从一个人的灵魂层次来说,他其实还有完整的上一世。 上一世的经历也就不说了,没什么好说的,左不过是一个被现实打击到失去梦想的社畜工作日常罢了。 而来到大魏后,最让魏钰欣慰的,其实还得是他的金手指——脑中平板。 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嘛,主角穿越总得有这样那样的金手指,要么是系统,要么是气运,要么就是后宫…… 上述那些魏钰都不要,他觉得他的平板挺好的。 虽然刷剧发不了弹幕,看小说给不了评论,登社交软件回不了消息……但这都不是重点。biqμgètν 重点是有个平板,他才能在这娱乐贫瘠的古代生活得滋润啊! 而且他作为皇子,虽然并不受宠,但怎么说也是个主子,所以十五年来也是衣食不缺,奴仆成群的。 简单来说呢,魏钰这辈子就是个顶级权贵n代,外在物质压根不愁。 而有了平板这个能丰富精神世界的高科技后,他更是连奋起都不想了…… 他都是皇子了! 还奋起啥? 奋起去做皇帝? 呵,是看不到他上头有八个兄长吗! 他又不是雍正爷。 争权夺位费脑细胞不说,一个不好小命还得玩完,就算侥幸做了皇帝,那最后能得什么好? 吃穿权利他做皇子王爷也照样不差,他不搞事谁会搞他这个皇子王爷? 做了皇帝上朝得受臣子挟持,下朝还要应付后宫诸人,他是有多少精力去忙这些啊? 他就想躺着做个咸鱼啊! 想想都觉得做皇帝麻烦。 魏钰是个没志气的。 从他携脑中平板成为大魏九皇子后,在知道自己处境的那一刻起,魏钰就只想做一个老实的透明皇子。 最后,做一个逍遥人间、游遍天下的闲散王爷。 - 和三公主分开后,魏钰便和八皇子去了皇子那边站着。 皇子们人多,加上各人身边的奴才,兄弟二人过去的时候并没引起前面几位兄长的注意,只除了七皇子。 七皇子和八皇子同岁,但却是贤妃所生,与二皇子乃是一母同胞。 “你俩倒是能跑。” 七皇子淡淡地睨了他们一眼,扔下这句就转头了。 都不知道他是想表达啥。 魏钰是个小透明,除了八皇子,日常就是跟其他兄长没多少交集的。 他一拐八皇子,示意他来回答。 八皇子暗自撇嘴,上前两步恭敬道:“七哥说笑了,我跟九弟只是去见了三妹妹。” 七皇子没说话,连头都没转。biqμgètν 他不搭腔,魏钰兄弟俩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八皇子说完就又退了回来,跟魏钰站在一起候着。 魏钰盯着七皇子的背影默默看了两眼。 为什么看? 因为他七哥好看啊。 典型的男生女相,生得异常俊俏,人又白,尤其一双狐狸眼盯着人看的时候,简直活脱脱一个狐狸精! 反正魏钰是挺喜欢盯着他看的。 毕竟好看的人谁不喜欢看? 尽管他七哥的性子跟他老娘一样,阴狠得紧,但这不妨碍魏钰还是喜欢盯着他看。 看不到脸只能看背影,魏钰瞅了两眼后,最后遗憾咂舌,转头就打开了脑中平板继续看动漫…… 摸鱼嘛,社畜必备技能。 打小他就这么摸过来的。 - 一集动漫到底是没看完。 在魏钰快要看到结尾的时候,旁边人一个手肘拐了过来。 “出来了!别发呆了!” 魏钰被惊醒,收了平板看向前头。 果然,只见紧闭的寝殿大门打开,大臣们相继走了出来。 离得有点远,前面站的人又有点多,魏钰看不太清大臣们脸上的神情,只能够感觉到对方走路时的步伐有些,沉重? 被骂了? 魏钰眨眨眼,看到李成公公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八皇子在旁边小声提醒道:“李公公过来了,估计是父皇要叫我们进去,这个时候,你等会儿可千万别发呆啊!” 八皇子自幼跟魏钰一同长大,两人也就相差一岁,但作为兄长,八皇子可太知道九弟是个什么性子了。 看起来老实,实则是个胆大妄为的。 “你平时上课不认真也就罢,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父皇,可不准走神知道吗!” 妈妈桑。 小小年纪就开始变男妈妈了。 毫无自知之明的魏钰连连点头,“嗯嗯嗯……知道知道,八哥你快别说了,李公公来了。” 瞅见李公公已经站到了大哥他们面前,八皇子赶紧闭嘴。 前面,李公公脸上笑意不明显,在冲几位皇子见过礼后,就请他们进去。 “陛下请各位殿下进去,陛下刚醒,精神不济,请殿下们莫要让陛下久等。”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但能听懂的都已经懂了。 魏钰默然。 这平常也不见李公公这么催,皇帝精神不济了难道不应该不见人?还催得这么急,是他父皇情绪不济吧! 果然丞相他们肯定是被骂了。 前面大皇子冲一颔首,“多谢李公公,我们这就进去。” 说完,大皇子一马当先,迈开步子就往寝殿走。 后面的皇子紧随其后。 魏钰是走在最后面的人。 他排行末尾,也不引人注意,本以为这次过来就是走个过场,没他什么事的,哪知道他进去后才刚跪下,正要喊参见父皇呢,一个杯子碎片就飙了过来。 “啪!” 杯子砸在地上的清脆声在寝殿内响起,众皇子的跪拜声一下就噎在了喉咙里。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皇帝的震怒声就紧随其后。ъitv “放肆!你们简直放肆!” “父皇息怒!” 魏钰:? 跟着一起喊息怒的魏钰简直一脸问号。 这什么情况? 干什么了他们! 怎么就突然发这么大火了啊?! 他大二三四五六七哥做的事,关他啥事啊! 他比窦娥还要冤。 第006章 真实的皇子们 魏钰跪在后边,离着魏皇最远。 他看不到前面发生什么,魏皇也听不到他在想什么。 不过虽然听不到魏钰的,但跪在前面的几个儿子心里在想什么,魏皇那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啊! 大皇子:【父皇怎么生这么大气,莫不成前头公孙泰说了什么?这个老东西,可恶,肯定是说了不利我的话……】biqμgètν 二皇子:【难道是外祖和母妃的计策暴露了?不应该啊,真要暴露了,父皇应该早就下旨了吧?那到底是什么值得父皇这么大火?】 三皇子:【一个大哥,一个二哥,户部在大哥这边,丞相和二哥是姻亲……这几日他们动静不小,向来是有人告诉父皇了。】 四皇子:【哎呦这可真是,肯定是老大老二的错!】 五皇子:【哎,殃及池鱼啊】 六皇子:【好饿啊,不知道嬷嬷准备吃的了没……】 七皇子:【呵,蠢货,活该】 八皇子:【完了完了,父皇发怒,这次还不知道罚我们,闭门思过都是小事,千万别要罚抄书啊,上天保佑,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要是抄书……对了,九弟在干嘛?不会又在发呆吧!】 几个皇子,最吵的就是八皇子了。 嘘嘘索索的,比和尚念经还要过分! 魏皇被他念得气都消了一半。 对着地上跪着的一群儿子,魏皇只是扫了眼最前面的几个,然后就看向了跪后面的八皇子。 “魏琪。” 魏皇沉沉一声呼唤,唤得八皇子心头一梗,也让大皇子几人心下皱起了眉。 【叫我?叫我做什么?为什么要叫我?难道是我做了什么所以父皇才发火的?!】 尖锐的心声吵得魏皇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第八子心里想得能比和尚念经还要吵! 明明从前见他也算乖巧。 心里吵归吵,但面上,八皇子还是十分恭敬地应声了。 “儿臣在。” 魏皇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过来,上前几步,朕许久未曾见你了,让朕看看。” 不提八皇子心里怎么想,魏钰是有些无语的。 许久未曾见,所以要见见儿子长什么样? 这可真是个好父亲。 算了,不提。 魏钰有些小激动起来。 天! 他八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得到他父皇的认可了? 可喜可贺。 为八哥加油,为八哥鼓掌,为八哥欢呼! 八哥出息,他出气! 八皇子也是一脸懵,回忆从今天扯到半年前,愣是没想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儿,然后引起了他父皇的注意。 所以。 他到底做了什么?! 八皇子站到了魏皇的床榻前,低头恭敬道:“父皇。” 魏皇默默看着这个儿子,眼神有些挑剔。 做了什么? 呵,那得多亏了皇后! 从他醒来后就挑挑拣拣,盘算着要把哪个皇子记在名下,最后挑来挑去就选中了八皇子。ъitv 若非如此,魏皇还真就不会特意点名想见见这个儿子。 殿内一片沉默着。 魏皇不说话,其他人都不敢出声。 跪的跪,站的站,魏钰觉得自己膝盖又要跪烂了。 仗着自己跪得最远没人注意,魏钰悄咪咪抬头瞅了眼。 好家伙,他八哥站得真儿子啊。 跟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出吧? 可怜见的。 魏钰默默摇头,一边给他八哥默哀,一边又打开了脑中平板,准备再次摸鱼。 毕竟要有好处,前面几个兄长自会瓜分,偶尔为表现一下兄弟情谊,还会给他们这些老小一点肉汤尝尝。 这个是不必争,争也争不到的。 若有坏处,前面几个也会互相甩锅,给对方挖坑,左不过也扯不到他这个老幺身上。 反正,就是什么事都跟他这个小透明关系不大! 摸鱼接着看动漫就完事了! 魏钰沉浸在了动漫之中,而其他人却还在关注魏皇和八皇子之间的动静。 魏皇仔细观察了圈八皇子,确定这小子除了想得有些乱七八糟、聒噪了些,其他并没有什么大不敬的想法后,他很是松了口气。 不错,虽然有些吵人,但至少本性没坏。 魏皇对八皇子的表现很满意。 于是,他问了八皇子功课。 “你近日的书都念到哪儿了?太师可有布置功课?” 八皇子汗都快下来了。 【功课?啊这,功课是什么来着?太师前日都讲了什么来着?想想,想想,我好好想想啊,别急别急……都怪九弟!前儿大晚上没事跟我讲什么鬼故事!我这一下全给忘了!红女小女孩,红鞋子……咦,晚上她们不会来找我吧……】 八皇子板着一张脸站在床榻边,耳朵通红,额头都出汗了。 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的。 听到一堆乱七八糟心声的魏皇脸黑如墨,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 “九皇子呢,九皇子也给朕过来!” 想不起来自己这第九子的名字了,魏皇声音沉沉,几个皇子一听就知道,父皇这是又气着了。 不过气归气,没事叫魏钰做什么? 那傻子还能惹事? 一群人心思各异着,都等着魏钰上前。 然而。bigétν 过了三四秒,没人站出来。 魏皇眉头紧皱,厉眼望向最后面跪着的人。 “魏钰?!” 还是没反应。 八皇子这下是真急了。 他飞快瞟一眼最后面的九弟,瞧见对方那副跪得老实巴交的样子,八皇子就是眼前一黑。 【要死啊他!说了多少遍不准发呆,不准发呆!他居然还真的给我发起了呆!父皇在叫他啊!这混账!】 八皇子又气又担心,心里乱成了一团乱麻,那声音炸得魏皇耳朵都在疼。 忍不了。 真的忍不了。 魏皇眼一横,旁边的李成公公瞬间接收到信息,二话没说就下去找九皇子了。 李成公公的脚步轻,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却都在他身上。 八皇子更是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 看着他走下去,看着他经过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最后站到了魏钰身边。 “九殿下?陛下唤您呢。” 正看到一集末尾,在欣赏下集预告呢。 这冷不丁耳朵边就有个阴柔声响起,魏钰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第007章 不想做皇帝的九皇子 魏钰现在这情况吧。 就跟上课看小说被老师点名了一样。 心虚吗? 肯定心虚。 若问怕不怕? 其实还好。 魏钰反应很快,多年上书房摸鱼经验让他半秒关了平板,然后若无其事抬眼想要观察四周情况…… 哦豁。 李公公怎么站在他旁边? 魏钰觉得不太妙,望着李成那张阴柔的笑脸,他下意识就想往前方看去。 不过头扭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打住了。 李成在旁边轻声道:“九殿下,陛下唤您上前呢,您请。” 魏钰:…… 完犊子了。 摸鱼摸到鱼雷了。 做惯了小透明,这一下被亲爹点名,魏钰不明所以的同时很是气虚。 啥事没做的,他爹为什么突然要叫他啊?! 总不至于是因为看到了八哥,所以父爱泛滥地想到了他这个第九子,然后就点名想要见见? 救大命。 感受到头上一道视线火热且极具压迫感,魏钰心知肚明这是他皇帝爸爸在盯着他。 好久没被点名了,心情激动。 魏钰吸口气,老实起身,准备朝他皇帝爸走过去。 少年郎俊秀儒雅,身形纤瘦,跪地上看不出来,这一站起来却很明显,他这个子比他前面几个兄长都要高一点。 魏皇微微眯眼,看着这个站起来的儿子,一时间还觉得挺陌生。 他是真的对这个儿子印象不深,只偶尔听后宫众人说什么,九皇子纯良憨直、老实本分……其实就是说九皇子脑子不好! 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印象不深,这个事实说出来可能有伤父子感情,但其实魏钰和魏皇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两父子的感情是真不咋地。 从小到大十五年,面都没见过几次,还指望能有什么父子感情呐。 而刚刚要不是八皇子一直在脑瓜子里念魏钰干的那些奇葩事,魏皇还真就不会叫他…… 魏皇思索着,顺便听着其他儿子的心声,冷不丁的,一个陌生的声音冒了出来。biqμgètν 【……被雷劈了就好好休息嘛,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拼,真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猝死呗,所以让我把预告看完怎么了!】 魏皇:…… 他盯着靠近的魏钰,十分确定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就是这小子的! 暂不管为什么之前听不到魏钰的心声,他能听到他人心声的距离具体是多少,魏皇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叫预告? “把预告看完”,这意思是什么? 魏皇不明白。 魏钰老实巴交上前来了,在离床榻三米远的地方,他停下,弯腰行礼给魏皇请罪。 “父皇万安,儿臣刚刚挂念父皇身体,一时走神,未曾听见父皇的话,还望父皇小心身体,莫要动怒。” 态度老实巴交不说,他还讲得贼拉真诚。 八皇子:…… 要不是知道九弟的性子他还真就信了。 把八皇子的腹诽当耳旁风,魏皇目光探究地看着魏钰,过了几秒才道:“哦?你既这般孝顺,那不如说跟朕说说,朕昏迷的这几日你在做什么。” 啊这。 魏钰一时默然。 【这要我怎么说嘛,难道说我每天除了骗小太监糕点,就是刷剧看小说?嘶,说我自己是个文学爱好者整齐看书?】 魏皇:? 听了一耳朵的魏皇表示自己听不懂,是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堂堂一个皇子,居然每天都骗小太监糕点?! 丢不丢人呐? 皇家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还有什么“刷剧”,剧是个什么东西,要拿刷子刷吗?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他一个皇子亲自去刷的?ъitv 看小说?小说是什么,书籍?至于文学爱好者,意思马马虎虎、貌似能理解,但魏皇还是有些莫名。 这个魏钰到底怎么回事,喜欢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不知道魏皇心里在想什么,魏钰脑筋转得快,思索不过两秒后,他就回道:“回父皇的话,这两日您身子不适,儿臣们心焦,但除了去上书房念书,儿臣也不知道该干嘛,索性就一直在殿内看书了。” 【看小说也是看书嘛,我这么个小废物,就算皇帝驾崩了那也跟我没关系啊,我才不跟大哥二哥他们抢皇位呢,做皇帝麻烦……咦,他俩这算是造反吧?啧,造反成功的案例少,风险系数高,不提倡】 魏皇目光沉沉地看着魏钰,都不知道是该骂他撒谎,还是该批他大胆了。 魏皇没说话,魏钰和八皇子就都老实站着没动,连带着跪地上的其他皇子,也都没人敢动。 魏钰数了,十三秒的时候,他父皇说话了。 “朕听闻,你跟八皇子之间兄弟情深,你二人,谁的功课更好?”ъitv 魏钰、八皇子:……? 这真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魏钰:【怎么整得跟过年长辈问孩子作业写完没一样!烦人!】 八皇子:【父皇原来还没忘记功课的事呢,可这要怎么说啊,难道说我跟九弟平时上课都不敢认真,太师布置的课业从来都只故意写一半,所以一直都是兄弟中最差的?】 魏皇一下就给沉默住了。 可魏钰却回道:“回父皇,儿臣愚钝,学业上向来不及八哥,八哥比我要好。” 魏钰皱眉,故作苦恼的同时,还可怜巴巴地瞅了眼魏皇。 看着确实像个脑子不好的。 【好不容易得到老爹注意,还是帮八哥一把吧,他还有三公主要保护,能谋点小差事也是好的,嗯,八哥发达了我也能跟着享福……】 魏钰的心声溜到魏皇耳朵里,后面那些不着调的话不提,前面那部分却是让他忍不住愣了下。 这小子居然把争宠的机会让给了别人? 魏皇深深地看了眼魏钰。 也是从皇子阶段走过来的,魏皇很清楚不受宠还没母妃庇护的皇子,在宫内生活会有多么的艰辛难过。 他本以为自己就算没有“度心术”,也是很清楚这些小子们想法的! 但没想到就短短几句谈话的时间里,这个被自己忽视的小儿子居然就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九皇子魏钰,不想争宠,也不想做皇帝。 第008章 小瞧他了 不想做皇帝的皇子,大魏史上不是没有,只不过很少。 反正魏皇是没碰到过的。 只今日遇上了魏钰这么个人。 短暂的一个照面,魏皇虽然还没完全摸清魏钰的性子,但他却知道了魏钰不仅不似后宫传闻那般傻,而且还懂得藏拙,是个聪明人的事实。 而这聪明人似乎还有些古怪,会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 对魏钰的回话,魏皇没有驳斥。 “度心术”到底是不能见光的秘密,这神异的能力可以让他辨明身边人的忠奸。 对皇帝而言,简直是最有力的御下手段了。 可以听,可以明白他人的真正想法,但却不能当面第一时间将人拉下去斩了…… 要处理人,至少也得想个好点的理由不是? 瞅着他爹又沉默了,魏钰在想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把对方给蚌阜住了。 蚌阜住的魏皇回神,当做没听到魏钰的胡说八道,抬眼看向八皇子。 “既然魏钰这么说了,那明后两日,你就过来给朕侍书吧。” 侍书? 八皇子惊讶,大皇子等人也纷纷皱眉。 让老九侍书,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皇子给皇帝侍书,基本上就是拿着本书在旁边念了。 听起来没啥,但这却是个亲近帝王的好差事,就连受宠的皇子也很少有侍书机会的! 八皇子魏琪,何德何能啊? “是,儿臣领命,谢父皇!” 八皇子二话没说就应下了,也不跟魏钰客套。 他们兄弟俩素来如此,谁先得到好处就谁先应下来,磨磨唧唧最是要不得。 八皇子一直都还记得七岁那年,因为不好意思、惭愧、内疚魏钰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盘鸳鸯雪花卷给他吃,所以一直磨蹭着没吃,想留着。 而就因为他墨叽,那盘雪花卷最后他跟魏钰不仅谁都没吃成,反倒被四皇子给撞翻在了地上。 他懊悔,愤怒,找四哥理论,最后却只得来对方一句,“怎的如此小家子气,一盘雪花卷罢了”。 幼时他跟魏钰求之不得、百般珍惜的东西,人家却毫不在意。 同为皇子,真的很不公平。 - 看到八哥领了事,魏钰表示很满意。 做一条快乐咸鱼嘛,奥义就是抱大腿。 他爹的龙腿是别想了,但他八哥的小金腿却是可以再斟酌培养下的啊! 【保佑八哥升官发财】 魏皇:真没出息啊。biqμgètν 这保佑对一个皇子而言根本就是诅咒。 哪有祝福皇子升官的?这不摆明是在说对方没希望做皇帝吗。 虽说对现在的八皇子而言,这也确实是个事实。 瞥一眼“老实巴交”的魏钰,思及他现在心里想的,魏皇突然有些不怀好意起来。 想偷懒躲在别人荫庇下是吧? 他偏不让! 魏皇道:“堂堂一个皇子,岂有功课不好的道理,魏钰,你明日同魏琪一道过来,朕亲自检查。” 魏钰:! 其他皇子:…… 魏钰被他爹这波突如其来的骚操作惊到了,一时都没来得及应声,还是八皇子瞪了他一眼,魏钰这才干巴巴地领命。 “啊,哦,儿臣领命。” 【做毛线啊,老头子什么情况,对着大哥他们一句话不说,倒是把我跟八哥叫出来问作业?疯了吧?就算立靶子跟大哥二哥打擂台,那也应该是四哥啊,自己聪明背后又有势力的,比我跟八哥这样毫无实力的小透明好太多了吧!不会真被雷劈傻了吧……】 魏钰退到八皇子身边,一脸老实本分,心里却在不断地絮絮叨。 那絮叨程度,让魏皇听了都有些愣。 这小子原来这么聪明的吗? 小瞧他了啊。 魏皇最后深深看了眼魏钰,然后便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跪着的大皇子等人身上。 魏琪魏钰都只是个意外,他真正关注的,还得是他那几个不安现状,想要谋逆的儿子! 想到从大臣们那儿听来的“计划”,魏皇的眼神沉了下来。 他问大皇子:“朕方才听户部尚书说,你这近日在户部当值,很是负责?” 大皇子魏锡是个身形魁梧,相貌刚毅的人。 他年纪大了魏钰一轮,不同于魏钰还在宫里待着,无所事事,大皇子早已成婚开府,并在朝中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户部,就是大皇子如今任职的地方。 大皇子道:“回父皇,这都是儿臣应做的,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 魏皇眼睛刚眯到一半,旁边一个声音插了过来。 【呸!分忧个屁,还没做皇帝呢,国库都快变成自家私库了!】 这是魏钰的声音。 魏皇微愣。 他不动声色地瞥一眼魏钰,心里疑窦渐生。 魏钰是怎么知道老大在户部的事的? 对于大皇子在户部做的手脚,魏皇不是不知道。 不过是因为大皇子做的并不算过分,加上要制衡二皇子以及丞相那派的缘故,所以魏皇一般都当做不知道罢了。 国库变私库,这话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却十分形象地描述了大皇子在户部的地位。 如果说这是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他们心里想的,魏皇可能还不会那么意外,毕竟这四个儿子已经入朝听政,知道一些事很正常。 但偏偏却是九子魏钰所想! 魏钰什么情况? 在宫中无权无势又无人的,上哪儿能知道这些朝堂上的事? 魏皇思索着,面上依旧威严,他继续沉声问大皇子:“是吗?那朕怎么听说,你在朕昏迷的这两日,与其他官员走动得很密切?” 一众皇子:! 气氛一下沉闷起来。 魏钰站一旁疯狂眨眼。 【哦豁,哦豁,这是终于要开始问罪了是嘛?就说造反这事不可取嘛!爹真死了要抢遗产,那确实也说得过去,可爹还没死就打算争,这不妥妥把自己从继承者名单上踢出去吗!傻了吧唧的啊。】 魏皇眼抽抽了下。 这魏钰是怎么能把一个严肃事说的这么,这么不可言喻的呢!bigétν 听到的心声众多,惶恐不安的、幸灾乐祸的、紧张无措的,也就只有魏钰了。 只有他像个旁观者一样想的最轻松。 第009章 最佳观戏位置 面临魏皇的质疑和压迫感,大皇子面上并不惊慌,只一脸冤枉地抬头看向对方。 “父皇,儿臣冤枉啊!这两日父皇昏迷,朝堂上皆由丞相一人把控,丞相年迈,儿臣唯恐劳累到丞相,作为长子,儿臣这才想同其他大人熟悉一番,为丞相分一些担子,也替天下百姓多做些事。” 【狡辩的真好啊】 又是魏钰一句轻飘飘的感慨飘过来。 这让听完本来有些触动的魏皇瞬间回神。 他仔细一听大皇子的心声,眼神唰地就沉下来了。 【一定是公孙泰那老东西对父皇说的,混账东西,若非他,父皇肯定没这么快知道宫外的事,看来得让收尾的人加快速度了……】 果然,这孽障就是在故意卖可怜! 魏皇心头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听到这里变得更盛了。 虽说他先前就从大臣们那儿探听到了老大、老二两人的计划,但有些事从别人那儿听来,和从当事人那里听来,效果完全就是两码事。 毕竟想要谋逆的,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魏皇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怕自己憋不住发火,他挪开看向大皇子的目光,转头看二皇子,沉声道:“老二,朕听闻,你这两天过得很是舒心啊。” 由上及下的俯视,来自帝王高高在上的压迫感直逼一众皇子。 那股强烈的压迫感,让二皇子等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心虚的人在想东想西,那些嘴上不敢说的话,他们在心里全想了个遍,这对如今拥有“度心术”的魏皇来说,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而那些自觉没做错事的人,要么就是在幸灾乐祸,要么就是在讥讽嘲笑,可谓半点兄弟情义都没有! 魏皇听得那叫一个胸闷头疼。 这一个个的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人面兽心、居心叵测、蛇蝎心肠、没心没肺、狼子野心!! 魏皇气得不行,偏偏二皇子这时候还在紧跟着大皇子喊起冤枉来。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真心冤枉!您这两日身子不适,儿臣担忧着急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过得舒心?您这不是在诛儿臣的心吗!您告诉儿臣到底是哪个贼子在您面前胡说,儿臣叫他过来当面对质!”biqμgètν 魏皇眼一眯,刚要说话。 魏钰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啧啧啧,二哥这口才呐,也就打量着老头儿爹喜欢吃这一口了。脸一垮,嗓一嚎,挤出两滴泪,声情并茂,唱戏的估计都要甘拜下风,嗯,厉害!】 魏皇:…… 他这气啊,一下又给泄了。 - 魏钰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透明人嘛。 站哪儿都不会引起别人注意,或者说就算是有人看到他了,基本也不会把他当个事儿。 因为清楚不会有人关注他,所以当魏钰和八皇子站旁边的时候,他并不像他八哥那样拘谨,而是站得十分放松。 咸鱼嘛。 能偷懒就偷懒。 接受过平等教育、灵魂深处都飘荡着鲜艳旗帜的魏钰,骨子里到底是没有那种低人一等的奴性。 虽然是站在一边偷懒,但因为有了被皇帝爹突然点名的例子在前,魏钰还是没有打开平板看柯南。 他半低着头,眼皮耷拉着,左耳听着皇帝爹的质问,右耳听大哥二哥讲屁话,真心觉得自己站的是最佳“观戏位置”。 虽然这戏听的是很带劲,不过听着听着吧,也不知道是魏钰错觉…… 他总觉得他爹在看他! 透明人做久了,稍微有个人在看他,魏钰几乎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的。 他能感受到在他左边,有一道目光时有时无的落在他身上,看一秒,转过去,没一会儿,又一秒,又再转过去…… 魏钰有些受不了了。 【看什么呢?老头儿爹没事追着我看干什么呀!这是大哥二哥批的不过瘾,所以现在又要批我了是吧?!别啊,批八哥!八哥好批!!】 魏皇:…… 不知道该说这小子什么好。 正当魏钰心里叫得欢的时候,他察觉到身上的目光又移走了。 本以为等会儿又得来,可结果就是这一等,魏钰等到了皇帝让他们退下。 魏钰:? 莫名其妙。 - 没有惩罚,没有奖励。 一众皇子进来一趟,只除了魏钰和八皇子得到了侍书的机会,所有人都被魏皇点名问了些问题。 问的很突兀,也很让人心慌害怕。 尤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他们总觉得父皇问的那几个问题是在意有所指,仿佛知道了他们这几天做了什么事一样! 可明明父皇才醒来啊! 寝殿外站了哪些人,哪些人又先他们一步进去,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也就几位大臣而已。 说是他们中有人给父皇告的状? 呵。 谁还没有谁的人啊。 都是一群官场上的老狐狸,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说谁谁谁造反谋逆,那不妥妥的在自寻死路吗!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很确定,他们的人不会背叛他们。 所以父皇问那些,最多也就是有人在父皇面前含糊其辞地说了什么,而不是直接控诉他们意图不轨啥的。 毕竟真要说了,他们也就直接下狱了。 - 众皇子依序离开。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整个寝殿都空旷了不少。 魏皇靠在床榻上,似在闭目养神。 片刻后,一个小太监溜了进来。 “陛下,皇后娘娘还在外面候着,娘娘让奴才问您,可要见见后宫其他娘娘们?” 魏皇没做声。 一旁的李成瞟了他一眼。 【陛下刚醒就见那么多人,这要再把后宫娘娘们招进来,那可真不知道要到几时才结束了,吃不消啊……】 魏皇睁眼,蹙眉不悦地瞥了眼李成,“告诉皇后,朕无事,让所有人都先回去吧。” 其实也确实要吃不消了。 魏皇到底是刚醒,又莫名其妙得了个能力。 这能力他暂时还掌握不了,只能被动地接听所有人的心声。 吵。 那是真的吵。 而吵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因为这能力,魏皇探听到了人内心真正的想法,知道了一个人最真实的面目。 他能完全分辨一个人的忠奸了啊! 第010章 没了的桂花糕 或许真是魏皇的敲打起了作用,一出寝殿,大皇子他们就急匆匆告辞了。 大概是去扫尾的。 他们走得那么急,亏得魏钰出来前还在想,自己跟八哥会不会被针对嘲讽。 毕竟九个儿子,就他俩没被老头儿骂,还得到了侍书的机会。 八皇子出来后,先没急着走,而是看了眼三公主的方向,然后对魏钰道:“九弟,你先回去,我去跟静安交代一声。” 魏钰老实哦了声,“好,那我先回去,让人备膳,八哥你快点儿回来啊。” “嗯。” - 在大魏,皇子到了十六岁才会辟府自居。 魏钰今年不过十五,八皇子却已然十六,两人若按虚岁来说,那是完全可以开府的。 可惜。 他俩都是没娘在皇帝面前提点,也没多少人关注在意的人,所以一直到了如今,二人也没有得到可以开府的旨意。 宫中的皇子都居住在西三所。ъitv 不过,如今整个西三所,也就只住着魏钰和八皇子两人了。 二人寝殿毗邻,都不大。 而魏钰宫里的人,包括他自己加起来,也就刚好一只手的数量。 可以说是相当不受宠了。 带着小安子一回自己的小窝,魏钰直接就躺到了小院中的摇椅上。 摇椅是竹编自制的,一点都不贵气。 这要是寻常百姓家中用肯定没什么,但偏偏却是皇子在用。 不过小安子,包括院中还有两个正在洒扫的年轻太监见了,都是一脸的平淡。 似乎已经见惯了。 魏钰闭着眼在摇椅上晃着,小安子就在旁边老实站着。 等到魏钰睁眼,瞅见他时,不由又是一阵窒息。 “你就不能发挥一下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去备膳吗?” 他记得刚刚跟八哥说话的时候是当着他面说的吧? 小安子无辜地低头看他,“可殿下你三日前还说过,叫奴才别给你主动弄备膳,你说备早了饭菜容易凉,不好吃的。” 魏钰:…… 得,知道小傻子脑子不好使,他跟他计较那么多干嘛! 自行认栽。 魏钰去让小安子备膳,等小安子走后,他自己又重新躺回了摇椅上,顺便招呼那两个默默打扫的太监拿东西。 “红中、白板啊,快给你们殿下拿点瓜子过来,顺便倒壶茶啊!” 人生啊,舒舒服服地躺着刷剧嗑瓜子,那才叫做享受。 当然,能有人一起搓麻将就更好了。 魏钰躺下没多久,瓜子才刚嗑上,院外就有个老太监过来了。 红中是个脸有些黑的人,他拿着扫帚正要走,瞧见院门口站了个老太监后,他又默默走向了魏钰。 “殿下,膳房的王喜公公来了。” 嗯? 听到王喜这名儿的魏钰回神,立刻扭头看向院门口。 他脸上的笑还没展开呢,在瞧见王喜两手空空、啥也没有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又有事儿了”。 “让他进来。” 魏钰从摇椅上坐起来,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这昨日让王喜带桂花糕过来的,如今两手空空,铁定是中间遇着事儿了。biqμgètν 他今日就想老实躺会儿,怎么就这么难呐! - 在宫里没人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不说各宫娘娘以及皇子皇女的势力了,就连寻常的宫女太监们都会报团取暖。 魏钰自幼就知道这一点。 虽然他压根没有别的想法,但主动咸鱼和被动咸鱼,那完全就是两种生活水平啊! 让他真老实做一个透明皇子,每天吃糠咽菜的,这能忍? 单是为了吃口好的他也不能忍啊! 有了目标,就得行动。 魏钰清楚自己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所以从他能说话走路起,哪怕是面对一个没有背景实力的老宫人,他也没有仗着自己皇子身份欺凌过谁。 幼时他凭着自己天然的权贵身份,又靠着嘴甜,结识讨好了不少有背景的宫人头头。 后来稍微长大了些,他又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给没背景受人欺负的小宫人牵线搭桥,狐假虎威,树立威信,广交朋友,然后从中获取一点零花钱…… 好吧,就是中间商赚差价啦! 总之这么多年,魏钰在长辈兄弟中虽然没啥地位,但他自觉在宫人们心中的分量还是很有的! 他都听到好多次有宫人悄悄夸他仁厚心善来着。 不过这种事嘛。 还是得低调,低调。 不然他人都还没入仕,结党营私的名头都还没有呢,就先被人盖一口拉帮结派的锅了。 - 王喜是魏钰在御膳房的人,一个专门负责采购事宜的太监小头头。 一进来,王喜先给魏钰请了个安。 “九殿下安好。” 太监都是一辈子不能出宫的人,平均年龄可达七十。 而王喜今年已经五十又五,显老是肯定的,只他精神头看起来却很是矍铄。 到底是接受义务教育长大的人,尊老爱幼刻在骨子里,魏钰这么些年还是有些受不了老人给他鞠躬下跪的。 他赶紧让人起来,“私下没那么多规矩,王公公有事直说吧。” 对,就是私下。 魏钰又不是真蠢货,真要到公共场合,他肯定也是老实按规矩来的。 该跪就跪,该行礼就行礼,哪儿有那么多的不服啊。 他又不是小说里那些看不惯古代制度,认为封建腐朽,然后就想要推翻皇权统治的龙傲天主角! 他要真跟人讲什么平等自由,那估计他皇帝爹第一个就把他头砍了。 还自由,还平等…… 傻子吧。 没有亲眼见识过那个盛世太平时代的人,哪个信啊? 魏钰到底没勇气去挑战整个时代的制度规矩。 王喜公公是个守规矩的人。 哪怕魏钰每次见着他都会说一句不必多礼,他也从来都是老实恭敬的。 “多谢九殿下体恤。” 王喜抬眸,对着魏钰苦笑了下,“殿下,您昨日吩咐要老奴准备的桂花糕,这后面三日都没办法弄到了。” 魏钰蹙眉,“是谁吩咐了吗?” 桂花糕不是多稀罕的糕点,多数是后宫娘娘以及公主们爱吃。 不过魏钰喜甜,所以他经常会让王喜带点过来,留着同三公主一起吃来着。 第011章 都是一些完球事 王喜回道:“是贤妃娘娘,过几日贤妃娘娘要在蒹葭台办个赏花宴,四公主点名了要吃桂花糕,是以娘娘就让御膳房留着了。” 这,这这这。 魏钰听完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biqμgètν 这贤妃是不是没有点脑子的? 皇帝才被雷劈啊! 今天才刚醒,贤妃这吩咐总不至于是皇帝刚醒就说要办了吧? 肯定是老头儿还没醒的时候就说了啊! 帝王生死不明,所有人连大笑都不敢,这女人身处后宫,作为皇帝妃子,不说给皇帝祈福问安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办劳什子的赏花宴?! 到底是真不聪明,还是觉得自己儿子的帝位确定了? “嘶。” 魏钰一把子吸了口凉气,他问王喜,“这事皇后娘娘知道吗?” 王喜斟酌了下,“大抵,是清楚的,昨日王瑜公公还来过御膳房。” 魏钰眨眼。 哦豁。 王瑜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既然他去过御膳房,那肯定会有人跟他说这事,而王瑜若是知道了,那就代表着皇后肯定也是清楚的。 清楚却没有管,这是故意不插手呢,还是有心却不敢插手呢? 毕竟,皇后无子,而皇帝没醒前,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暗地里争夺龙椅位子。 要是二皇子上位,那贤妃的位置…… 前世跟着家里长辈看了不少宫斗权谋剧的魏钰默默摇头。 都是些完球事啊。 不过还好。 都与他无关。 顶多就是这几天没桂花糕吃了。 “也罢,没有就没有吧,左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 魏钰盘算了下自己的小金库,估计了下其他糕点的价格,最后定了个性价比差不多的。 “王公公,丹玉乳糕可还有?” 王喜道:“有的,九殿下若是要,明儿奴才就给您送来。” 魏钰这才满意笑了,“成,明儿晚膳送来就好,顺便麻烦你再给八皇子和三公主那儿送一份。” “是,奴才明白。” 魏钰转头,挥手让候在一旁的红中去拿银子。 宫里托人办事哪儿能不花钱,尤其是吃穿这方面,主子们虽都有定例,但要想吃好些穿好些,那都是要花钱的。 所幸魏钰这些年也靠着中间商赚了不少。 待到红中进屋拿了钱,给了王喜公公一个藏青色的荷包后,王喜这才向魏钰告辞。 看到人走了,魏钰又重新躺了回去。 - 八皇子跟三公主说完事回来后,看到躺在摇椅上、闭眼悠哉嗑瓜子的魏钰,第一时间就把他给拉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偷懒!明儿父皇肯定要抽查你的课业,你不趁着这点子时间去学也就罢,居然跟个无事人一样,我简直要被你气死了!” 八皇子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火回来的,平素只喝热茶的他,端起桌子上的凉茶就一饮而尽。 “你说说你,之前进殿的时候我是千叮呤万嘱咐,教你不要走神,不要走神,可你做了什么?父皇叫了你几声都不应!我看要不是父皇今日身体不适,铁定要给你罚跪抄书!” 魏钰被他批的一个头两个大。 “八哥,你行行好,别说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现在就去书房看书!” 别跟妈妈计较,真的。 尤其是男妈妈。 态度要跟哄女朋友一样,有错就认,千万别顶嘴! 魏钰认得跟干脆,八皇子心中那团气便无处发泄,只能自行消化了。 他缓了缓,瞥了眼魏钰,没好气道:“你就是个嘴上厉害的,行了,我也不说你了,说的再多你下次照样犯。” 魏钰乖巧地冲他嘿嘿笑两声。 八皇子却不是再看他了,而是若有所思起来,“今日父皇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虽是挨个训了几位兄长,却也不曾罚过,平日那般受宠的四哥,父皇今日却未曾搭理,反倒对我俩颇为关注……真是怪哉。” 魏钰捻起一粒瓜子磕着,无所谓道:“要我说啊,八哥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父皇是天子,你管他想啥呢,还不如想想明天你该怎么 ъitv应付他呢。”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劈头盖过来。 “啊!” 魏钰吃痛,捂着脑袋幽怨地看向八皇子。 瞧瞧,就说不能顶嘴吧。 这男妈妈一个搞不好是会上手打人的啊! 八皇子训道:“没规矩,你这话小心被旁人听到。” 小院里就他俩,外加站在院门口的小安子,能被谁听到啊? 顺风耳不成! 魏钰悻悻哦了声。 八皇子过来就是为了告诫魏钰的,提醒他明日不可再走神偷懒。 得到魏钰答案后,八皇子就不再久留,起身回了自己的寝宫。 “哎。” 魏钰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难啊。 明日还得去皇帝爹前站岗,真累。 - 帝王寝宫,分前殿和后殿。 后殿是帝王起居的地方,前殿相当于会客厅。 因为好不容易有个跟皇帝爹亲近的机会,八皇子一大早就拉着魏钰过来请安了。 彼时,魏皇才将将醒来,听到兄弟俩过来后,他并没有让人进来,而是让两人去偏殿先候着。 偏殿是个小型书房,里面放着不少书。 带路的小公公领他们到了门口后,很是恭敬道:“两位殿下,陛下吩咐,先让两位殿下在这偏殿中看会儿书。” “有劳小公公。” 八皇子谢过了小公公,待到人下去后,他这才打量起偏殿内的环境来。 魏钰没他那么好的精力。 小公公一走,他就直接垮下了脸,眯着眼瘫到了旁边的榻上。 没办法,昨个儿看小说看得太晚,哪怕知道今日会来见皇帝爹,也总是想着“再看十分钟”,“最后十分钟”,反正就是十分钟后又十分钟,没完没了地停不下来。 而这n多个十分钟后,就是一看看到了凌晨两点多才睡。 六点被叫醒,他是真的才睡了三个多小时。 很困。 魏钰一趟,几乎就是秒睡。 等到八皇子转头去叫魏钰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得人事不省了。 八皇子:…… 青筋爆出来了。 真的。 他想打弟弟。 第012章 心酸的皇子生活 打弟弟那肯定没打成的。 不是不敢打,而是不能打。 至少在现在这个地方打不了。 毕竟是在皇帝的地盘上,一举一动肯定会有人盯着,这要皇子间相互动手了,铁定有人禀告皇上。 到时候一个解释不好的,估计要落个毫无兄弟情谊、薄情寡义的名头。 八皇子将魏钰叫了起来。 既然父皇让他们看书,偷懒那是不能的了。 九弟惫懒,他作为兄长得好好监督才行。 被叫醒在桌案前,手中还塞了本书的时候,魏钰差点就哭出来了。 加之多年来被强压着去上书房念书的痛苦经历,让他如今想起就怨念颇深。 一个现代高材生,沦落成为皇子却依旧是个文盲。 为何文盲? 呵。 当古代皇子很好做呢,他无数次恨自己不是京中哪家的纨绔子弟! 这样他就不用学那么多了! 开蒙时学的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孝经》。 读十遍写十遍默十遍。biqμgètν 懂的识字,学会写字了,又开始《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礼记》、《谏范》、《五经正义》、《评书》……算了,念不过来不举例了。 现代严格的高考制度没有把魏钰给难倒,偏偏大魏的皇子教育制度把他给学吐了。 繁体字的难记难写,文章的没有断句解析,这种硬式学习也就罢,偏偏一年只有元旦、端午、中秋、皇帝生日、自己生日一共五天休息时间! 他从三岁起,每天5点就要起床去书房温习功课;7点到9点学习礼仪文化;9点到11点跟着太师识字念书;11点到13点是午间休息时间;13点到16点学习武术、弓箭、骑术等;16点到18点便是自习和做作业的时间。 三岁到如今的十五岁啊。 花儿一样的美好年岁啊! 这多适合摸鱼玩耍啊,偏偏他的纯真岁月就这么活生生被摧残没了。 怨念归怨念,魏钰还是有理智的。 知道八哥是为他好,所以魏钰哪怕哈欠连天,眼泛泪花,也依旧是强睁着眼捧着书在看。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宫人端上来的糕点都被魏钰一个人消了两盘了,正当他想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些许动静。 之前领二人进来的小太监过来,行礼道:“两位殿下安好,陛下吩咐,让八殿下过去侍书。” 啊哈。 魏钰眨眨眼,看向八皇子的同时忍不住扯了个哈欠。 八皇子看着他,张张嘴。 魏钰先一步开口了,“八哥啊,你去吧,我会老实看书的,你放心。” 赶紧走吧! 他赶紧走了,他也好去上厕所了。 八皇子闭嘴了,给了魏钰一个眼神,然后就跟着小太监出去了。 - 这边,魏钰在懒懒散散地看书。 另一边,被魏皇叫去的八皇子正老实站着,一头雾水地听着皇帝询问他的情况。 “你母妃逝去,也将近有十一年了吧?” 不同于昨日坐在床榻上的虚弱,今日的魏皇体态端正地坐在上首位子,身着皮弁服,上是绛色交领大袖衣,下裳前后系有数条襞积。 四十余岁,初望时觉得平易近人,细品却又能感受到隐隐威慑,那是帝王之气不流于言表,内敛于体,不积自威。 他这般像是普通人家闲拉家常地询问,是八皇子平素未曾体会到的亲近。 八皇子一时还有些怔然。 “是,父皇好记性,母妃确已逝十一年了。” 魏皇看他一眼,没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 八皇子闻言愕然,忍不住抬头。 【父皇居然问我好不好!】 那震惊的小模样,不敢置信的心声,似乎是在反问魏皇,又似乎是在质问自己。bigétν 魏皇见状有些内疚。 这么多年,确实是他忽略了这个孩子和老九啊。 哎。 看看孩子给感动的,只是稍微问候一句,居然就惊讶到了这个地步…… 昨日方知大皇子等人不忠不孝的魏皇,这会儿见到八皇子如此,心中还是隐隐有些小欣慰的。 他刚要说话安抚几句,八皇子的心声就又冒出来了。【好不好他心里就没点数?居然问得出口?我都不好意思回!】 魏皇:…… 心中的慰藉突然就收回去了。 然而,八皇子的心声还在继续诉说那些不能明言的过往。 【当初母妃去世,我和静安那么盼望父亲的出头安慰,可等来的却是贤妃晋升以及您的不闻不问!要不是九弟,我同静安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得像如今一样自如……父皇居然还有脸问我好不好?】 这控诉真的是十分大逆不道了。 然而再大逆不道的话,魏皇在昨日也已听了个遍,现在八皇子说的这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魏皇听完,只是忍不住再度内疚起来。 而心里话只能是心里话,明面上,八皇子还是低头,恭敬谦卑回道:“母后宽和,待儿臣甚好,儿臣作为皇子,这些年在宫中自是过得不错的。” 假话! 虽说是假话,但魏皇听完,也只能装作事实确如此。 毕竟,有些事,有些人,有些关系,哪怕是心知肚明,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魏皇沉默了会儿,“朕记得,你同老九只差一岁?” “是,父皇好记性,儿臣今年已虚岁十七。” “十七。”魏皇吁了口气,“十七确实不小了,到了要开府的年纪,一晃眼,你跟老九都这么大了,是朕的疏忽。” 多年未曾与父皇这般亲近,还能听到他这样自责真诚的话,八皇子行政复杂,作惶恐状俯身道:“儿臣不敢,朝中事忙,父皇为大魏江山殚精竭虑,岂能为儿臣这等小事挂怀。” 【确实疏忽,七哥有贤妃帮衬,早早开府也就不说了,偏生六哥也能,也就我跟九弟这样的小白菜没人管了。】 魏皇:…… 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真就是两个样子了。 魏皇心头复杂,有恼,有怒,也有歉。 不过他却也不怪八皇子心头怨怼。 孩子心里说的是实话。 实话难听,却也难得。 他能有幸听到人的心声,得到那么多的大实话,真的是一件十分难得的幸事。 他不怪老八。 第013章 殃及池鱼 心情复杂的魏皇很快就自我平复完了。 知道多说无益,还不如给人来点实在的,所以他没有过多思虑。 “开府的事,朕会跟皇后商量下,到时候吩咐内官监的人去做,你跟老九若是有什么想法,尽管跟内官监的掌印太监去说。 这话说的大方,八皇子听完甚是惊讶。 因为据他所知,就连大哥二哥他们开府,父皇好像都没有说这种有想法就提的话来着。 开府的事就这么过了。 魏皇又过问了几句八皇子的课业。 八皇子不笨,甚至在记忆方面很是了得,平常之所以不突出,也不过是因为在大皇子等人面前藏拙罢了。 这会儿面对着魏皇的提问,他也没想着过于展现自己,而是说的中规中矩,时不时还来两句磕巴。 【九弟说了,没背景势力的皇子,就跟地里的小白菜一样可怜。大哥二哥对皇位那般强势,我若出了风头,到时候肯定过得越发难过……还是别让九弟为难了。】 魏皇:…… 魏皇是真的很好奇了。 老八跟老九关系好,这其实也没啥好稀奇的。 但关系好到作为兄长却如此听弟弟的话还唯命是从三句不离九弟的! 那,真的就很是让人意外了。 “……施仁,为民也;御敌,卫民也。与民同心同力,莫之能御矣……” 八皇子在回答魏皇提的问题,是选自《孟子》中的“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一句。 施仁布政,是为了天下百姓。镇守边关,抵御外敌,是保卫天下百姓。这两点并不相互冲突,只要和天下百姓齐心协力,谁能抵御得了这样一支力量? 他平素在上书房跟着太师学习,虽然为了自保,总是装出一副不认真学习的模样,但该听的该懂的,八皇子其实还是明白的。 尤其,有时候在九弟身边呆久了,听他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发人深省的话,无一不是从民出发,其中道理让人深思惭愧。 算得上是耳濡目染吧,八皇子有时候看几位骄奢矜贵的兄长,总觉得他们似乎缺了颗为民办事的仁心…… 八皇子回答完,站在底下默默想着,没看到坐在上首的魏皇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老八回的答案,结果却处处都跟老九有关? 魏皇垂眸,盖住眼底的深思。 这个老九,问题很大啊。 - 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要登上“皇帝失信名单”的魏钰,此刻正迷瞪着眼趴在桌子上。 堪称皇子中坐没坐相的典型。 魏钰瞪着书本上的一个字,眼皮直往下掉,在快要完全合拢的时候,他又冷不丁地扯了个哈欠。 “啊——”bigétν 好困啊。 受不了的魏钰到底是坐直了身体,朝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喊了声,“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辰时五刻刚过。” 魏钰在心里粗略一算。 哦,八点四十左右呗。 他平时学习礼仪文化的时间。 魏钰又扯着哈欠趴了回去。 还以为他爹被雷劈的这一回,他能好好休息几天来着,都是浮云呐…… 一个哈欠,扯的眼角都泛出泪花了。 魏钰琢磨着他八哥去了一个小时,应该是马上就要回来了,也不知道都忙了啥,有没有挨批,会不会殃及他这个池鱼…… 转眼,皇帝寝殿。 魏钰站在殿内,一脸老实巴交地低头看着脚尖。 【喵的诶,我这乌鸦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想着不要被殃及,结果转眼就被老头儿叫了进来,魏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正老实着呢,魏钰就听到他老头儿爹在问他。 “朕听老八说,你去岁在朕生辰那日,特意为朕煮了碗面?为何不派人送来?” 听到这话的魏钰一下蚌阜住了。 他快速眨了两下眼,脸上呈现一种羞怯的神态,故作迟疑道:“回父皇的话,是,儿臣是煮了碗面……” 【啊这,八哥没事都说了些啥啊,还特意煮碗面,难道要我说当时纯粹是我自己晚上饿了爬起来给自己煮,结果却被小安子看到并误会了的残酷事实吗?!】 魏皇:…… 果然,他就知道。 碰到这俩小子,感动什么的都得先缓一缓。 魏钰说着停顿了下。 【这是说实话呢,还是胡编乱造呢?】 有点小纠结啊。 听到这儿的魏皇眼底露出惊讶之色。 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说实话的念头! 还不等魏皇多加揣测,魏钰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抬头,瞅了眼坐在上首的魏皇,眼神濡慕,小心中还带着点讨好,“嘿嘿,父皇,其实去岁那是个意外,儿臣当时就是饿了,所以,那碗面是儿臣自己给自己煮的。” 到底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觑着他爹的脸色,魏钰心中惴惴,不确定自己这实话说出来会不会遭打。 毕竟,这实话说出来,好像挺不孝的? 魏钰不是不会撒谎,也不是不懂圆滑,他只是懒得去撒、也不想去圆谎罢了。 一个咸鱼。 真心没心情搞这些。 再说了,当着一个帝王的面撒谎,你能保证自己的小心机不会被发现? 还不如实话实说。 八皇子对魏钰的胆大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瞪着魏钰,在魏皇看不到的角度,给了他一个大拇指。 魏钰心领神会。 低调低调,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等老头儿爹下了结论再说哈。 魏·老头儿·爹·皇沉默了半晌。 在魏钰都要忍受不住寂寞,想打开平板看两眼龙傲天小说的时候,老头儿爹终于说话了。 “朕想起来了。” 魏皇缓缓道:“朕记得,去岁你没有去过宴会,老四说你身子不适,还派了御医去看过你。” 提到这个,以前还么觉得有什么的魏皇,这会儿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老九跟老四的关系,可没有跟老八那样好,所以老九身子不适,怎么着也应该是老八来说吧! 怎么会是老四去说的? 这时,魏钰在心里说话了。 【呸!身子不适个屁,不就是发现他调戏小宫女,害怕我在宴会上告状,所以他才把我关着不让去的吗!】ъitv 魏皇:……?! 第014章 开府事宜 老四调戏小宫女,被老九发现了,害怕老九告状,于是老四把他关起来了??bigétν 这都什么事儿! 魏皇听完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原来老四是这么跋扈放荡的一个人吗?! 感情从前那些温顺谦和、不近女色都是假的?是专门用来糊弄他的? 呵呵。 无师自通高端嘲讽技巧的魏皇深吸一口气,明明气得厉害,偏偏为了不露馅,他还要表现得无事发生,听魏钰在下面胡编乱造。 “是,父皇好记性,还记得儿臣去年是因病不能去,没能跟您亲口说一声生辰快乐……” 魏皇打断他,“你觉得,你四哥待你如何?” “啊?” 魏钰一愣。 他爹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知道四哥干的好事了?! 魏钰有些小激动。 这世上是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提问的,一般问了跟现在情况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那绝对就代表着对方是在明知故问! 别问魏钰哪儿得来的结论,问就是多年电视剧经验冲刷了他纯净的灵魂。 怕自己笑出声,魏钰调整了下表情,稍作斟酌后才缓缓道:“回父皇,儿臣同四哥乃亲兄弟,兄弟之间,自然是关系不错的。” 【嘿嘿,假的!通通都是假的!我说的这么违心,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你肯定是明白我意思的!不然就不会问这话了!】 魏皇:…… 这要不是确定魏钰不会度心术,他还真有种他俩是在用心声对话的错觉。 听着魏钰活蹦乱跳的心声,魏皇又瞅了眼他那张老实巴交到造孽的脸。 不知为何,魏皇心里突然升起了某种淡淡的、类似于憋屈但又不像,想亲自揍人但又觉得有失身份所以懒得动手的……不得劲感? 魏皇暗自琢磨着,越琢磨越觉得就是这种感觉! 如果他把这感觉形容出来告诉魏钰的话,那魏钰肯定会告诉他俩字儿——蛋疼。 就是那种扯淡扯到蛋疼的感觉! 魏钰还在等他爹回话。 等半天没等到动静,魏钰抬头瞟了眼,发现他爹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东西。 他一时默然。 【搞什么啊?问了答了又不给结果,所以到底是不是知道四哥真面目要给他惩罚了啊?】 魏钰想着,突然就看到他爹一抬眼皮,那目光直歘歘地就对准了他。 魏钰:…… 怎么说呢。 有点吓人。 意识到不能直视的魏钰刚要低头,就听到他爹说话了。 “朕刚刚同老八说了给你俩开府的事,本来是想让内官监的人去办,但既然你说,你同你四哥关系好,那干脆就让他去负责这事吧。” 魏皇冲魏钰露出个慈蔼的微笑,“左右他也没什么正经差事,正好方便你俩去兄友弟恭。” 魏钰:(?皿?) 透明人的八皇子:…… 魏钰要喊救命了,真的要喊救命了。 这简直就是离大谱嘛! 让四哥来给安排他们开府的事,确定到时候他跟八哥的府邸还有余钱? 【老头儿怕不是不知道他四儿子有多贪啊!!!】 听到贪这一字的魏皇眼神一凝。 他有心想听听魏钰是如何说老四贪的,但奈何魏钰根本就没打算细说。 这小子嘀嘀咕咕在心里说的,全是该如何制止老四插手这事,或者开府后要做的事,什么搞个按摩椅,弄个果子园,制两张牌桌……没一个正经。 魏钰是真觉得他爹脑子被雷劈傻了。 没事儿整些什么骚操作啊! “不需要!” 拒绝的话脱口而出,然后下一秒魏钰就得给自己找补。 “咳,父皇,那个,四哥人忙!哪儿能为着弟弟的事操心,内官监就挺好的,所以就内官监吧,我跟八哥可以自己来的!” 看得出来是有点急了。 魏钰连谦卑的自称都忘了说。 八皇子也补充道:“对,九弟说得对!父皇,这事就不劳烦四哥了,还是让内官监的人去做吧。” 真让老四给他俩安排开府的事,鬼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八皇子可不敢赌这个。 兄友弟恭就不图了,他宁愿中规中矩点。 “是吗?”魏皇颔首,淡淡道:“那看来你们还挺心疼你们四哥的,既然兄弟情深好,那就更得帮忙了……” 不顾已经张嘴张到一半还想否认的八皇子,魏皇继续道:“你们开府,朕会一人给你们五万两银子,弄好了,到时候再来汇报吧。” 嗯? 汇报? 魏钰心下一动。 【这要汇报的话,那是四哥汇报还是我们自己来啊?】 魏钰有心想问,然而他还没问呢,就听见他爹说。 “等到事情办完,朕会让老四过来一趟的。” 哦—— 魏钰懂了。 这意思就是让四哥来汇报了。 争了一次没结果,让四哥来给他们安排开府事宜已经是板上钉钉,魏钰也懒得再去争第二次。 他老实应道:“是,父皇,儿臣知道了。” 是就是呗。 只要能开府住到宫外,让四哥来安排就安排吧,就算他再贪,总不至于将五万两银子全贪了吧! 给他留个三分之二或者一半,其他就当是酬劳了。 这换个方式一想,简直就是豁然开朗啊。 魏钰觉得自己老大方了。 而他是不跟四皇子计较了,但听到他心声的魏皇,差点就要骂他一句“没出息”了! 官员被欺负了,哪怕是被别的官员骂一句,一个个都知道明里暗里的上奏告状,他堂堂一个皇子,被兄长欺负了居然都不知道找他这个做父皇的主持公道?!bigétν 真是白在心里喊他爹了! 魏皇冷笑了下,嘴角胡须微抖,冲着魏钰道:“朕看你是书念得少了,太师教的东西估计都没记住,你出去,给朕去偏殿继续看书,晚膳前朕再考你。” 晴天霹雳啊!! 魏钰瞪大了眼珠子,只觉心头一梗。 看书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要考?! 不知道他已经没被受罚好多年了吗!? 魏·胆小·无助·害怕·钰老实极了,恭敬弯腰。 “儿臣遵命。” 【香蕉个奶奶的腿儿,老头又不做人了!】 魏皇默默微笑。 舒坦了就爹,不舒坦了就老头。 这小子,好得很呐。 第015章 艰苦日子 魏钰在老头儿爹那儿过了三天的艰难日子。 跟平时皇子念书的上书房不同,因为是在皇帝的地盘上,魏钰根本就不敢偷懒,甚至连打开平板摸鱼都还要装个样子。 譬如过一会儿就要翻一页书,装作自己是在认真看书的样子;再譬如时不时就要念一念、写一写,以表自己是真的在认真读书。 过程之艰辛,自比蜀道之难! 【我怎么就不是个纨绔!】 窝在椅子上,魏钰捧着书,第九十八次发出平生最奢侈的祈愿。 恨呐! 今日最后一天,他待这偏殿已经看了三天的书了。 这中间他爹就像是忘了他这个人一样,除了吃饭,压根就没有主动找过他。 什么抽查的,魏钰都怀疑老头儿已经忘了。 就是不知道把他还留这儿是要干什么! 魏钰将手中书啪嗒一下甩在桌上,仗着殿内没人,他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歪着头望着寝殿方向,两眼无神。ъitv 不同于他的无人问津,他八哥这几天都是待在老头儿那边的。 听奴才们说他八哥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着,侍书、侍墨,似乎偶尔还会给皇帝念奏章! 魏钰刚开始听到这事的时候,还很震惊。 毕竟奏章这玩意儿,除了皇帝,也就储君能看了。 如今大魏储君人选未定,前面几个兄长背地里都快争成斗鸡了,老头儿也没具体偏向过谁。 可现在倒好。 一个雷一劈,人就像变了个芯儿似的,突然间就注意起他跟八哥这两个小透明了。 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挺重视他俩。 魏钰发了会儿呆。 他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在心里比划了下时间,估摸着快要到晚膳时间了。 大魏是两餐制,早膳是在辰时的早上七到九点,晚膳是申时的下午三到五点。其他时间还有早点、晚点两道副餐。 当然,中间若是饿了,完全可以叫下人准备点心茶水一类的。 总之大魏皇室提倡少食多餐。 魏钰摸着肚子觉得有些饿了。 他在自己宫里吃饭,一个月用例都是定数,因为不受宠有时候还会被膳房的人克扣,想吃好的完全就需要自己花钱。 但是在老头儿爹这边吃饭完全不同啊! 他能混到个肚饱! 而且还不花钱。 想着这两天吃的那天饭菜,魏钰情不自禁摸了摸下巴。 【八哥得到老头儿赏识了,这要是开府,我能求八哥找老头儿要个御厨吗?吃喝玩乐乃人生大事,我就要想吃得好点,应该不过分吧?】 站在门口的魏皇听到这儿,脸拉胯得不成样子。 这混账是怎么能如此没出息的? 整天脑子里想的不是吃喝玩乐,就是如何做一个纨绔! 亏得混账东西还有点脑子,知道给自己打掩护,不然要是敢表现出来一点,他非得找到机会狠狠训他一顿不可! 李成站在魏皇身后好一会儿了。 他瞥了眼陛下背影,实在不清楚陛下为什么总是来偏殿却又不进去。 【这九皇子到底是怎么引起陛下注意了?明面上瞧着,是八皇子更得势些没错,但就是这种陛下的偷偷关注,才最为叫人上心啊!】 魏皇:…… 老东西背地里想得是真多。 魏皇在门口没有站多久,等到没再听到魏钰心声的时候,他才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回去。 摸到魏钰门口偷听对方的心声。 在这是这三日里,魏皇经常做的一件事了。 可以说,除了魏钰和八皇子,以及二人身边的下人,整个皇帝寝殿,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事。bigétν 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去告诉两人就对了。 毕竟他们都是皇帝的人。 而对于突然得到“度心术”能力的魏皇来说,除了一开始的不明就里,后面这两天他一直都在快速熟悉并且掌握用法中。 经过多次试验,魏皇发现:只有在离他三丈(十米)范围以内的人,他才能听到别人的想法;当他专注想听一个人的想法时,其他人的心声会渐渐消失,而他放松的时候,只要在范围内,他就能听到所有人的想法…… 魏皇是个学习能力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总结那么多。 他测试了一圈身边的人,对方什么时候饿了冷了想偷懒了,哪些人忠心耿耿,哪些人是别人派过来的探子,魏皇听的是清清楚楚! 身为帝王,魏皇自然是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的。 他暂时动不了那些心里藏奸的臣子后妃,难道还动不了身边那些不怀好意的宫人奴仆? 统统都拉下去乱棍打死! 而就是在这种让魏皇气愤不已、颠覆认知并怀疑自我的情况下,对皇帝乃至他人都没有任何加害之心的魏钰和八皇子,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八皇子在魏皇身边,那是满脑子的九弟。 不是想起了九弟说,就是在想九弟是不是在发呆偷懒,弄的魏皇都十分好奇。 至于魏钰。 不好说。 几次悄咪咪过来偷听的经历,让魏皇很怀疑这个儿子脑子里是不是就只有吃喝享乐了。 - 晚膳过后,魏钰接受了他爹的功课抽查。 不是啥多要紧的事,左不过就是背书、翻译、总结,跟当年的语文阅读理解没啥区别。 魏钰马马虎虎地糊弄过去了。 他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演技完美堪称影帝,但是! 魏钰离开的时候瞟到了他爹的表情。 老头儿表情没啥,典型的帝王喜怒不形于色,但他就觉得老头儿眼神有点怪。 怪在哪儿呢? 说不清。 反正就是怪! 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离开养心殿的时候,魏钰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 八皇子瞅见他这动作,不禁问他,“看什么呢?” 魏钰眨眼,靠近他,小声询问,“八哥,你这两天跟在父皇身边,可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总觉得老头被雷劈后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八皇子睨他,哪儿有什么不对的,父皇是君,做什么都是对的。” 魏钰微怔,看着他八哥的背影,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 “这就是觉悟啊。” 高! 就适合抱大腿! 第016章 八卦供应商 自从皇帝爹的寝宫回来后,魏钰就又过起了从前的咸鱼生活。 西三所的日子是快活且局促的。 魏钰是个没开府的皇子,每天唯一一项工作就是去上书房跟着太师念书。 稍微空了点也不会乱跑,就猫在自己寝宫里,仗着有平板吃吃喝喝,绝不会出去招惹宫中有点权势人的眼。 所以啊,就魏钰这种咸鱼透明的活法,他那几天能待在魏皇那儿,成为别人眼中“皇帝的宠儿”,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重新回归以前的生活,那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别人的揣测都是不切实际的事,魏钰才不会觉得自己得了老头儿的青睐,以后能真的成为一个得宠皇子,有希望竞争什么太子之位的。 顶多,他八哥也许还有点希望? - 魏钰就这样咸鱼了差不多半个月,生活跟从前没差……哦不,还是有差别的。 差别就是八卦多了。 魏钰嗑瓜子的时间变长了! 蹲在自家的宫门口,魏钰正嗑着瓜子听俩小太监说最新八卦。 太监甲:“哇,殿下您是没看到,陛下把礼部尚书大人喷的那叫一个狗血淋头!尚书大人还一个劲儿狡辩自己冤枉,分明灰卫使都把他昨日逛青楼的证据给搜了出来,陛下都在朝堂上过目了呢!” 魏钰两眼发光,“啊?逛青楼?大白天逛的?” 太监乙:“可不是吗殿下,这要不是白日,灰卫使们哪儿能去抓人啊!哦,还有那个刑部左侍郎啊,霍大人说了,他俩昨日是一起的!” 魏钰瓜子不停,“这么刺激,官员白日狎妓,那确实是活该……诶,你接着说啊,说后续。” 太监甲:“后面啊,后面曹大人点了名,那些狎妓的,都被曹大人在朝堂上给点出来了!足足十几人呢,陛下发了好大火,罚月俸的,禁足的,还有两位直接被罢官了!”bigétν 魏钰啧啧称奇,“哇塞,这么6……还有没有?” 太监乙:“殿下,有啊,当然有了!奴才听人说,大皇子二皇子今日下朝后被叫去了养心殿,在里面待了一个多时辰,出来时脸色差极了,听说是被陛下打了!” 太监甲反驳:“谁说的,明明是被罚跪了!” 太监乙申辩:“哪儿有啊,就是打了,我是听养心殿附近的洒扫太监说的,肯定没错!” 太监甲坚持:“绝对是你听错了!我那是亲眼看见两位殿下揉腿了的,肯定是被罚跪了!” “我才没错,肯定是你错了!” “你错了!” “……” 魏钰:“……” 瓜子嗑得更起劲了。 作为九皇子的八卦长久供应商,两个小太监为了证明自己的“八卦”更可靠,就着“大皇子二皇子究竟是被打还是被罚跪一案”争辩了很久。 谁输谁赢? 啊,好问题。 魏钰表示端水就要端平,保持答案的多样性,这样下回他就能听到更多更精彩的八卦了。 “哎呀哎呀,别争了,你俩都是本殿下不可或缺的肱骨能将,多亏了有你们每日勤恳不辍的工作,这才能有本殿下如今的一天呐。” 瓜子磕完了的魏钰拍拍手,语重心长道:“你们都是本殿下器重的人才,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吵起来,万一你俩心里有了隔阂,这让夹在其中的本殿下可如何是好啊?” 两个小太监脸红了,扭扭捏捏表起了忠心。bigétν “咳……殿下,殿下放心!小陈子绝对不会背叛殿下的!” “奴才也是,奴才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魏钰赞许有欣慰地看着俩人,“好好好,你们的心,本殿下知道的,正好本殿下这儿还有点糕点,你俩等会儿带回去吃,瞧你们这瘦的,看着真是叫本殿下心疼……” 这可都是他好不容易才勾搭上的八卦供应商,必须得好好招待! 毕竟还是要可持续发展的。 两个小太监闻言立刻就喜上眉梢,连连道谢。 “多谢殿下赏赐!” 这都是小事,魏钰冲一旁站着的红中招手,“红中,去,把那碟玉露团雕酥端出来给这俩小兄弟。” 红中瞥他一眼,默不作声转身进殿了。 “看门的”走了,四周没人把风了。 小陈子四下观望一圈,瞅见没人,这才往魏钰那边凑了凑,小声道:“殿下,奴才有个朋友在当值太和门那儿当值,听人说,再过段日子,会有外邦使者过来呢。” 外邦使者? 魏钰微怔,“有多外邦?大梁?北边的匈奴胡人?亦或是南部苗人?” 魏钰自幼便是大魏九皇子,当初为了了解这个时代,他还特意去问过太师,或者自己翻书阅览过。 而得到的结果嘛,听听他现在在的这个朝代名儿就懂了。 大魏。 他从前学的历史上哪儿有什么叫大魏的国家啊!充其量也就是战国七雄中有个叫魏国的诸侯国。 可这个时代哪儿有什么诸侯国啊! 大魏占据中原已有二百余年,自诩地大物博,乃正统。bigétν 然而西边有个虎视眈眈的大梁,北边还有一群骁勇善战的游牧悍匪,南边又是多山峻岭、窝着一群毒虫蛇蚁环绕的苗人,东边更绝,虽然靠海,但却经常有倭寇出现骚扰临海地带啊! 魏钰知道自己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代。 虽然不能凭借着历史搞什么“神仙”人设,但好在他本来就胸无大志,也不在乎扬名立万、流芳千古的。 咸鱼就咸鱼吧,只要不是到了吃人的魏晋南北朝,生活在落后的古代他也认了! 魏钰没接触过朝政,自然也就不知道大魏指的外邦是哪外邦,他只是粗略说了自己认为的。 小陈子听了他的话连连摇头。 “不是啊殿下,奴才听说,这外邦人是从海上过来的!据说他们是从北边一直南下过来的,带了好多的奇珍异宝呢。” 啊,海上? 魏钰眨眨眼,一瞬间,什么洋人,什么海上贸易的全冒了出来。 他赶紧问道:“那些人长什么样?是不是金头发绿眼睛的?看起来跟胡人有点儿像?” 第017章 西岐 小陈子被问得愣了下。 他皱眉,脸色为难,“这,奴才没听说过啊,应该不是吧?” 魏钰大失所望。 这没听说过,那肯定就不是了。 毕竟人对跟自己不一样的事物都是带有好奇心的,这要那群人真是洋人,长得跟大魏人不一样,肯定早就有传言过来了。 要知道胡人五官轮廓深邃,男的粗犷刚毅,女的明艳绝色,而有的人眼睛是绿色,被大魏人看见后,都会好一阵评说呢。 魏钰叹气,“哎,算了,估计是我想岔了。” 还是等那些外邦使者来了再说吧。 小陈子小心觑他一眼,不知道九殿下是怎么了,干脆讷讷点头。 今日八卦差不多就到这儿了,不过在起身之前,魏钰还是问了俩人。 “还有别的八卦没?” 小陈子和另一个叫刘平的小太监齐齐摇头。 “没了殿下。” 作为魏钰的八卦供应商,两个人都是跟了他三四年的人,对于魏钰说的八卦是什么意思,他俩都清楚。 魏钰点头,“行,没就没吧。”ъitv 估摸着明儿就有新的八卦了。 魏钰起身,刚转过去,就看见红中端着食盒过来了。 红中道:“殿下,东西都放里面了。” “嗯,给他俩吧。” 红中将食盒朝小陈子两人递了过去。 自从红中提着盒子过来,两个小太监脸上就露出了笑,这会儿接到盒子,更是对着魏钰连连道谢。 都是旧例了,魏钰笑着挥挥手,让他俩别耽误时间,赶紧回去。 等到两个小太监走了,魏钰这才转头看向红中,一本正经问道:“塞了多少?” 红中老实道:“一人一两。” 嘶! 魏钰捂胸,心口疼,“这宫里真是花钱如流水,再来几次,我的小金库肯定得空了,看来又得去想法子赚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府……” 红中默默插了句,“殿下,您要是嫌弃花得多,大可不必每日都要听八卦的。” “不行!省什么都不能省八卦!” 魏钰一下支棱起来了,看着红中严肃道:“知道在交通不便的时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吗?是消息!本殿下身为大魏九皇子,消息怎么能如此闭塞,这是不对的!” 红中只是默默看他,表情连变都没变一下。 果然,魏钰支棱了三秒就瘪下去了。 他低头,开始自圆其说,“哎呀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待在宫里无聊,花点钱听点儿八卦也没错,花钱就花钱吧,反正过不了多久就离宫了……” 魏钰絮絮叨叨着,边说边往自己寝殿走。 红中跟在他身后,沉默且老实。ъitv 那表情,怎么看怎么麻木。 - 关于外邦来使的事,魏钰从小陈子嘴里知道不过半天,晚上他八哥就找了过来。 “没想到匈奴之后居然还有个叫西岐的国家!” 八皇子带过来的消息是魏钰不知道的,对此,魏钰很好奇。 他问八皇子,“八哥,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西岐不稀奇的先放下,魏钰只想知道消息同样闭塞的他八哥,到底是从哪儿知道这事的? 桌子上摆着的是八皇子最爱的马蹄糕,一坐下,八皇子就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手拿一块糕点,八皇子淡淡道:“还能怎么知道,从七哥那儿听来的呗。” 一听是跟七皇子有关,魏钰立刻懂了。 他斜睨八皇子,“你这又是去找静安的过程中遇到贤妃,碰见七哥然后兄弟情深地聊了聊?” “……少阴阳怪气的。” 八皇子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既知道原因还问什么。” 魏钰皱眉,“她们没为难你和静安吧?” 都是不受宠没存在感的皇子,对于后宫里皇帝爹的那群女人,魏钰可以说除了正宫皇后,以及心气高傲的贵妃,剩下那些娘们儿是都不待见他们俩! 尤其是有着俩儿子的贤妃,有时候不小心在宫里碰见了,这女人总是要挖苦为难几句的。 一个后妃为难皇子,也不知道她什么心理! 真就是深宫大院待久了心理变态呗。 八皇子没回,他把话直接岔开了。 “七哥说,西岐那些人从海上来,这次直接到访大魏,还带着东西,应该是为了商谈事情,所以差不多半月后,京都会异常热闹。” 半个月后,这个时间点卡的非常微妙。 因为四皇子前两日还同他俩说过,说差不多半月后会带他们出趟宫,看一眼皇子府的位置。 于是魏钰又懂了。 他斟酌着道:“所以八哥你这是在提醒我,那群人来者不善,或许会在京都做些什么手脚,你担忧我的安危,所以特意过来叫我半个月后小心点?” 八皇子:“……不,我是在提醒你别惹祸。” 这话说的,多埋汰人啊。 魏钰不管,嗔他一眼,“哎呦八哥,瞧你这话说的,弟弟是那种惹祸的人嘛,我平时最乖了好吧。” 八皇子不语。 乖不乖的他还能不知道吗? 不惹祸则以,惹了便是一鸣惊人! 八皇子不跟他扯皮,说完西岐使者的事,又开始说别的。 “这段日子朝堂不稳,父皇发落了不少人,霍廷玉带领的灰卫使更是抄了好几家臣子的府邸,现在京都人人自危,连大哥他们也不例外,所以你在宫里安分点儿,可别惹了别人的眼。” 这个哪怕八哥不说,魏钰也清楚。 毕竟这段时日他找小陈子等人听的八卦,可不就是朝堂上的那些事儿嘛! 从前,他父皇并不是日日都要上朝,抛开某些突发状况,基本是三天一朝会的。 但是! 自从半个月前他爹被雷劈了后,不知怎的就改了作风,居然下令要天天上朝了! 而这一上朝更是不得了,不是这个臣子被骂作风有问题,就是那个臣子被批宠妾灭妻、贪赃枉法、目无法纪、德不配位…… 皇帝要骂一个官员的词儿实在太多了,魏钰都记不过来。biqμgètν 他是不清楚老头儿为什么会突然发飙的,但这种肃清朝堂的正事,难道不好吗? 能拥有一个能干肯干的君主,而这君主还是他爹,魏钰肯定是表示支持的啊! 第018章 使者到来 八皇子过来就是提醒下魏钰的。 知道魏钰对这些心里有数后,他也就没再多提,安安心心吃起了他的马蹄糕。 桌上一碟马蹄糕全都进了他肚子。 这狼吞虎咽的吃相…… 魏钰默默看他,忍不住问道:“八哥,你这是还没用晚膳呢?” 晚膳是3点到5点,然而皇子的下学时间却在4点。 所以基本上是一下学,皇子就会去用膳。 魏钰吃完饭才听得八卦,肚里有货自然不饿,所以在看到八皇子吃那么多时,难免多问一句。 八皇子可没魏钰那般闲那般胸无大志,更没他那般无牵无挂,下了学就啥事不管的。 他每日下学要先去荣妃那儿看妹妹静安,顺便给荣妃请安,联络感情后才回自己寝殿,然后复习白日太师教的知识,认真写一遍布置的功课还不止,还得遮遮掩掩又写一份错漏百出的! 把这些都弄完后,基本才是八皇子的晚膳时间。 擦擦嘴,又喝口茶润润嗓,八皇子整理衣袍起身。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个儿千万注意,我回去了啊。” 来去匆匆,还没了一盘马蹄糕。 魏钰沉默了三秒钟,最后站起就往床的方向走。 贤者时间到了,他该继续去追他的柯南了。 - 十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魏钰还是那个每天闲出屁,逮着小陈子等人听八卦的咸鱼。 不过因为他爹突如其来的“发飙”,大魏上下官员在最开始的猝不及防后,就快速收敛了。 因为这,所以最近几天小陈子等人带来的八卦,就远不如前面那段时间劲爆了。 魏钰昨日听的还是什么御史弹劾大理寺办公太粗暴这等没水平的事…… 又是蹲在门框上,魏钰手里再次捏着一把瓜子,刚准备磕呢,就听到小陈子激动地说道。 “殿下,那群自称西岐国来的使者已经到京都了!据说带了好多宝贝呢!” 啊哈?biqμgètν 瓜子搁在嘴边没磕下去。 魏钰小眼神瞟过去,“打听到什么宝贝没?” 小陈子道:“这都不需要奴才打听啊!奴才那个太和门的朋友说,那群西岐使者进京都时,宝贝装了整整三十六辆马车!前前后后不知道跟了多少人在看……” “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是一些没见过的珍禽,而且他们还带了不少的金银珠宝,据说还有一种透明的琉璃!十分好看,引得不少人都想要高价求买呢!” 透明的琉璃? 这是,玻璃? 魏钰眨眨眼,隐约有种自己真相了的感觉。 他继续问,“还有呢?知道使者什么时候进宫面圣吗?” 小陈子为难,“这奴才哪儿知道啊。” 魏钰一想也是,这事关朝政,西岐使者若要进宫,礼部那边应该还得请示完他爹才行。 一旁的刘平也道:“殿下,奴才听说西岐使者待了不少皮子过来,据说是什么野牛皮。” 刘平的表情有些不忍,“这牛多金贵啊,那西岐居然还杀牛剥皮,果然是蛮夷。” 大魏律法是不允许百姓杀牛的。 毕竟牛作为一个重要的农业工具,既是为了维护国家生产力发展,也是为了维护小农经济的稳定性。 有点官方那味儿了。 “不同国家不同国情嘛。” 魏钰随口解释道:“牛在咱们大魏是农耕的好帮手,可北边那是什么情况?你看匈奴就知道了,那里的土地又不适合种植,匈奴缺粮,所以一到冬天就南下侵犯我大魏疆土,烧杀劫掠的。匈奴都这样了,更别提更远的西岐了,牛在他们那儿估计跟鸡鸭没什么区别。” 这话说得太明白了,小陈子、刘平,包括一边守着的小安子都听懂了。 三个小太监神色恍惚,若有所思,最后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样啊,殿下可真厉害!” 小陈子两眼钦佩,“殿下学识渊博,经您这么一说,奴才都觉得自己聪明了不少!” 魏钰谦虚一摆手,“哎呀,低调低调,都是小事。” 这么夸 ъitv他多叫人不好意思啊。 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稍微学点文化课都能想明白这道理好吧。 殿下谦虚,但两位小太监的马屁却不能听。 “不不不,殿下聪慧过人,奴才一直都觉得您才是皇子中最那个的!” “殿下,您放心,奴才们心里都有数,绝不会将您的秘密泄露出去的!” 魏钰:……? 捏着瓜子的手一下就顿住了。 魏钰两眼茫然地看着面前一个比一个激动还表忠心的小太监,有些不懂现在的走向了。 有数? 不是你们心中都有啥数啊! 两个激动的小太监在心里默默吸气。 九殿下在宫中一直不受人待见,还被传言是傻子,可只有他们这些接触过殿下的人才知道:殿下不傻!殿下很聪慧!殿下一直都在积攒势力厚积薄发! 他们暗地里身为殿下的人,一定不会给殿下拖后腿的! 给自己加油打好气,脑补且自我攻略完的小陈子突然起身,恭敬地向魏钰告辞。 “殿下,天色不早了,奴才就先回去了,等有了新的消息,奴才再过来跟您细说!” 望着两个小太监气纠纠的背影,魏钰歪头,长长地啊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没磕完的瓜子。ъitv 不是! 他俩到底啥毛病啊? 他这瓜子还没磕完呢! “小安子,你说他俩什么情况?” 魏钰忍不住询问把门看风的小安子。 小安子偏头,瞅他一眼,老实真诚道:“殿下,奴才觉得,应该是您之前说的话超出了您平时的说话水平,所以他们被吓住了。” 魏钰:…… 大胆! 居然诽谤他! 这小傻子不能要了。 魏钰默默看他,“后面三天扫茅厕的重任,本殿下就交给你了,那里风水不错,很适合你去提神醒脑。” “啊?殿下,可是……” “没有可是!反抗无效!” 魏钰说完就溜了,不去看小安子那张委屈到造孽的脸。 哼。 没让他扫到开府就不错了,叫这小傻子埋汰他。 第019章 使者觐见 西岐使者进宫的事,被定在了五日后。 皇帝在太和殿设宴,接待西岐使者,而在这种重大典礼的时刻,魏钰作为皇子,自然是必须要去的。 皇子嘛,位置比较靠前。 魏钰的位子就在老头儿爹的左下边,二排二列。 八皇子比他还靠近些,二排一列。 也不是第一次参加大型宴会了。 以往这种时候,那基本就是魏钰吃吃喝喝、刷剧看小说的最佳休闲放松时间。 那种对宴会的期盼,如果非要做个形象比喻的话…… 那就是小学生盼春游,中学生望运动会,大学生朝思暮想着双休日了! 而根据以往惯例,这次的宴会魏钰也不例外。 在给他爹问完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魏钰第一时间就是去摆自己案几上的点心盘子,准备打开平板找个好看的小说虔诚阅读! 奈何,他手才伸出去准备拉盘子呢,旁边的八皇子就低声咳嗽了下。 哦豁。 他八哥在警告他呢。 魏钰小眼神瞟过去,正好对上八皇子看过来的目光。 “你给我稳重点。” 八皇子的轻声警告引起了前面六、七皇子的注意。 魏钰前边坐着的是六皇子,而八皇子前面则坐着七皇子。 四人都是未及冠的,但却只有七皇子有母妃护着,而且母妃还颇为得势。 所以相较于六皇子的小心谨慎,七皇子要比他多了一份肆意、底气。 两个人同时回头,七皇子先一步开口。 “你们吵什么,使者还没来,别到时候丢了我大魏的风范气度!” 这话让魏钰有点麻爪。 八皇子则是快速认了错,“知道了七哥,我们会注意的。” 七皇子淡淡地嗯了声,然后就转头再次端坐。 教训的话已经被七皇子说了,六皇子眨巴着眼,默默看了眼魏钰和八皇子一眼,然后也转了过去。 魏钰朝着他八哥耸了下肩。 在八皇子的怒视下,魏钰微笑着冲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还不等他哥有所表示,下一秒他就扭头了。 【开玩笑嘛这不是!好好的一个放松休闲时刻,谁来说教哥都不听!反正哥坐在这后面也没人注意……】 龙椅上,魏皇瞥了眼魏钰所在的位置,轻哼了声。 候在一旁的李成听到动静,不由询问,“陛下,您怎么了?” 魏皇点了点桌子,“倒酒。” “是。” - 等待西岐使者到来的时间没有很久。 魏钰才看完一本龙傲天小说的黄金三章,还没来及品位一下傲天把妞的技巧高低,就听见一声“西岐使者觐见”。 因为想见见这西岐使者的样子,所以魏钰听到通报后,第一时间就收起了平板,坐直身体准备看人。 只见太和殿的大门处,一行十几个异域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他们身上的衣料大多都是动物皮毛,看起来粗糙中又带着点异域风情,头发跟匈奴胡人的扮相差不多,基本都是披头散发扎着小辫。 至于一个个的外貌嘛。 啧。 【不是洋人啊。】 魏钰失望极了。 因为这群西岐人跟胡人没啥差别啊,顶多就是要更壮些。 期望值啪叽一下掉地上。 魏钰再次兴致缺缺起来,他打开平板,预备重新斟酌第29号傲天的把妞技巧。 魏钰是没了兴趣,但太和殿的其他人却不是。 魏皇望着地下那群自称西岐的使者,微笑着准备向人展示大国国君的气度。 “使者们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 “大魏国君客气了,在下阿杜乐,乃西岐使臣。我等千里迢迢下海来此,也不过是奉我西岐王的命,想与国君交个朋友罢了!”ъitv 领头的人站出来,对着魏皇一抱拳,声音如虹,气势汹汹的,整个太和殿似乎都有他的回声在响。 魏皇被这直白的话说愣了下。 这么憨直的? 白长这么大个儿了。 魏皇乐呵呵笑起来,“远道而来皆是客,你们西岐既然有此等心意,大魏自然是不会将朋友往外赶的……” 【这不就是国家建交?】 突然跑出来的心声十分耳熟。 魏皇一顿,余光瞟到左下方驻着下巴吃糕点的魏钰。 那一口一个糕点的小模样,真真就是悠闲又自在。 所以,国家建交,何意? 魏皇琢磨起魏钰的话来。 到底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帝王,很快的,魏皇就大致明白了这话。 人与人之间交际往来,情谊便能建立,国家建交,想来便是国与国之间建立交情了。 魏皇冷冷瞥了眼魏钰。 这小子说话还是那么不着四六。 - 西岐使者这次过来拜访的目的已说。 既然是为了跟大魏建立交情,那他们自然就不会空手而来,是以在聊了几句后,阿杜乐让人将他们的礼物呈了上来。 礼物都是装在箱子里的,就放在太和殿外。 西岐人抬着一个个大箱子进来,摆在大殿上,当着众人的面就一个个打开了。 第一个箱子,里面装着的全都是金银珠宝。 “在我们西岐,别的没有,金子最多!这些全都是我西岐王上送给国君的!” 直接给金银虽然是粗俗了些,但谁会嫌金子多呢? 魏皇颔首笑纳了。 第二个箱子,里面全装着上好的纯白皮草。 “我们西岐山高雪厚,有不少的雪白异兽,这些都是我们挑出来最好的皮子,特意献给国君!” 如此白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皮子,确实难得。 魏皇满意收下了。 第三个箱子,打开后大魏众人都惊讶了。 因为里面就是那中早就被人传开的透明琉璃!ъitv 琉璃材质干净透彻,能清晰地从这头看穿另一头,这跟大魏市面流通的彩色琉璃相比,简直要明亮太多了! 有大臣忍不住出声,“这是你们西岐的琉璃?” 听声音有些迫不及待,就跟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差不多。 丢人! 魏皇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说话的大臣,在心里记了这家伙一笔。 太给大魏丢人了! 阿杜木脸上带有得意之色,朗声道:“没错,这就是我们西岐独有的无色琉璃,专供我西岐贵族所用,如今为两国交好,特意送与国君!” 魏皇微微眯眼,刚要说话,耳边就听到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 【不就是玻璃嘛,这有啥好稀奇的,还不如前面的金银珠宝呢。】 第020章 掉马 【还贵族专用,整得那啥没见过世面一样……给哥一个窑,别说玻璃了,钢铁都给你锻造出来!】 魏皇缓缓瞪大了眼睛。 如此狂妄豪气冲天的话,是他那不知所云的九儿子说的??? 忒自信了啊! 魏皇意味深长地瞥向了咂吧嘴正要喝茶的魏钰。 臭小子估计是真觉得没人注意他,别人在都为着西岐献上的无色琉璃而惊叹,连老八都不例外时,就他一个人一脸司空见惯的无所谓。 那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百无聊赖感,可不是一个没见过无色琉璃的人能做出来的…… 魏皇抿唇,又看了眼魏钰,没有多犹豫,他气沉丹田,便笑着对阿杜乐道:“使者说笑了,你这无色琉璃,其实朕大魏也有!” 嗯? 臣子们纷纷惊讶了。 他们大魏也有? 怎么他们不知道?难道是皇室专用的?! 魏钰也惊住了。 他吐出嘴里的茶叶,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爹。 这一看不得了,他居然跟他爹对视上了! 魏钰:…… 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魏钰就见他爹伸手朝他指了过来,“朕有一子,乃我大魏九皇子,他就会做你西岐的无色琉璃。” 魏钰:!!! 众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魏钰的方向看了过来。 远的不说,就说坐在魏钰周围的六七八皇子,看向他的目光一个比一个惊悚。 八皇子更是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魏钰看到他似乎还做了个“卧槽”的嘴型。 槽多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因为他爹这手骚操作,魏钰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了c位的耀眼。 他默默放下茶杯,挺直背,冲着大殿上望过来的西岐使者微笑拱手。 失礼失礼,别看他,看他他也不知道老头儿为什么会发这个疯。 阿杜乐看到了魏钰的样子。 瞧见是个未及弱冠的毛头小子,又思及打听到的大魏瓷器情况,他第一时间就是不信! 无色琉璃在他们西岐那么珍贵,大魏市面上根本就没有,一个毛头小子,哪怕是皇子,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阿杜木挺直背,朗声道:“既然大魏国君如此说,那想必你们是有无色琉璃的,可否拿出来,让我等见识一番?”bigétν 魏钰默默看向他爹。 【呵,叫你乱说话,让拿东西了吧?看你怎么圆】 臭小子阴阳怪气的话,魏皇就当做没听到。 不过装聋作哑不代表魏皇不记仇啊! 混账东西没出息得很,有聪明劲儿也不用,这不妥妥的浪费才能? 任人唯才,能干就干,该上就上……魏皇才不会承认自己就是看不惯魏钰那般悠闲的! 中年男人的心眼就是这么小。 对于阿杜乐的话,魏皇直接祸水东引引向了魏钰。 “实不相瞒,朕这小儿子虽说会做无色琉璃,但也不常做,若使者想看,那还得等上个几天,让他重新做出来才行。” 魏钰:…… 说得好哇。 魏钰脸都木了,十分不理解老头儿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不着四六的话! 难道,他爹知道什么了!? 魏钰心里咯噔一声,小眼神往上瞟,想要观摩下他爹表情,然后就好死不死的——他又跟他爹对视上了。 魏钰:…… 那饶有深意的目光,魏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卧槽! 他为什么有种自己被人扒了底裤看穿了的感觉!!! - 有时候,掉马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魏钰是个饱受各种小说电影电视剧荼毒过的人,他有脑子,也有脑洞,古人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东西,他能想出一朵花来。 联系他爹最近的变化,又联系他刚刚心里想的那些东西,魏钰很简单就能联想到一个事实。 ——他爹,一个帝王,似乎,能读心? 离了大谱哇!!! - 使者接待宴会散了后,还不待其他人将魏钰围住询问那无色琉璃的事,他就被魏皇叫去了养心殿。 宽阔的大殿内,只有魏皇和魏钰二人,李成等其余宫人都被魏皇赶了出去守在外面。 魏皇坐在上首,一身明黄龙袍,端着茶杯细细品位着,一点都不急着逼问前边“罚站”的人。 罚站的魏钰眼观鼻,鼻观心,因为猜测到他爹可能会读心这事,所以他压根就不敢多想,拼了老命的努力放空大脑! 就怕他爹听到某些不该听的东西。 当然,至于之前有没有被听到什么…… 魏钰压根就不敢想好吗! 老头儿爹要是把他当妖精抓了活剐,锁在小黑屋里没日没夜的逼问长生不老咋办! 可怕哦。 殿内安静,安静到连杯盏碰撞的声音都异常清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魏钰望着自己的脚尖发空,突然就听到前边他爹鼻尖发出了一声轻哼。 “你倒聪明。” 【阴阳怪气】 脑子里刚蹦出这个词儿,魏钰就暗道不妙。 果然,他爹又不明意味地笑了。 “是啊,阴阳怪气……这词倒是妙,你跟朕说说,你都上哪儿学的这些隐约其辞的话,太师那般严肃知礼的人,可不会教你们这些。” 魏钰:! 果然!! 读心术啊!!!biqμgètν 他爹居然直接明牌不装了啊!!!! 意识到他爹有这一大牛掰技能的时候,魏钰直接跪了。 他膝盖挪啊挪,从原位挪到他爹的桌前,趴在桌上,嘿嘿一笑,谄媚讨好且殷勤。 “爹~~” 魏钰企图用这一声爹唤醒对方的父爱。 而头一次被人叫爹的魏皇也确实愣了下。 怎么说呢。 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有点软。 像是寻常百姓家中幺儿撒娇的感觉……怪可爱的。 “我亲爱的英明神武的爹爹,其实您的小儿子十五年来一直都十分乖巧懂事呢,每天沐浴在您英明执政的光辉下,儿子真的是半点都不敢懈怠啊!” 魏钰在向他爹吹彩虹屁的过程中,疯狂暗示自己的安分。 “儿子每天都有勤勤恳恳地去给母后请安,尊敬兄长,爱护姐妹,连宫里的太监宫女儿子都做到了温和体贴,连千鲤池的鱼儿子都有喂啊!爹,您看儿子有多乖巧啊!” 魏皇:…… 让他坦白,讲了一堆自夸的废话。 第021章 坦白 魏钰说了一堆,说得嘴巴都快干了也没见他爹说一个字! 老头儿那眼神吧,就有种,“我就静静看着你表演”的感觉? 然后魏钰就不耍宝了。 他合上嘴,还给自己手动做了个“拉链”,然后谄媚地奉上双手,示意他老人家发言。 “哼。” 魏皇闷哼一声,斜眼看他,“说啊,怎么不接着往下面说了?” 魏钰嘿嘿一笑。 【说啥嘛爹~】 嘴上是不说了,但架不住心里还喜欢哔哔。 魏皇呼出一口气,看了眼谄媚卖乖的臭小子。 本来是个挺严肃的“逼供”现场,因为魏钰这一通操作,别说逼问了,魏皇现在连气都生不起来。 到底还是幺儿,九个皇子,魏皇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儿孙膝下承欢撒娇的感觉。 魏皇琢磨了会儿,先没选择问他身上那些不合时宜的地方,而是沉声问道:“之前在大殿上,你说给你一个窑,你不止弄造出,玻璃?还会造出什么,什么铁来着?” 被老头儿殷切的目光盯着,魏钰立刻收起笑,纠正道:“钢铁,额,也就是铁啦,只不过比我们大魏现如今用的铁器要更好用上不少。” 魏钰的老实让魏皇心下满意,不过他还是有疑问。 “何为钢铁?跟军中所用的铁器有何区别?” 既然他爹诚心诚意地问了,那魏钰自然不会隐瞒!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多么影响深远有意义的一句话啊。 听警察叔叔的话做,准没错! 于是魏钰就跟他爹好好科普了一下铁的发展历程。 “爹啊,你听我说,从前呢,大魏上面还有金、齐、周国,铁在周围就有了对吧?那时候周国相传是天降陨铁,最后由此锻造了陨铁长刀。而陨铁呢,是铁和镍、钴等金属的混合物,含铁量较高,这种是天然铁……” 魏皇眉头缓缓皱起。 “铁器的材质其实是铁碳合金,顾名思义就是铁和碳以不同比例组成的铁碳合金,铁的冶炼技术是 利用碳的还原能力,将铁的氧化物还原成金属铁,齐国之前用的都是生铁,含碳量很少……” 魏皇眉头皱得更紧了。 “到金国的时候多了一种技术,往里面加石墨体,含碳量变多了,生铁烧制成熟铁后反复锻打,也就是百炼成钢……” “停停停!” 魏钰的侃侃而谈最后是被他爹给打断的。biqμgètν 魏皇听了一脑袋的铁、碳、钢,其中还夹带着一些听不懂的词汇,真的是听的头都疼了! 他缓了会儿,捋了下思路,问魏钰,“你的意思是,前金就有了钢,也就是铁!所以大魏如今用的也应该是这种钢铁。” 魏皇看向魏钰,“你直接跟朕说,你要弄的钢铁,跟如今的钢铁有什么不同呢?” 好问题。 魏钰给了他爹一个赞许的眼光。 【还以为听不懂呢,看来老头儿还是智商在线有脑子的】 魏皇:…… 魏钰:…… “嘿嘿,那啥。” 魏钰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小声哔哔:“习惯了。” 魏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继续。” 咳咳。 既然不计较,那就继续说吧。 魏钰板正脸,严肃道:“其实就是换了种新的锻造方法而已,这种方法可以缩短冶炼时间,提高生产率,而且操作简便,容易掌握,用新的锻造法得出来的钢铁,要比如今现在的钢铁更耐用!” 这话说的要比前面通俗多。 魏皇听懂了。 他心下愉悦,问魏钰是如何知道的这种技术。 “啊,这个……” 魏钰犹豫了,跪下地上瞟一眼他爹,又瞟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臭小子之前老实没耍心眼,还给大魏奉上了这么好的锻造技术,于是魏皇和颜悦色地看他一眼,哼哼道:“是你那个什么叫平板的东西吧?” 魏钰:…… 他抬头,冲着魏皇做了个“6”。 “此乃何意?” 魏钰嘿嘿一笑,“夸您智慧呢。” 魏皇狐疑地看他,有些不相信,但好在他也没在魏钰心里听到歧义的话。 既然他爹已经知道了平板的存在,魏钰干脆也懒得隐瞒了,直接摆烂吧。 毕竟也撒不了谎。 “是啊,就是平板。” 魏钰叹了口气,挪挪跪着的双腿,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 “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您儿子其实是个天降奇才,搞不好还是大魏的天降紫薇星……” 魏皇:……? 他在讲什么屁话?? 魏钰垂着眼皮,明明面无表情,但看着他那张脸,却就有种颓废中还带着盲目自信的强烈既视感! 看得魏皇眉头都竖起来了。 “儿子我呢,其实是生而知之。我好像有上辈子,而且上辈子的事我都没忘,那时候我活在一个神奇的时代,生在一个美丽的国家,它叫华夏……”bigétν 魏皇本来还有些嫌弃的,但随着魏钰的缓缓阐述,他的脸上出现了震撼、惊疑、犹豫、茫然、不可思议的神色。 真的? 假的? 魏钰说的这真是后世之景?! “儿子在华夏学了不少,很多都忘了,但却一直都记着二十四个字。” 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哪些的魏钰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抬头去看他爹,眼神希冀而诚恳。 “爹啊,你想知道那二十四个字是什么吗?” 被魏钰一番后世景象阐述而震撼了灵魂的魏皇回神。 他看着魏钰,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哑着嗓子点头。 “好,你说。” 不知道说了多久,腿已经跪麻了。 但魏钰却还是咬着牙挺直了背,端端正正地跪在魏皇面前,眼神坚定。 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晰晰。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此二十四字,乃华夏社会的核心价值观,亦是儿子多年来所坚持的一切!” 【我知道在这个时代不会看到全部我想看到的,但我依然想要坚持我认为的】 我本见识过光明,又怎能忍受得了黑暗。 第022章 去工部 魏钰最后是被他爹一脚踢出去的。 为什么? 因为在他爹问他是不是想做皇帝的时候,他下意识在心里回了句—— 【狗都不做皇帝!】 - 魏钰怀疑自己被拉进他爹了黑名单。 不过怀疑归怀疑,回了自己寝殿后,魏钰却是老老实实在床上瘫了一晚。ъitv 因为没精力了。 坦白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尤其是在坦白对象还有读心术的情况下。 他爹是皇帝,一个封建古代的帝王。 他对他爹坦白的那些事,对方信不信,心里什么想法,知道那些事后会对他做什么,是不是要把他当异端拿下……这些都是未知数! 魏钰心里烦,但他却不后悔。 对一个身怀读心术的帝王撒谎,哪怕第一次能控制即系不乱想而蒙混过去,那后面呢? 后面要怎么做呢? 是不是每一次见面都要提心吊胆? 还不如给他来一刀痛快的。 对他爹坦白的这一晚上,魏钰一夜未眠。 他脑子里想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心慌又心堵,直到天光泛白,他顶着黑眼圈起来了。 “啊——” 刚起床就打了个哈欠,魏钰拧着洗脸巾要擦脸。 小安子候在一边,瞅着他眼下的乌青,一脸狐疑,“殿下,您莫不是又偷偷看了一晚上的话本?” 平板里的小说海量不假,大魏市面上其实也流传不少的话本子。 闺中女子爱看的情情爱爱是一类,少年人喜欢向往的江湖传说也是一类,当然,还有一种成年人最爱的,懂得都懂,就不多说了。 魏钰之前为了给自己时不时的发呆打掩护,也托过一些出宫采买的宫人买了不少话本子。 白巾丢入水盆里,魏钰有气无力地瞥他一眼。 “昨天你在外面守的夜,屋里有没有点灯你看不到啊?” 古代不似现代,一到夜晚就变得乌漆嘛黑,要是不点灯,真就是三米之外人畜不分。 小安子认真思索了下,觉得昨夜好像确实没有烛火亮起。 看来他误会殿下了。 小安子有错就认,“是奴才误会殿下,不过殿下,你眼下的乌青很厉害,想来是昨晚没睡好,要不奴才给您去上书房告个假?” 魏钰没甚精神地挥挥手,示意他别挡道,“别闹了。” 还告假,他也想啊! 关键是他昨天才跟他爹坦白,老头子什么态度还不明了,万一这会儿听到他偷懒的消息一下子雷霆大怒怎么办?! 哎,再忍忍吧。 小安子挪脚,脸皱成一团,“但是殿下,您这脸色瞧着……就像命不久矣一样!” 命不久矣的魏钰:…… 他长长地叹口了气,没脾气地望向小安子,目光怜爱极了。 嘴上如此没个把门的小傻子,他要是真被老头儿当成异端关进了小黑屋,这小傻子可怎么办哦! 小安子看不懂人眼色,见他家殿下在看他,还以为他家殿下是有话要吩咐他。 小安子:“殿下,您是不是饿了?今日早膳是清粥豆腐……” 魏钰:很好,连胃口也没了。 - 不清楚他爹会做什么,魏钰用完早膳后准备老实去上学。 然而他到底是低估了他爹的承受能力,以及对玻璃的渴望程度,当他走到上学的半道上时,他被他爹身边的太监总管李成拦住了。bigétν 李成:“九殿下安,陛下吩咐,让奴才带殿下去一趟工部。” 这话一听魏钰就呆住了。 工部? 让他去工部干什么?不会真是给他一个窑,让他去弄什么玻璃钢铁吧!? 魏钰眨眨眼,问李成,“这是我父皇说的?什么时候说的?” 李成公公笑眯眯,“回殿下,就是陛下说的,陛下今儿早一醒来就说了,吩咐奴才不用等下朝,直接带殿下去工部,还说您肯定知道原因。” 魏钰:…… 他知道个锤子的原因! 魏钰觉得脑仁儿疼,他摸摸额头,觑李成一眼,问道:“我父皇他……没生气?笑着说还是板着脸说的?” “哎呦,瞧殿下说的,陛下要是发怒了,奴才哪儿还用得着带您去工部啊。” 李成公公嗔他一眼。虽然太监总管不清楚昨晚陛下和九皇子都在殿内发生了什么事儿,还因为魏钰出来时的一瘸一拐猜测了好一会儿,但他到底跟随了陛下那么多年,能察觉到陛下并没有发怒。 充其量,就是情绪有些……晦涩?还晦涩了一晚上? 李成形容不好,反正他只知道今早看到陛下的时候,陛下已经恢复了正常,而且状态要比从前更盛了。 跟喝了那个十全大补汤一样。 李成是他爹的人,能稍稍给他这个小透明透露一点消息就不错了,魏钰没指望能知道更多。 不过晓得他爹居然没生气,还想让他去工部后,魏钰心里悬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 行行行,只要一开始没想着把他关进小黑屋那就好办了。 不管他爹什么想法,是不是打着“卸磨杀驴”的主意,只要他有用,让他爹见识到“杀鸡取卵”不可取,那他就还是能苟一苟的嘛!ъitv 毕竟他又不是只会烧玻璃。 就算有的东西不会,但他还可以学啊! 自己学不会的,他还可以让别人学啊! 只要学会了就能拿出来给他爹展示成果,到时候见识到他作用大大的老头儿肯定就舍不得杀了他啊! 他脑子可是有个装着海量资源的平板诶!!! 魏·有金手指·潜在傲天·想苟·钰很自信:只要不到绝境,他就绝不会自寻死路。 - 魏钰跟着李成公公去工部了。 这个时候大臣们都还在上朝,工部根本就没几个人,只有几个官职不大没资格上朝,以及值守的主事。 主事姓刘,是个白面有须的中年男人。 一到工部,李成公公同曹主事打了个招呼,就将魏钰交给了他,直言是陛下有令,然后又给魏钰留了两个侍卫,最后就退了。 留下魏钰和刘主事面面相觑。 刘主事先给魏钰行了礼,“九皇子金安,不知道九皇子来此所为何事?” 第一次搞事情,魏钰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望向刘主事微笑。 “不知道,京都哪儿哪儿有窑呢?” 第023章 下官都明白的! 工部有窑,乃官窑,窑厂建在外城。 大魏首都在西京,世人常称西京为京都。 在京都,按地图划分,那是外城包裹着内城,内城包裹着皇城,皇城最后包裹着整个皇宫。 整个大魏中心办公区域,基本就在皇城之中。 -biqμgètν 魏钰问官窑,刘主事就带他出了宫,将其带到了窑厂。 毕竟是皇帝吩咐,皇子要求,刘主事哪怕不明白,也会老实遵循上位者的指令。 更何况,刘主事昨日还从官僚口中听说过昨天宴会上的事。 西岐使者进献无色琉璃,陛下却说九皇子也会。 不知道陛下说的是真是假,但至少今日陛下却真的让九皇子来了工部。 这来了工部问官窑还能做什么? 肯定是要去造那无色琉璃啊! 按理说这也是头一回出宫,魏钰应该是心情激动,趴在马车窗子上见识古代人民生活的。 可惜,他没时间。 因为昨晚担心他爹的处置,所以他根本就没去看什么烧玻璃的注意事项! 魏钰又不是个专门烧窑的匠人。 就算理科大神亲至,颓废了十五年,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回忆起所有知识,然后上手直接实操吧? 从皇宫到窑厂,马车晃晃悠悠也得行驶一个时辰左右。 两个小时的时间,魏钰基本全拿来翻资料了。 平板用来干什么的? 以前是咸鱼用来看小说电影动漫电视剧,现在受他爹压迫,魏钰不想死就必须用来搞事情! 马车上,魏钰坐姿端正地靠在马上壁上,闭眼环胸,眉头从舒展到紧蹙,最后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一旁的刘主事:…… 九殿下这是睡着魇住了? 主事官职六品,在京都就是个权力不大的小官,一般情况下根本就巴结不到皇室。 好不容易有个跟皇子亲近的机会,刘主事犹豫了会儿,忍不住去叫魏钰。 “殿下?殿下?” 看资料看得一个头两个大的魏钰睁眼,默默看向刘主事。 “何事?” 刘主事面色担忧,“下官见殿下面色不好,以为殿下魇住了。” 魏钰:…… 啊,做噩梦没有,不过也跟做噩梦没差了。 叹口气,魏钰揉揉额头,有些头大。 他真的是好久没有看正经资料了,这咸鱼久了,陡然间看理学书籍,真是怎么看怎么想撕书,偏偏还撕不到…… “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看下官能否为殿下分忧?”刘主事道。 这话说的,魏钰咸鱼的dna一下动了。 他突然抬头,问刘主事,“窑厂里有多少会烧琉璃的师傅?” 刘主事一顿,稍作思索,才答:“若下官没记错的话,当有八人。” 八个人啊。 那也不错了! 魏钰坐直了身体,笑眯眯看向了刘主事,“刘主事啊,正好我这儿有个艰巨的任务需要你来做,不重,帮我写几个字儿就好,如何啊?”ъitv 明明是唇红齿白,朝气蓬勃的少年人,但刘主事却被他笑得心里直打鼓。 艰巨的任务? 写几个字儿就能被称为艰巨的任务了,莫不成是要让他写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这……” 刘主事犹豫了,刘主事不确定了,刘主事很担心自己挺不过去了。 君君臣臣的,魏钰很懂底下人都是什么心思。 他摆摆手,态度很是亲切,笑眯眯道:“刘主事放心,不过就是帮我写无色琉璃的炼制技术,本殿下才疏学浅,哪儿能比得上窑厂那些干了一辈子的烧窑师傅啊,这些写完,本殿下是要拿给师傅们自己看,自己琢磨的!” “原是这样!” 刘主事恍然大悟,然后赶紧朝魏钰作揖,“多少匠人穷极一生也未能炼出无色琉璃,而殿下却有此等技术,还不吝著书教学,殿下大才,怎可妄自菲薄?” 魏钰被他这番说的挠了挠脸。 非是害羞,纯粹觉得这人比他还能扯。 著书教学? 他分明就只是让他将烧玻璃的资料下来而已,这样也算是著书? 那以后他要是托人将平板里所有的资料全写来,岂不是要成大儒了?! 草率,太草率了! “诶,刘主事言重了,可别如此说!我魏钰如今不过一小儿,哪敢称得上是大才,不过是受父皇启蒙,太师教导,多看了几本书,承蒙前人智慧,这才能有今日。” 魏钰将刘主事扶起,板着脸,正经且严肃,一脸忠君爱国,全然为了人民的神色,义正言词: “魏钰作为皇子,受万民供奉,既有所学,当以身回馈百姓!如今不过是一烧窑技术,钰非敝帚自珍之人,让众工匠学有所成,才能让更多人用上这无色琉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日,若钰能使百姓衣食无忧之时,方才不负百姓,亦不负父皇所托!” 说得慷慨激昂,魏钰自己都快感动了。 但。 稳住! 必须要稳住! 不动声色的才最高级! 刘主事怔怔地望着脸色平静的少年,这一刻,他胸腔处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内里犹如滚滚江水在翻涌沸腾。 以身馈百姓,非敝帚自珍,让百姓衣食无忧……为官多年,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想对百姓做的事,如今作为皇子的九殿下,居然有如此热忱爱民之心! 这是他百姓之福,大魏之福啊! 刘主事眼眶湿热,忍不住抬手,对着魏钰再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九殿下志气高远,刘椿深感佩服,他日若殿下吩咐,刘椿,必誓死效忠!” 魏钰:?!! 这表忠心的话,一瞬间把魏钰给惊住了。 他瞪了瞪眼珠子,瞟一眼刘椿的后脑勺,又瞟一眼。biqμgètν 什么情况啊这是! 这人怎么突然间就对他誓死效忠了! 魏钰眨眨眼,悟了。 看来,应该是他隐藏多年的王霸之气显露出来了。 果然呐,他确实是个潜在的龙傲天。 魏钰微笑,弯腰扶起刘椿,体贴道:“刘主事客气了,钰只是想多为百姓做点事,知道主事同钰一样心系百姓,便足矣。” 被扶起的刘椿更感动了。 他那颗多年来早就被消磨得将要没了的爱民之心再次复苏,一腔热血熊熊燃起,望着魏钰的眼神更坚定了。 “殿下放心,下官都明白的!” 魏钰:…… 不是! 你也明白了啥啊? 第024章 玻璃方子 因为托刘主事写东西的缘故,马车驶入内城后,就直接拐到了刘主事家里。 本来按照魏钰自己的想法,是进了内城后随便找家可以抄书的书店,借个地儿写写的。 但奈何刘主事说不行。 他说这等重要文籍知识千万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写,人多眼杂,会泄露出来,必须得是人少的才行! 刘主事说的义正言辞又是一番好心,魏钰没辙,只能遂了他的愿,去他家书房写。 而刘家不大,也就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家中仆从就十来个,家中器具瞧着是朴素极了。 有些地方的瓦片看着似乎都摇摇欲坠。 还算是个清官? 魏钰不敢直接断言,要是他跟他爹一样,有读心术这金手指就好了。 九皇子的突然到来,可以说是惊动了整个刘家,刘主事的夫人还特意遣人过来问丈夫,殿下是否要留下吃饭。 问这话的时候魏钰就在旁边,他直接拒了。 “夫人好意,钰心领了,只是钰如今记挂着无色琉璃的事,若不能快速造出来,给那西岐使者看,可能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还以为我们大魏皇帝是信口开河、不可信之人,有损我大魏国威。” 刘主事赞同点头,“殿下言之有理,下官这就替殿下书写,还请殿下将方法告知。” 玻璃这东西怎么造嘛。 魏钰在平板里一搜就是了。 多的是! 唯一麻烦的就是在那么多的词条中,找出最合适的法子,个人总结一下后,然后以现如今人们能理解的词汇表达出来,让人书写上去。 魏钰和刘主事在书房这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 差不多三个小时,魏钰这个光念的还好,可以休息,而刘主事那是真的累坏了。ъitv 一刻不停的书写,整整六十几页纸,摞在一起都有一拇指高,前提是不去压它。 搁笔后,刘主事忍着手臂酸痛,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两眼发光地看向魏钰,笑道:“殿下,您这法子甚为详细,下官哪怕是个不懂烧窑之人,看了这法子后都觉得自己可以一试!想来窑厂那些匠人看了后,定能将那无色,哦不,玻璃给烧出来!” 玻璃是魏钰念的时候改的,什么无色琉璃,听起来多土哇,玻璃念起来都顺嘴些,而且还省了纸张字数不是? “此事还需工匠们费心,我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魏钰笑笑,搁下吃了一半的糕点,“刘主事,时候已经不早,我们还是早点去窑厂看看吧,晚点我还要去向父皇复命。” 复命是不可能复命的,玻璃没弄出来之前,他才不跑到他爹面前招人烦呢。 魏钰主要是累了,说累了。 他想回去躺床上咸鱼了。 - 魏钰到窑厂也没做什么,就是露了个面,见了见那几位烧窑师傅,又说了无色琉璃即玻璃的事。 在问了他们谁识字后,魏钰就将刘主事写的玻璃方子交给了对方,嘱咐他们务必在七天内,尽快将玻璃给研制出来后,他就走了。 压迫人吧? 魏钰也觉得自己挺资本家的。 不过他跟从前那些喊无偿加班招人恨的周扒皮老板可不一样。 他是有偿的啊! 他离开前是对所有窑厂匠人都说过一句话的—— “陛下赏罚分明,谁若能尽快第一个制造出陛下想要的东西,赏白银千两,绢帛五匹,稻米三石……” 若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人呐,千万不要对饿肚子的人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不要对家徒四壁的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不要只礼贤下士,却吝于封赏;不要痛斥某些人没有德行,在此之前,先看一看,他是不是快饿死了。ъitv 这世上,什么都要不要的圣人终究是少数,人们看的啊,都是切切实实关乎自身的利益。 君不见魏钰说完这话走的时候,身后那些匠人们有多兴奋? 他们平时在窑厂兢兢业业干活,每月拿的也不过是三百来个铜板,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多得赏赐,还是陛下给的,这可不叫人激动亢奋?! 有些奖励提前说出来放在前面吊着,那样才更能激发人的潜力动力啊。 至于压根儿没说这话的老头儿爹听到这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那魏钰只能说“再议吧”。 差人办事给钱是应该的,更何况这玻璃事关他爹乃至大魏的颜面,老头儿总不至于那么小气。 充其量,就是他爹会责备他自作主张吧? 所以…… 还是得去见一趟老头儿请罪才行啊! 魏钰恹了。 连糖葫芦都拯救不了他如丧考妣的神情。 魏钰出宫的时候是早上,回来的是下午四点多。 这个点,不说上书房早放学了,就说官员们也下值了。 魏钰去养心殿找他爹的时候,还以为不会碰到人,哪晓得在半途就撞上了他大哥。 一个碰面,魏钰首先行礼。 “大哥安好。” 大皇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伸手虚扶了他一把,“九弟不必多礼,你也是去找父皇的?” “是啊。” 魏钰抬头,望着他约莫得有一米九的大哥,笑得那叫一个纯良老实。 实则在魏钰心里,他是真心觉得他大哥不适合这儒雅笑容。 要知道大皇子身形矫健,英姿逼人,身体素质杠杠的,打模样一瞧就是个武将的料。 偏生他们那爹吧,把大皇子往户部一塞就是三四年,愣生生把这武将料子磨得表面上也学起了文官那套! 糟不糟践人才呐。 大皇子颔首,“正好,一起吧,难得瞧着你来养心殿找父皇,” 魏钰憨憨笑着,只做羞涩,不予回答。 这他能回什么? 回他今天其实是去弄玻璃的事了? 啧。 缺不缺心眼啊。 玻璃一造出来,新事物出现,中间利润可就不小了,这要是让他大哥知道了,赶在他爹没开口之前做些手脚,到时候岂不又是一场父子之间的利益争夺?ъitv 没得送亲兄弟进坟场的啊。 他爹自己下定了主意还差不多。 兄弟随口闲聊着,并肩前往养心殿,步子不急不慢。 第025章 大皇子 魏钰和大皇子到养心殿门口的时候就停下了。 李成公公候在门外,瞅见二人,第一时间就行了礼。 “二位殿下来的不巧了,陛下正在里头跟工部几位大人商量事情,两位殿下若有急事,还请在外面稍等片刻,容奴才进去禀告一声。” 大皇子颔首:“有劳公公了。” 魏钰也嘿嘿一笑,“辛苦李公公跑一趟了。” “不敢当,都是奴才应该的。” 李成公公行个礼就进去了。 魏钰和他大哥在外面等着,没过多时,李公公就出来了。 出来后的李成先是对魏钰看了眼,然后面上便带着歉色看向了大皇子,一苟腰,说道:“大皇子殿下,陛下同大人们还有国事要议,皇上说让您先回去,明日再来。”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大皇子没什么多余心思好想的,奈何他看了眼旁边的魏钰后,突然好心多问了句。 “好,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九弟,不若你同我一起?” 啊这。 在得到李成公公那一眼后就知道会有事的魏钰干干一笑,“不用了大哥,我就在这儿等父皇商议完吧,你先回去,没事的。”ъitv 商量国事那都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结束的,而且这等在这养心殿外又像什么话! 大皇子觉得不妥,眉头刚皱起,就听到李成说。 “大皇子殿下,您就先回去吧,陛下说了,让九皇子进去。” 魏钰:00 大皇子:……? 愣住的大皇子眨眼,他看了眼笑眯眯的李成,又看了眼老实巴交的魏钰,最后,缓缓点头。 “哦……那,九弟就先进去吧。” 魏钰微笑:“好的,大哥。” 妈个鸡哦! 两人同时求见,结果他进了,大哥没进,所以他这大哥该不会要把他记在小本本上了吧?! 魏钰脚步沉重地迈进了养心殿的大门。 一脚跨进来了,两脚跨进来了。 很好。 收! 把心思收住! 坚决不能让他爹偷听到他心里的小九九! - 站在养心殿外的大门前,大皇子望着魏钰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他淡定地冲李成点点头,面色平静地转身准备走人。 而这身子刚一转过去,大皇子眉心就皱了起来。 这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跟二弟斗法,所以父皇真的厌恶了他们这些年长皇子,开始宠幸这些年纪小的弟弟了?! 回忆起最近发生的事,大皇子心情变得不太美妙。 都怪当初那道雷! 要不是那雷劈中他父皇,害得他以为自己有机会荣登大宝,然后便没了顾忌,过早的暴露势力跟魏琛斗起来,如今他肯定不会惹了他父皇的厌! 细数这两个月来被他爹铲除掉的势力,大皇子心痛到无以复加。 那都是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天不亮就起来办公,狗睡了他都不敢停下来搞事才攒起来的势力啊! 一朝暴露,冷不丁就全被他父皇给拔了! 心痛。 太心痛了!! 每每想起就要心肌梗塞的大皇子捂胸,边走边深呼吸,顺便内心开导自己。 没事的魏锡,不过就是一点小势力罢了,没了就没了,后面再攒攒救起来了嘛,再说父皇还没罢免他的官职呢,这就说明还是有希望的,振作振作嘛……啊对了,有事不是还有他的好二弟陪着他吗? 兄友弟恭。 都是好兄弟,他有事了,他的好二弟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皇子一想到另一个损失惨重的,那是立刻就不心痛了,甚至还觉得格外过瘾舒爽! 他的势力被拔不假,但是二皇子的势力也同样损失惨重啊。 丞相那派可是很多人都被贬了官的,有几个甚至直接官帽被撸,这在以往皇帝那么宠信丞相的场景下,几乎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就因为皇帝不知为何突然大发雷霆,连以往宠信的丞相都直接不给脸,所以在他以雷霆手段整顿官场的时候,害怕殃及自身的官员们几乎没人敢求情。 因为那段时间,作为皇帝爪牙的灰卫使正在大肆收集官员罪证。 他们有皇帝特许,可以行先斩后奏之权,所以本身底子不干净的官员,那些时日都在抓紧时间给自己扫尾。 自己的尾巴都没清理干净,哪还有精力管别人的! 而魏皇这突然的一番整顿,也使得这段时日来,整个官场都异常的安分。 尤其是大皇子派系和二皇子派系的,那简直是头都不感冒一下。 - 没进养心殿的时候,魏钰还以为他爹在和大臣们商量国事,应该没有他的事。 进去后,魏钰才发现自己是少想了。 神他喵没他的事,他爹估计就等着他过来呢! “魏钰,来,跟裴尚书说说,你那无色琉璃弄的怎么样了。” 一进去,还未行礼,魏钰就被他爹使唤了。 殿内站着五个人,最前面便是工部尚书裴知,一个身材瘦弱、精神矍铄的老头。 裴知冲魏钰行礼,“九皇子安,听陛下说,殿下精通烧窑一道,无色琉璃的事,臣已听工部官员说,殿下今日去了窑厂,此事臣暂且不过问,可否询问殿下钢铁一事?” 魏钰:…… 他偏头,瞅了眼坐在上头的他爹。 魏皇正面带笑意地看着他,“裴爱卿任工部尚书十五载,对于军中武器之事向来关心,小九啊,朕知道你天资聪颖,朕不懂的事,就你来说吧。” 【爹,你可真是我的好爹爹啊】 有要求的时候就小九,不行了就魏钰。biqμgètν 啧。 男人。 饭都不给吃就直接让干活! 迎着他爹笑眯眯的脸,魏钰深吸一口气,脸皮深厚地应下了天资聪颖这个词儿。 皇家认证,是可以挂牌的。 嗯,回头可以弄个牌子展示给他八哥看。 魏钰转头看向裴知,笑容谦逊温和。 “裴大人客气了,大人想问什么?钰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026章 大魏历史 在大魏,军中装备是怎样的呢? 那首先就要从大魏历史以及国境出发,来确定军事装备的目的了。 所有的军备,那都是为了能更好地进行战争而准备的。 形式及功能多样的军队装备和作战工具,是战场上用于杀伤敌人和破坏敌方作战,以及防护自身不受敌方杀伤而制造出来的。 大魏之前乃金国。 金国末年,皇帝昏庸,喜骄奢,好淫逸,在三年大旱之际还大兴土木,引得天下民不聊生,百姓纷纷揭竿起义。 朝廷派遣军队镇压,然金末朝廷正值奸臣当道,专权弄政。在镇压之后,皇权旁落,朝廷权威日渐衰弱,中央与地方的平衡状态被打破,多处地方势力割据一方,形成群雄割据之势。 大魏开国皇帝魏太祖就是群雄之一。 魏家以盐起家,而盐有多重要,又有多值钱,那估计是个现代人都知道的。 盐的利润非常高。 在现代,因为工业化降低了成本,薄利多销都能销出几乎高于成本价四倍的价钱! 而在古代,没有工业化,被降低的成本都是从人工那边来的。 而人工在古代算什么? 那跟骡子、驴、马没区别,乃人畜,是主家私产,给点吃的就行,完全不需要发工资的! 世间盐分三等,一等是非皇室及世家权贵用不起的五色盐,每斤价七千三十四文;二等是普通人用的青盐,每斤价八十一文;三等就是百姓常用的岩盐,世人常说毒盐,斤价三十文。 三种价格,其中差距那是天差地别。bigétν 而盐的经营权在前金根本就没被朝廷掌握在手里,盐地大多被各地方豪奢掌握,乱世时更是导致盐地被争相抢夺。 而魏家靠着盐崛起称霸的开始,就是魏太祖趁着局势混乱,悄咪咪地揽地收人。 别的势力在试探摩擦的时候,有钱的魏太祖在收人;别的势力打得热火朝天时,魏太祖照样在收人,还免费医治伤者,慰劳幸存者;别的势力开始烧杀抢掠并杀掉那些敢于反抗的民众时,魏太祖的仁善之名已经声名远扬,引得一大批有志之士投靠,并借助礼贤下士、大方慈爱的影响在整个中原地区发展壮大了! 魏钰当初读这段魏史的时候,对他们魏家的老祖宗那是相当佩服。 还知道“猥琐发育别浪”的原则,该苟就苟,该撒钱就撒钱,该弯腰就弯腰,积攒原始资本壮大自身的同时还不忘培养名声! 这样的主公,在如今这个不把百姓当人看的时代多珍贵啊?biqμgètν 那珍稀简直比国宝还要稀罕! 而也正是因为切切实实感受过盐的重要性,所以后来大魏建国后,那是严令禁止贩卖私盐的,抓到就直接下狱流放。 是大魏结束了混乱的末代金庭,将中原地区完成了统一,但大魏的初期,却是面临着比较紧迫与复杂的外部环境的。 那时不止有大梁,南边还有两个叫齐、姜的小国,疆域的西北方更是有不少的敌对国家与势力,主要是个各种擅长骑马射箭的游牧民族。 为了能更好地抵御擅长骑兵作战的敌军与保护自己的士兵,大魏军队士兵配备了一种类比长枪名叫陌刀的兵器,并组成了精锐的步兵军团。 在战斗的时候手持陌刀,当刀者无不人马俱碎。 大魏是历经了三朝努力,才将西北疆域的一些弱势游牧民族收拢其中的,只留下难驯化,经常起死回生的羌族、契丹、吐蕃几族,北胡便是对他们的统称。 后来大魏要统一南边的齐姜两国,但因为那边的地形复杂,山林茂密,打仗多以攻城战为主。 弩炮、抛石车的使用及制作技术便因此得到提升,火攻技术,即以各种易于燃烧的油脂油膏,或者浸透油脂的各种物品为燃料的攻城手段也随之诞生。 大魏军中的装备主要分护具和武器两大类。护具包括头鍪、腹膊、衣钾、腹膊、战靴、锁子甲等,武器则包括枪、棑、箭、刀、剑、陌刀、解结锥、斧等。制作这些军备,所需要的材料不止有金属木材,还有皮革。 都是需要花钱的玩意儿,打造、维修,一年至少耗费十三万贯钱,大魏再有钱,也经不起长年累月这么耗啊!况且还不提军队一年的口粮,合一起一年得要三十万贯钱了。 而如今两百年过去,大魏的国库虽说还没到空空如也,但那其实也穷得差不多了。 省钱! 如何节约成本给国库省钱! 那真的是让每个真心为大魏办事官员经常头秃的问题了。 - 工部因为要管理建筑、后勤、水利、制造等,经常会面临经费不足的问题,裴知是个干实事的人,跟自己有关的工作,他总要将问题问到底。 裴知:“时下匠人多用平地筑炉和竖炉冶铁,工部门下的匠人,用的是两座并列的高炉炉基……闻陛下言,殿下说我们如今的法子,是在炼钢?” 魏钰:“啊,这个啊,对!就是炼钢,炒钢法嘛。” 裴知:“炒钢法?” 魏钰:“是啊,由矿石冶炼成生铁、然后再由生铁炼制成钢,冶炼过程不断搅拌,不就像是炒菜一样?这不是炒钢法是什么。” 说的挺有道理的啊。 工部几个大人齐齐点头。 裴知若有所思,“炼钢法,这描绘,倒是十分贴切,那殿下可还有其他的法子?” 从前学的冶铁历史嘛,了解过的谁不知道还有一个灌钢法。 魏钰微笑:“当然,灌钢法喽。” 裴老大人眼睛一亮,连忙询问,“何为灌钢法?” “这个简单,就是先把生铁和熟铁按一定比例配合,然后共同加热至生铁熔化,在直接灌入熟铁中去,熟铁由于生铁浸入而增碳……” 讲到自己的专业点,魏钰就是一阵侃侃而谈,全然不顾在场的人听不听得懂。 魏皇默默看着,搁在桌案上的手敲了又敲,眼睁睁瞅着裴知几人从激动到迷茫,又从困惑到愁眉不展。biqμgètν 魏皇心里高兴了。 看吧,果然听不懂的不止他一个人。 第027章 他喜甜,提炼糖? 所幸魏钰心里还有点数。 在见到几个老大人眉头皱到能夹死蚊子的时候,他默默住了嘴。 毕竟,说的再多,对方听不懂也是白搭啊! 还是得写出来才行。 默默叹口气,魏钰看着裴知,道:“裴大人,不如这样吧,你先回去,过几日我将法子都写下来,再把东西送到你那儿,让你好好看看如何?”biqμgètν 这一下子讲也讲不详细,好多细枝末节不讲清楚,代沟在,他们也不明白,还不如回去后好好整理下资料,全部写下来再让他们回去琢磨。 跟之前的烧玻璃方子一样。 嗯,很好。 魏钰瞥了眼他爹。 【爹,怎样?法子写下来更为方便嘛。】 魏皇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严肃,吓人,这表情唬得魏钰立刻就收回了目光。 毕竟孩子心虚。 殊不知他爹此刻正在心里琢磨着,难不成这后世,人人学识都如此渊博,什么都学且学的这般清楚了? 魏皇心中感慨万千。 这千年过的后世可真是好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也不知他大魏能不能做到…… 哦,提到魏皇的这个疑惑,那还得跟魏钰那天坦白时跟他爹讲了一堆,讲的全是现代社会有的没的,完全就没说平板是啥有关系…… 听到九皇子说要将法子写下来,裴知第一反应就是松了口气。 对,写下来,这事儿确实要写下来……不然他这根本就听得一知半解啊! 好多地方都想问来着! 裴知抬手行礼,看着魏钰的眼神亮晶晶,“多谢殿下体恤,只臣还有一事不明,不知殿下是从何处得知的此法?” 魏钰道:“从古书上看的,都是经过了前辈们一代又一代的锤炼试验,最后才总结出来的宝贵方法。前人智慧颇多,我只是将其拿出来造福百姓罢了。” 魏皇看了眼魏钰。 这小子,说的冠冕堂皇,他要不知道真相还真就信了。 裴知信了,他急切地问道:“敢问殿下,不知那古书在何处?可否借臣一观?” 魏钰挤出一个官方的微笑,“实在不好意思,裴大人,这书,是我幼时看的,时间过去太久,我看的书又杂,所以还真不知道那古书放哪儿了……” 裴知脸上肉眼可见地露出了惋惜之色。 “不过!” 魏钰的话转了个弯儿。 裴知赶紧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书中知识我都记下来了啊。” 魏钰眨眼,一脸纯良,“裴大人想知道的东西,我都可以给大人写出来的,所以裴大人你就放宽心,过几日等我写完了,到时候随便你怎么看都行的。” 所以就别揪着这事儿不放了…… 【真的累了,让我报告完回去躺着吧,求求了】 魏皇:…… 话已经说到这儿,作为皇帝再不表个态就不像样子了。 于是魏皇道:“几位爱卿啊,朕看天色也不早了,此事就如九皇子所言,过几日再说吧,你们先回去。” “是,臣等告退。” 裴知几人下去后,魏钰站在他爹面前,嘿嘿一笑,笑得老乖老乖了。 “父皇,儿子回来跟您汇报情况啦。” 魏皇觑他,没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只单这小子的表情,魏皇不用听也知道他肯定是背着他做了什么心虚事! 魏皇的眼神意味深长,“说说,你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魏钰不说谎,魏钰很诚实,老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所以魏钰将今天做的事全都给讲了,包括且不仅限于回程路上他在街边让侍卫给他买糖葫芦的事。 说到糖葫芦,魏钰思想就劈叉了。 要知道在古代,糖食价比黄金,大魏的糖价比盐价还贵,白糖只有有钱人和上流贵族用的起。 而百姓能用的起的,也都是从粮食中提取出来的麦芽糖。 魏钰在街上买到的糖葫芦,就是用麦芽糖稀裹着山楂、杏仁、核桃等做成的多味糖葫芦。bigétν 别看古代什么都缺,什么都贵,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古人为了生存,才会展现出一个又一个令人叫绝的智慧法子。回忆起糖葫芦上面薄薄得少到可怜的糖浆,魏钰难免就想到现代那些“油光发亮”的葫芦。 他觉得心痛。 没糖会少了多少好吃的啊,他是个爱吃甜食的崽啊! 【妈耶,话说白糖就是蔗糖吧?提炼白糖怎么搞来着,我翻翻……】 魏皇张大的嘴巴又合上去了。 他还是板着脸,只眼中期待的光芒在biubiu升起。 白糖? 臭小子还能提炼白糖?!bigétν 大魏白糖产量低下,糖价颇高,几乎都被西边的宜州世族所垄断。若魏钰能有法子提高白糖产量,将白糖掌控在朝廷手中,那他的国库……可不就发财了?!?! 算了,警告臭小子自作主张的事先往后稍稍,先让他想……嗯? 翻翻?! 魏皇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靠脑子想的事,为什么要说翻翻?这怎么翻?? 魏钰不知道他爹又想起了忽略的事,还在平板里翻着甘蔗提炼白糖的法子。 翻到一半的时候,魏钰突然抬头看向他爹,眼神无辜。 “父皇,您,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了?” 父子俩四目相对,一个威严,一个纯真。 魏皇缓缓眯起眼,吸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指了指他,“你这小子。” 还威胁到他头上来了。 “嘿嘿,爹啊,儿子这不是害怕嘛。” 魏钰不否认。 他就是“挟恩图报”怎么啦! 就不能一功抵一过,放他尽快回去好好躺着嘛! 他动漫瘾发作了(╥w╥`) 而魏皇其实真没怎么生气。 魏钰去窑厂,干的是扬大魏国力的正经事,那西岐一个蛮夷小国都能造出无色琉璃,他大魏岂能没有? 显得他大魏匠人都是废物一样。 不过是先承诺几个匠人赏赐罢了,那么点东西,魏皇还觉得魏钰小家子气呢! 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免得臭小子以后再自作主张,干出一些无法挽回不好擦屁股的蠢事…… 魏皇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故作严肃地对魏钰道:“此事,下不为例。” 第028章 朝廷又得乱了 魏钰都没想到,他爹憋了半天,居然就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白瞎他这一番深情演绎了。 魏皇倒是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挺有份量的。 毕竟对着的是亲子,又不是臣子,哪儿能说出什么再犯就拖出去打死,或者诛九族抄家的话…… 魏皇暗自叹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支愣起来的脾气,又重新变得温和起来。 果然他就是个做仁君的料啊。 而事实到底如何呢? 事实上魏皇还真就是大魏历代帝王中,脾气最温和的那个了! 大魏开国皇帝是大盐商崛起,典型的枭雄,骨子里就带着称霸天下的野心。 他后面的子孙,要么就是开拓疆土的战神武帝,要么就是励精图治的文治明君,就因为有前面那些帝王顶着,这才能让大魏一代代传下来,最后传到了魏皇头上。 魏皇自知不是个武治的料,所以他继任起就选择以仁文治国。 可他这体恤臣子,信任下人的文治结果又是什么呢? 罢了。 伤心事不提也罢了! 所以魏皇要不是脾气温和,那些被他信任的身边人又如何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呢?! 虽说魏皇后面狠下心整顿了,但他也只是发落了必须要发落的,不然那会于他的皇位乃至皇朝不稳。 但,还是有不少人,诸如丞相、尚书,还有皇后贵妃,魏皇都是没有动的。 气是真的气。 不忍也是真的不忍。 君臣、夫妻一场,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们也是真的有功劳在身! 撒谎还得找个理由呢,发落人那就更需要了。 理由不好,你说你要贬官废人,御史不把你骂个狗血淋头那都是好的。 - “警告”完魏钰,魏皇追问他糖的事。 “你有何法子提炼白糖?” 对于这话,魏钰倒是反问起了他爹,“父皇,您知道白糖是从什么东西中提出来的吧?” 这个魏皇当然知道了。 “柘。” 他想了下,又同魏钰道:“此物是从大梁那边传过来的, ъitv大魏也就只有与它相邻的宜州、胶州能种,高祖当年派人在其他州也种过柘,可最后的产量却很是不尽人意。” 柘通蔗,也就是甘蔗。 魏钰点头,又问他爹宜州那边的白糖产量是多少。 魏皇眉头皱起,“这个朕不知,只能唤户部尚书来一趟。” 于是魏皇就派李成出宫去将人叫来,压根就不管天色是不是快黑了。 彼时户部尚书还在家中喝着小酒,陡然间听闻李总管过来,说是陛下让他进宫有事询问,那是赶紧就扔了杯子去穿衣服,收拾妥当后就进了宫。 “微臣齐惕守,参加陛下,拜见九皇子。” 齐惕守是个挺着小肚子、身材很显富态的中年男人,魏钰瞧他第一眼,就有种这男人过得真幸福的感觉。 【瞧瞧这肚子,真圆润啊,叫人羡慕的幸福肥哟】 本来是要叫人起来的,听到魏钰心声的魏皇,下意识就朝着齐惕守的小肚子看了过去。 魏皇:…… 别说,还真挺圆润的。 魏皇将人叫了起来,并询问起白糖产量的事。 为人臣子,齐惕守哪怕对这个问题困惑不解,也依旧老实回了。 “回陛下,宜州盛产柘,丰年时,每亩产量约在3500到4000斤左右,而15斤柘方才能提炼出一斤的白糖,也就是每亩能……” 齐惕守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旁边魏钰直接接下:“233到267斤左右。” 这个数字。 算清楚的齐惕守心中讶然,忍不住就是对着魏钰一抬手,佩服道:“殿下好本事,臣算学不如您。” 嗐! 这有啥。 计算器了解一下? 魏钰笑笑不说话。 “这一亩才只有两百多斤的糖,百姓种的粟米一亩都能有三百多斤,这若是宜州遇上荒年,那种柘的百姓岂不是要通通饿死!” 魏皇眉头紧皱,对这产量如此低下的白糖委实忧心得很,于是他看向魏钰,“你有何法子提高白糖产量?” 魏钰给他爹使了个“你赚了”的眼色,然后,他就给他爹讲了遍何为工业制糖的流水工程。 首先便是榨糖水的机器,然后便是石灰法制造原糖,再就是蒸发煮出糖浆,接着就是洗涤、分离、过滤、脱色。 齐惕守在一旁都听愣住了。 【九皇子在说什么?什么分离过滤又脱色的?提白糖居然这么繁琐的?哦不对,九皇子居然会制糖!!】 魏皇耳朵都要被他吵炸了。 瞥了眼神情激动的齐惕守,魏皇在心里哼了声。 齐卿可真不稳重,不就是糖吗,他儿子还会烧琉璃,还会炼钢呢! 他们大魏马上就要奋起变得贼有钱了好吗! 魏钰不知他爹所想,说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就住了嘴。 毕竟饭点都快过了,他是真饿得不行了,再不回去吃饭就快要饿死了。 魏钰道:“父皇,不若儿臣还是把东西都写下来,到时候写完再呈给您看,如何?” 一下就得到了两个给国库省钱、赚钱的好方子,魏皇心头愉悦,忍不住就问魏钰,“你献方有功,若你说的真能做出来,那朕可以允你一个承诺。” 此话一出,魏钰还没咋样呢,听到的齐惕守第一反应就是—— 【朝堂又要乱了哦】 九位皇子,从前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最得魏皇看重,因此有不少朝臣将太子之位压在了这二人身上。 但前段时间皇帝的突然整治,让众人都意识到陛下还没老,他们动作太过,陛下是会龙颜大怒的! 【看来陛下是打算扶持九皇子了,当着我的面许下承诺,难道是希望我能站在九皇子这边?嘶,可我已经投靠了大皇子啊……】 齐惕守心下苦恼,面上却仍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这些皇子跟朝臣勾连一起、拉帮结派的话,魏皇这段时间已经听多了。 甚至他们明面上或暗地里都是谁的人,从前又帮皇子们都干了些什么事,魏皇也都让灰卫使的统领霍廷玉查了个干净。 听多了也就麻木了。 不过魏皇对齐惕守的想法倒是挺感兴趣的。 第029章 我要放假! 什么叫朕要扶持九皇子?朕希望他站在九皇子那边? 魏皇瞥了一眼齐惕守,既觉得他这脑子不太聪明,又觉得他似乎是聪明过了头。 而魏钰。 在听说他爹会允他一个承诺后,他第一反应就是狂喜—— “那我要放半年假!” 魏皇一听脸都黑了。 “身为皇子,你怎能如此惫懒!” 被骂了,没关系。 这就跟被上司批工作不认真一样,任凭你骂吧,反正我表面上是虚心接受了,但内里嘛,嘿! 我就是死不悔改怎么啦! 魏钰委屈,瞪着眼睛可怜巴巴,“父皇,不是您自己说的嘛,允儿子一个承诺的。” 【君无戏言呐!】 魏皇不听,“朕是说过,但朕只说允你承诺,可没说让你在这儿大放厥词。” 齐惕守:大放厥词原来是这么用的吗?学到了。 魏钰觉得他爹是在强词夺理。 他这提出一个合法合规的要求也算大放厥词了?他十五年来抹黑起床凌晨才睡,如此辛苦都不能允他放个长假了??? 年终假和功劳加一起怎么也能值个半年吧?!! 魏钰觉得自己没错,因此跟他爹据理力争起来。 “这怎么算是大放厥词呢?父皇您得讲道理啊,儿子这要求多简单多省钱啊,我又不贪图您私库里的宝贝,连封赏我都没要啊!” “那朕允许你贪图,还可以给你提前封赏爵位。” “我不要!我就要假期!” “朕不允。” “半年假期您都不给?” “不给。” “那三个月!三个月总行了吧?” “不行。”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一个月!一个月总成了吧?” “不成。”ъitv 魏钰气到捂上了自己的胸口,一副要撅过去的样子。 一旁的齐惕守:…… 倒也不必不把他回事,真的,他人还在这儿呢。 魏钰是真的被他爹怼得心口痛,就他爹这啥啥都否认的不配合态度,简直令人发指,罄竹难书啊! 做不到干嘛要允他承诺啊,这不跟周扒皮老板给员工画饼、开空头支票一样嘛,叫人白高兴了。 于是魏钰干脆问他爹,“您就直说吧,您能给我放几天假?” 魏皇看着魏钰,心里的怒气那是一点都不比他少。 都说世人最渴望的,不是加官进爵,就是家财万贯。 他有九个皇子,别的皇子心里不是想着博取他的信任恩宠,就是在想怎么得到更多的权势,可这小子倒好,他居然没出息到连个金银珠宝都不求,去求什么假期?! 简直是能把祖宗都给气活了。 一点都不像魏家子孙! 魏皇吸了口气,没回魏钰的话,只是又问他一遍,“你确定不改别的?机会可只有一次,求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魏钰确定以及肯定,“不改!我就要假期,您直接说能允儿子多少日假吧。” “三日。” 魏钰:! 三个月变三日,他爹还能不能更小气点? 事实证明,确实还能。 魏皇听到魏钰在心里说他小气了。 皇帝冷冷一笑,直接小气给他看,“嫌多了?那就两日吧,朕看你精神好得很,也不需要休什么假。” 魏钰连忙否认,“不不不,不多不多,三日就三日,父皇英明神武,说出去的话那是一言九鼎的,怎能随随便便就改口?这个习惯可不好,以后不准再提了啊,咱说好的三日,不改了!” 魏皇没在意他的不敬,只是斜眼睨他。 “你确定了?” 魏钰连连点头,“确定了确定了。” “不勉强?” 魏钰强颜欢笑,“不勉强不勉强。” “不会后悔?” 魏钰面无表情,“绝对不会后悔。” 魏钰最后是垮着脸回去的。 - 当他和齐惕守都离开了养心殿后,李成公公一边给魏皇倒茶,一边笑道:“陛下心情不错呢。” 魏皇端着茶杯,浅浅抿了口后,抬头长舒一口气,神情很是放松,“是啊,魏钰这小子,本事不小,有他在,朕觉得大魏的盛世指日可待。” 李成一惊。 【陛下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想立九皇子为太子?!】 这把魏皇一下给整沉默了。 他说那话的意思纯粹是有感而发,毕竟昨日魏钰的一番坦白,让他有幸见识到了那个繁荣昌盛的后世。 休明盛世,国富民强,路不拾遗,国泰民安,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政通人和……那样一个丰衣足食、人人安居乐业的繁华后世,魏皇从前是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 对比这样的一个后世,再想到自己的百姓还在吃不饱、穿不暖,连后世半分都不如,魏皇就既惭愧,又羡慕不已。 而这样的强烈对比下,魏皇作为一个皇帝该有的雄心,也在这样的刺激下给一并迸发了出来。 是,如今的大魏是不及后世繁华,但谁说之后的大魏就不能如后世那般了! 从前太祖都能以一介盐商,成功从诸雄中杀出来成就大魏,没道理他如今坐拥天下,还拥有“度心术”这辨别人心的神通,就不能做的太祖要好,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鼎茂盛世了! 而且。 他还有一个从后世而来、见多识广的儿子。 李成的声音又在一旁响起。 “九皇子殿下确实人好,奴才在宫里,经常听人说殿下有君子之风呢。” 魏皇回神,看向李成,“君子之风?” 就臭小子那样懒散没出息的德性,还君子之风? 怕不是侮辱了君子二字。 李成腆着脸笑道:“是啊,您忙着政事,不像奴才,经常在后宫走动。九殿下待人亲切和善,奴才从前就看见过好几回,他给一些受人欺负的小宫人撑腰呢。” 听到这话,魏皇很是意外。 魏钰那么懒散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去给小宫人出头?他这就不怕麻烦了? 魏皇好奇,于是他就让李成将他看到的,都给说一遍。 李成一五一十说了。 什么九皇子看到有小宫人躲在角落哭就去询问,见到小宫人被管事的欺负了就给撑腰,听说宫人家中出事就借人银子…… 魏皇听完大感震惊。 原来臭小子心地居然如此纯善的? 是他还看走眼了啊。 第030章 玻璃造出来了 对于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三天假期,魏钰是这样安排的—— 第一天,躺床上玩平板。 第二天,躺榻上玩平板。 第三天,躺摇椅上玩平板。 三天时间,魏钰过得很滋润。 如此废物了三天后,魏钰被他爹批了。 李成公公给的理由是:“说好的方子为什么还没写出来”?! 魏钰对这个理由大感震惊。 咋的不是休假吗! 他凭本事挣来的假期,干啥还要去写劳什子的方子??而且这还没薪资…… 当然,带薪他也不干。 不过魏钰这话只能搁心底里想想,被他爹派来的李成公公催促之后,他人就灰溜溜搁了平板去写方子了。 但魏钰是个懒人,让他自己花时间去一五一十写那老长老长的方子,那还不如叫他去上太师的一天课。 毕竟上太师课的时候还能摸鱼,写方子,那真的就只能是写方子了。 写完手会断的。 真的! 因为懒,所以魏钰把这活计交给了小安子。 小安子是会读书写字的,别问小安子一个家世贫寒的小太监为什么会识字,究其原因,那还得是因为魏钰。 毕竟,一个懒人,难道还指望从前太师布置的那些家庭作业让他自己来? 当然是交给小安子啊! 小安子年纪轻轻花儿一样的年纪,不读书识字怎么成? 那也太糟践了,魏钰人帅心地善良的,肯定是要好好将孩子培养成才啊! 总之,小安子会读书识字这个事,就是造孽的是魏钰,享福的还是魏钰。 写方子的事就都交给了小安子,魏钰只需要在旁边动动嘴就好。 不过事成之后,魏钰答应小安子会给他一两银子作为报酬的…… 用一两银子换三天假期,也不亏。biqμgètν - 而就在魏钰动嘴写方子的第二天,玻璃被烧出来了。 东西是被工部给呈上来的,就在当天的早朝上,满朝文武俱看到了。 工部的尚书裴知,同他的左右侍郎一起,端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子站在大殿上,三个人神情那是如出一辙的激动。 “陛下!昨日晚膳时分,官窑成功炼制出了一批无色琉璃,匠人们都称呼此物为玻璃。这两件便是其中之一,臣特意带过来给您过目。” 两件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子,被左右侍郎一人端在手上一个。 光亮通明,结构细巧,简约不失大气,给人以一种十分清新美观的感受。bigétν 魏皇远远瞧着,都觉得这瓶子尤其美丽,简直就是好看到了他心坎上! “快,呈上来,让朕好好看看。” 东西被身边的侍从给端了上来。 玻璃瓶子不大,就是跟普通的花瓶差不多大小,形状也相差无几,然而魏皇把在手里,那是越看越觉得漂亮。 甚至,他都已经想到了这无色,哦不对,是玻璃,魏钰那小子是这么叫的,他都已经想到这玻璃可以怎么用了。 宫中的窗子都是用的云母,外面天色稍微暗淡些不要紧,屋子里照样敞亮。 可有些用不起云母糊窗子的人家,天只要一暗淡下来,那屋子里就乌漆嘛黑的,不点烛火完全不成! 这玻璃,拿来做窗子,可不就刚刚好吗! 魏皇很满意,把着玻璃瓶连连点头,“不错,这玻璃甚美,比之西岐进献上来的也不遑多让,很好!赏,官窑那批烧出玻璃的匠人,人人都赏百两白银……” 魏皇将上次魏钰承诺的奖励又给复述了遍。 这可不是他一个皇帝小家子气,臭小子自己当众承诺的奖励,他要改口那就驳孩子面子了不是? 裴知应下,“臣代官窑,谢陛下赏赐。” 得赏的是官窑烧出玻璃的匠人,但实际上这功劳得有一大半是魏钰的。 裴知心知肚明,甚至那玻璃方子他昨晚都已看过,更是从刘椿嘴中得知了那日事情的经过。 裴知正直,连下属的功劳也不贪昧,更遑论皇子的。 因此,在谢过赏赐后,裴知便又道:“禀陛下,玻璃能够造出,功在九皇子。殿下大才,写出了十分详尽的玻璃方子,匠人根据方子,这才能将玻璃给烧出来。” 众人:……! 在工部的一些人早就清楚,所以并没有多惊讶,然而大皇子几人,听到此事后却大感震惊。 特别是当魏皇对着一众臣子说,“九皇子聪慧,朕亦十分欢喜”的时候,几个站在朝堂上的皇子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夸赞儿子聪慧的话,父皇也不是没有对其他兄弟说过,至少从前他就对老四、老七说过。 可这因为儿子聪慧所以当着众大臣的面说自己很欢喜这事,父皇那是从未做过的啊! 难道父皇不知道他这话一说出来,底下臣子们会怎么想? 这让他们几个年长的皇子,以后该如何立在朝堂上啊! 底下人的想法,魏皇只能听到最三排的。 公孙泰的:【九皇子……倒是不曾关注,看来得提醒二皇子注意了】 裴知的:【有玻璃方子,还有锻钢法子,也不知道九皇子究竟是从哪儿知晓的……老夫要是能亲眼目睹那古书一眼该有多好】 齐惕守的:【哎呦呦,这可不得了,陛下居然如此喜爱九殿下,失策失策,看来站位还是不能站太早!】 大皇子:【这该死的,魏钰居然还真的会烧玻璃,从前倒是小瞧他了】 二皇子:【九弟是个人才啊,看来得好好笼络他了】 三皇子:【原来是有玻璃方子的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下朝再找裴大人问问,看看能不能借方子看一眼,真好奇啊】 四皇子:【这不得找小九再要个玻璃方子好去做生意!这玻璃拿出去卖,一看就得发大财啊!】 五皇子:【哎,好累,好饿,想睡觉】 【……】 站着几个人,就有几种想法。 众生百态。 魏皇坐在高位,摸着搁在手边的玻璃瓶,没管其他人的想法,只注意到了四皇子想的。 拿玻璃出去卖,发大财。 可行。 但是具体要卖给谁呢! 魏皇思索两秒,眼前一亮。 对了,大梁! 第031章 四皇子 魏皇是很想赚钱没错,但作为帝王,与民争利这事是做不得的。 毕竟整个天下都是他魏家的了,皇室若是还去经商,那哪还能有其他商人们的活路?又该置天下百姓于何地呢? 魏皇是挺想要让平民百姓都用得上玻璃的。 玻璃不是钢铁,材料费不了多少钱,真要说起来,也就跟普通的陶瓷琉璃差不多,如今大家欣喜,也不过是胜在一个新奇上。 而玻璃若要在大魏市面上流通,那这个定价势必就不能太高,十几、二十几、三十几文也就差不多了。bigétν 若再贵点,走精品路线,专门卖给达官显贵,那做工方面就得格外的精细,如宫中制品一般。 这样的东西,方才能拿出去卖给大魏以及大梁的世家贵族。 因为挂念着赚钱,魏皇下朝后也一直在思索这事。 他在想这活计应该交给谁去做。 交给底下臣子? 六部中就没几个真的对他忠心耿耿的! 而且朝中官员大多都是世家贵族出身,在明知皇帝会“坑”他们钱的前提下,难道他们在知道后不会做什么小动作? 魏皇是想闷声发大财的。 当然,对魏皇忠心的也有,但那都是些古板严肃的老学究,张口闭口就是皇室威仪、道德礼法。 若让他们知道他要去做生意卖玻璃,不说支持了,估计第一件事做的就是劝谏,让他打消念头…… 什么道德礼法的,魏皇才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钱! 是能将国库填满的小钱钱! 这几年大魏境内不是旱灾、就是蝗灾、要么就是水灾的,为了赈灾,国库早就不是那么丰裕了好吗。 这要后面再多几个灾难,魏皇下罪己诏倒是小事,就怕国库空空如也,再也拿不出钱粮救济百姓了! 人选的事,魏皇从下朝到批奏本,中间一直都在思索。 李成见他心神不定的,不免出声询问,“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不知老奴能否有这个荣幸,替陛下分担一二?” “哎。” 魏皇叹了口气,搁笔仰头,神色略有忧愁,“李成啊,你说,朕想找个人做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臣子听话的少,偏偏还不能一下全给换了。 真是羡慕太祖啊。 开朝皇帝,位于权利巅峰,想杯酒释兵权,臣子连个屁都不敢多放一个,想给子孙排除异己杀功臣时,也没见哪个臣子叨逼叨,要振臂反了他的……真是羡慕死了。 羡慕归羡慕,但魏皇也就是单纯的羡慕一下。 毕竟,性格使然,魏皇不是那种多疑、掌控欲强的帝王,大多时候,他都是宽容温和的。 对皇帝的牢骚,李成作为魏皇身边的大太监,那是不可能只当它是一句简单抱怨的。biqμgètν 【陛下这话,难不成是在对臣子不满?不应该啊,今日朝堂上不是还龙心大悦吗?看来是对皇子们不满了,也对,九皇子年纪最小,却最安分省心,还有本事,对比不安分的大皇子他们……确实闹心了些】 魏皇:…… 狗奴才心思还不少。 李成在一旁笑道:“整个天下皆是陛下的,陛下想用谁就用谁,大魏人才济济,陛下何愁找不到鞥能用的人。” “是吗,那你说说,朕能用谁?” 这话出乎李成意料。 他没想到陛下居然还会接上,毕竟这就是一句奉承话啊! 李成支吾,面色为难,“这,这奴才哪儿能做的上主,奴才可不通朝政,陛下说笑了。” 魏皇轻哼一声。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拿起笔准备继续批奏本。 刚批了两个,魏皇突然抬头,“现在何时了?” “回陛下,快到午初了。” 魏皇了然,“哦,那皇子们快下学了吧,行,你去把九皇子叫来。” 李成去叫魏钰的时候,彼时他正跟四皇子和八皇子在一起。 上午放学,魏钰是打算和他八哥回去休息的。 奈何这刚一出门,就看到他四哥守在外面。 对于他四哥这个人吧,魏钰其实还挺羡慕的。 有娘撑腰,从小就活得欢快,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用发愁,父爱大家都没有,算是一样,但有母爱包裹的小孩,长大后到底是有些没心没肺的。 魏钰小时候被他四哥“欺负”过。 那种欺负不是对方在刻意的仗势欺人,而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所做的那种行为其实是在欺负弟弟。ъitv 因为那就是四皇子的生活。 幼时四皇子习以为常的一切,对于无依无靠的魏钰而言,就是一种奢侈。 当然。 魏钰要是一个真小孩,从小在他四哥这样的鲜明比照下活着成长的话,那长大的他要不是自卑怯懦,要不就是愤世嫉俗。 可惜了。 魏钰不是。 幼时那些在别人眼中四哥对他的“欺负”,其实魏钰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甚至,他在看他四哥的时候,那根本就是在看一块移动的“大蛋糕”! 只要他四哥过来找他玩,那他铁定就能从对方手中骗到吃的玩的好吗! 小时候魏钰别提多盼望他四哥能过来找他了! 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他四哥终于长大,终于知道自己那么多年对弟弟的恶行的缘故,反正魏钰八岁之后,他四哥就很少来找他了。 这次陡然在上书房的庭院外看到四皇子,尤其听他说还是来找自己的时候,魏钰是真挺惊讶的。 “四哥找我何事?” 赶着回去吃饭,魏钰是真没时间跟他叙旧,所以就直接问了。 四皇子也知道这个时间点是干嘛的,所以也不啰嗦,笑道:“我们多年兄弟,怎么做兄长的还不能来找你叙叙旧了?走,去你宫里,正好同你俩聊聊开府的事。” 还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八皇子并不喜欢四皇子。 但是说到开府的问题,他还是愿意听听的。 三个人往西三所的方向走,路上,四皇子一直在给魏钰和八皇子说布置府邸的事。 魏钰和八皇子听得很起劲,偶尔还提了下自己的意见。 不过,当四皇子觉得聊得差不多,想要说今天早朝的事,顺便提一嘴玻璃时,李成公公就带人来了。 第032章 他爹找 李成带着人拦住了三位皇子。 给三个人行礼问好后,李成就冲着魏钰道:“九皇子,陛下让你去趟养心殿,您请。” 当着四哥八哥的面被爹叫走,魏钰有点儿为难,“现在?” 李成笑道:“是,陛下正在养心殿里等着您呢。” 没辙,鬼知道是不是找他要方子的。 魏钰头皮发麻,他那俩方子还没写完呢! 小安子手速慢得很,听说是要给陛下看,愣是一笔一划写的极为工整,稍微有点儿差错他就把整张纸都给撂了。 他这个做殿下的都没他奢侈! 听到父皇要找魏钰,四皇子稍微愣了下后就回神了。biqμgètν 他以为父皇是为着早朝玻璃的事,所以将魏钰叫过去表扬的,因此就直接恭喜了一声。 “九弟好本事,今儿早朝,你给窑厂那边写的玻璃方子被匠人给造出来了,父皇叫你过去,估计是为了赏你的,去吧,赶紧的,别让父皇久等了。” 魏钰和八皇子俱是一愣。 魏钰:啊?不是当面催我要方子的啊? 八皇子:玻璃?什么是玻璃? 一句两句说不清,李成还在旁边等着,再磨蹭就不对了。 魏钰只能先给两位哥哥赔不是。 “四哥,八哥,那我先去见父皇,有事我们回头再聊哈。” 八皇子无所谓,四皇子却笑着应下。 “行,你去吧。” 魏钰就这么跟着李成去了养心殿。 路上,不确定他爹找他是不是四皇子说的那事,于是魏钰又问了下李成。 李成回道:“殿下,这奴才哪能知道啊。” 魏钰略感失望。 “不过今儿早朝的时候,陛下对玻璃确实很欢喜。”李成又道:“陛下还说殿下您聪慧,心中甚悦,想来这会儿叫殿下您,应当不是什么坏处。” 作为跟皇帝接触最多的人,李成对魏皇的态度是看得分明的。 从前陛下看重几个年长的皇子,对年幼的皇子皇女皆有疏忽,但自从陛下被雷劈后,再醒来,他就对大皇子等人疏远了起来,不再同以往那般看重,反而是更喜欢起了六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几人。 若说这缘由嘛。 李成倒也能明白。 毕竟作为一个皇帝,一个父亲,谁乐意见到自己出事时,底下的臣子毫不关心自己,反而却在乎自己屁股下占着的位子呢? 李成也后悔。 他忠心陛下多年,当时怎么就跟昏了头一样,贸贸然就接了贤妃那袋金子给她说了陛下当时的情况! 虽说陛下醒后,他第一时间就将金子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但背叛就是背叛,背主的奴才赐死都不足惜! 李成万分感激陛下后来没有跟他计较,这才能让他继续在陛下身边伺候着,不然如今哪儿还有他活着的机会啊。 而现在陛下看中喜爱九皇子,作为忠于陛下的人,李成自然不介意给魏钰多说一些,提醒他几句。 知道自己此去危险系数低后,魏钰放宽了心。 他还以为自己过去后真会受到表扬赏赐的,可事实上就是他想多了。 有个毛线的赏赐! 他爹叫他过来居然是问他有没有法子卖玻璃?! 站在殿中央,魏钰看着他爹目瞪口呆。 【我想好怎么谢恩了居然给我说这玩意儿?!】 魏皇一顿,瞥了魏钰一眼。 然后他当什么都没听见。 赏赐什么的之后再说吧,万一臭小子又喊着要请假,那他这假到底是请还是不请啊? 魏皇催他,“行了,你也别在这儿卖乖,你给我说说后世的商人都是怎么卖东西的,可有什么法子能赚的更多?” 魏钰无语。 这商人还能怎么卖东西? 不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想卖价高? 那前提你的货物得值钱啊! 哦不对,还有可能是营销手段好。 魏钰想了下,问他爹:“您对这玻璃的定位是什么?是走平民路线,价格亲民实惠呢,还是走高端精品路线,物以稀为贵卖给有钱大家?” 魏皇:“当然是两手都要抓了。” 魏钰对他爹连想都没想就直接说的野心竖起大拇指,“好样的,我就知道爹你是个干大事的。” 一看就是早就想好了的。 “你说的平民路线,朕早有想过,会卖给百姓一个实惠低廉的价格,可是这样就赚不了多少钱。” 魏皇皱眉,直接给魏钰说了实话,“朕不贪图百姓的钱粮,朕苦恼的是该如何让大魏和大梁的高官世家掏钱!”biqμgètν 魏钰:…… 好家伙,薅还是他爹敢薅。 不过魏钰也知道,古代立起来的世家都是富得流油的,有的世家子甚至活得比皇帝还舒坦。 而世家这些钱都是哪儿来的呢? 无一例外不是从百姓身上剥削得来的。 世家的田契,动辄就是上万亩,而这么多亩的田是怎么来的呢?不是趁人之危低价购入,就是吞并,开垦隐田。 而世家的奴仆,多的更是有上千上万人,这些人除了买来的,更多都是趁着灾荒收拢的流民,让他们自愿卖身成奴。 田地,人口,放贷……世家只会越来越有钱,而没了田地又没了身契的百姓,最后只会以身抵债,子孙皆为奴,借贷还贷,生生不息。 薅世家的钱,魏钰不心疼,魏皇那就更不心疼了。 魏皇只恨不得抄了大魏所有世家的家,将他们的财富全都充缴国库,然后发还给百姓! 知道他爹是要薅世家的钱后,魏钰想法就多了。 世家有钱,但也不是傻子。 想让世家出大价钱买东西,那东西肯定就不能普通了,必须要精美、稀奇、还要独一无二! 上赶着推销的别人不会稀罕,必须要让他们心痒难耐,最后自己主动上门求着要卖,这样才好方便哄抬物价,奠定一个高! 奢侈品嘛。 必须得有逼格。 而奢侈品背后的“势力保镖”嘛,那也必须得有牌面! 魏皇在给他爹讲了遍现代奢侈品的营销套路后,最后给他推荐了那个“牌面”。 “爹,这事你让四哥来做,四哥绝对给你办得妥妥的,信他!” 第033章 真贪啊 要说魏钰推荐四皇子来卖玻璃,那还真就不是乱推荐的。 他四哥是个很有经商头脑的人,这点在魏钰小时候骗他吃喝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比如,四皇子对金钱数字很敏感,提到东西的时候可能还不会有什么,但一旦涉及到钱,什么“这盘点心要花十两银子”、“未及冠皇子月俸五十两”这些,那当魏钰要骗他的时候,他就会斟酌,最后取损耗最低的给出去…… 又比如,魏钰第一次对着四皇子空手套白狼忽悠到点心后,后面无论多少次,四皇子都会保持着一份警惕之心。 再比如,四皇子这个人不止没心没肺,他脸皮还格外厚,明知八皇子不待见他,偏偏还能装作不知道似的继续笑脸相谈……这是一个皇子甚少能做到的。 所以,综上,四皇子有经商头脑,还有商人的警惕心,以及厚脸皮和超然地位。 这样的他不是最佳人选,谁还是? 当然了。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嘛,那还得是魏钰自己想报恩来着。 不管幼时是不是他骗的四哥,到底那个时候,是因为四哥的救济,这才能让他和八哥以及静安过得更好。 魏钰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 对于魏钰的提议,魏皇并没有立即反对。 因为他自己之前就有想过,是否应该交给他的儿子们来办。 不过皇子们自诩高贵,估计都不会想着去经商,毕竟士农工商,商人地位自来低下,想来是没有皇子愿意去的,所以魏皇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现在魏钰既说的如此肯定,这就让魏皇又升起了打皇子主意的想法。 “你四哥当真愿意?”魏皇问道。 魏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小眼神,“父皇你要不相信,可以直接去把四哥叫来啊。” 【那么好的经商人才,那得物尽其用啊,不愿意也得把他忽悠愿意喽!】 魏皇:…… 等到四皇子一头雾水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魏钰正在跟为魏皇激烈讨论着什么。 魏钰:“不对不对,跟宫里那些用玉石做的盆景不一样,那些虽然是贡品,寻常人家不能用,但世家那些人肯定都是见过的,而我们卖的就是新奇!肯定不能是以前有的。” 魏皇:“行,朕的主意不可取,那你来说,你说什么新奇!” 魏钰:“这不得集思广益?我一个人哪儿能顶啊,您不能因为我见多识广就把我当牛使唤啊。” 魏皇、四皇子:…… 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老实请安吧。 四皇子给魏皇行礼请了安,并询问他爹找他干嘛。 魏皇伸手指向了魏钰,“你九弟的主意,叫你拿着玻璃高价去卖给世家,老四,这差事你可愿意做?” 魏钰瞅了眼他爹,默默认下了这口黑锅。biqμgètν 四皇子听清楚后很诧异,“让我拿玻璃高价去卖?” 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乐意的样子。 魏皇估摸着要劝,结果下一秒就瞧见他以为不乐意的老四喜笑颜开起来,那神情,很是叫一个不值钱。 “父皇放心,这差事儿臣愿意去做!” 【这不赶巧了吗,我就打算做玻璃生意的啊!我与九弟还真是心有灵犀】 魏皇沉默,一时间都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串通好的。 领了差事那就得做好,为避免后面出问题,四皇子问起了详细事宜。 “父皇,此事是否以朝廷的名义去做?” 魏皇直接拒接,“什么朝廷,朕可没有叫你去卖玻璃,这事是你九弟提的,玻璃方子也是他的,正好他马上就要开府,你俩出去赚点钱有个进项好维持王府开销,这很正常。” 说的很冠冕堂皇,很像那么回事。 但这事要没皇帝首肯,谁又敢做呢! 于是四皇子就懂了。 他凛神,先是看向魏钰,表示感谢,“多谢九弟,四哥在这儿先跟你说声谢,等进了账,四哥分你两成。” 然后他又看向魏皇,义正言词道:“父皇,卖玻璃的钱,儿臣与九弟愿意拿出五成上缴国库!替大魏百姓多出一份力,还望父皇成全!” 魏皇老怀欣慰,“好好好,你这个心很好,朕甚是感动,老四,朕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四皇子昂首挺胸。 “不过。”魏皇话锋一转,眉头皱起,一脸忧愁,“大魏这几年频频遭受灾荒,为赈灾,国库不丰暂且没什么,就是苦了居无定所、忍饥挨饿的百姓啊。” 此话一出,魏钰和四皇子心里齐齐冒出一句—— 【真贪啊!】 可不就是贪嘛。 这光明正大打着百姓旗号卖惨的,目的是啥? 当然是哭穷啊! 魏钰朝他爹投去鄙视的一眼。 五成利都还嫌不够,居然还要,咋的是让他和四哥两个出方子又出力的人喝西北风呗?然后他老人家自己坐收渔翁利? 真是万恶的大地主boss! 四皇子心里也在滴血。 本来他自己可以有三成的,结果父皇不满意还要,那他总不能把已经说出去给九弟的两成拿回来吧? 多有失体面啊! 所以最后损失的还是他自己。 四皇子忍着心痛,挤出一抹微笑对魏皇道:“父皇说的对,儿臣身为大魏皇子,理当为百姓多做点事。儿臣愿意,再让出一份利交于国库!”biqμgètν 【哎呀心好痛啊!!!】 四皇子是心痛了,但魏皇却是高兴坏了。 皇帝满意点头,挥手让他俩可以下去了。 “出去吧,生意的事儿你们自己商议,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朕,哦,对了,朕允许你们可以找灰卫使帮忙。” 灰卫使,一个只对皇帝负责的势力组织,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英侍卫。 按照魏钰的话来说,这组织就相当是明朝时期的锦衣卫。 那一个个的,是真的帅啊。 是能将人帅出一脸血的那种帅啊! 尤其是指挥使霍廷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帅哥没错吧? 哈。 事实上还真的就是啊! 魏钰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就被那酷哥的眼神给煞到了。 脸都还是其次,重要的是那种冷冰冰不把人当人看的眼神,气质肃杀,典型从刀山火海里出来的狠辣人物,拔刀必见血啊! 第034章 会所 知道还可以找灰卫使帮忙后,魏钰兄弟俩就兴奋地退下了。 一出养心殿,四皇子就同魏钰道谢。 “九弟,四哥真是谢谢你了,肯将这机会让给四哥。” 四皇子笑叹道:“你四哥我这么多年啊,手底下也就几个庄子,几家铺面维持府内开销,委实是穷得很啊。” 啥庄子铺面都没有是真穷的魏钰沉默。 四皇子还在继续。 “开铺子做生意的事,你四哥我从前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可惜这事不体面,父皇不会允,所以四哥我啊,一直以来也就是想想罢了。” 说到这里,四皇子看向魏钰,眼神探究,“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父皇居然会被你说动让皇子做生意,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分明是老头儿自己一早就打好了主意,他就是推波助澜说一声而已! 魏钰羞涩,“啊,说来惭愧,弟弟我也没什么本事,左不过是父皇比较疼我罢了。” 四皇子:…… 疼不疼的就算了,还是问别的吧。 四皇子问起了他之前跟魏皇谈论的问题。biqμgètν “你之前是在跟父皇讨论玻璃的样子吧,我听你说宫里的样式不稀罕,你要新奇的,怎么样才算是新奇?” 哇,新奇啊。 那可真就是太多了。 魏钰恨不得拿出照片,给他看下现代五彩斑斓又漂亮的玻璃制品。 他想了下,给他形容了下他见识到的,“首先呢,什么玻璃瓶、玻璃杯。玻璃茶具,那都是可以做出来的,让匠人们做出一些形状新颖优美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也就不提,可以做个添头。” 这个还是添头? 四皇子眉头一皱,就听魏钰继续道。 “四哥可以做玻璃弹珠,这个玻璃弹珠,形状跟上供的珍珠一样,不过却是透明的,里头可以添加五彩斑斓的琉璃加以点缀,琉璃可以做成不同的花纹,譬如梅兰竹菊、猫狗兔子,做成一种系列……” “四哥还可以做玻璃灯罩,玻璃雕塑,彩色的透明的都行,只要客人给够钱,还可以专门给他定制一个专属的,哦对,四哥你还可以建一座玻璃房,里面全摆着玻璃制品,客人不需要进店都能看清楚……” 随着魏钰说的越多,四皇子眼睛就越亮。 那神情,瞧着就是一百个懂了的样子。 “你这个玻璃房不错!这用玻璃做成的房子,光想想都觉得敞亮……” 四皇子陡然拍手,眼神晶亮,仿佛已经想到了房子建成的样子,“我若是能在花园竹林中有这样一间房子,雨天不用躲,坐在里面品茗赏景,夜晚不用担心蚊虫,赏月谈心……这对士人来说,绝对是聚会谈事的雅兴之地啊!” 魏钰佩服。 好家伙,他四哥这是要打造古代士人版的会所啊。 “有钱途!” 魏钰肯定他哥的想法,“这想法很好,会所建大点儿,城外画个地儿,建个园子,什么花园、竹林、泳池、书楼、宿舍的都建起来,里面能用玻璃的就用玻璃做景观,开始第一批只邀请读书人,办个宴会,打出名气,后面进来的人就收取门票费……” 魏钰想的是如何做会所赚钱,而四皇子却想到了别的。 四皇子沉吟了下,“这样的地方,用来招揽士人很是方便显眼,或许得跟父皇请示一番才行。” 魏钰哽住了。 他瞥一眼四哥,没好意思说还有更显眼的一事没说。 那就是玻璃是可以做凹凸镜的。 而凹凸镜又可以做什么呢。 第一个就是望远镜了。biqμgètν 这东西放在现代看很平常,但用在古代,呵呵,军事上不要太方便哦。 第二个就是镜片了。 古代近视眼是很多的,特别是读书人,几乎没有几个成年人不近视的。 毕竟读书人读书,目的就是为了科举做官,而科举制度的残酷,那可要比现代的高考残忍百倍不止。 成千上万的读书人,最后能中试为官的,也不过区区百来人罢了。 而为了能高中,读书人们几乎是日夜苦读,夜晚天都乌漆嘛黑了,也会亮起烛火继续苦读。试问就这样的求学环境,这样的看书环境,哪个正常人的眼睛能经得住这般长时间折磨的? 近视很正常。 要匠人们能把凹凸镜做出来,制成望远镜、眼镜啥的,那铁定能发财。 魏钰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先对四哥说。 他对四皇子道:“四哥,这事你先回去再好好琢磨下吧,实在不行,我回去给你画几分样式,你到时候直接给匠人看就行。” 四皇子现在满脑子都是会所,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好,那我回去想想,先走了。” 同四皇子分别后,魏钰终于回了自己寝殿。 回来时,小安子准备的饭菜已经快凉了,魏钰也不甚介意,端起饭碗就吃。bigétν 小安子倒了杯热茶给他,道:“殿下,八皇子回来时同奴才说,让您回头给他解释下什么叫玻璃。” 魏钰嘴里快速扒着饭,无所谓嗯嗯了两声。 小安子瞅他这幅不放在心上的样子,默默又加了句,“八皇子把您藏在床底下的话本箱子拿走了。” “什么!” 拿着碗筷的手一下就给僵住了。 魏钰嘴里塞着满嘴饭菜,一脸震惊地看着小安子,“什么时候的事啊?难道是刚刚?你就不知道拦着点啊!” 平板里小说中的龙傲天看来看去就那么一个模板,看多了他也是会腻的,而他腻了就会看古代书生们写的话本子…… 话本子内容就不说了,关键是那箱子他前日忘上锁了啊! 他八哥不会打开看后把他的精神食粮全给烧了吧?! 不要啊—— 小安子呆着一张脸默默道:“八殿下要拿,奴才怎么拦得住,而且殿下,我都不知道你把话本箱子藏床底的。” 魏钰心头一梗,一把捂住胸口蛋疼。 这他能怎么说? 该说是他今日上课时,八哥问他昨晚是不是又做贼时一个说漏嘴,讲了自己偷看话本的事??? 望着桌子上的饭菜,魏钰嚼了嚼嘴里的,一脸麻木。 算了。 这都半个时辰过了吧,估计他八哥早看完箱子里的东西了。 第035章 骚操作 魏钰隔壁,八皇子的寝殿内。 确实已经打开弟弟箱子并拿出书看了的八皇子,此刻正红着耳根一脸麻木的手握一本书。 他的眼神既羞又恼,隐隐还带着丝纠结,小眼神瞟一眼手中的书,又瞟了眼箱子里厚厚的一沓,也是牙根一咬,恨恨低骂了声。 “魏钰这个混账!” 八皇子把手中书一撂,书本合拢落在桌上,封面是正儿八经的《五经正义》。 但。 这书就是套着一个《五经正义》的壳而已。 内容是啥? 呵,要是正经内容八皇子也不至于这么恼了! 魏钰这厮居然没事在偷看避火图! 瞥了眼桌上的“五经正义”,八皇子一想到里头十分清晰逼真的精美画面,就一股子气血上涌。 不是激动的,是羞的! 亏他今日见魏钰精神不振,还以为他真是看到了什么好看的话本子所以精神不济,还想着借来一观……bigétν 八皇子咬咬牙,没好气地又伸手去翻箱子里其他书籍。 《金刚经》、《孝经》、《史记》……乍一看确实都是十分正经好学的书,然而翻开一看吧。 呸! 都是外面套着一层壳子的二手书! 里面不是避火图就是淫词艳曲,一个能看的话本子都没有! 八皇子抖着书,想要将外面套着的那层皮子给抖掉。 然而他这举动就是徒劳的,那皮子就是原装货,压根就不是魏钰做的手脚,一买来就是这样的好吗! 八皇子更气了。 他将所有书重新扔回箱子里,关上后找来下人,问隔壁九皇子回来了没有。 “回殿下,九殿下方才已经回来了,约莫一刻钟前。” 得到魏钰已经回来的准确答案,八皇子抱着箱子气势汹汹就过去了。 “魏钰,你给我出来!” 魏钰才搁下碗,正要端起茶杯漱口呢,陡然间就听到外面他八哥的声音响起来。 这声音听起来不太妙,想到他的精神食粮,魏钰顿时就有种想溜走的冲动。 可惜,殿内就那么大,除非正面当着他八哥溜走,不然躲在哪儿都会被发现。 “哎。” 魏钰叹口气,挥手让小安子下去,“你出去,别在门口站着。” 要被哥哥训了,少一个人瞧见都能少丢一点脸。 小安子才退到门边,八皇子就抱着箱子进来了。 “八殿下安。” 听到小安子的行礼声,魏钰立刻露出老实讨好的微笑,上前去迎他八哥。 “八哥,瞧你怎么还过来了,瞧你这满头汗累的,先坐先坐,弟弟出去找人给你烧茶哈……” 魏钰说着就要往外走,然后直接就被八皇子揪住了衣领子。 “站住。” 八皇子冷酷一笑,下巴一抬,冲他示意自己怀中的箱子,“你给我解释一下这里面的东西,我倒想知道你几时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皇子教育向来都是比精英还要精英,这种书籍几乎都被划分到三教九流一堆,除了大婚之后的日子,宫里几乎不会出现。 魏钰嘿嘿一笑,开始狡辩,“哎呦,八哥,看你这多严肃啊,弟弟我其实是在了解风土人情啊!” “风土人情?” 八皇子眉头一下子就给扬起来了。 看个避火图还给他看出风土人情来了?可真能扯啊。 八皇子松开揪他衣领的手,把箱子放在桌上,示意他继续,“你说,什么风土人情。” “啊,说到这里,那我就得给你好好拾掇拾掇了。” 魏钰一撸袖子,从箱子里拿出一本《孝经》,翻到指定页面,然后指给八皇子看。 “喏,八哥你瞅这儿,你看看这一段,故事写的是南苗的一对有情人私奔,这里正好私奔到另一个村子里了……” 话本子快杵到八皇子鼻尖了,八皇子后仰,眯着眼看魏钰指的这一段。 “美人在怀,温润如玉……如浮木,起起伏伏,醉生梦死……” 淫词艳曲!ъitv 八皇子耳朵又红了。 他开口要骂魏钰不正经,转头却看到魏钰板着一本正经的脸,说着一本正经的话。 “八哥,你耳朵先别红,先别害羞,咱们眼睛别乱看,你看这儿!”ъitv 八皇子:…… “咳咳,谁乱看了!” 八皇子狡辩,少年人眼神闪躲,却又在弟弟不赞同的眼神下继续看着他指的方向。 魏钰道:“八哥,你看,这书中的村民在有情人想要问路的时候,提到了小心‘五毒’,而‘五毒’在我们中原看来,就是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但书中写到的五毒,却是蝎子、蛇、蜈蚣、蟾蜍、蜘蛛。” “这本书是从南苗那边传过来的,背景就是写的南苗,南苗人与我们中原人习俗不同,大魏若是想彻底收服南苗,那我们就得好好了解对方不是?我这是在做功课办正经事呢!” 八皇子听得大为震惊。 魏钰这话是狡辩吗? 肯定是狡辩。 但他能从这种淫/书中提取这种关键信息,这就让八皇子是真没想到的了! 毕竟谁会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呢?谁人买这种书是为了摸清南苗的风土人情呢?那不都是奔着色/欲而去的吗! 也就他九弟是个奇葩了,居然还能想到这方法。 八皇子震惊过后,想到南苗人的团结,以及各种狠辣手段,不禁又询问魏钰道:“你还从这些书中知道什么了?南苗人会驱动蛇虫的手段有写吗?” 南苗那边多崇山峻岭,气候湿热,比一般的地方更容易滋生蛇虫。 除了南苗本地人,中原人过去,几乎都受不了那边的环境,很容易就被各种蛇虫侵扰。 大魏的军队就是因为这问题,过往几次三番都没能成功拿下南苗。 就跟北胡一样,拿下了就会因管理问题,被南苗人或北胡人重新反叛。 魏钰抖了抖书,十分光棍地道:“不知道啊,这书我还没看完呢,要不八哥你自己来看?” 魏钰这说的是实话。 他能看的娱乐书实在太多了,几乎是看一本腻一本,能让他全部看完的实在太少,很多都看了一半就不看了。 这本《孝经》就是。 第036章 钱是万能的 八皇子对魏钰让他自己来的这话给羞了脸。 他还是个如玉一般的少年君子,没大婚、也没心仪对象,平时待在宫里,看见的不是他爹的女人,就是一些小宫女。 八皇子对男女之事不能说是没开窍,只能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九弟和静安都过上好日子。 瞧着八哥那副游移不定的样子,魏钰直接把书塞在了他手里,“哎呀,八哥你就拿去看吧,我还有好几本从南苗传过来的书,没准儿你还真能从里面找到对付南苗人的办法呢。” 魏钰又在箱子里翻了翻,凭印象找出了那几本南苗来的书。 都这样了,八皇子干脆也就不推辞了。 他瞅了眼魏钰,问,“你这些书怎么得来的?” 宫中不允许出现这类书,八皇子挺想知道魏钰哪儿收集到的这一箱子。ъitv 说到这个,魏钰嘿嘿一笑。 他盖上箱子盖,道:“八哥你就是老实了点,跟着弟弟混这么久,怎么还是没学到我的聪明劲儿呢。” 这话嚣张到八皇子抬起手准备打人。 魏钰赶紧喊停,“哎呀!这世上哪有不让做就真不让人做的道理!八哥你只要明白,规矩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的,私下里你只要不被人发现,钱就是万能的!” 八皇子一顿,狐疑看他,“你用钱收买的采买太监?” “聪明!” 魏钰笑嘻嘻点头,抱着箱子走到自己床榻前,将箱子子塞到了床底,然后又从一边的屏风后又掏出个精致的小木箱子。 他抱着小木箱子过来,上面的锁已经被打开,魏钰打开箱子给他八哥看他的小金库 “喏,这就是我的全身家当了,一直想着开府后做生意用的。” 八皇子看着箱子里面的银票、碎银傻了眼。 他伸手去拿,银票后面还是银票,一个个碎银重量不一,角落里还放着用绳子串着的几贯钱。 数着手中的银票数额,八皇子人麻了,“你这些年究竟从宫人手中骗了多少钱啊?” “嘿!八哥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 魏钰嗔他一眼,“什么叫我从宫人手里骗钱啊,这分明是他们托我办事自己献上来的好吗,你弟弟我本事大,财力雄厚,天上文曲星下凡,财神爷都托梦我是他亲传弟子来着。” “亲传弟子?” 顾不上吐槽,八皇子思想一下劈了叉,“文曲星还是财神爷的弟子?你这降辈儿了吧。” 魏钰摆手,“这都不重要,谁跟你说这些了!你只要记得你弟我马上就要开始发财了就好。” 没有无缘无故的幺蛾子出现,如果有,那肯定是折腾出来的。 八皇子斜眼看他,“你又做什么了?你还没跟我说玻璃的事呢,是不是跟这有关。” 聪明的八哥。 “是啊,就是跟玻璃有关。” 魏钰打了个响指。 他将这几日关于玻璃的事都跟八皇子说了遍,不过具体跟他爹说的那些话,魏钰还是没有告诉八皇子的,只是草率说了几句有关的。 听完的八皇子又震惊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感情那日在宴会上,父皇说你会做无色、玻璃是认真的?可你上哪儿知道的这些,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八皇子跟魏钰的关系,那真的就是比亲兄弟还铁哥们儿。 两个人从小就没怎么分开过,有人夜晚尿床这种隐私事,对方说不得在第二天都会知道。 所以若说会有什么异常,双方几乎都能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 烧玻璃这种非亲身实践不能知道的法子,八皇子自己都不知道魏钰会,素日来根本不曾关心他们的父皇,又究竟是从哪儿知道的呢!biqμgètν 魏钰眨眨眼,看着他八哥紧蹙的眉头,只能在心里说一声对不起。 毕竟,他爹会读心术、他自己又有平板这事,注定就是不能说的秘密。 他同他爹两个人能有坦白互揭马甲的机会,纯粹就是个意外。 若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瞒不下去,估计都是要把秘密带进棺材里的那种。 魏钰是个矛盾的人。 他有大爱,但他也并不是无私的人。 他自私,事关涉及自己生死的秘密,他宁愿带进棺材里,也不想说出去给自己的后半生带来无尽的麻烦。 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魏钰对着八皇子眯眼一笑,道:“八哥,你要知道一句话,叫做‘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九弟我聪慧绝伦,通过看书会点小技巧那不是很自然的事嘛,大惊小怪了啊。” 魏钰的态度太过自然而然了,这让八皇子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大惊小怪了。 八皇子眉头紧皱,不禁低声喃喃反问自己,“真的是我大惊小怪了?” 魏钰肯定,“对,就是你大惊小怪了。” 信,那肯定是不能信的! 八皇子冷哼一声,斜眼看他,“你这么能耐,那看你样子,应该还是会别的喽,有本事再说说?” 啊,这个那个。 该说什么好呢。 前人智慧太多了,感觉说啥都能说出一堆来,太难为人了不是? 魏钰斟酌着,脸上对着他八哥就挂起傻笑,说谄媚谈不上,说窘迫那就更不是了,反而更像是那个傲娇着的有恃无恐!ъitv 八皇子心有不好的预感。 他抿唇,“你,不会还真有吧?” 魏钰羞涩看他一眼,垂眸娇羞地点头,“嗯呐,弟弟我这几日还在写方子呢,父皇那边在催呢。” 八皇子仰天扶额,一时竟有些沉默不语。 太惊喜了。 这真的就是太惊喜了。 他还真万万没想到自家九弟居然还有如此多的本事呢? 亏得他从前还以为这混账是真的不学无术,都想好以后要怎样扶持他这个好弟弟了,感情那些都是骗他的?! 混不混账啊。 魏钰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混账,他拍着装钱的小木箱子,哄他八哥。 “八哥,四哥他玻璃挣了钱给我分红后,咱们就有钱了,弟弟的这点小钱,你拿一半,就当是给你赔礼道歉了。” 同样穷逼的八皇子:…… 糟糕,好心动。 第037章 上门 魏钰用一半的钱,凭实力告诉他八哥钱是真的万能的。 没见着他自己拿了钱后都不吭声了吗? 拿人手短啊! 揽在身上的事儿是越来越多了,俩方子还没写完,就又要给四皇子画图。 魏钰在给四皇子老实画图纸的时候,越想越不对劲。 他这不是要咸鱼的吗? 怎么搞来搞去好像还离梦想越远了! 就这发展,凭他爹那种周扒皮的精神,以及四哥厚脸皮的特质,会就此结束? 嘶—— 魏钰抓着毛笔有点手麻。 揽事儿了。 这他是真的给自己揽事儿了。 可真是该啊! 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魏钰有种想乘时光机回到过去扇自己耳光的冲动。 这没事瞎起哄个啥啊,是生怕自己引不来他人注意,认为他也是个想要做太子所以开始发力的“潜力股”? 麻蛋的。 魏钰可不想跟他几位有事业心的兄长争这些,也不想掺和进去,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太过出彩被人注意到,他决定写完方子后,后面安分些。 不过这有时候吧,想安分那还真不是能安分得了的。 至少玻璃这事,另外几个兄长闻着味儿就找上来了。 魏皇要四皇子做玻璃生意,虽然没有当着朝臣明面上直接下令,但四皇子领了差事,那自然是要有所行动的。 他在第二天就去找了工部的人,拿了那玻璃方子,又见了窑厂那些烧出玻璃的匠人,将其给借走,又着手派人在郊外另起一个窑厂…… 一番动作落在关注兄弟们动作的皇子眼中,那自然是相当不寻常的。 大皇子第一个就找了四皇子询问,旁敲侧击想知道是不是父皇的旨意,结果四皇子告诉他说,这是他与九弟两个人的小打小闹,就是想多挣点银子…… 这给出去的理由,大皇子信不信先不说,反正没两天,其他皇子也就都知道了。 钱嘛,谁不喜欢? 能有挣钱的活计,是个人都想掺一脚,更别提有意想做皇帝,需要大笔钱财来打理的皇子们了。 于是在魏钰还在冤种似的在殿内画图纸时,就见他大哥二哥一起找了上来。 “大哥,二哥,喝茶,不知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魏钰给他两位兄长一边倒水,一边觑着他俩的脸色,内心尴尬地直抠脚。 没办法,谁叫他这两位兄长的脸色一个比一个虚伪呢。 平时就不对付、见面就掐的两个人,今日居然一同找了上来,这不妥妥让他为难吗! 大皇子人高马大,剑眉星目,哪怕坐在凳子上都有种大刀阔斧的凶气,而二皇子文文弱弱,典型一股子君子如玉的气质。 两个人的个性很是鲜明。 相较于大皇子的“凶神恶煞”,二皇子要和气得多,他是个经常面上带笑的人,像传说中一肚子坏水的腹黑狐狸。 二皇子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大哥听四弟说,你们二人准备卖玻璃?” 这主题入的还真快。 早就有所预感的魏钰闻言,毫不意外的憨憨一笑,“是啊,我跟八哥马上就要开府了,父皇让四哥替我安排开府的事……” 魏钰低头,一脸的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操持开府的事,不过想来四哥应该花了不少功夫,而我也没什么好给四哥的,所以,就干脆同四哥一起做生意好了。” 听完后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齐齐一默。 就这? 不过吩咐下人去做的一个事,居然值得这么值钱的一个方子?! ——魏钰是不是太好骗了。 瞧着一脸单蠢的魏钰,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有种自家九弟是个傻子的感觉。 不过虽然这么想,但知道魏钰是为了报答才将玻璃方子给的四皇子后,两位皇子都歇了要掺一脚的心思。 毕竟是弟弟的谢礼,没道理谢礼都还要要一份的,未免不要脸了些。 大皇子知道没戏,坐了会儿后就又回去了,只二皇子还留了下来,跟魏钰聊了些其他的。 二皇子:“再过一月便是中元节,听我母妃说,皇后会在宫内设法会,届时父皇也会去苍山佛寺祭拜,正巧此事父皇已交给我来办,沿途若 是有什么不适,你尽可来同二哥说。” 哇塞。 瞅瞅,这瞅瞅! 有了价值的人果真待遇都一样了。biqμgètν 知道二哥这是在拉拢讨好他,魏钰只做不知道,却还是笑嘻嘻点头,“知道了二哥,到时候我同八哥一道,有事儿一定去麻烦你!” 不怕关系不熟,就怕对方压根儿就不想搭理。 二皇子笑着点头,“行,二哥还有事,就不在这儿久留了。” “好的二哥,那你路上小心啊。” 送走二皇子后,魏钰脸色一垮。 他招呼小安子进来。 “让你写的东西写完了没啊?” 小安子老实巴交点头,脸上顶着俩黑眼圈,“写完了殿下。” 磨蹭了这么些天,终于是给写完了。 魏钰松了口气,挥手让他把东西拿去给养心殿的李成。 小安子不乐意了。 他瞪眼瞧着魏钰,一脸不赞成,“殿下,这种事你怎么能交给奴才来做呢?这么好的邀功机会,你应该亲自去呈给陛下的!” 他家殿下好不容易有点作用脑子灵光了,怎么关键时刻又犯起傻来? 功劳哪有让别人呈上去的,自己去才能发挥出更大作用啊! 他小安子都懂这么道理呢。 魏钰瘫在榻上,死鱼眼看他,“你家殿下这么聪明,是缺功劳的人吗?” 反正他是不乐意去见他爹的。 老头儿心思多,万一去了又给自己揽上个事儿,那他还要不要咸鱼了? 他还等着过几天他四哥带他出去看府邸呢! 说好的出宫看宅子的,这么些天了还没个动静,魏钰人都些殃了。 不争气,太不争气了! 小安子恨铁不成钢,瞪着魏钰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恨恨走了出去。 院内,红中白板两个太监,照样跟个木头似的拿着扫帚扫来扫去。 小安子路过的时候啐了口。 “整天扫,地都被你们扫秃噜一层皮了,外人瞧着还以为咱院子多脏呢!” 红中白板一听,手一顿。 说的有道理,还是换个活儿吧。 他俩扔了扫帚,转头又去拿帕子准备擦窗子。 第038章 (标题水了) 小安子捧着方子去养心殿了。 因为是透明皇子身边伺候的人,小安子作为太监,比一般的太监地位还要低。 平素不说去见大总管李成了,他能认识养心殿的洒扫太监那都是烧了高香的。 不过虽说没啥地位,但好在小安子有个优点。 那就是他脑子缺根筋啊! 他有时候根本就看不出来别人的好意坏意的!人家在排挤轻视他的时候,他还傻乎乎的以为人家是真的在忙! 小安子到养心殿的时候,并没有在殿外看到李成的身影。 他请示了门口候着的小太监,说是九皇子有东西要呈。 奈何小太监没有大总管的眼力劲儿,还看不清如今陛下对九皇子的关注,只一句“贤妃娘娘在里面”就把小安子打发了。 小安子默默看他,想说你连请示一声都不请,怎么就知道陛下不愿意见?这是陛下主动让他家殿下写的东西好吗! 有点气愤。 但气也没辙。 他家殿下没啥地位,对比一直盛宠的贤妃娘娘,宫人们不把九皇子放在眼里,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哦…… 小安子气了几秒就自己把自己给劝好了。 他老实站在旁边,准备等贤妃娘娘出来后再找皇上呈东西。 小太监瞥他一眼,眼神轻视。 愿意等就等吧,反正让他进去通报是不可能的,谁不知道贤妃娘娘最讨厌有人打扰她跟陛下了,小心被穿小鞋子。ъitv 只能说小安子人还算幸运,没在外面等多久,他就看到了李成从殿外进来了。 见不到皇上,同大总管说也是一样的。 小安子冲了过去,老实将手中的盒子递上去,“李总管,这是我家九殿下呈给皇上的,说是陛下一直在催的方子。” 才从皇后那儿过来,陡然间听到这话的李成一愣。 陛下一直挂心着什么,李成可真是太知道了。 前几日他还亲自跑到九皇子那儿催过呢! 李成赶紧接过盒子,态度温和地问道:“九殿下没有亲自过来吗?” 小安子给他家殿下圆谎,“殿下正在温书,只托我过来将东西呈给陛下。” 李成这会子想到刚才小安子是站在门口的,他看了殿内,不动声色询问道:“小公公怎么不亲自进去?陛下可一直在等着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殿门前。 听到李总管这话,之前那个小太监脸色一变,竟是第一时间就开始冲李成讨饶。 “李总管息怒,小的刚刚有眼不识,不知道悟了陛下事,忘了给小公公通报,还请总管给小的一个机会!” 李成只是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挥手让其他人将他拖下去。 “陛下跟前,毛毛躁躁的,九殿下的人,哪儿是你们能轻慢的,拉他出去跪着。” 小太监被拖出去跪着了。 小安子看着眼前的一切,眨眼,然后沉默,心中隐有明悟。 啊,原来他家殿下是已经得陛下青眼了吗? 难怪殿下不急来着。 罚了不长眼的小太监,李成呈着盒子,带小安子进养心殿准备见皇上。 一进去,小安子就听到了贤妃的声音。 “这过几日就是七夕,民间还不知道如何热闹呢……” 魏皇:“七夕佳节,难得有个男女想看的好时机,爱妃若是想热闹,叫人在宫里办个宴会也成。” “哼,臣妾哪是要什么热闹,臣妾是想着铄儿啊,他如今都十七,再不成家像什么样子!” 陛下跟贤妃的交谈落入小安子耳朵里,他冷不丁也想到了自家已然十六的殿下。 【七皇子十七没成家不是很正常?八殿下也一样没有成家啊……哎,有娘撑腰正好,也不知道殿下几时才能找个女主子回来】biqμgètν 陌生的心声落入魏皇耳朵。 他抬眼看向进来的李成二人。 李成弯腰行礼,请示道道:“陛下,九殿下派人送东西来了。” 还想问带进来的是谁的人,如今也不用问了。 魏皇目光落在盒子上,脸上露出些许笑意,眼中隐有期待,“什么东西?” 李成讨好笑道:“当然是陛下您想要的东西了。” 他想要的可不就是那久等不来的钢铁和制糖方子吗! 魏皇大喜,“快,呈上来,让朕看看。” 皇帝的态度让一旁的贤妃有些摸不着头脑。 满头华翠的宫装丽人坐在一旁,容颜艳丽,瞧着半分不像是三十多岁育有两子的妇人,反而像是二十出头。 仗着皇帝对她的宠爱,贤妃是骄横,但她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知道自己不可能去看什么方子,但简单问几句倒是可以的。 瞧着看方子的魏皇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笑,贤妃忍不住挑眉。 “陛下,九皇子都给您写什么了?高兴成这样?” 【啧,就魏钰那样的懦弱废物,居然也能讨皇上欢心?难不成真跟铄儿说的一样,皇上要扶持年幼皇子了?】 魏皇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贤妃,笑道:“小九聪慧,深得朕心,他前段时日造出来的玻璃很不错,朕拿去给西岐使者看过后,连他们都说不出二话来,可见是给大魏长了不少脸。” 最小的皇子都给大魏长了脸,偏偏他的兄长却一事无成。 贤妃眼中略有不满,神色却没怎么变,笑盈盈道:“那九皇子还真是聪慧,不然我们大魏,还真就让那群西岐蛮人看笑话了。” 【不过就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堂堂一个皇子,跟一群匠人混一起,果然娘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连胎里都带着上不了台面的气息……】 魏皇眼眸深深,看着贤妃那张依然美丽的脸,心中却是突然冷腻了下来。 果然蛇蝎美人就是蛇蝎美人啊。 他不能因为这两个多月少进了后宫,就以为她们都改了性子。 性情要真有那么容易改,哪儿就还有虚伪一词呢? 这贤妃还不如皇后呢。 至少皇后内里粗鄙,但她不人身攻击…… 魏皇笑容稍作收敛,他冲贤妃道:“你先回去吧,朕还有政务处理。”bigétν 冷不丁突遭被赶,贤妃还愣了下。 她有些不满,但到底不敢说什么,只能不情愿地行礼退了。 第039章 辛辣 贤妃走后,魏皇看向小安子。biqμgètν “九皇子怎么没亲自过来?” 头回直面皇帝,小安子还算稳得住。 “回皇上,九殿下如这几日忙着给四皇子画图纸,这才没时间过来。” 自个儿主子虽懒,但该找补的还是得找补。 魏皇听到了小安子的心里话,知道魏钰是偷懒不肯来,他在心里哼了声。 臭小子才勤奋两天,转眼又开始犯懒了,真是搞不懂怎么会有他这么不争气的! 因为不孝子,魏皇得到方子的好心情都低了好几度,连带着本想给魏钰奖励的心思也没了。 他将方子重新放进盒子收好,随口问小安子,“九皇子在给四皇子画什么图纸呢。” 这几日四皇子忙着筹备新窑厂,所以还没来得及跟魏皇提“会所”的事,因此皇帝也就不知道魏钰要给四皇子画玻璃的设计图一事。 小安子老实说了。 听完后的魏皇眉头高挑,对魏钰说的那些玻璃饰品很感兴趣。 这说的如此详细,绝对不是一下就能凭空想象出来的,肯定是臭小子在后世见识过的。 不过,难道玻璃就只能当个饰品用? 没别的用途了? 魏皇有点怀疑,但没证据的事,怀疑也没用。 还是先放放,将工部、户部、兵部几位重臣叫过来商议下方子的事为重。 - 魏钰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出宫看府邸,是在七夕那天进行的。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出宫机会,不同于上次紧忙慌乱,魏钰这次趴在马车窗沿边,同他八哥一起望着京都的街道,满眼都是兴奋。 “哇塞,原来七夕佳节,京都是这么热闹啊。” 满街都是人,还多是少男少女,不是这处有活动,就是那处嬉笑声不绝于耳。 魏钰可没一点少年人的思春情愁,他思的是各处飘香的小吃点心! “啊——这个香味!” 闭眼深吸一口飘过来的肉香,魏钰一脸陶醉,“红烧肉!绝对是正宗的红烧肉,色泽金黄,油光闪亮,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鲜香味美,一定很好吃!” 魏钰形容得生动极了,这让坐马车内的另外两人很是无语。 一身青衣便服的四皇子坐在中央,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连瞧都没瞧见,就把这菜的味道给说出来了,莫不成是梦里吃到的?” 八皇子则是连看都没看魏钰,直接揭他底,“你上次对御膳房呈上来的烧鹅也是这么形容的。” 一个形容,能用在七八道菜上,都不知道他是真没文化,还是假没水平了。 魏钰放下帘子,挡住外面行人的探究,对二位兄长微笑道:“不重要,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弟弟饿了。” 才吃了早膳出来,居然就饿了,八皇子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四皇子倒是不介意,知道他俩难得出宫一趟,自然是希望两位弟弟玩的高兴的。 四皇子声音一扬,吩咐外面的车夫,“去聚福楼。”bigétν 聚福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多是些达官贵人去的地方。 魏钰下了马车,第一眼看到这个三层高的大酒楼时,对这家店的火爆生意心生羡慕。 门口进进出出都是人,周围还挺靠着不少马车,连店内的吆喝声他在外面都能听到。 魏钰悄悄凑到八皇子身边,对他八哥耳语道:“八哥,你说这聚福楼一天能赚多少银子?” 四皇子已经已经先一步进去,听到魏钰提到银子,八皇子脚一顿,转眼看他,“你做什么?难道你也想开酒楼?” 只是下意识问问,但听到开店这话,魏钰摸了摸下巴。 “也不是没可能啊。” 饭馆生意嘛,核心不就是菜好不好吃? 古代厨子非亲传不公布菜方,一个招牌菜就能引得老饕千里迢迢上门,而他有什么? 现代被无数人公布出来的各色菜谱,什么八大菜系,西式中式的,点心奶茶,连宫廷秘方他都能给翻出来好吗! 魏钰越想眼就越亮。 不是想到了自己会发财,而是想到了那些美味又馋人的菜品啊!大魏饭菜再好吃,哪就能真抵得过一代代流传下来并数次改良的名菜了?? 他现在就想吃个火锅烧烤都没有好吗! 大魏压根就没辣椒,唯一的一点辣味还是靠的花椒、茱萸、胡椒、姜,而这些调料突出的就是一个辛味,对魏钰而言,那压根就不辣啊! 气人。 想法又劈叉了的魏钰,坐在包间里看着满桌子的招牌菜肴时,那是一点都没胃口。 连点红都瞧不见,真是清淡的要死。 魏钰眼皮耷拉,耸着肩膀,满脸苦相。 他是越想火锅烧烤就越想吃,这越想吃就越是想起了火锅烧烤……偏偏还没有,不活了。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哪怕菜品十年如一日的温吞黏腻又清淡,但大家吃的都一样,所以魏钰还能忍。 但现在估计是出了宫,没了那种潜在的束缚,所以魏钰被压抑着的性情就显露了那么一丢丢。 他就是想吃个辣的! 真的! 进来前还喊着饿了要吃东西,进来后饭菜都摆上来了,偏偏却又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恹恹样子,四皇子和八皇子对视一眼,很是不理解。 四皇子问道:“九弟,为何不用?可是聚福楼的菜色不合你胃口?” 魏钰一掀眼皮,有气无力回了声,“啊,不是,弟弟我只是突然想吃点辛辣的了。” “辛辣?” 这个儿没听过,从前只听过辛味。 四皇子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点头,“辛辣的,可是在说想吃辛一些的?不若让后厨再多添些茱萸。” 魏钰脸更垮了。 茱萸有啥用啊,他要辣椒啊!biqμgètν 魏钰突然眼一亮,挺直背脊问四皇子,“四哥,你可知道有种植物,它的果实是尖尖的,长长的,开小白花,一开始是青色的,后面会变成红色……” 魏钰给他四哥描述起了辣椒的样子。 要知道有些时候,古人也许并不是没有发现新作物,而是他们可能因为不了解,就错误的把东西归类到有毒、或者是没用的观赏景物上。 第040章 薅羊毛 对于魏钰的询问,四皇子只能说是帮不上一点忙。 他是个皇子,是个久居京都、连外城都没出去过的尊贵皇子。 一个平素连豆谷的价格都不清楚的人,哪儿就懂什么植物长什么样了? 对着他四哥那张抱歉的脸,魏钰也是沉默地说了声抱歉。 是他高估了他四哥的有用性。 对不起。 是他的错。 “九弟,你说的那是何物?” 有些话不可能是无的放矢,描述的这般详细,想来是从前见过的,八皇子怀疑这又是魏钰从他的“黄金屋”中看到的。 魏钰道:“辣椒啊,这是个好东西,味道比茱萸还要辛,吃了它,可以助人排毒、排汗,还有驱寒呢。” “驱寒?” 四皇子就只注意到了这个,他不解问道:“茱萸亦可做到驱寒,你说的辣椒,同茱萸相比有何不同呢?” 啊哈,有啥不同啊。 魏钰想了下,“功效更甚算不算?吃了就能立刻冒汗,让人浑身发热,这算不同吗?” 从没吃过辣的人,第一次吃辣椒也许真的能把人辣哭。 “那此物于幽州百姓甚好啊!” 八皇子突然一拍桌子,两眼放光,“幽州气候寒冷,我听太师曾言,军民多是衣不蔽体,一到冬日几乎是无人出门,这辣椒要是真能让人吃了就发热冒汗,可不于幽州百姓有大益吗!”bigétν 幽州在大魏最北边,毗邻北胡,地广人稀,多有读书人形容那是不毛之地,一般被流放的犯人就是押去幽州的。 八皇子的话引起了四皇子的共鸣。 四皇子颔首,赞成道:“此言有理,冬日百姓缺衣少粮,炭火亦不足,辣椒不单能用于幽州,其他各州同样适用。” “四哥说的没错,若要有辣椒,那我边境军士也不用在寒冬苦守……” 两位兄长你一言我一句,所思所想皆是天下百姓。 这就显得魏钰更像个只知道吃的废物了。 魏钰:…… 惭愧惭愧。 别人想的辣椒是御寒神器,他想的就是火锅烧烤,真是罪过。 “诶,九弟,这辣椒你从何处知晓的?” 聊完终于想起话题发起人的四皇子,这会儿扭头问起了魏钰,“若能知道辣椒长于何处,我也好派人过去将种子带回来。” 魏钰瞅他一眼。 长在哪儿? 呵呵,海外信吗? 魏钰只知道从前他在历史上看到的是海外引进,不过那也是中华历史,对于如今的大魏而言,他还真就不清楚了。 保不齐大魏本地就有呢?或者大梁本地,总之都是要去找的。 “书上说的是海外,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想到如今大魏的船业发展,魏钰也是觉得牙疼。 不是说造船技术不好,恰恰相反,造船师傅的技术很好,采用的要不就是榫接钉合技术,就是斜穿铁钉的平接技术,官船采用的更是最先进的垂穿铁钉的搭接技术。 车船就更不用说了,这是战船,用的技术都是最好的,大魏最好的车船,高二三层,可载千余人,相当于最早期的轮船。 大魏的船只,一直以来都是以结构坚固、载量大、航运快、安全可靠被世人称赞的。 这样的舟船用来水运载粮、载人,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古代船舶多是帆船,遇到顶风和逆水时行驶就很艰难,即便是车船,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克服这些困难。ъitv 若是真要出海远洋,大魏如今的车船技术还是不够的。 只能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魏钰的未尽之意,他两位兄长都听懂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四皇子一拍桌子,十分豪气。 “这有何惧的,不就是出海吗,船不好就让底下人去想办法,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还造不出能出海的船了!” 说得好! 这种皇亲国戚不差钱的资本发言可真是太让魏钰喜欢了。 小脑袋瓜在布灵布灵冒泡,薅羊毛精神无时无刻不在的魏钰有了个好主意。 他问,“四哥,赏金多少?” 四皇子大义凛然,“家国大事,自然是父皇掏钱了。” 魏钰、八皇子:…… 好家伙,说的那般豪爽,还真以为是他悬赏撒钱呢。 白高兴了。 魏钰将挤出的微笑收回去,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拿造船图纸赚四哥钱的途径反正是没了,魏钰琢磨着这事要是汇报给他爹,他爹是不是又得找上他拿图纸? 魏钰咬着筷子苦思。 两个方子挣来了三天假,他这造船图纸能挣几天? 嗯…… 魏钰眼睛突然一亮。 对了! 反正他也要开府了,只要他爹不给他一官半职来烦他,那他的养老生涯这不妥妥的吗! - 从聚福楼出来后,三个人就直奔府邸。 知道八弟九弟关系好,四皇子给两人安排的宅子那都是相邻着的。 都是五进宅子,大得不行,要花园有水池,要练武场有藏书楼的,一圈逛下来魏钰人都笑傻了。 “好好好,这宅子好,四哥费心了!” 要不是知道自己说出来会被批,魏钰都想给他四哥多说几句,譬如这个院子改成游乐园,这个院子全栽果树,这个院子改成温泉池子……总之就是怎么享受怎么来啊! 他是要养老的,自己家当然是要弄得格外舒坦才对。bigétν 八皇子也很满意,加上聚福楼那番意向相同的谈话,他这会儿看着四皇子都眉清目秀了不少。 果然还是利益得人心。 回宫的路上,四皇子问起了玻璃图纸的事。 “四弟,修新窑厂都是小事,只你说的图纸何时才能有啊?我这也好让下面的人去做啊。” 图纸魏钰早就画好了,他就等着四哥找他要呢。 魏钰乖巧一笑,“四哥,你说世族买方子还需要给钱呢,我这给你画了图纸,你就没啥表示的嘛?” 四皇子:? 他一时有些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魏钰垂眸,笑得很是羞涩,“弟弟马上就要开府了,手头有点儿紧呢……” 终于听清的四皇子气笑了,指着魏钰点了好几下,“好你个魏钰啊,打劫你兄长,你还真敢要啊!” 第041章 干儿子 薅钱的事怎么不敢要呢? 分成归分成,那是他玻璃方子技术入股,生意方面全权交给四哥,他就是个吃红利的,这后面要用他的设计图纸,凭啥不给钱啊?! 知识产权了解下啊。 魏钰很理直气壮。 他替先辈们弘扬中华文明技术,挣点辛苦费是应该的嘛,嗯,对,就是这样! 四皇子爱财,但魏钰比他更抠更刁钻。 两个人就着这笔图纸费,从内城争到皇城,一直到了宫门口都不曾停歇。 “四弟,做生意最忌讳东家不和了,如今咱们一同经营这生意,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怎么还分彼此呢!” 魏钰最不吃的就是感情牌了。 他义正言辞拒绝,“别,在商言商?我的就是我的,亲兄弟明算账,弟弟我不懂为商之道,生意的事我是不管的,我只跟父皇一样坐等分成就好。” 钱的事别说亲兄弟了,亲爹来了都不好使。 四皇子头痛不已。 还不懂为商之道,瞧着说话倒是听分得清的! 亲兄弟明算账都出来了,还不懂? 分明就是不肯松口那什么设计费!!! 争了一路口舌都干了,偏偏对方愣是半点软和态度都不给,四皇子心力交瘁,最后再挣扎了下。 “行,那你说给多少吧,不过前话告诉你,你四哥我是没多少钱的。” 说这话心不心虚啊。 贵妃之子,除皇后外,宫中娘亲地位最高的皇子,还没钱? 魏钰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然后立刻摆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不多不多,弟弟我不贪心,四哥给我个郊外的庄子,不拘大小,都行!” 还以为是要真金白银,听到魏钰只是要个庄子而已,四皇子立刻松了口气。 “早说啊,成,回去之后我就让人把地契田契什么的都给你。” 约摸田产多的人说话就是硬气,四皇子讲这么的时候那叫一个帅气。 魏钰听得口水都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四哥你人真好,咱们亲兄弟之间哪就用得上这么客气呢……”当了一路透明人的八皇子,此刻默默扭头看他。 这会儿又知道是亲兄弟了,刚刚还明算账呢。 还以为魏钰良心发现,会客套两句的八皇子,下一秒就听到魏钰说。 “四哥你几时派人送啊?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如果太忙的话我跟父皇说一声,我自己亲自上门去拿也不是不成……” 八皇子木然。 得,他还是不够厚脸皮。 - 四皇子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答应魏钰给他庄子,连带着庄子上的佃农身契都一并给了他。 捧着四皇子给的装契纸的盒子,魏钰躺在摇椅上笑眯了眼。 “哎呀,发财了啊,两百亩的地,到时候出宫可以搞个农场,鸡鸭鹅鱼,生态循环,自给自足的,嗯……要不要养点猪?” 思维跳脱就是这样,想到哪儿就是哪儿。 小安子最近被不争气的魏钰气到了,因此也不在他身边晃悠。 院子里只有一个扫地,一个擦窗户的红中白板。 魏钰自言自语了会儿未果后,偏头瞧着桌上的瓜子没了,不由仰头喊红中。 “红中啊,给你家殿下再添些瓜子来。” 黑脸的红中捏着扫帚,回头面无表情地看魏钰,“殿下,瓜子没了。” “嗯?没了?” 没上心的魏钰下意识道:“那拿银子去膳房买点儿啊。” “殿下,瓜子没了。”红中又给重复了一遍。 那语调都在一个声线上,说出来时没得叫人感到怪异的。 不过魏钰显然是已经习惯了,他甚至都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懒洋洋抱着他的契纸箱子道:“宫里怎么可能会没瓜子,你去膳房找王喜公公,肯定会弄到的……” 正所谓好话不说第三遍,瞅着殿下压根没意识到,木讷着一张脸的红中扭头看白板。 肤白且面瘫的太监手捏着抹布,从走廊上下来,经过魏钰身旁时扔了句话,“您的钱被小安子保管着,他说最近您有点上火,不准再吃瓜子了。”bigétν 魏钰:…… 这一下就把魏钰给搞愣住了。 他蹭的一下坐直了身体,“小安子人呢?” 小傻子如今要造反啊! 平时就知道气他也罢了,如今居然连个瓜子都不让人吃了?! 真是要上房揭瓦了。 白板哦了一声,淡定回道:“李成总管收了他做干儿子,他如今在跟着他干爹学做事。” 魏钰:……? 惊掉下巴又自己合拢的魏钰默默躺了回去。 得。 不得了。 小傻子居然开始学会偷偷发力,好惊艳所有人了。 不可否认,魏钰确实被惊艳掉了。 他眨巴着眼,想了好半天都没想明白,转头问院内的俩人,“小安子是怎么认李成做干爹的?” 御前大总管,平时连大臣都要巴结的对象,怎么就瞧上了那小傻子的?! 难道小安子还是个珍珠? 平时里是他这个狗眼看人低了??bigétν 红中:“李总管说小安子聪明老实。” 白板:“七夕那天,小安子说自己帮了李总管忙。” 红中:“李总管送了小安子很多东西。” 白板:“小安子没要,说无功不受禄,还说殿下教导不能挟恩图报。” 红中:“李总管夸了小安子本分踏实。” 白板:“然后小安子被李总管认作了干儿子。”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两下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了出来。 魏钰张着嘴,人都听傻了。 这他喵的什么神奇发展? 七夕那天发生的事……那可不就是三天前嘛! 三天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搞半天他居然啥都不知道,玩儿呢? “嘶。” 魏钰深吸一口气,微笑询问:“为啥这事你们都知道而我不知道?有小秘密了,不把我这个殿下当殿下了,想要自立门户离开我们这个大家庭了是不是!” 戏精开始上头,边说边抖着嘴唇,最后西子捧心,赖在摇椅上满眼的不敢置信。 活像是有那个大病。 红中白板默默看他两秒,然后双双十分默契地扭头。 殿下又来了。 为了不再次被坑那什么精神损失费,红中白板决定重新做回他们的木头人。 第042章 苍山之行 魏钰很失望。 红中白板学聪明了,如今想从他们兜里骗钱是不容易了,不过! 小安子这个小傻子还是容易的。 魏钰摸摸下巴,还是怎么想没想明白,李大总管是不是真的白内障了? 本分踏实还能沾点边,但,小安子聪明?? 哎哟。 到底谁不聪明啊。 - “小安子公公,这玉你拿着,值十几两银子呢!” 宫墙下,两个太监正在絮叨说着话。 其中一个身高略高,正拿着一块玉忙不迭地塞进另一个人手上。 小安子低头看着玉,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悲,“这玉是你的,我为什么要拿?” 对面的太监笑得谄媚,嗔道:“哎呦,看公公你说的,咱们认识都两三天了,都是朋友了不是?知道小安子公公你是无功不受禄的老实人,可朋友之间送点见面礼,那不是很正常嘛,公公你就收下吧。” 嗯。 说的很有道理。 殿下只说过无功不受禄、不能挟恩图报,好像确实没说不能收见面礼来着。 在小安子的世界观里,殿下没说=此事可做,于是他懂了。 面不改色地收下玉,小安子颔首,认真道:“嗯,谢谢你的见面礼,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还以为对方不会收,都想好了七八个借口的送礼太监微愣,反应过来立刻大喜。 “好好好,多谢公公,多谢公公!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以后就请公公多加照料了!” 对方这话,直到小安子回去的时候都还在想。 为什么他收了玉,那人还要感谢他? 小安子仰头想了想。 殿下每次给他们银子的时候,好像也经常跟说大家都是朋友,不要在意那么多…… 小安子掏出怀中的玉又看了看,突然间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殿下给钱,说他们是朋友。 那人给玉,说他们是朋友。 所以。 朋友=钱财。 小安子恍然大悟,一瞬间灵魂都仿佛得到了升华! 原来如此,他明白那人是为什么要感谢他了。 朋友,就是给他送钱! 因为他们是朋友,所以对方就会给他钱! 完美的逻辑链,小安子√到了。 他微笑,终于想到了养活他家脑子不好的殿下的一个好办法。 对,是的,那就是交朋友。 交好多好多会给他钱的好朋友! - 魏钰觉得最近有点不对劲。 或者说,是自从知道小安子认了李成做干爹后,他就发现周围人不对劲了。 平常除了他花钱找人过来有事儿外,耗子都不来一只的宫门口,如今居然时不时就会有宫人来找小安子?!ъitv 天,找小安子啊! 就因为认了李成为干爹,所以人缘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好了? 那他亲爹还是皇帝呢,怎么就没人来巴结巴结他这个皇子啊?? 是不是有点搞反了! 魏钰无语。 在晚膳的时候,他终于没忍住问小安子了。 “这几日怎么这么多人来找你啊?他们都干嘛的?” 小安子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殿下,他们都是来跟奴才交朋友的啊。” 交朋友? 魏钰撇嘴。 嘁,什么朋友,来巴结的狐朋狗友还差不多。 怕小傻子被人利用,最后被骗的裤衩子都不剩,魏钰提醒他,“记得殿下我跟你说的,无功不受禄,要是有人给你钱让你做什么事,你可别答应啊。” 无功不受禄,给钱让做事不应。 把话记在心里的小安子认真点头,“嗯,殿下放心,奴才知道的。” 他收的都是朋友的见面礼,所以不算在殿下说的里面! 小安子虽然没啥脑壳,但还是听话的。 自以为对方把话听进去的魏钰满意点头,然后就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了,转头去想马上要到来的苍山之行。 毕竟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他爹要去什么苍山佛寺祭拜,皇子们自然也是都要跟去的。 魏钰连出皇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遑论离开京都去什么苍山。 这就跟小学生郊游一样,还没到日子他就开始期盼着,琢磨一路要带些什么东西。 要知道从前这种出宫祭拜、或者巡游的活动,那都是没有魏钰份儿的。 从前,要不就是魏钰存在感低,让他爹想不起来,要不就是年纪太小不方便去。 好不容易可以体验一回,魏钰激动很正常。bigétν 他这一激动就一直激动到了中元节的前一天。 为什么不是到中元那天。 呵呵。 晚上十二点左右才睡,结果凌晨三四点就被叫起,洗漱打扮吃饭,然而去宫门前等候皇帝出行! 试问就这么饱受折腾下,魏钰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他恨不得直接倒回去称病得了! 等到皇帝终于下旨要出发,魏钰也是如愿坐上了马车。 马车上坐着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八皇子。 瞧见他八哥也在,魏钰上了马车,就十分没形象地躺了下来,顺便用他八哥的腿当枕头。 八皇子问他,“你昨儿又偷摸干什么了?” “在破案。” 胡说八道! 八皇子不信,但瞧着魏钰已经闭眼准备入睡,他也没继续问下去,靠着车厢也准备休息。 去苍山一路颠簸,届时还得祭拜先祖神灵,确实会很累,休息好很重要。 苍山在京都外二十里的地方,顺着官道走,两个时辰就可到达。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魏钰睡得死沉。 一直到了苍山后,侍从提醒,这才将马车内的二人给吵醒。 “什么时辰了?” 魏钰坐在位子上醒神,他八哥已经撩起车帘询问状况了。 “回八皇子,苍山已经到了,陛下吩咐让所有人都下马车,准备上山。” 佛寺建在山上,马车不好上去,一个个都得步行。 魏钰撩起窗帘,好奇地朝外看去。 满目皆绿,远处青山环绕,前后道路上依稀有百姓摆摊的痕迹,只不过人都被侍卫们赶到了一边。 在驱赶过程中,魏钰瞧见有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似乎是为了搀扶她阿爷,被人推搡一下然后就摔倒在了地上。 嘶。 那一下摔的不清,看得魏钰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暴力执法了不是? 一个小丫头,一个老爷子,走得慢也不应该推啊。 第043章 殿下是好人 皇帝出行,那都得是要维持皇室威仪的。 什么不要惊扰到百姓,那都是虚的,哪怕是最清正廉洁的官儿,知道皇帝要来了,那都得将皇帝要走的道儿给肃清干净了,坚决不能让皇帝看了心情不畅。 所以现在推搡路边摆摊的百姓啥,那都是没人在意的小事儿。ъitv 可惜魏钰见不得。 也不是非要多管闲事,只是他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骨子里就没有那种不将人当人看的本性。 瞧着那一老一少像是要站不起来的样子,身后的侍卫还在驱赶,魏钰蹙眉,下车准备过去看看。 八皇子叫他,“诶,你干嘛去?” “我去那边看看。” 八皇子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魏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侍卫在说话。 “诶诶诶,快起来,陛下出巡,闲杂人等别在这儿挡道。” 态度是粗鲁了些,但话却没说假的。 魏钰看向还倒在地上没起来的老人。 老人家衣衫粗陋,体态贫弱,斜靠在地上,右手被小丫头搀扶着,神色惊慌中又带着些许痛苦。 “官爷,小人,小人马上就走,望官爷再等等……” 说话间,老人忙不迭地推开身边的小丫头,推着她的背似乎是想让她走。 然而小丫头抿着唇,却是倔强地要回去扶他。 大概是怕官爷不耐烦,老人神色焦急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撑着地面挣扎着想要起来。 魏钰目光挪向了老人家那只不自然屈起的右腿。 看来是腿部有疾,刚刚那摔的一下,让老人家的腿二次受伤了。 魏钰直接开口,对身后的小安子道:“他腿受伤了,你扶着他过去吧,顺便给他二两银子去看病。” 本可以让侍卫做的活儿,但因为想给这老少二人一点补偿,所以魏钰还是让小安子去做了。 魏钰的突然出声,让没注意身后的侍卫这才发现他们,忙不迭地就跪下请安。 “拜见二位殿下。” 被称殿下的人不多,皇子公主,以及高位嫔妃都可以被称为殿下。 而在百姓心中,能被称为殿下的人,无非就是皇帝的儿子。 还没站起来的老少二人,闻言又立刻惶恐地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就要给魏钰请安。 那不熟练又不规范的请安话语,让八皇子瞧了都觉得这老少二人有点可怜。 八皇子:“行了别跪了,小安子,把他俩带去一旁吧,找个大夫看看腿。” 小安子应下了,扶起小丫头,又扶起老人家,然后就要领着两人离开。 离开前,骨瘦嶙峋的小丫头回头又看了眼魏钰。 少年正在语重心长地教导侍卫。 “执法嘛,别这么粗鲁,都是普通百姓,为着生计过活,好好说道就行,别推搡,尤其是老的少的,万一这一推推出个好歹,岂不是显得陛下为了出行残暴不仁,还坏了自己名声?” 小丫头年纪小,一个女娃也没念书识字,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知道刚刚帮了她和阿爷的殿下是好人。 殿下不仅帮了她和阿爷,还要给他们钱帮阿爷看病!而且殿下还在教训之前那位很凶的官爷…… 小丫头看向了点头哈腰的官爷。 “是是是,九殿下教训的是,小的知道了,小的日后一定小心谨慎,绝不会再推搡百姓了。” 小丫头突然笑了起来。 官爷答应殿下不会推人了,那以后,就会少一些同她和阿爷一样受欺负的人了。 路越走越远,小丫头被视野中的人挡住,已经看不到殿下的身影了。 不过她不失落,小跑上前跟上阿爷,鼓起勇气去问带路的大人。 “大人,殿下是好人,二丫,二丫会算数!二丫可以报答殿下吗?” 阿爷大惊,伸手想要捂住二丫的嘴,“二丫别乱说话!那个,大人,孩子年少不懂事,她不是故意冒犯殿下的。” 小安子低头看向被捂住嘴的二丫。 小丫头瘦巴巴的,身上穿的就是一块破布随便缝起来的衣服,瞧着十分显小,跟当初进宫前的自己没什么两样。 本就干瘦的一张脸,因为被她阿爷捂住下半张脸,所以显得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更大更圆了。 有点丑。 小安子心想着,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他刚到殿下身边时,殿下总是让他多吃点了,明明那时的殿下自己也总吃不饱…… 好像没吃饱的人,脸上没肉,确实是又丑又吓人的。 明白的小安子有些心虚。 原来他以前是吓到殿下了啊。 哎,害得殿下又吃不饱,还受到惊吓的,是他小安子的不是,看来以后他得吃多点,争取变得白白胖胖好看些。ъitv 小安子想得多,但是对着忐忑的爷孙二人,他神情淡定地对二丫道:“殿下不需要报答,殿下见不得人瘦,殿下看到你,会忍不住给你饭吃,把你养胖的。” 小安子的目的是不想让殿下又吃不饱挨饿,然而他的话落在爷孙二人的耳朵里,却是:殿下是个大好人,他居然不忍心看到百姓挨饿! 阿爷心头备受感动,忍不住就哭了出来,连连拂袖擦泪。 “殿下是个好人啊……” 二丫没哭,但她的眼神更亮,眼神更坚定了。 她对小安子道:“大人,殿下是个大好人,二丫听铁蛋说过,他说李夫子讲,不忍心让百姓挨饿,愿意给百姓吃饱饭的官儿,都是十分难得的大好人!”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脏兮兮的一张脸上满是认真和无畏,她很认真,也很勇敢地在将自己唯一的优点展露给她认为的大人看。 “二丫不会写字,但二丫会算数,客人来买阿爷的烧饼,二丫能很快算清客人的钱,从来没有出错!二丫很有用的。” 小安子为难了。 这就像是有人主动上门应聘,但奈何面试的人却是个清洁工,根本就没有资格决定应聘者的去留。 小安子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小丫头。 殿下只让他将他们带走,然后找大夫看病,没说要收留对方做奴才啊? 而且,会算数很有用吗? 他也会算啊。 殿下每天的磕多少瓜子都是他一粒粒算出来的呢。 第044章 数学小天才 对于二丫的去留,小安子没有自作主张。 他找了老少二人找了大夫,又留了二两银子,安排妥当后这才回去见魏钰,并将二丫的话告诉了他。 一个说自己从没算错还想要报答他的小丫头? 魏钰没有恋/童癖,也不是什么满脑子女色的种/马,喜欢看龙傲天的小说,不代表他自己就想做龙傲天。 这只能说明他还在中二期。 在听完小安子汇报后,魏钰的第一反应反而是——这二丫莫不是个早期的数学家? 不然古代谁家小孩被人帮助了,会说自己要靠算数报答人的啊! 古代早慧的小孩,一般都是天才。 而因为教育受限的缘故,世家、寒门,包括有钱商户中能接触到教育的天才,和普通百姓中没条件接触教育的天才,长大后那真就是两种人生了。 前者是平步青云,后者,基本都是在岁月中逐渐蹉跎,然后泯然于众人。 基于某种认知,魏钰很理解天才们的想法。 他有些兴奋。 兴奋的点是他知道大魏对人才的渴望,以及他想要获得将一个天才成功培养出来的成就感! 搞事业永远都是最香的。 尽管魏钰是条咸鱼,但这并不妨碍他不想集邮啊! 培养个小天才而已,咋的非得他自己上吗? 天才啊! 给本书让她自己啃就完事儿了啊! - 基于对未来数学小天才的渴望,魏钰的整个佛寺祭拜都十分敷衍。 那敷衍不在态度上啊,态度上他还是很诚恳专一的! 满脸虔诚,该跪就跪,对着满殿神佛专一且诚恳地只念叨财神爷! 保佑发财是一回事,主要其他神啊佛啊的他也不认识。 没那个需求,不熟啊! 只发财就行了。 魏钰敷衍的是脑子里的想法。 除了找财神爷念叨发财,他就是在翻平板,从一年级的数学,到大学的高数线代…… 不管那小丫头是不是个数学小天才,反正把教材啥的都备好总是没错的。 小丫头不是,不代表以后就没有人不是啊 ъitv! 大魏人口五千多万,没道理一个数学家都不出吧? - 佛寺的这一场祭拜,持续了有两个多时辰。 魏钰膝盖都要跪烂,且腿都要站肿了。 索性他跟八皇子都在后排,不算最前面,跟他爹站的有点距离,说话时应该不会被听到,所以两个人无聊时还能说会儿话。 下山的时候,因为就不做锻炼咸鱼太久,体质比他老头儿爹还不如的魏钰,只差没搀着他八哥让人被他下去了。 每下一阶台阶,魏钰就吸口气。 “嘶。” “腿麻。” “真酸爽……” 八皇子无语,“你真是活该,从前让你跟着武师傅一道习武,你偏偷懒,这下好了吧,我看你这体力连后宫娘娘都不如!” “诶,这话你在羞辱我啊。” 魏钰不干了,他挺直背,一下就来了劲,“你羞辱我可以,怎么能羞辱后宫娘娘们呢?我比娘娘还菜啊!” 八皇子:…… 背挺直不过两秒,然后又塌了下去,魏钰仰天叹气,满目忧愁。 “确实是不如啊,娘娘们能一天在御花园里逛个二十来遍还不带喘气,在地上跪两个时辰都面不红气不喘,顶着大太阳都能从西宫跑到东宫只为聊天……真服。” 魏钰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爹后宫的那群女人,说着是柔弱无依,实际是一个比一个剽悍。 鸡婆的贤妃就不说了,懂的都懂。 皇后是将门之女,从前是提枪上过战场杀过北胡人的,正儿八经手上染过血。 贵妃是大儒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偏偏最爱干的事却是聚众喝酒打牌。 齐妃、淑妃两人都是笑里藏刀、心情不好了会暗戳戳阴人的类型。 而剩下那些妃位以下的,魏钰接触不多,但时不时也听说过她们因为争宠闹出来的动静。ъitv 反正都不是省油的灯。 魏钰在后宫长这么大,别说喜欢女人了,他没得恐女症都还算好的! 打住。 魏钰收心。 这话题还是先打住,眼下找他的数学小天才才是最要紧的。- 下山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赶回去差不多刚好就是关城门的时间。 这个点,魏钰不好再派人去找二丫,只能先行跟着队伍回去,决定明日再派人过来找。 第二日的时候,魏钰确实是派了个相熟的侍卫去找了。 不过当天却是侍卫自己回来,并没有带着二丫。 魏钰问发生了何事。 侍卫答:“殿下,对方家住苍山附近的刘家村,那刘二丫已无父母,跟她阿爷相依为命。属下去的时候,恰逢有人在找她家麻烦。” 啊? 欺负孤儿寡爷呢? 魏钰皱眉,“具体说说看。” “是,殿下。刘家穷苦,刘二丫母亲早亡,后父亲一直再未娶妻,三年前,刘父因欠人赌债,醉酒后在湖中淹死,这笔债便落在了爷孙二人身上。今日属下过去时,正逢追债的人上门讨债。” 这事儿整的。 魏钰摸了摸下巴。 按照现代法律来讲,父亲欠的债,子女通常是没有偿还义务的,除非子女继承了父亲的遗产,那么就应当在继承的范围内偿还父亲所欠的债务。 而在古代,欠债还钱,父债子还,这其实是天经地义的事! 大魏律法都有写父债子还这个事。 所以,那刘二丫还必须得把她爹欠的钱给还了。 魏钰问侍卫,“她家欠了多少钱?” “一百二十两。” “这么多!” 魏钰惊讶。 要知道古代一两可不是一块钱,这一两那是相当值钱的。 在大魏,普通百姓一个月不吃不喝,能挣到三百文那都是发财了,而一两银子,就相当于一千文。 若按照这个标准算,一百二十两,那都得是近三十四年才能偿还清债务! 其中还不包括多余的利息。 魏钰一听这个数字,就知道借债人肯定是放了高利/贷,不然一个穷苦百姓家,那就用得着借这么多钱了? 借那么钱想上天啊! 魏钰瘫起了脸,给刘二丫借款还钱的心里立刻没了。 抄! 必须得把这放高利/贷的幕后黑手给抄了! 第045章 卖方市场 说着要抄,但其实魏钰压根就没有麻烦其他人。 他直接去找他爹了。 天子脚下,怎么还能允许有人如此这般猖獗的放高利/贷呢! 这事儿找他爹,那是绝对找不出错误的正确选择好不好! 魏钰是赶着他爹晚膳时间过去的。 皇帝的伙食好,有些菜他平时都吃不到的。 又能节省小钱钱,又能混个口福,这么好的双赢法子,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脸皮厚,能顶得住他爹的视线攻击。 好在魏钰干脆就是没脸皮。 养心殿内,父子二人同坐一桌,正在各自用膳。 一桌二十几道菜,魏皇用的斯文,李成在旁边时不时给他夹菜,坐对面的魏钰则是恨不得分出八只手,通通用在添菜扒饭上! “嗯嗯嗯,爹,这个肉弄得不错,一点腥味都没有,难得……这肉也不错,就是甜了点……嘶,这菜略苦,应该是调料的问题……” 话太密,半点食不言的规矩都没有。 魏皇嘴里嚼着,冷眼看他一边嫌弃又一边马不停蹄地往嘴里扒,偏偏脑子里还空空如也。ъitv 魏皇:…… 真是个只知道吃的。 - 仗着皇帝是他爹,决不可能在小事上罚他,魏钰很舒坦地用完了这顿晚膳。 漱口清理完毕,魏皇坐在软榻上,一边喝茶,一边问他,“无事不登门,有事踏破门。之前还躲着不肯来,生怕朕又找你是吧?” 老头儿语气不太对。 很好,聪明的魏钰立刻就怂了。 他嘿嘿一笑,坐在另一侧的软榻上,扶着榻上的案几,殷勤道:“哪儿能啊,儿子怎么可能会躲您呢,瞅您这话说的,多吓人,我这么孝顺的人,要不是最近课业忙,肯定就日日过来给您请安了啊!” “哦,是吗?那朕明日同太师说一声,让他给你布置的课业少些,你就日日来给朕请安吧。” 要死! 魏钰立刻住嘴了,坚决不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 他转眼想了下,想到了之前给的糖方和锻钢方子。 因为人懒,魏钰在把方子给了他爹后,就再也没过问后续,所以他还真不知道这将近半个月过去,方子进展到哪儿了。 于是他问他爹,“父皇,儿臣给的那炼糖方子,产量可有增加?” 锻钢的事就不问了,知道太多没啥好事。 毕竟铜铁在古代很是珍贵,流通方向都是经过朝廷管制的,而且匠人都有匠籍,更是管上加管。 魏钰又不掺和争储,又不揽权,所以没必要知道锻钢进展。 提到糖的产量,魏皇脸上的喜意是显而易见的。 他给了魏钰一个笑脸,眼里都多了几分欣慰,“不错,你给的糖方确实有用。” 魏皇将茶杯放下,言语略有激动,“朕让裴知找人试过了,他派人从胶州运了百斤柘,胶州的柘,18斤才出一斤糖,而用你给的法子,11斤左右便能有!这将近省了一半啊!”bigétν 魏皇还记得前两日,裴知将提炼出来的白糖带到他面前,说出那些话时他的心情有多激动。 虽然魏钰给的提炼法子是繁琐了些,但能省掉近一半的材料,繁琐些又有何惧? 用新的炼糖法子提出来的白糖,那颜色是要更加雪白的啊! 魏皇搓了搓手,“胶州的柘不如宜州种得好,宜州只需要15斤就能出,若是用宜州的柘来提新糖,一定能省的更多,可惜……” “可惜什么?” 魏钰下意识接了句。 “可惜盘踞在宜州的世族多啊。” 魏皇叹口气,觑了他一眼,“若不是宜州世族多,朝廷每每派过去想要整治糖价的刺史,也不会次次都无功而返。” 【官商勾结?钱权交易?贪污腐败?】 魏钰脑子里下意识就蹦出这些词儿。 “钱权交易?” 听到的魏皇沉吟了下,赞同点头,“看来你还是挺懂官场上的事的。” 魏钰干干一笑。 什么懂不懂的,他就是看电视剧看多了好吧,尤其是那啥反黑剧,他最近还看了一部新剧呢…… 魏皇不管他那么多,只继续跟魏钰说宜州的事。 “宜州毗邻大梁,从前大魏跟大梁关系不好、经常交战的时候,朝廷没精力去管宜州的世家,于是就给了留在那里的世家坐大的机会。世家大的小的盘踞在宜州,有的已过百年有余,他们对宜州的掌控,比朝廷还要了解。” “柘从大梁流入大魏,最适宜种植的地方便是宜州、胶州,而能提炼出白糖的作物,又只有柘。胶州产柘低下,掌握住柘的宜州世族,就好比占据了一座金矿,想要定价几何,就能卖到几何……” 这就是典型的卖方市场了。 商品供不应求,买主争购,卖方掌握买卖主动权。 就好比宜州世族垄断白糖经营,获取暴利,想要定价多少,旁人哪怕气愤不已也无可奈何,因为缺少东西,无法自己生产白糖,只能被动接受对方的定价规则。 魏钰看了眼说着说着就沉下脸的老头儿,轻咳一声。 “那啥,爹,其实提糖这个事儿吧,也不止甘蔗能啊,什么甜菜、甜菊、糖槭树的都可以啊!” 嗯? 魏皇背一下给挺直了。 他看向魏钰,眼神迫切,“什么甜菜甜菊的,那是什么?何处能有?长什么样子?朕立刻派人去寻!”bigétν 这就是做皇帝的好处了,想要啥就直接下令。 对比之前寻个辣椒,夸口赏金造船结果却要让自己爹出钱的四哥,魏钰觉得还是直接找老头儿更合适。 能提糖的植物,魏钰只是大概有个印象,要让他说那些都是啥…… 不好意思,先让他翻个平板。 “嗯……” 翻完后的魏钰沉默了。 他瞅一眼眼神期待的他爹,不由尴尬一笑,“那啥,爹啊,这个东西吧,嘿嘿,咱们这儿好像,大概,可能是……没有。” 高高悬起的期待值啪叽一下摔成零。 魏皇眉头缓缓蹙起,“没有,什么叫没有?” 哎呦。 魏钰摊牌了,“那就是没有嘛,我说的这几样植物应该都在海外长着呢,说来您可能不相信,海外好东西多着呢。” “金山银山是小事,那种高产的玉米、土豆、花生,还有辣椒、西瓜、葡萄……通通都是能让百姓填饱肚子的啊!” 第046章 久不做社畜 玉米、土豆、花生,辣椒、西瓜、葡萄…… 每从魏钰嘴里听到一个陌生的词汇,魏皇呼吸就沉重一分。 他的眼睛在发光,胸口的情绪在激荡,要不是怕出声会惊醒臭小子,让他察觉到不对劲,魏皇早就开口喊了好吗! 臭小子果然肚里的墨水多,要是不挤两下,这懒上天的混账是压根儿就不会开口的!!! 魏皇说到宜州情况的时候,确实是忧心忡忡,有感而发,但如果说他只是在诉苦没有别的目的话,那也纯粹是假的。 魏皇就是在给魏钰下套。 他就是想从魏钰嘴里掏出更多更有用的信息来! 虽然不是自幼就熟悉的这个儿子,但要摸清一个人的本性,其实有时候压根就不需要花多长时间。 魏皇知道魏钰懒,知道他明明手握重宝但偏偏却又是胸无大志的样子。 因为互相坦诚过,所以魏皇也不敢完全信任这个儿子。 他一边气魏钰没出息,一边又警惕他怀疑他,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然而无论是派人监听魏钰的动向,亦或者是偷窥魏钰的心声,魏皇得到的答案也是始终如一。 ——他这个儿子,没出息到了极点! - “爹啊,海外的好东西其实真不少,你看之前上门来的西岐就知道了,那人家还炼出玻璃来了呢,咱大魏都没有。” 魏钰说着,瞅着他爹的脸色好了不少,像是又活过来一样,他不禁松了口气。 “如果爹要派人出海寻物呢,儿子其实也是可以出点造船图纸的……” “造船图纸!” 魏皇呼吸一下重了起来,他深深看了眼魏钰,“你画,只要你画出来,朕能允你一月休假!” 嘶—— 懊恼的情绪还没上来,陡然就听到可以放一月假,魏钰呼吸都停住了。 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双眼放光,越说越激动。 “好好好,君无戏言啊!父皇你可不能反悔啊!我这就回去给你画,你千万不能反悔啊,你等着等着啊!” 美好的假期在招手,魏钰边说边往外跑,连跪安都忘了。 好在情绪同样上头的魏皇也没在意这事,他笑得比魏钰还高兴,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 老头儿站起身,边搓手边在殿内来回踱步。 “哎呀,这可真真是意外之喜啊,臭小子连造船都会,看来他会的东西还有不少!” “以后得多给他派点事儿……” - 魏钰回到自己宫殿,都拿起笔准备画图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正事好像忘说了! 明明去之前是准备找他爹调查高利/贷一事的啊! “哎呦我这狗脑子!” 魏钰仰天叹息,“算了,今晚还是连夜画图吧,明天交图的时候再去说得了。” 画设计图,跟在纸上画花可不一样。 设计图是很严谨的,魏钰虽说已经习惯了毛笔写字,但让他拿着毛笔一点点画线条什么的。 呵,太难了。 他让小安子去膳房拿几根烧火棍回来,准备做炭笔。 因为想着假期,又记挂着刘二丫的事,魏钰一晚上都没睡。 大魏十五年,他头回点着烛火是用来认真工作的。 对着平板上的资料,魏钰一笔一画,什么五桅战船、六桅座船、七桅粮船、八桅马船、九桅宝船的,他忙到右手在打哆嗦了都不肯停下。 虽说是为了假期奋斗,但既然已经决定要画了,那魏钰肯定是要画出如今能建造出来的最佳舟船啊! 不然那不妥妥浪费资源吗? 要知道在魏钰咸鱼之前,他一直都有颗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光宗耀祖,青史留名的心。bigétν 可惜时不待他。 - 天光乍亮,烛火依旧燃起。 书房内,面容略有憔悴之色的魏钰俯首桌案,满脸认真,还在拿着炭笔细致绘着图纸。 小安子靠坐着旁边的桌脚,垂着头,已然是睡着了。 突然,小安子头往下一栽, 这番动作把他自己给惊醒了。 “嗯?啊,殿下,殿下你还没画完啊?” 惊醒的小安子下意识扭头,看到魏钰还在画的时候,他揉着眼睛站了起来,准备去给油灯再添点。 一晚上的寂静无声,看到小安子醒后,魏钰难免有种轻松感。 毕竟可以有人跟他说话了。 他缓缓仰头,一边抽气一边感受着脖颈间的酸爽,“是啊,嘶,你家殿下久没做社畜,这一下还适应不了这工作强度了,哦哟哟,真酸……” 自家殿下嘴里时不时就说出些听不懂的话,小安子习惯性忽略掉不懂的词儿,一边添着油灯,一边打着哈欠回道:“殿下,你一晚没睡,等会儿奴才是不是又要去给太师请假啊?” “嗯嗯,你知道就好。” 短暂的仰头舒缓后,魏钰又埋首继续画图。 宫中奴才是起得最早的一批。 小安子醒了后就没再继续睡了,他出门去烧热水,准备殿下等会儿的洗漱。 而魏钰,一直到了外面的天色完全白了之后,他才终于画完所有图。 看着桌上厚厚的一沓纸,魏钰啧啧摇头,瘫在椅子上双手抱腹,一副要安度晚年的慈祥。 许久没有赶工干活,这可真他喵的累啊。 魏钰在椅子上坐了会儿,感受着自己十分清醒的状态,然后猛地起身。 不行! 睡不着! 认真工作了一晚上,精神头还在,他还是趁着睡意不明显将东西呈给他爹吧。 魏钰在认真梳洗了一遍后,就拿着图纸去了养心殿。 而这个点,魏皇压根就不在殿内,而是在同大臣们早朝。 他也不慌,将东西交给守在殿门口的李成徒弟,苏高盛,让他放在皇上书桌上,然后交代一声就回去了。 为什么不在殿外等? 呵呵,之前在自己宫内的时候不困,这走一遭送个东西的路上困意就来了。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魏钰急着回去补觉,不然估计等会儿他爹召见,说不得东西讲一半,他就把自己给讲睡着了。 罪过。 第047章 如何打下糖价 在魏钰正在呼呼补觉的时候,下了早朝的魏皇,正带着几位重臣往养心殿走。 昨日他与魏钰说的白糖一事,今早在朝堂上不好臣子们商议,只能下了朝再找重臣们谈。 殿内,连朝服都没脱的魏皇坐在上首,看着底下的臣子们,说了白糖的事。 “朕前段时日得到新的白糖方子,已让裴知找人试过了。用的是胶州的柘,新的提炼方子,可节省近一半的柘,众爱卿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丞相、太尉、御史,六部尚书聚在殿内。 除了一手操办白糖事宜的裴知外,其他大臣都没听说过此事。 臣子们震惊了,他们一个个都是官场老油条,听完后的心思瞬间就是一个百转千回。 魏皇坐在上首默默听着,波澜不惊,看着丞相第一个站出来说恭喜。 “恭喜陛下,此乃我大魏之福啊!” 公孙泰道:“白糖向来价高,寻常百姓根本买不起,陛下能得新法提炼白糖,这不止于百姓是件好事,对朝廷更是好事一桩。” “丞相所言甚是。” 魏皇颔首,默默听着对方在心里嘀咕着还没影的事。 公孙泰:【白糖一直都是宜州世族的囊中物,陛下能有此举,看来是不满宜州世族把持糖价已久,陛下今日说此事,下一步应该就又是要派人去宜州整顿糖价了,嗯……不行,宜州势力纷杂,我公孙家儿郎还是不要掺和此事了。】 魏皇微笑:想不掺和? 不可能! 丞相既然已经猜中了他的心思,这么懂他,他们如此的心有灵犀,若是不满足丞相,那岂不是辜负了这番心意? 魏皇觉得自己对臣下真是宽容极了。 臣子们都这么不老实了,他居然还能容忍得下,换祖宗们来,估计是直接把丞相拉出去砍了的。 太尉杜兴是个粗人,他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能做上太尉一职,靠的全是对皇帝的一片忠心。 当初在魏皇被雷劈后,杜兴可以说是唯一一个真心挂念皇帝身体的人。 此刻杜兴十分高兴,他知道若是新的糖方能减少原材料消耗,那就表示制作出来的白糖能更多,而糖变得多了,那就表示不值钱了,糖价就能降下来了! 这跟他当初在幽州领兵,看到百姓摆摊位谋生一样。 一个人出来摆摊卖烧饼的时候,因为卖烧饼的只有他一个,旁人只能买他的,所以烧饼价钱就高。 等到其他人有样学样,也出来卖烧饼,价钱还低一些的时候,百姓就会贪图价便宜的去买,而最开始卖烧饼的人,见到生意少了,就会因此也降低价钱……一来二去的,烧饼价就降下来了。 “陛下,从前糖方都掌握在宜州那群人手里,他们制糖卖糖,把糖价定的极高,非大户人家用不起!如今我们有了新的糖方,自己制糖,就可以把糖价给打下来了!” 杜兴抱拳,接近一米九的男人身形高大,面容刚毅,声音如虹,看着魏皇的眼神亮晶晶的,只差没说这事他想去做了。 魏皇听到他在心里一直念叨着糖糕好吃。 魏皇:…… 想不到他的杜爱卿居然是个嗜糖的汉子! 一米九的壮汉子,私下居然喜欢吃糖,该说不说,这真相还是有点让人无所适从的。biqμgètν 魏皇总有种梦碎的感觉。 还不待他对杜兴的话发表评论,一旁的齐惕守就说了。 “诶,杜大人此话有理,但未免操之过急了。” 杜兴问,“怎么就操之过急了?我们有新的糖方,你若觉得胶州的柘比不上宜州,那我可以直接率军平了宜州那些说三道四的。” 【莽夫!】 一句莽夫,八个声音都在说。 魏皇默默点头。 杜卿忠诚,但着实莽撞。 齐惕守温声解释道:“杜大人误会了,宜州世族盘踞,不少良田都被世族所拢,宜州所种的柘,也多归世族所有。朝廷要收税,钱粮亦可以,但百姓要生存,有地者也多是去种粮,少有种柘的。陛下是明君,总不可能为了白糖,而强行下令让宜州百姓去种柘吧?” 杜兴不明白,“白糖价高,百姓哪怕是不会制糖,只要种柘后卖给那些世族,怎么着也能大挣一笔吧?难道宜州那些世族,还真的就能昧着良心压价收柘了?” 怎么就不能呢。 杜兴是武人,不懂这些,但作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的齐惕守却很清楚,宜州那些世族为了垄断白糖,真就是昧了良心做事! 【若想垄断白糖,一是在于糖方,二是在于原料。糖方被宜州世族牢牢掌握,压根就不往外传,而柘却是人人可种……】 【方子都是前人一个个试出来的,世族担心会有人自己炼出糖,很早就开始有意打压种柘的百姓,世族同气连枝,合起伙来压低柘的价格,卖不到钱,百姓损失过后,又怎么可能还会再去种不值钱的柘?最后糖方和原料就都在世族手中了啊】 齐惕守在心里叹着气。 虽然可怜宜州百姓,但身为世族中的一员,对于这种不光彩的打压垄断手段,齐惕守清楚却也绝不会当着皇帝面说出来。 毕竟大家都是世族,谁又能说谁就是干净的呢? 齐惕守可不想皇帝整治着,整治着,就突然将目光放在了其他世族身上。ъitv 魏皇瞥了他一眼,在心里冷冷呵了一声。 世族确实是没几个干净的,但眼下他只打算整治那批猖獗已久的宜州,至于其他,等以后吧。 杜兴不明白为什么打个糖价还有这么多推三阻四,他在争论了几句后就不说话了。 因为太气人。 他想靠军队直接铲平,一了百了,干脆利落的事,但偏偏同僚们都纷纷反对。 不是这个说会伤了百姓,就是那个说此举对朝廷威望有损。 杜兴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词儿。 投鼠忌器! 因为想要平稳地将糖价打下来,所以就不能直接下令让宜州世族降价,因为这样世人会说朝廷欺人,无数商户都会害怕下一个损失惨重的会是自己;也不能下令让宜州百姓都种柘,因为有世族们的打压在前,胆小怕事的百姓会害怕损失,强行下令只能让百姓怨声载道,于朝廷威望有损。 杜兴烦躁。 这治理天下可真难啊! 第048章 公布糖方 是啊,不就是难吗。 对于杜兴在心里的感慨,恰恰也是魏皇自己想说的。 这治理天下要是不难,历代帝王也不至于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夜夜批折到天明了。 啧。 魏皇默默摇头,这日子真的过得比狗都不如…… 嗯? 魏皇微愣,冷不丁想起了魏钰说的一句话。 ——狗都不做皇帝。 魏皇突然沉默了。 之前听到这话的时候还生气,如今细细想来,似乎臭小子说的还挺有道理啊! 几个臣子就着如何打下白糖价格一事争了半天,最后回过头却发现他们陛下好半天没说话了。 公孙泰道:“陛下,白糖价格一事还需细细商议,望陛下容臣等再思索时日。” 魏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点了一直沉默的裴知,“裴卿,你可有什么法子,想与大家商议一番的。” 不提没感觉,一提大家就都想起了还有个裴知。 齐惕守:【哦对,差点忘了这坨铁疙瘩!工部尚书,糖方这事肯定跟他有关!这老小子居然都不跟我们知会一声……】 魏皇对裴知的嘴严很满意。 为他办事的人,就该这样嘴严。 裴知确实有想法,不过他这想法也就是想想,没打算说出来的。 但既然陛下已经点了他的名,裴知也只好站出来,道:“回陛下,臣确实有一想法,不知道可行与否。” 裴知的想法魏皇早就偷听完了,要不是觉得有点搞头,他也不会点了对方名。 魏皇:“但说无妨。” 于是裴知就说了。 “陛下,如今我们掌握着新的糖方,可省下一半的原材,是利民的好法子。世家既然不愿公布糖方,也不肯降低糖价,让宜州百姓无路可走,那何不让官府来做这个引路人呢!” 有种不好预感的公孙泰扬起了眉毛。 果然,下一刻,就见裴知抬手,对着魏皇恭敬道:“臣恳请陛下,向宜州百姓公布糖方。” 众臣子:! 搞事啊他! 作为户部尚书的齐惕守第一个站出来拒绝。 “不可啊陛下,糖方珍贵,哪儿能随意向世人公布,若能掌握在朝廷手中,势必能为国库赚取更多的钱粮啊!” 裴知横眉冷对,“糖方再珍贵,那白糖也不是百姓必需之物,饴糖亦不是不可取!我看齐大人就是掉进了钱眼里,才想着与民争利!” 与民争利,好一口大锅,直接砸的齐惕守胸口疼。 他气,“我看裴大人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釜底抽薪是好法子,但你就怎知宜州世族会甘愿坐以待毙?怕不是到时朝廷前脚刚公布了法子,世族后脚就偷偷把方子毁了!保不齐那些看到方子的百姓还有性命之忧!” 旁边的几人默默点头。 的确,世家大族狠起来,可不会管朝廷律法如何如何的,只要不被抓住把柄,哪怕是杀了人,他们也多的是办法逃脱罪责。 魏皇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们,目光又放在裴知身上。 裴知淡定道:“谁说糖方公布,就一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了?就不能先在胶州提出一批糖,然后低价卖给胶、宜二州的普通百姓,让百姓先知道有低价糖,等到时机成熟,再告诉他们可以到官府用几两银子买糖方?” 能有钱肯买糖方的百姓并不愚钝,他们在世家的压迫下,甚至敢去官府买方子,那就表示是有勇有谋且不畏惧世家之人。 这样的人届时就算是受到了世家的打压,也不会轻易就屈服,甚至还有可能将事情闹大。bigétν 而事情一闹大,到时候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低价糖方的事,等到世家反应过来,买糖方自己炼糖的事就已经压不下去了! 而知道糖方的人越多,会制糖的人就越多。 到时候的局面嘛,那就跟百姓摆摊卖烧饼没什么区别了。 等到那时,世家是愿意主动降价,还是被迫降价,反正对于朝廷而言都是没有损失的,毕竟根本目的已经达到了。 说不得朝廷还能靠着卖糖方小赚一笔。 “这……妙啊!” 礼部尚书曹有德理清了这法子的前因后果,忍不住冲裴知点头,“裴大人这法子甚好,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百姓、朝廷得利,还让世家吃瘪,一箭三雕啊。” 好是好,就是容易让世家狗急跳墙。 对于世家会狗急跳墙这事,拉着御史给他讲解完的杜兴,兴奋表示这事他可以。 杜兴拍着胸脯道:“陛下,您放心,臣愿意带兵直接坐镇宜州,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坏陛下事,臣一定砍了他们脑袋!” 莽夫二字已经不能形容他了。 公孙泰直接在心里骂了他一声“屠夫”。 是还挺形象的。 魏皇欣慰抬手,让“屠夫”先别激动,“宜州事说大不大,哪就能用得上杜卿出马,此事朕打算交给丞相家的二郎来做。” 后半场没怎么吭声的公孙泰:……?biqμgètν 不是陛下你怎么还突然来一招回马枪呢! 这事太拉仇恨,公孙泰立刻就站出来要替自家二郎回绝。 “陛下,微臣二郎年岁还小,属实不能堪当大任,若此事交由他来做,恐会坏了陛下大事啊!望陛下三思。” 如今丞相屁股一撅,魏皇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对于公孙泰的拒绝,魏皇直接微笑表示。 “爱卿谦虚了,朕常听贤妃说家中二弟才思敏捷,文韬武略,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朕就一直想找个机会,看看贤妃说的是否属实。” 这就让公孙泰有些为难了。 说贤妃夸得是假的? 那这就是在欺君,会损了贤妃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 说贤妃夸得是真的? 呵!那不就是在送他家二郎去宜州找死? 魏皇微笑着看他挣扎,又默默加了句,“此事,朕欲派二皇子同去。” 公孙泰沉默了。 两秒后,他默默抬手,应下。 “是,臣替家中二郎谢过陛下。” 二皇子可是他公孙家的希望,二郎死了二皇子都绝对不能死! 去! 必须得去! 第049章 再回来 让人去宜州的事就算定下来了。 不过具体细节,魏皇跟几位臣子又细细商议了一番。 讨论良久后,魏皇累了,挥手让臣子们下去。 大臣们一个个走出去,候在外面的苏高盛见状,找到机会同他师傅说了九皇子来过的事。 李成惊讶,“九殿下早上来了?还带着盒子?你怎么不早说!” 清楚魏钰过来肯定是有事,尤其是还带着盒子,保不齐里面就装着跟跟政事有关的东西。 苏高盛委屈,他是想早点说,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啊。 李成提醒他,“你小子,日后要是看到九皇子,立刻就给我警醒些,别在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人。” 苏高盛一边给他师傅赔罪,一边在心里又将九皇子的地位提了提。 看来这九皇子是真的要发达了,以后可绝对要讨好些。 提点了几句徒弟后,本是出来找人上茶的李成,二话没说就扭头去找皇帝。 “陛下,今早九殿下来过,还给您带了个盒子过来。” 魏皇正在换衣,闻言一愣。 臭小子又送方子过来了?! 想到昨日才跟他讨论的造船图纸一事,魏皇激动之余还有些不真实感。 毕竟这也太快了,跟先前三催四催、磨磨蹭蹭的态度一比,魏钰这回的速度简直是快得不像话。 “快,盒子在哪儿,给朕拿来!” 衣服换到一半,魏皇之下推开服侍的宫人,迫不及待的就想第一个拿到盒子。 李成将盒子刚端过来,魏皇就亲自过去打开了。 这一打开,瞧见里面清晰可见的图纸,魏皇立刻大喜,小心翼翼拿出最上面的一张,边看边催促道:“快,让丞相他们立刻回来!朕还有事要与爱卿们商议!” 单不说饥肠辘辘、走到一半想回家吃饭的公孙泰等人,在得知自己被陛下又喊回去要商论事情时的心情如何,反正被小安子突然叫醒的魏钰是脸黑如墨的。 “殿下,李公公就在外面候着,您睡了两个时辰也够了,可别让陛下久等……” 对着坐在床榻上醒神的自家殿下,小安子抡起擦脸巾就往他脸上盖。 手法粗暴,活像是怕魏钰醒不来一样! 魏钰:…… “哎……我自己来!” 魏钰抢过小安子手上的洗脸巾,一边擦脸一边起身。 没睡醒脑子昏是正常的,虽然挺想撂挑子不去,但魏钰也只能想想。 一切为了他的假期。 嗯,再忍忍! 打理好后,魏钰跟着李成前往了养心殿。 路上,李成公公很是好心地提点了他等会儿要面临的局面。 譬如养心殿内不止有陛下,还有三公、刘尚书,他们都在殿内等着魏钰去给他们解答疑惑。bigétν 魏钰:…… 毕业答辩不成? 搞这么多人等着他! -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当魏钰走进殿内,迎上一群老头探究的深沉目光时,他还是有些心里毛毛的。 魏钰要给他爹行礼,然而已经等候多时的魏皇,已经迫不及待要让他说说图纸的事了。 “小九来的正好,裴卿正好有事要问你。” 在场几位大人,魏钰大概最熟的就是裴知了,毕竟先前他们也在养心殿聊过钢铁的事。 魏钰没问题,他转身,却是直直对上小老头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神。 裴知手中捧着一张图纸,神情激动且严肃,望着魏钰时,眼神是说不出的火热。 他道:“敢问殿下,此图纸,可是殿下又从哪本古书上见到的?” 魏钰眨眼,魏皇微笑。 父子俩神色正直的如出一辙。 魏钰点头肯定:“是,都是从古书上看到的!” 裴知淡定颔首,“那古书,是不是也找不到了?” 魏钰再次点头:“对,书太多,也找不到了!” 裴知了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小老头聪明得很,这理由第一次听可能还会信,但听了第二遍就知道肯定是假的了。 哪有记录了如此重要资料的古书,从前却没有听说过半点消息呢?还都能被同一个人得到。 从前的九皇子可不出彩,哪怕是得到,也不应该是由他拿在手里。 裴知知道这里面有古怪,但他不会不识趣地寻根究底。 连陛下都不去过问的事,他又何必过分探究呢? 知道殿下拿出来的东西于国于民有利就好。 魏皇瞥了眼扯谎都不知道勤快点的魏钰。 臭小子纯粹就是有恃无恐! 知道他肯定会给他兜底,所以连个好点的理由都不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问题!biqμgètν 魏皇在心里哼哼两声。 算了,谁叫他是臭小子亲爹呢。 臭小子愿意把东西主动拿出来造福百姓,那无论方子来源在世人眼中有多不可思议,他这个做爹的也都愿意给他兜着。 - 裴知跟魏钰的一问一答,公孙泰等人听得不甚明白。 在魏钰没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看了船纸。 虽然他们不是船匠,看不明白那些图纸可不可行,但他们却知道,这些图纸若是可行,那于大魏的船业绝对是一场浩然巨变! 五桅战船,六桅座船,七桅粮船,八桅马船,九桅宝船……听听这些船的名字,什么用途写的明明白白! 凡事需要船运的货物,几乎都被分类划分好。 这根本就是一场庞大的技术革新,于所有的船厂都是一场剧变。 公孙泰一直都在盯着魏钰默默打量着,越看越在心里泛起嘀咕。 从前他关注点一直都在前面几个年长皇子身上,还真就没注意这个声名不显的九皇子,如今这一看,倒觉得这九皇子也是个不容小觑的。 【会造玻璃,还能拿出这么多的造船图纸,这九皇子,想来是早早就在谋划了吧,也不知道背后都有谁……】 有谁? 谁也没有……哦,不对,他自己应该算一个吧。 魏皇稍作思忖,真心觉自己才是魏钰背后的靠山。 这要不是有他看着,就臭小子这种懒散没出息的态度,估摸着能被旁人欺负死! 啊,他真是个好父亲。 第050章 讲解 爹好不好,那真是得亏没让魏钰知道他爹的自夸,不然一定吐槽对方的厚脸皮。 所幸魏钰不知道,他正在跟裴知讨论图纸的可能性。 裴知问,“徐、湖、青三州多江河,船运发达,运粮的漕船,平底浅仓,体形肥短,船身坚牢,是专为行驶于长江大河,急流险滩运输之用,每船可载粮千斛,殿下如今所出粮船图纸,长处在何?” 一下是讲不好的,魏钰干脆拿起七桅粮船的结构图,站在一旁给他讲解,“裴大人请看,据我所知,如今大魏的粮船,多是用钉接榫合的联接工艺,此法能使船的强度大大提高……” 当着皇帝和重臣的面,魏钰姿态毫无半点忸怩,拿着图纸大大方方地就要给裴知讲解。 那份气定神闲的态度,不仅没让旁边的几人觉得不对劲,反而还都凑了过去,想听听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连带着坐在上首的魏皇,也好奇走下来,负手站在一旁,一边觑着图纸,一边听着魏钰说话。 “……这船纵向连接采用的是钩子同孔的木作技术,横向结合则采用了铁质铲钉和穿心钉加固。舱壁板则采用了暗榫和铁锔连接工艺,船底还采用了密封法,船板接缝嘛,可以用白灰、桐油和麻丝制成捻料灌封……” “整个粮船船体由13道横隔板把船分割成一个个船舱,每道隔梁用三四块木板榫接而成,并与船肋骨紧密结合在一起,舱内采用水密舱壁……” “总的来说,七桅粮船,长二十八丈,宽十二丈。专门用来运载船队所需的粮食以及后勤供应物品,可使船队沿途航行无补给匮乏之忧!” 魏钰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最后看着图,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比如今的粮船要好。”ъitv 他说完抬头,瞅见周围不知何时站满了人时还唬了一跳。 魏钰对着他爹憨笑,“父皇,儿臣说完了。” 魏皇和其他人听了一耳朵的船只建造,此刻都还在回味琢磨,闻言,魏皇也是沉吟着点点头。 “不错,听起来,倒是很像那么回事。” 作为管钱的,齐惕守直接问造这艘船需要花费多少。 魏钰惊讶看他,“齐大人问我?这我如何知道?齐大人问我造船所需材料,或许我还能告诉你,可这材料物价一事,得因地制宜吧。” 这倒也是。 齐惕守皱眉,他琢磨着新粮船肯定是要造的,但朝廷若是要造新船,户部不知又得拿出多少来…… 肉疼。 “那战船呢!”bigétν 杜兴突然兴奋问道。 刚一直忍着没打断魏钰说粮船的事,毕竟若是有战事,运粮便极为重要,但作为一个武夫头子,他最热爱的当然是战船啊! 靠海的徐州、湖州,海上倭寇可是经常上岸骚扰的。 “殿下,你快给臣说说这战船,与之如今的车船,可又哪些强处?臣瞧着这几个地方有些陌生,这是用来放什么武器的吗?” 杜兴手上一直拿着战船图纸不肯放,这会儿找到机会,立刻挤了靠近的御史,将战船图纸覆盖住了粮船图纸搁在魏钰手中。 被挤开的御史:…… 好一个莽夫! 魏钰没介意杜兴的举动,他只是望着对方的身高很是羡慕。 卧槽这也太高了吧! 早就听说太尉什么虎背熊腰、身长八尺、器宇轩昂、粗手大脚、威风凛凛……他要是也能长这么高就好了。 大抵每个一米九以下的孩子都有长高十公分的梦想。 魏钰看着杜兴指出来的地方,忍不住点头称赞,“杜大人好眼力,一眼就能看到关键。” 只能说不愧是大魏地位最高的武将,有着极高的军事敏锐度,杜兴指出的地方,正好就是魏钰留出来准备放炮台的地方。 要说古代啊,那是绝对的冷兵器战场。 至于人们什么时候能发现火药,并将火药用于军事上,那就是热武器时代的开始了。 至少在如今这个时代,军队打仗都还在用着冷兵器。 大魏的车船遇到敌人时,双方也都是靠箭羽进行远程攻击。bigétν 炮弹? 不好意思,火药都还弄出来呢。 “这几个地方,都是用来放武器的,为了保护和稳固,具体是个什么武器,杜大人现在还是不要问了。” 魏钰抖着纸,想要收起来。 杜兴急了,连忙按住,“为何不要问?战船很好,这几个缺口不像是放寻常之物的,殿下若是不告诉臣是何武器,这不是让臣整日牵肠挂肚吗!” 为了知道是何武器,莽夫搜刮了肚里仅有的一点墨水。 裴知也很好奇,“殿下,可是那武器难以打造?” 好奇的不是一个两个,其他人亦是。 “小九啊,有话直说,别藏着掖着。” 话说到一半就不说,脑子里还空空如也,这让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魏皇不干了,直接点名让他解惑。 魏钰望着周围的一圈老脸,突然叹了口气。 “非我不愿意说,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学习这项技术啊。” 学习技术? 公孙泰抿唇,“殿下是要找何类人来学?六部人才济济,只要殿下需要,想来陛下不会不愿意。” 魏皇赞同点头。 六部? 魏钰眨眼,瞥向他爹。 【爹啊,想打击世家不?】 魏皇眼神一滞。 【咱们扶持平民啊!】 魏皇缓缓抿唇。 【教育资源全被世族把控,朝堂大半官员都是世族,长此以往可不是好事哦,您就不想扶持寒门平民?】 魏钰冲着他爹默默微笑。 从前国民有九年义务教育,人人皆可读书,日子好了,有些人还不乐意读,但是如今呢? 有的孩子想读还读不成。 魏钰也不是非要做一个要给人扫盲的大圣人,但若是能有机会去做,他为什么不做呢? 好吧。 这些都有点官方了。 其实魏钰之所以要找人学,也不过是因为他懒罢了。 这他喵的想做火药,想铸炮台、火铳什么的,不学点数理化怎么行?! 六部谁会这些啊? 难道都指望他一个人去做不成? 要死啊! 学,必须得找人学数理化! 第051章 武器到底是啥 魏皇承认,他被魏钰说的话给诱惑到了。 哪个做皇帝的不想的打击、铲除世家呢?这些世家只要在一天,就会对皇权的施行造成影响。 若无对策,迟早有一天,越做越大的世家会反过来反抗朝廷,就如宜州已经有此征兆的世族一般。 心动宛若胸口有小鹿乱撞,再不掩饰,那鹿能在众目睽睽下把自己撞死! 迎着周围爱卿们询问渴望的眼神,魏皇掩饰性的干咳一声。 “咳,爱卿们啊,朕,刚刚突然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爱卿们洗耳恭听,杜兴急的都撸起了袖子,闻言又给默默放了回去。 “朕想起,这事小九曾跟朕说过。” 魏皇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要做成此物很是不易,要得人潜心钻研多年或有成果,六部官员皆有事宜,是以这事,朕已派了旁人去做,爱卿们就不必过多询问此事,待到东西做出来再说吧。” 公孙泰皱眉:【居然早就在做了?陛下竟然没有跟我们的商议,此事不妙】 裴知思索:【陛下派了谁去做?工部俱是能工巧匠,陛下为何不交给工部?难道,是工部的人都做不到?】 齐惕守絮絮叨叨:【完了完了,这又要是一笔巨大消耗……不对,陛下好像没问我要钱啊!】 【……】 每个人都给有想法,只有杜兴真正的咆哮出声。 “所以……陛下!此物到底是个什么武器啊!” 大概积极关注武器本身的,全场也就只有杜兴一人了。 好问题! 魏皇眨眼,略有心虚地看向魏钰。 底已经给你兜了,什么武器你小子倒是说啊? 魏钰也眨眼。 他看了眼他爹,然后又看着杜兴,突然冲对方笑起来。 “很简单啊,就是……” 魏钰举起手,比划了一个扛着炮筒的姿势,对着杜兴模拟发出了一声炮弹响。 “砰!咚!啪——” 众人:…… 魏钰摊开手,一脸无辜,“就是这样啊,新式武器嘛,说了也白说,还是得东西造出来后再说呗。” - 武器的事,在魏钰一番生动演绎后,算是彻底没了下文。 连杜兴都沉默不再继续追问,其他几位就更不会不识趣地问了。 朝臣们反而是继续商议起了舟船的事。 要不要打造新的舟船,新的舟船最先在何处建造,应该派什么人去负责船厂的事……都是问题。 不涉及图纸的问题,魏钰都是充哑巴的。 这些都是朝政,大皇子二皇子等人都没资格来这儿与重臣一起议事,就更别提魏钰这个连朝堂都没去过的了。 他当时想要溜,连请辞理由都想好了,但偏偏魏皇却像是没意识到不妥一样,直接让魏钰留下来旁听。 魏钰懒得去想他爹的意图,脑子里就只有他的软和小床,顶着一脸的麻木听完了他们的整个商议过程。 等到又一个小时过去,事情商议完了,大臣们退了,魏钰也终于有机会吐口气可以溜了。 然而魏皇让他把武器还有打击世家的事说明白。 哎! 累人。 只有他跟他爹在,魏钰也就不隐瞒了。 “父皇,儿臣要做的武器,是一种既可开山辟地,又能于百步外摧毁敌方军队的重型热武器!” 魏皇瞳孔一缩。 魏钰不管那么多,直接跟他说了火药、火铳还有炮台的事,这些在现在基本都是可以做出来的。 只要做出来,大魏军队的战斗力就能直线飙升,日后但凡有人敢侵犯大魏疆土,或是残害百姓,有这样的东西在,不止能减少军队伤亡,也能震慑敌军。 至于会不会有人说什么冷兵器时代,掏出热武器不好,对别人不公平,会破坏时代进程……呕!biqμgètν 魏钰只能说——圣人,这里不需要你,给你打造个金身你去祸害别国吧! 道理谁不懂呢? 就你是个大聪明,自家人都过得水深火热,被人害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有家不能回,饿得只能趴在地上啃草皮了,你他妈居然还有母性去爱护敌人?! 是到底脑子的哪个部位能给出这些花里胡哨的情绪,让有余力去同情敌人的?脑回路清不是? 现今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就开始想着百来年后的事了,怎么不直接入土为安的好呢? 仁爱能给予敌人,但那也只能是昔日的敌人。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保障自家人安危的时候,就千万不要同情心泛滥。 不然那就不是善良,而是愚蠢了。 魏钰说的越多,对火药等威力的描绘就越详细。 了解这些的魏皇呼吸变得急促沉重起来。 魏钰看到他的眼睛变得很亮,眼底的那种野心和欲望膨胀到都快要溢出来了。 魏钰很怀疑他爹是不是要激动得厥过去了。 未免老头儿太激动,怕他下一句就会冒出要统一天下的狂妄之语,魏钰提醒道:“爹,东西还没做出来呢。” 魏皇:…… 很好。 这话的杀伤力确实不错,至少魏皇的脑子热度降下来了不少。 他坐直身体,认真且亲切地对魏钰道:“钰儿啊,你同爹说,做成这火药炮台,需要多久!” 男人可真现实啊。 魏钰意味深长地瞅着他爹,都不好意思说他如今的面目瞧着有多吓人。 跟要拉人去搞传/销一样。 魏皇当做没听见,只满目殷切地望着他的宝贝钰儿,想要知道他大魏一统天下的绝密武器到底如何能成! “哎,这事儿啊,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魏钰摊手瞅他爹,“凡要做好事,那事先必得去学,您想尽快造出火药炮台来,那就得找合适学这些知识的人,只要能找到,我就愿意教。” 魏皇若有所思,“朝堂上的官员一个都不行?也有不是世家子弟的。” “不知道。”魏钰耸肩,“只要他们愿意学,肯变通,乐意钻研,我都行,不过是学的快慢与否而已。” 魏钰瞅一眼他爹,轻飘飘道:“这是一个新的知识体系,如今还没有谁能够完整掌握哦。” 【爹,你可得想好,应该让哪些人第一批学习才行】 第052章 基石 第一批学习的人是基石。 基石若是没打好,那后面无论垒得再高,也终会有崩盘的一天。 魏钰可不想最后数理化公布出来,结果又沦为了被上层垄断的知识。 底层人学不到,无法学懂学通,最后哪怕是考试选拔上来的,也都还是那一批世家子弟。 如此,那他拿出一套新的知识体系,用来打破世家对教育资源的垄断,从而改变如今朝堂上的官员格局又有何意义呢? 魏钰的意思,魏皇心里明白。 他坐在位子上思忖了良久。 既然要做,那确实就得做得最好,不然落得个后患重重,往后继任的帝王还不得在心里把他骂个狗血淋头?bigétν 从前他自己也骂过先帝晚年奢侈来着。 魏钰在他爹思索的时候,闲着无聊摆弄了下桌上挂着的一排毛笔。 “爹,想的不如做的,你若暂时决定不好,那我们就先在一块地方试点呗。” “试点?”魏皇看向他,“此乃何意?” “就是划出一小块地方,在这个地方先试着推行要做的计划。” 魏钰趴在桌子上,突然殷勤笑道:“其实儿子已经找到了一个学数学的好苗子,可惜对方家中有些麻烦,需要父皇派人解决一下。” 闻言,魏皇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魏钰眨眼,“啥?啥打算好了啊,儿子不知道啊。” 魏皇轻哼一声,淡淡横他一眼。 装! 还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要不是早就打算好,哪就这么巧说出一个能学数学的人? 魏皇怀疑,魏钰想要那个学数学的人是先,说出火药、炮台才是后,什么打击世家,估计就是顺带的。 不过这些于大魏有利就是了。 魏皇问,“你说的那是何人,什么麻烦还需要朕派人解决。” 于是魏钰就将刘二丫的事告诉了他爹。 “京都居然有人敢放贷!好大的胆子!” 没有在意学数学的刘二丫是个女子,魏皇更气愤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当着明令放如此高利钱的贷! 这不是活脱脱在逼百姓去死吗! “是啊是啊,真是好大的胆子呢,天子脚下,皇城重地,律法明文规定不能放高利/贷,偏偏居然还有敢阳奉阴违!简直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嘛。” 像是生怕魏皇不够生气一样,魏钰在一旁一脸的义愤填膺,煽风点火好不快活。 “你闭嘴。”魏皇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魏钰老实哦了一声,手动给自己的嘴上“拉链”。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 气归气,该惩治的人还是要惩治的。 魏皇在思索过后,给了魏钰答复,“这件事,朕会让霍廷玉去做,这背后放高利钱的人,朕绝对不会姑息,至于那个刘二丫,朕会让霍廷玉明日将他们一家,都带到京都来。” “行,您决定就好。” 这过程魏钰没意见,事情能解决就行。 该办的事有了结果,魏钰便准备告辞回去睡觉。 而在魏钰快要走的时候,魏皇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朕问过了,下月中旬就是你跟老八开府的好日子,你既然想教那个刘二丫学数学,那朕到时候再送你一支侍卫。” 啊?送侍卫? 既然是送侍卫,魏钰第一反应就是灰卫使。 “您要送一支灰卫使给我啊?!” 魏皇脸一黑。 灰卫使就那么千来号人,臭小子居然好意思狮子大开口要一支?! 有点想骂人,但魏皇转念想想,好像确实应该派一支灰卫使照看他才行。 毕竟这臭小子太能惹事,时不时就拿出一些没见过的东西,很容易引起一些老狐狸的注意,要是让其他人不小心得去,那还得了? 魏皇越想越觉得不对,也不说魏钰要灰卫使不应该了,他甚至都想把霍廷玉派过去。 魏钰就这么看着他爹的脸来回变换着,心里那叫一个存疑。 他爹到底在想什么呢,到底是不是给灰卫使,好歹说句话啊。 魏皇回神,“你先回去,给你派人的事,朕再想想。” 魏钰:…… 玩儿呢。 - 只能说灰卫使办事就是利索,次日,魏钰就在宫里见到了刘二丫。 ——他爹只说会把刘二丫一家带到京都,可没说会带进宫里。 “拜见九皇子。” “拜见九皇子殿下。” 看着殿中站着的一高一矮,魏钰呼了口气。 高的冷峻男人是灰卫使指挥霍廷玉,冷酷严肃,矮的就是被人换了一身宫女服的刘二丫。 小丫头倒不像她阿爷那样,见到大人就战战兢兢的,小孩儿眼中虽有胆怯忐忑,但望向魏钰的,更多是欣喜和孺慕。 霍廷玉道:“九皇子,陛下说,刘二丫暂时会在宫中跟着殿下,等到您出府,再交由您自己决定。” “我知道了,多谢霍大人。” 霍廷玉是掌管整个灰卫使的直隶掌管,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这儿耗,将陛下的任务完成,他便对魏钰说了告辞。 等到霍廷玉离开后,就只有刘二丫一个人了。 魏钰看着小丫头有些伤脑筋。 这他要怎么安排她呢? 他宫里压根就没有宫女伺候啊! 魏钰瞅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盯着刘二丫的小安子,“你看什么呢?出去给二丫安排住所啊。” 小安子扭头,一本正经道:“殿下,刘二丫会算数,奴才也会数数。” 魏钰:…… 一个是靠算得来的数,一个是靠数得来的数,二者能相提并论吗! 打发了小安子出去安排住处,殿内只有魏钰和刘二丫了。 魏钰问,“听你说,你会算数?” 刘二丫点头,“是,殿下,二丫会算数,二丫会算很大的数。” 魏钰又问,“你之前对那个小公公说,你想要报答我?” 刘二丫笑了,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她重重点头,“对,殿下给了阿爷钱治病,殿下是好人,二丫想报答殿下!” 孩子的贴心笑脸真是叫魏钰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的他下一刻也笑了,笑得异常亲切。 而涉世不深的小丫头又怎么可能懂这笑意背后的不怀好意呢? “好吧,那殿下就给你这个机会。殿下想教你读书,想让你学好书中的内容,等你学懂学会了,再来帮助殿下,你可愿意?”biqμgètν 刘二丫惊讶又茫然。 原来读书就能帮助殿下吗? 这么好的事居然落到了她身上……殿下果然是个好人。 于是刘二丫认真大力地点头应了。 “嗯!二丫愿意!” 第053章 放债一事 关于给让刘二丫学数学的事,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因为对方根本不识字。 在魏钰只打算给她教材书,让她自行学习领悟的情况下,刘二丫这孩子却是连字都不懂! 魏钰承认,是他疏忽了。 不过好在教材什么的,他自己也还没开始誊写,所以这也算是点无伤大雅的小事啦。 他去给孩子编教材的时候,刘二丫也正好可以去识字不是? 魏钰不急。 而关于教刘二丫识字这活,魏钰也是暂时先交给了小安子。 虽然小安子不是满腹学识的大儒,不会引经据典,讲课也不能随手拈来,但引导一个啥都不懂的文盲入门识字,那还是绰绰有余的吧?ъitv 魏钰觉得自己应该是放心的,所以将人交给小安子带后,他也就没多过问,只翻着自己的平板,每天一边烦躁叹气一边誊写数学教材。 然后,小安子的“哭诉”没过几天就来了。 “殿下,奴才觉得自己很笨。” 小安子垂头站在魏钰跟前,神情略显失落。 他这张脸老实巴交的,平时瞧着本来就让人有种在欺负傻子的感觉,这会儿的这副样子,瞧着就更像了。 魏钰一摸下巴,没好意思问他,难道他从前一直不觉得自己傻不成? 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魏钰还有点良心在,他哄道:“怎么会,蠢的人没有自知之明,你还能自我反省,说明你是有优点在身的。你家殿下我又不嫌弃你,你没事说这些干嘛。” 这安慰,不能说是安慰了吧,换个人肯定知道这说的都是些废话,但小安子听后脸色却是好了不少。 小安子想着殿下说得对,他会自我反省,身上有优点,所以有优点的人就不是蠢人! 他不笨。 不笨的小安子抬头,看着魏钰认真说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殿下,刘二丫是个聪明人,奴才好像教不了她太久,您得换个师傅教她才行。” 魏钰:……? 妈耶,不会真是个小天才吧! 魏钰有些小兴奋,“你都教她什么了,怎么就教不了她太久?” 小安子道:“您从前看的三字经、千字文,奴才每给刘二丫念一段,她就能记住一段,奴才教她识字,她一遍能记住,三遍能写好……奴才觉得,奴才的自信心受到打击了。” 说着受到了打击,但魏钰瞧着他那张呆板没表情的脸,又觉得他承受能力似乎还不错? “嘶。” 了解完刘二丫的学习进度后,魏钰倒吸了口气,啧啧摇头,“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啊,恐怖如斯。” 他的神情没有太多变化后,说着恐怖如斯,但其实却淡定得很。 魏钰拍拍小安子的肩,“没事儿,你先教着,殿下我相信你的水平,等到开府后再说。” 小安子垮下了脸。 他过来不是想继续教刘二丫,而是想让殿下换个人的。 刘二丫是真的打击到他自信心了! - 知道刘二丫真的是个数学小天才后,其实一点都没影响到魏钰的誊写速度。 生活嘛,做什么要那么匆忙,年轻人就得学会躺平享受人生。 魏钰才不给别人内卷自己的机会呢。 哼。 慢悠悠的日子一晃又过去好些天。 期间,刘二丫家关于被人放高利/贷的事,也在灰卫使的快速搜查下查到了结果。 背后人就是吏部员外郎——的夫人娘家所做。 员外郎是从五品的官,而从五品的官,在京都也就是个小官,进士出身的京官熬到老能有五品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别提从五品。 但偏偏就是这么个小官,夫人娘家居然还敢在天子脚下放高利钱,不是蠢就是蠢! 那位夫人蠢,看不住夫人的员外郎更是蠢。 大魏律法不是不准放债,但律法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 大致意思是什么呢,就是放债不能超过三分利,规定利息的总量上限,是本钱的百分之百,违反者就得受罚。 而那位员外郎的夫人娘家,放债超过了三分不说,对方还利上起利 biqμgètν,简直是要把借钱的百姓世代都给逼死在利钱上面! 灰卫使在搜查过程中,已经查到有十三户,因为还不起债款而家破人亡的例子。 不管那员外郎知不知道自家夫人做的事,反正这种情况落在如今的世人眼中,那他们就是同党,都得受罚! 古代家族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这么来的。 灰卫使的动静向来受人关注,查人的时候又没遮掩,加之查清楚后魏皇在早朝上的当众震怒,更是让早有猜测的臣子们为了平息皇帝怒气,选择将吏部员外郎重惩,以儆效尤。 一个从五品小官而已,没了就没了,压根不影响朝堂格局。 大臣们不在乎,魏皇就更不在乎了。 底下臣子那么多,朝堂四品以上的他都不怎么叫得全名字,更遑论连朝堂都上不来的臣子了。 有能力还不是直接犯错的还好说,可以将功补过,就怕没能力还蠢的。 连自己后院都管不了的人,估计也不是什么聪明家伙。 于是魏皇下令,罢免了那吏部员外郎的官职,杖责四十,抄其夫人娘家,从事者杖责六十,并将赃款清算过后悉数归还百姓。 因为员外郎的这一遭重罚,京都中不少私下放高利钱的官员大户,都不免受到了惊吓,并因此迅速开始给自己扫尾。 大家伙的放债可以,放高利债可就不行了。 这万一也被陛下查到,那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有放高利钱的人忧心皇帝会继续查,然后查到自己身上,自然也有身正清廉的人半似不惧,只好奇陛下为什么会突然让灰卫使搜查那员外郎。 陛下高居庙堂,若不是有人提醒,又怎么关注到区区一个员外郎。 有能力的人总是能查到些蛛丝马迹的。 至少就有人曾看见指挥使霍廷玉带着一个小姑娘进了宫,然后再一细查,就能知道那小姑娘是何情况,如今又在哪儿……biqμgètν 于是,在魏钰还不知道的时候,朝廷上二品的大员便都清楚了。 ——员外郎这事,多半是九皇子跟陛下说的。 第054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魏钰不清楚朝堂上的事,只听说了放债人的下场后,他就放下了这块心思。 顺便告诉刘二丫后续,叫孩子放宽心,别担心她阿爷,好好学习,到时候就有机会报答他,还能赡养自己阿爷。 小丫头听完后别提多感动了,捧着书就要跪下谢恩,泪眼涟涟。 那模样,那眼神,魏钰总觉得她不是在看恩人。 反而像是在看爸爸。 嗯…… 好吧,做爸爸也成,他不勉强的。 时间一直到了下月月初的时候,魏钰突然收到了他四哥的出宫邀请。 邀请内容呢,是关于窑厂选址以及早就动工的事,四皇子想亲自过去看看,于是才顺便问魏钰愿意同去否的。 那接到邀请,魏钰当然是愿意同去的啊! 再过半月就能出宫了,他还想看看自己府邸缺点什么,然后找时间问他爹要来着。 魏钰出宫前问了他八哥,要不要跟他同去。 八皇子十动然拒。 因为他还要完成太师给他布置的超重课业! 说来也是莫名其妙的很,明明从前太师给皇子们布置的课业,都是同样没有差别的,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八皇子发现自己课业渐渐变多了。 具体不包括什么上课被频繁点名,下课会被太师叫去问题,结束还要被塞一堆的论点要求写文章…… 八皇子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如今在上书房的四个皇子,唯独他的课业最重?! 是太师看穿了他隐藏起来的聪明才智了,还是父皇决定要开始培养他做太子了?!! 疑问得不到解答。 八皇子在意识到课业变重后,心思从疑惑中的暗暗激动,到掩饰后的表面淡定,最后变成波澜不惊的疲惫不堪。 累。 每天都要面对太师的提问,还得装出万事不知的淡然谦逊,最后又得完成那么多的课业,八皇子实说他是真的累! 尤其当他看到九弟一如既往的悠哉闲适时,那种心里的疲意更是要化作浓浓的幽怨直冲九霄! 搞什么啊! 凭什么他每天忙得要死,吃睡都过不好的,九弟却能活得那么舒坦?!biqμgètν 太师就不能给他也布置点课业,大家一道同甘共苦下吗?? 对此,太师表示。 ——这些不关他的事,他都是奉陛下命而已。 而魏皇为什么这么做? 呵,兄弟二人从小关系好是吧?两个人以前都不好好读书是吧? 行,魏钰暂时不说,他有上一世,但八皇子你个不知道自己弟弟底细还跟他鬼混的,要是不好好努力一把,日后怎么能跟上自己弟弟的脚步?! 学! 必须得跟着太师好好学,多学一些,不然迟早要被魏钰这藏着掖着的臭小子给甩开! 相较于手足相残,魏皇更想看到的是兄弟和睦。 老八老九自小的情谊,做父亲的,魏皇能替他们多做一些,就会多做一些。 - 京都城内。 刚从城外看完窑厂回来的魏钰,正跟他四哥在城内逛着。 不同于四皇子对街上一切的司空见惯,魏钰对周围的事物还抱有很大的新鲜感。 两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走在路上几乎没有不长眼的人敢上来招惹。 魏钰走在前头,瞧着路上的什么东西都觉得新鲜。 毕竟如今这时代,什么都是手工的,全都是人类的智慧结晶,可不存在一点科技狠活。 魏钰一会儿在这个摊位看看小手工,一会儿挤在那边的杂耍位看人表演,蹿得跟只猴一样。 四皇子不明白他哪儿来这么旺盛的精力。 有些头疼,但也不是特别头疼,就当是同兄弟培养感情好了。 魏钰在杂耍摊看人表演了一番胸口碎大石,等到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 “陛下可真真是个好皇上啊,前些日子要不是皇上让人查了那个刘大人,还抄了他夫人的家,如今放我二舅爷家利钱的那户人,还不一定肯放过我二舅爷呢!” 嗯? 魏钰本来想走的,听到这儿一下就给停住了,顺便还拉住了想要转身的四哥。 魏钰给他四哥眼神,低声道:“四哥别动,咱们听听。” 外人说的再好,也不如自己亲耳所听的真实民情。 四皇子眉头一挑,果真站在原地没动,同魏钰一起,竖起耳朵听后面人说话。 后面的声音换了个人。 “放过?就放债的那些人,还肯放过人?你别是在说笑吧。” “什么说笑,你若不信,大可跟着我去见我二舅爷,那放债的人亲自上门,重新算了利,就按照朝廷规定的三分利,从前高了的钱还得还给了我二舅爷!” “什么!这,这可倒是个大好事啊!” “可不是,所以我说皇上是个好皇上啊,要不是皇上突然查了那刘大人家,给予重惩,叫其他放债的人心里害怕了,哪儿能有如今的情况啊。” “那,那齐兄,你可知给你二舅家放债的是哪家?实不相瞒,小弟家中……也曾向人借债!” “是西边那户王大人的表妹家……” 后面的声音渐渐远了。 魏钰和四皇子这才转身,看了眼离去的两个男子。 四皇子笑道:“这倒是不曾想到,父皇查了个违法放债的,后面无数放债的都小心了起来,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别说四皇子没想到,魏钰自己也没想到。 他以为自己只是帮了一个刘二丫,却没想到却是帮了无数个刘二丫。 魏钰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魏钰低头笑了笑,复抬头看向他四哥。 “我们走吧,四哥。” 回去的路并不是一帆风顺,在他们路过一个拐角口的时候,魏钰又看到了一个摆摊卖画的书生在被人刁难。 第055章 文化人刘怀远 不大的摊子前,三个穿着相同青衫的公子哥儿站在前面,正对着站在摊位后的青年评头论足。 “我说刘怀远啊刘怀远,你爹不过是被罢了官而已,还没穷到不让你念学吧?怎么如今还自己出来卖字画了?” “刘兄,你要是手头真的紧,可以找我借银子啊!我又不是不会给你借,只要你跪下求我,我肯定给你一两银子的!”biqμgètν “哎呦,宋兄,干嘛给一两银子这么多啊,要我说,给他十文钱都是多的了。” “可不是?呵,要不是他们家,我们家哪至于亏了那么多钱!” “……” 肆无忌惮的贬低讥讽,三个公子哥儿身上那种旁若无人的嚣张气焰,让来来回回经过的路人压根就不敢停驻,生怕引火烧身。 热闹虽好,但也得有资本看才行啊。 不过别人不敢看,魏钰却是敢的。 看着前面闹出来的动静,魏钰看向他四哥,“这算是京都内的纨绔子弟吗?” 跟不上魏钰的脑回路,四皇子沉默了下方才犹豫道:“或许是?不过听他们的话,估摸着是寻仇?” 听着不太像。 魏钰又看了眼那三人,以及那位站在摊位后脸色平静、身形单薄的白衫青年。 虽说未知全貌,无法准确判断谁对谁错,但单看现在这情形,那白衫青年的态度就已经占了上风。 对方是真的淡定啊。 完全不在乎过来找茬的喷子。 魏钰有点想知道这青年是什么人。 他让身后的侍卫上前,询问对方知不知道前面的几人是哪家的。 侍卫常在京都,能跟着皇子出来的,几乎都是侍卫中拔尖的存在,他们熟悉京都城内的不少事。 侍卫仔细看了看前面的人,回道:“回殿下,看穿着,前面那三个应该是白马书院的学生,至于是哪家的,属下不知,不过……” 侍卫目光在那白衫青年身上停顿了下,“那个卖字画的书生,是之前吏部员外郎刘炳福的庶子。” 哇哦。 纨绔子弟哪家的不知道,一个员外郎家的庶子倒清楚。 魏钰瞥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员外郎的儿子。” 侍卫不好意思一笑,“之前去刘炳福家办案时,属下就在其中。” 本来还有些欣赏卖画书生的骨气和气度的四皇子,闻言立刻皱起了眉,眼神略有不满。 “刘炳福的儿子?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想来他也不是个什么好的。” 这话魏钰就有些不同意了。 他道:“那犯事的其实也不是刘炳福啊,是他夫人及其娘家做的,真要论罪也该是嫡子,关他个庶子什么事。” 魏钰习惯论个人是非,不喜欢牵连无辜。 但这想法对于四皇子乃至其他人而言,都是一种很出格的想法。 毕竟古人的宗族意识很强,若是不强,这时候也就不会讲究什么连坐诛九族了。 四皇子不是很赞同地看向魏钰,他想要跟九弟就着这个话题好好讨论一番,奈何被察觉到不对的魏钰先一步岔开话题。 “诶,不如四哥我们过去看看吧,我瞧着他这字画还挺不错的……” 魏钰本来是随意找的个借口想要远离他四哥的,但当他靠近书摊,真的看到挂起来的字画时,却发现对方的书法书画造诣真的很高! 字迹清秀工整,笔势霸气内敛,字里行间,处处都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风骨。bigétν 画作亦然,虚实结合,飘然若仙,每一幅都有种如临其境般的感觉。 是个高手。 魏钰一幅幅字画看过去,眼里的欣赏伴随着声音响起,“不错,不错,你这字画都很是不错嘛。” 陡然间冒出来个不认识的少年,身后还跟着侍卫,一看外表就不是一般人。 三个白马书院的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收敛了自己的嚣张做派。 讥讽打压刘怀远可以,毕竟对方如今就是个家道败落的庶子,毫无威胁力,但面对着不认识的锦衣少年,哪怕是纨绔也有眼力见。 京都大人物多,也许不经意间就会得罪某家,若是没点眼力,那最好还是别在京都混。 中间的青衫学子打量了魏钰几眼,然后抬手行礼,试探询问道:“在下常宁,家父国子监祭酒,敢问小兄弟是何人?” “啊?” 魏钰偏头看他一眼,笑道:“我啊,我新来的……霍廷玉大人知道吧?霍大人是我远方表哥。” 刚过来的四皇子:……?? 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听到霍廷玉这名字的常宁三人立刻有些慌张起来。 “啊,原来是霍大人的远房表弟啊!那个,那个小兄弟好,我们突然想起书院还有些事,就先不招待了,我们先告辞了!再回,再回!” 霍廷玉三个字,对于京都的绝大多数官僚世家而言,就像是一个禁忌。 提他的名字,能比皇子名号都好使。 毕竟霍廷玉掌管灰卫使,直隶于皇帝,有行动必是皇帝吩咐,旁人根本不敢阻拦。 看着一溜烟跑开的三人,四皇子似笑非笑地看向魏钰,“你倒是会说,也不怕有人知道。” “哎呦四哥,哪儿有什么人知道啊。” 魏钰眨眨眼,指他,指自己,又指旁边俩侍卫,“你知,我知,他俩知,然后……他知?”ъitv 最后指向了摊位后的刘怀远。 魏钰和四皇子都看了过去。 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白衫青年,气度儒雅,身形瘦弱,脸色平静,瞧见两人看过来,这才浅浅一笑,淡定抬手,然后弯腰行礼。 “在下刘怀远,多谢二位解围。” 四皇子道:“不用谢我,我可什么都没做,你要谢,就谢我九弟吧。” 四皇子是不爱多管闲事的,他如今只对做生意赚钱感兴趣,要不是魏钰这一路上的耽误时间,他估计早就回府了。 闻言,刘怀远又对着魏钰弯腰行礼道了遍谢。 魏钰指了下他的字画,“听刚才的人说,你缺钱?” “是,在下缺钱。” 刘怀远点头,神色十分坦然。 魏钰问,“你家中应该还有余钱,怎会让你出来卖字画?” 刘怀远答,“夫家之钱,非吾物也,吾有手脚,可以全身也。” 魏钰懂了。 这大概就是一个跟家里有矛盾,想跟家里划清界限,然后自力更生的人了。 挺好的。 虽然家庭背景不干净,但魏钰正好就缺这么一个文化人啊! 第056章 开府,贤王 刘二丫的教学问题还没下落,如今突然就冒出一个刘怀远。 对方如今有难,想赚钱,还有才的,魏钰会放过吗? 那肯定不会啊! 于是魏钰向他发起了聘请。 “既然你缺钱,那现在我这正好有份活儿,教一个小孩子念书识字,每月五两银子,包吃住,逢年过节还有礼品相送,教得好涨工钱,那孩子聪慧,如何教学随你来,这你可愿意?” 刘怀远愣了。 不止他愣住了,就连四皇子都愣了。 九弟疯了?他居然随便找个人来做教书先生! 刘怀远还没动静,四皇子赶紧拉住魏钰,问他,“你这是要教谁?宫,家中有老师,难道还不足以教人?” 太师虽好,但他也不可能去教刘二丫啊。 魏钰拍拍他四哥的肩膀,随口哄道:“四哥,这你就不用管了,弟弟我自然是有缘由的。” 说完,他又看向刘怀远,又问了遍,“如何,你可愿意去?” 刘怀远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他思忖了会儿,才淡然一笑,道:“教书一事,既阁下愿意给予机会,在下不才,且愿意一试,只不过家中还些许琐事需要处理,可否等在下处理完,再上门拜访?” “可以,当然可以。” 想到对方会上门拜访,魏钰想了想,看了眼他四哥,“四哥,到时候,你帮我招待下?” 四皇子无语,“随意。” 人都已经应下了,总不至于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于是魏钰放心了,对着刘怀远指他四哥。 “这是我四哥,等到你什么时候处理完了,再上恭王府拜访吧。” 捞到个教书先生,魏钰终于和他四哥满意走了。 留下刘怀远震惊地望着他们背影。 四哥,恭王府,四皇子……原来他遇到的这两人居然是皇子! - 对于皇子开府前要做的事,那可真就太多了。 毕竟开府,就意味着皇子朝王爷转变。 会得到皇帝赐予的王爷封号,也会得到皇帝分给他的一片宅子,还会得到诸多的生活基础以供王府世代享用。 按理说,在皇子封王之后会先在京城内开府,待到成年之后就会到自己的封地就藩,但在大魏第九任皇帝的时候,因为儿子稀少,只有三位,所以皇帝不舍得让儿子外放就藩,便免了这回事。 而有了第九任皇帝的前科,后续大魏的皇帝大多都没让自己儿子就藩,只留待下任帝王登基后,再令兄弟们搬往藩地。 在受封那天,魏钰得到了一个贤王的称号。ъitv 这个称号魏钰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因为他觉得这应该不是他爹的本意,估计他爹更想为他封“闲王”才是。 八皇子与他同一天受封,取字“康”,封康王。 搬出去那天,魏钰谢过他父皇,又进了趟后宫拜别皇后,然后就包袱款款,毫不留恋地奔向了他的新家。 崭新的贤王府处处都透着自由的新鲜空气。 家是他的,人是他的,府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 魏钰激动坏了,一连三天都赖在床上没怎么下去过,日子硬生生活成了以往的死宅。 小安子都看不下去了。 他是真不知道床上什么都没有的,殿下为什么能在床上赖三天不下来! 要不是看他睁着眼还能嗑瓜子,小安子都怀疑他家殿下是不是得了懒病…… 到开府第五天的时候,小安子见魏钰还没动静,也是终于忍不住了。 他问,“殿下,八皇子那边都在准备开府宴了,咱们的呢?” 魏钰正在拜读66号龙傲天的王霸文学,根本就没听清小安子说什么,只是随意地嗯嗯了两声。 小安子还有一肚子事没说完,他继续道:“刘二丫学的太快了,奴才真的快教不动了,殿下您真的得再找个先生了。” 魏钰哦哦了两声。 小安子:“陛下昨日派了支一百人的灰卫使过来,霍大人说,他们从今往后都归咱们王府管,昨日问您,您说今日安排,所以,安排呢?” 魏钰又啊啊了两声。 小安子:“哦对了,今日早上,门房说,有个叫刘怀远的人上门找您,说是来教书的……” “哈?” 一章内容看完的魏钰终于醒了。 他抬头,看向杵在一旁的小安子,一脸懵懂,“你说啥来着?什么开府宴?” 小安子:…… 讲了半天等于白讲的小安子不生气,他家殿下呆,脑子不好使记不住,这都没关系的,他可以重新讲。 于是沐浴在小安子怜爱目光下的魏钰,又听着对方从头说了遍。 “开府宴啊,我这倒是给忘了。” 刚开府就闭府不出,一直赖在床上不理俗务,事情积累得有丢丢多,魏钰打算一件件来处理。 他坐起来,问小安子,“八哥那边开府宴怎么弄的?你等会儿过去问问,顺便找他要份单子,咱们就跟八哥搞一样的,省点脑筋。”bigétν 魏钰是个懒人,学到一点皮毛的小安子也毫不客气。 “好的,奴才知道,那一百灰卫使呢?” 魏钰没想到他爹真给他送了一支灰卫使过来。 皇子中的独一份儿,也太高调了。 魏钰一砸吧嘴,觉得也没什么好苦恼的。 毕竟人昨日傍晚送过来的,说退肯定是不可能退的,他也不想退。 高调就高调吧,但有人用总比没人用的好啊,外人的区区一点关注而已嘛,都是小意思啦。 他脸皮厚,不怕。 “那一百人你安排在哪儿了?” 小安子面不改色道:“殿下您忘了?奴才昨日问您,您说随便,然后奴才就将人安置在后院了,如今他们应该都在王府各处守着。” 好家伙。 安置在后院,亏他想得出来。 既然是守卫王府安危,那魏钰也不急着召见统领这支队伍的首领,他问了小安子刘怀远在哪儿。 “哦,人在前院等着呢,两个时辰了吧。” 魏钰:! 要死,不早说! 第057章 涨波好感度 魏钰是个懒人不假,但他讨厌让人久等这种事。 当然,没约好的那种还算能原谅。 知道刘怀远还在等自己后,魏钰立刻就要起床收拾自己,生怕他找好的教书先生觉得自己怠慢,一气之下不干了。 而前院里,久等的刘怀远却并不似魏钰想的那般。 他在前院等的安稳,没人招待也不觉得怠慢,坐时端着茶杯品品茶,起身就看看院内的花草树木,神情闲适,半点不耐烦都没有。 魏钰一过来,看到的就刚好是朗润青年负手站在屋檐下,望着树上的鸟似乎在发呆。 看样子,对方似乎没生气。 魏钰松口气,迈脚进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露了出来。 “让刘先生久等了,适才有事,一直未来得及招待先生,还望海涵。” 随着声音看去的刘怀远,瞧见魏钰立时就要行礼,“草民拜见贤王殿下。” 好怪。 魏钰还不怎么适应贤王这个称呼,他摆摆手,一边往前厅走,一边扶起刘怀远,随意道:“私下何必这般见怪,我是个随和的人,先生日后要在王府久居,相处久了就会知道。”ъitv 刘怀远只是抿唇笑笑,并未多言。 魏钰一瞅那样子就知道他没有相信,不过这事也急不来,每个人对他这话的一开始态度都这样。 随对方自己观察琢磨吧,只要日后不犯他底线,不违反律法,他这个人都是能容忍的。 坐上前厅主位,魏钰示意站着的刘怀远也坐。 “先生不必客气,同坐吧。” 是否真心实意,刘怀远能看出来。 对着殿下感激地行了一礼,刘怀远在下首坐下。 魏钰问道:“上次一别,如今已过去半月了吧,先生家事似乎处理了很久?” 闻言,刘怀远的神情略有诧异。 这诧异魏钰看懂了,他笑笑,道:“我既聘请先生前来教书,那自然是选择相信先生的,先生私事,若不想他人知晓,那我自是不窥探的,若先生现不愿告知,那也无妨,咱们不论这些便是。” 放屁! 要不是没有人,也没把刘怀远的事放在心上,他肯定是要好好查一查每个出现在自己身边人的情况的! 小说电视里不都那么表现的吗,什么探子,什么奸细的,每到关键时刻,主角总是要被身边人背刺…… 魏钰还没活够,还想苟到九十九,所以他自己可千万不能中道崩殂了。 仗着刘怀远听不到,魏钰在心里想怎么坦诚就怎么坦诚。 而他话中的内容,加之眼中的真诚,则是让性子淡然的刘怀远大受感动。 为人幕僚,最盼的可不就是信任二字吗? 然而这二字难得,非出生入死过,同甘共苦过,相与朝朝暮暮之人,固不能得。 他,一个只与殿下相见两面之人,何德何能配有此殊荣啊! 只能说文人感性,哪怕是性子淡然如刘怀远,在不设防的情况下,陡然听到上位者的“交心真诚”之语,也难免动容。 刘怀远抬手行礼,认真道:“殿下好意,草民心领了。然草民既择殿下,则绝不负殿下。草民家事无可告,殿下欲知之,虽问而善,如以好言。” 魏钰:…… 妈耶,受不了。ъitv 这咬文嚼字的认真劲儿,正式是挺正式,奈何他一个草包不配啊! 魏钰默默吐了口气,还好这教的不是他。 “先生客气了。” 魏钰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并非想知道先生私事,只是记着之前先生说,过几日就会处理完家中私事上门拜访的,但听我四哥说,你一直未去,所以,我就难免担心了些。” “原是如此。” 刘怀远眼神了然,心中微暖,望向魏钰的神色柔和了不少,“多谢殿下挂念,草民无事,只是家中……” “诶,不用说了。” 魏钰伸手,示意他打住,“我只需知道先生无事便好,先生私事,无须知会我,若先生有难,再告诉我也不迟。” 既然都已经莫名得到了人家的好感,那不假模假样再稳固下反而浪费了。 私事嘛,私下再调查也不迟。 于是魏钰就这样又收割了一波刘先生的好感度。 - “草民如今是分家之人,生无所长,唯一能过得上眼的,也就一手好字画……” 刘怀远是应魏钰聘请,来王府教书的不假,但他其实也是个有大志向的。 刘怀远曾经是吏部员外郎的庶子,家中排行第三,姨娘早死,不受嫡母待见,父亲耳根子软,即便知晓刘怀远在白马书院成绩卓越,也不敢越过嫡子,去看重庶子。 嫡母苛待庶子庶女是常有的事,刘怀远便是在苛待漠然中长大的。 他早慧,不说能过目不忘,但记忆力远胜常人却是有的,因此他自幼念书,便常被夫子夸赞,入了白马书院,更是名列前茅,还被院长寄予厚望,曾言他有望考上状元…… 不过这些都是从前的事了。 自从嫡母放债一事被圣上查了之后,家中便一落千丈,上门要债者、奚落者不知凡几,每日都吵闹不休,满地鸡毛。bigétν 这让刘怀远烦恼不已。 他对家中无甚感情,正巧族老那边来人,便提了分家一事……分家不易,其中艰辛刘怀远亦不愿向人告知,总之他最后是得了自己想要的。 哪怕只是一百两银子,和一座将将容身的小院,但至少刘怀远是舒心的。 他计划攒银子入白马书院再学习,拜师院长,深造之后,再待来年科考,能入朝为官,一展多年抱负。 九皇子的教书邀请是个意外。 因为魏钰的邀请在刘怀远看来,就是在向他抛出青枝,问他是否愿意担任幕僚的! 王公贵族养几个幕僚很正常,可若问刘怀远自己是否愿意做九皇子的幕僚,那就是一个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刘怀远考虑了半个月,最后终于决定过来,那还得是因为前几日他在告示处看公告的时候知道了一件事。 ——他家之所以被查,是因为九皇子告知的陛下。 第058章 长治久安,鸢飞鱼跃 按理说,当一个人知道搞垮自家凶手的时候,那肯定是憎恨愤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想要报复的。 但偏偏总有人还是明事理的。 刘怀远嫡母放债一事无从抵赖,违反律法确实该罚,而刘父管教不严,被罢官杖责也是应该。 刘怀远对父母感情不深,知道此事是九殿下所为后,相较于报仇,从另一个角度看待此事的他,更倾向于敬佩九殿下是个仁爱百姓、心胸开阔之人。ъitv 能禀明皇上追查放债一事,是因为仁爱体恤百姓,不忍百姓受苦;能接纳他一个犯官之子,则是因为心胸开阔、不偏不私。 如此上位者,刘怀远很难不选择接受这个机会。 - 魏钰在听完刘怀远的自我介绍后,对他的满意度那是up+1,+1,+1的往上涨。 这是什么? 这分明就是他心水的文学人才,妥妥的语文老师啊! 日后再有刘二丫那样的人出现,那他就统统都可以交给刘怀远了啊。 将自己的情况简单给日后的主子说了遍,然后刘怀远就问道:“不知殿下先前所说教书一事,如今可还作数?” 做人幕僚嘛,是要光明正大的,还是遮遮掩掩的,刘怀远觉得自己都行,全看九殿下如何想。 魏钰的想法当然是,“作数啊。” 半点不知刘怀远的想法,他笑眯眯道:“刘先生若不介意,可直接在王府住下,王府空院不少,不缺先生一副碗筷。” 刘怀远满意了,起身行礼。 “既是殿下好意,草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魏钰也满意,起身去扶他。 “先生实在客气,日后就是一个屋檐下的人了,何须这般多礼啊。” “殿下礼贤下士,是您心胸广阔,元化迂腐,只知道礼不可废。” “元化?可是表字?” “正是。” “哎呀,好字,不知元化兄今年几岁啊?” “回殿下,二十有三。” “哦……” 两个就这么边聊边走远了。 - 刘二丫的教学问题算是告一段落了。 等到魏钰见到灰卫使小队的首领后,他则又是另一番满意。 “所以你们这一百人,以后都归我管了?不再听从霍大人的话了?” 魏钰看着眼前一身黑衣、容貌不显的魁梧男子,乐得只差没笑出来了。 他爹也太大方了吧! 真的是送了一支装备齐全的队伍给他,而不是借他一个毛坯。 男子名叫杜生,闻言答道:“是,陛下旨意,从今以后,属下等只听九殿下吩咐。” 魏钰眼珠微动,“只听我的?那我跟陛下同时发话,你们也是只听我的?” 杜生一下沉默了。 “哦——” 魏钰失望又不失望,他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行行行,反正都是我爹的财产,也没啥好说的。那你们都会写什么,让你们杀人、打探消息是不是都可以啊?” 杜生面色平静,“凡殿下吩咐,属下等必竭力完成。”ъitv 很好,就喜欢这种不搞虚头的人。 魏钰道:“既如此,那这整个贤王府,便都交由你们来守卫,无论是进出王府的人,还是交谈来往的消息,若无我特意吩咐,便不希望看到有纰漏出现,可懂?” 杜生神色一凛,抱拳跪下,“属下遵命。” “很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 前院,溢香阁。 刘二丫今日起得很早。 以往她都是卯正才起,然后就跟着小安子师傅读书识字,一学就是一天,一月来,天天皆是如此。 然而,在昨日听到小安子师傅说,殿下又给她找了个新师傅的时候,已经开蒙通晓礼仪的刘二丫,便在次日特意早起,准备拜见她的新师傅。 小丫头跟着魏钰,这一个月吃好穿好睡好,从前的骨瘦嶙峋,脸黄发枯,到如今也是好转了不少。 虽还没到白白胖胖的程度,但也是健康了不少。 想到马上就要去喜林苑拜见新师傅,刘二丫捏着衣角,有些紧张地问带路的小安子。 “小安子师傅,新师傅是什么人啊?他会不会,不喜欢我,然后不肯教我啊?” 刘二丫以往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不懂,所以面对魏钰的时候就没有多害怕,但如今懂得多了,知道殿下是个多好的人了,她就更不想让殿下失望了。 到底被唤了一个月的师傅,小安子想了想,道:“新师傅姓刘,殿下说,他是个有学问的,叫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跟着新师傅先读书识字,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殿下会另有安排的。” 殿下的话就是良药,听完刘二丫一下就不紧张了。 殿下让她好好学,那她就得好好学! 她学好后还要报答殿下的! 熬了一个通宵备好教案,以为学生会是个稚子的刘怀远,在看到小安子身后的女娃时,不由沉默了。 殿下居然是让他教女子读书? 小安子看不懂脸色,他只负责将人带到。 “刘先生,这是刘二丫,殿下说,您只需要教对方基本的仁义礼智信,大魏律法,以及让她学会大魏目前的所有字就好。” 刘怀远:…… 他觉得这不是在给刘二丫教学,这是在给他教学。 大魏律法,他自己都还没看完呢! 小安子说完就走了,留下刘怀远和刘二丫两人面面相觑。 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呢。 刘怀远微微叹口气,冲刘二丫浅浅一笑,“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老师了。” 不管如何,既然应下了殿下的差事,那便得做好。 弟子是个女子就女子吧! “是,老师在上,弟子刘二丫,给老师问好。”bigétν 刘二丫郑重地给自己的新师傅行了个弟子礼。 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弟子,刘怀远的第一个问题,便是问她是否需要换个名字。 刘二丫想了想,认真点了下头,“从前村子里有五个叫二丫的,每次有人唤二丫,弟子都不知道是在叫谁,弟子希望,老师能为我取一个新名字。” 刘怀远嘴角噙笑,他望向天,眼神悠远,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缓缓道:“长治久安,鸢飞鱼跃,不如,你就叫玖鸢吧。” “长治久安,鸢飞鱼跃……” 刘二丫喃喃念着,突然咧嘴一笑,重重点头。 “是,弟子以后,就叫刘玖鸢!” 第059章 开府宴 八皇子的开府宴办得很热闹。 这天魏钰是第一个过去的。 为了蹭吃蹭喝,能省一顿就是一顿。虽然也没那么穷,但在别人家吃大餐,总是要比在自己家吃东西来的香。 “你身后这人是?” 八皇子第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魏钰身后的杜兴。 要知道在从前,跟在魏钰身后的基本都是小安子,如今却换了个陌生面孔,即便知道是侍卫,也还想多问一句。 魏钰:“哦,我的贴身侍卫,杜兴,父皇给的。” “……父皇什么时候对你这么好了?”八皇子有点小嫉妒。 这问题,魏钰还真的仔细想了下,“大概是父皇终于知道我是个天纵之才了吧,没关系的八哥,哪怕我日后发达了,但苟富贵,勿相忘。” 八皇子:“……我谢谢你。” 魏钰看了圈前院的布置,“忘了问,八哥,你都邀请了哪些人啊?” “我不知道给你单子了吗?” 魏钰眨眼,“忘了看。” 八皇子:“你怎么不把我也忘了?你可真行啊,瞅着日子来混饭吃是吧。” 懂还是他八哥懂。 二人边往前厅走,边说起等会儿要来的人。 几位兄长肯定是要邀请的,再就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不管对方来不来,反正帖子肯定是要发一个的,再就是稍微特殊一点的,八皇子母妃的娘家人。 八皇子母妃乃荣妃,从前父亲是京都府尹,乃正三品大员,然而对方在荣妃逝去第五年,就因病带着家人告老还乡了。 若非如此,八皇子和三公主幼时也不会过得那般艰难。 魏钰问,“八哥,你外祖家不是在徐州的河西郡吗?这么快就能过来了?” 八皇子淡定回道:“上月底就送信过去了,五日前,我外祖那边的人就到了京都。” 好家伙,这消息居然连他都不知道。 魏钰用眼神控诉对方,“八哥,看来我不是你心目中最好的九弟了,你居然都没告诉我这事。”bigétν 八皇子:“……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再说你知道这事能做什么。” 说的也是。 八皇子又道:“我外祖这些年身体不好,年前又染了咳疾,到现在都一直未曾见好,来的人是我外祖母以及舅舅,还有两位表兄表弟。表兄倒是稳重,他来年准备科考的,今日有空可以带你见见。” 魏钰无所谓点头。 - 宴会都是在白日里举行的,在魏钰因为等的无聊,因此躲在小院子里吃东西看小说时,宾客便已经陆陆续续过来了。ъitv 而除开魏钰,四皇子是兄弟中第一个过来道喜的人。 大好日子,八皇子自然不会甩脸子,笑着将四哥迎进去,顺便还派人将魏钰给叫出来。 魏钰被叫出来的时候,前院已经宾客如云,看起来十分热闹了。 一时没看到他八哥,但魏钰却看到他四哥似乎在跟某位大人说话。 魏钰过去,叫了他四哥一声。 “诶?九弟你怎么才来?” 看到魏钰,四皇子很是开怀,指着之前同他说话的人,对魏钰道:“这位是工部郎中冯志才冯大人,如今是负责窑厂玻璃的人,这你可得好好认识一下。” 魏钰看过去。 冯志才弯腰行礼,“下官冯志才,拜见九殿下。” 魏钰:“冯大人请起。” 冯志才直起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下官如今能负责窑厂玻璃一事,全赖九殿下才思,闻殿下声名已久,如今一见,果然不同。” 四皇子笑道:“可不是,我这九弟聪慧得紧,前些时日冯大人见到的那些图纸,可全都是我九弟所画,能不能做出来,那就全靠冯大人手下的人了。” 魏钰在他俩脸上转了圈。 不是很明白他四哥跟人说这话的意义是什么。 难道是在给他介绍人脉? 四皇子跟冯志才聊了很是有一会儿,一直到前院有新客上门,冯志才才自觉离去。 冯志才走后,四皇子嫌弃地看了眼魏钰,“真不知道你是假愚钝,还是真藏拙了。” 被骂了,魏钰一脸茫然,“你骂我做什么?” 四皇子默默看他,最后一叹气,摇着头负手走了。 魏钰看着他的背影,冷不丁转头问杜兴,“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会真是在给我介绍人脉吧?是不是疯了!” 杜兴:“……属下不知。” 不知没关系,反正魏钰自问自答习惯了。 他摸摸下巴,略感惊悚,低声喃喃道:“这是在向我示好拉拢我,还是被我的示好给反拉拢了?不会吧,就一个玻璃生意啊,好好一个搞事业的皇子,没道理这么容易放弃吧……” 杜兴:倒也不必当着他的面说得这般清楚。 因为四皇子不清不楚的操作,魏钰后半段没敢继续往他面前凑,生怕对方又要给他介绍什么大人认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想夺位,在结党营私呢。 魏钰就在他八哥身边帮衬着。 因为八皇子是主家,迎客时魏钰也被动地认识了不少官员。 而除了五、六皇子亲身来了外,其他几位皇子都只差人送了贺礼来。 理由不是这个有差事,就是那个身子不适,反正不来的理由都大差不差。 本来兄弟间的感情也不是多深,不来也是意料之中,八皇子对此并没有多大的遗憾和不满,只将来了的客人都招待好。 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是心思纯善之人,比魏钰大不了几岁,从前在宫中也是会经常在一起玩耍的人。bigétν “嗯,八弟府中的糕点真好吃,比我府上的要甜。” 安静的小院内,魏钰正和三位兄长坐在院中的凉亭里。 六皇子喜欢吃喝,是几个皇子中最胖的人。 此时他坐在石凳上,手中拿着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点着他的双下巴,神情满意极了。 五皇子抿了口茶,劝他少用点,“你才用了膳,这会儿别吃这么多糕点,太医前段日子还叫你少吃糖食。” 五皇子为人清雅,是个不管夏季冬日,腰间都喜欢别着一把破扇子的人。 魏钰多次觉得他是为了装x。 但据他自己所辩解,他那是为了感受古今文人骚客的风流意气。 ……反正是卖弄风骚就对了。 第060章 物理苗子? 六皇子将糕点吃完,还想继续伸手,奈何在五皇子的盯视下,他只能恋恋不舍地打住了。 不然要是不听话,五哥会给姜太医告状的,到时候姜太医就会觉得他不听医嘱,然后下次生病抓药时就会放一把的黄连…… 会苦到眼泪都出来的。 六皇子眼巴巴地瞅了眼面前的糕点,最后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过身去。 算了,想吃还是回了家偷摸吃吧。 关于八哥府上的糕点很甜这回事,说来还得是魏钰的原因。 因为糖方是他提供的,炼糖不是个什么特别高的技术活,只要有材料就行,恰好皇室就是最不缺材料的,所以工部提炼出来的第一批糖,一大半被魏皇得了不假,但还有一小部分,是魏钰得了的。 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那也有将近一百来斤。 魏钰一个人当然是用不完的,万一糖吃多了得糖尿病咋办,所以他就分了一半给他八哥。 嗐,风险平摊嘛。 索幸八皇子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铁定收回那满腔的感动。 五皇子抽出腰间的扇子,又开始卖弄风骚起来。 他瞅了眼一旁的四皇子,突然问道:“四哥今儿怎么也来了?我还以为你跟大哥他们一样,也忙正事呢。” 之前在前院人太多,有些话没法讲,如今整个小院就兄弟几人,那可谓想怎么嘴炮就怎么嘴炮了。 四皇子淡定,“我就一闲人,哪能跟大哥他们比,再说了,我与八弟感情深厚,参加八弟的开府宴,这不是应该的嘛。” 五皇子:“……倒是弟弟眼拙了。”竟不知他居然如此厚脸皮。 四皇子端起杯子,淡定地冲他颔首示意了下。 魏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默默伸手想要去拿糕点。 “对了。” 一只扇子打在魏钰手背上,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biqμgètν 五皇子微笑地看着他,问道:“八弟的开府宴是办了,你的准备几时办啊?五哥贺礼都准备好了。” 魏钰:“五日后,明日我就给兄长们发帖子可好?”五皇子收回扇子,“那就好,我这久等不来你的帖子,还以为你是不愿意邀请我们呢。” 魏钰垂眼叹气,“怎么会,哥哥们都是我心中重要的人,缺了哪个弟弟都心如刀绞,不给哥哥们发帖子那怎么可能呢,弟弟只怕发了你们不愿意来,到时候徒惹空欢喜一场,哎,是弟弟的不是了。” 三位兄长:…… 不得不说,这话是有点子肉麻在的。 五皇子恶寒,没忍住搓了搓手背上的寒毛,生怕魏钰又会说出什么“深闺幽怨”的话,五皇子可不敢再招惹他了。 魏钰默默微笑,深藏功与名。 他这五哥啊,身上是有点搞事因子在的,很喜欢看热闹,但要是这热闹转到了他自己身上,那他分分钟就安分了。 四个人在院子里没坐久,待到差不多的时候,就相继准备告辞。 魏钰是最后一个走的,走的时候路过一个回廊,看到回廊下的草地里似乎蹲个人。 魏钰眯眼,问杜兴,“那是不是个小孩儿?” 杜兴:“看着像是。” “走,去看看。” 这宴会一般不会带孩子过来,魏钰好奇小孩哪儿来的。 两人走过去,站在回廊上看廊下时,瞧见的便是一穿着蓝衫的男孩蹲在草地上,抱着膝盖低头在看草。 魏钰唤他,“诶,小孩儿,你哪家的啊?” 小孩儿没动,似乎像是没听见一样。 魏钰等了几秒,觉得有点奇怪,便直接跨过矮栏跳下去。 他走到小孩旁边,歪头去瞅,发现这孩子还挺白。 那肤色不是天生白嫩的那种,反而像是久未见阳关的苍白。 魏钰在小孩身边蹲下来,“小孩儿,你叫什么?可知道家中长辈的名字?你蹲这儿多久了啊……” 还是没动静。 不管魏钰说什么,男孩都像是没听到一样,睁着眼睛盯着草地,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这他喵的不是个自闭症吧! 魏钰有些伤脑筋的看着小孩,吩咐杜兴去跟八皇子说一声这里的情况。 杜兴去了。 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来,魏钰也懒得再继续问这孩子,干脆就观察起了他。 这孩子瞧着年岁不大,估摸着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料子算不上顶好,但却绝对干净,家人应该还算疼爱,身上也没有特别的身份饰物,看不出来出身。 魏钰顺着孩子的视线,看向了地上的草。 没什么新奇的,就院子里随处可见的普通小草,也不知道他是在看什么。 魏钰不是很想管闲事,就等着八哥府上的人过来接手,然后就回去的。 可惜,在院口刚有脚步声响起时,那孩子突然说话了。 “它们力气好大。” 哈? 魏钰低头,狐疑地看着小孩,“你说什么?什么力气好大。” 小孩没理他,身子向前,双手扒开一堆草,在裸露出来的地上捻起什么东西来。 魏钰瞅了眼。 好家伙,这小孩刚刚原来是在看蚂蚁吗? 魏钰又瞅了眼捻起一只黑蚂蚁放在掌心上的小孩,一脸狐疑。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他这是遇到一个喜欢观察自然的物理苗子了?? 院口出的脚步声变得繁杂,几个下人小跑了进来。 魏钰抬头,看见下人的眼神多是落在他身旁的男孩上,大概是瞧见孩子无事,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松了口气。bigétν 几人走了过来。 “拜见九殿下。” 魏钰问,“你们来找这孩子的?” 其中一个嬷嬷回道:“回殿下,是的,这位是柳家小公子,是咱们王爷的表弟。” 啊。 魏钰想起来了。 他八哥之前是有说过,自己有个表兄加表弟来着。 魏钰看了眼被人拉起来整理衣摆小孩,“这孩子叫什么?” “柳辰易。” 魏钰点头,瞧着他们忐忑的样子,不由挥手让他们带着孩子先下去。 等到人走后,魏钰吩咐杜兴。 “回头你找人查查这柳辰易,看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总觉得要真是个学物理的苗子,就这么放过似乎不太好。 哎。 又是为大魏奋起殚精竭虑的一天呢。 第061章 全来了 殚精竭虑的人回去后就又躺平了。 什么开府宴的,他统统交给了小安子去做。 上次魏钰画造船图纸,他爹承诺他画完能有一月假期,如今差不多也霍霍得没剩几天了。 不知道后面会被他爹安排做什么,反正魏钰如今是能躺着就绝不站着。 坚决要充分利用好每一天的假期! 魏钰叫方生去查柳辰易,第二天他就把结果给呈了上来。 方生:“柳辰易是前京都府尹柳洳的孙子,排行第六,乃三房独子,性子孤僻,自幼不爱讲话,四岁之前都还不曾开过口,大夫说他得的是‘痴病’,据照看他的奶嬷嬷说,似乎是怀胎之时母体被马惊扰所致。” 三房独子,那得是个宝贝疙瘩吧。 魏钰问,“柳家来的那位长辈是柳辰易父亲?” “不是,是柳洳二子柳韦。” 魏钰不解了,“柳辰易好歹是柳家三房独子,他爹娘就这么放心孩子来京都?也不怕半道出什么事儿。” 这个问题方生可以回答。 “柳家已经在京都买了宅子,就在外城南市。他们这次来京都,除了给八殿下道喜,就是在忙活柳家三郎来年科考的事。而带柳六郎过来,也是为了治他的‘痴病’。”ъitv 说人痴病就是傻。 痴病不痴病的还不好评论,至少魏钰昨日见那小孩的时候,除了觉得他格外沉浸自己的世界不理人外,倒没觉得哪里傻了。 现代人不都说了吗,什么自闭症小孩中盛产天才。 魏钰倒是也挺希望的。 这样就可以给刘二丫,哦不,刘玖鸢小朋友找个伴儿了。 小天才们一起学习,有对比才有竞争,有竞争才有进步啊! 到时候他就做个天才院院长,一声号令,啥东西都能到手,多好。 梦想总该是有的。 柳辰易的事暂时不急,可以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魏钰现在做的就是继续躺平享受人生。 - 八皇子的开府宴办得热闹,但魏钰却没想到自己的开府宴还能更热闹。 因为他八位兄长居然全都来了! 跟之前在八皇子府邸,众官员在宴会上的高谈阔论不同,这回轮到魏钰,一群官员在他的宴会上正襟危坐,一个大声说话的都没有,全部都在拿余光瞟着正中央的那桌。 正中央的一桌上,魏钰坐在主位上,正心力交瘁望着他的一圈哥哥。 他左边坐着的是大刀阔斧的大皇子,其他兄长依排名坐成一圈,直到右边坐下八皇子。 哥哥们虽然坐的很有秩序,但却是一坐下就在相互嘴炮。 一个个面上端庄有礼,尊贵矜持,然而一开口就都是老阴阳人了。 五皇子:“三哥上次不是说身子不适?哎呦,也不知道哪位太医看得诊,再世神医啊,听说七弟昨日在马场摔了一跤,要不要找这太医给看看啊?” 七皇子:“呵,看来五哥是人太闲,连弟弟摔了一跤都知道,也不知道京中一条狗没了,五哥是否也能知道啊。” 二皇子:“诶诶诶,七弟,你五哥也是在关心你,你三哥找的太医好,看看又何妨啊,是不是啊三弟?” 三皇子:“太医院太医十六人,若想见,自便。” 四皇子:“咦?大哥,你腰上的玉佩倒是不曾见你戴过,花了不少银子吧?” 大皇子:“不过是底下人献上的一块顽玉,怎么四弟竟连这都没有吗?” 六皇子:“八弟,你府上的糕点没九弟这儿的好吃。”biqμgètν 八皇子:“……” 各说各的,没一个人搭理魏钰。 好难。 后悔办这开府宴了。 魏钰心里叹气,左右各看看,最后干脆懒得管了,只径自提筷吃饭。 一桌九个人,七个都在阴阳怪气,只有两只拿筷子的手飞快忙活着。 魏钰要去夹肉,一双筷子突然落下。 同一块肉,两双手的主人骤然抬头。 魏钰:“啊,六哥,我是你弟弟,为了你的生命健康着想,这块肉还是我帮你负担了吧。” 六皇子:“九弟,我是哥哥,反正吃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块了,哦对,我还是客人。” 魏钰盯着他,手下的筷子暗暗使劲往回扒。 然而,没扒动。 他六哥拿筷子的手纹丝不动! 魏钰震惊,“六哥你力气原来这么大呢!” 六皇子不好意思垂眸,略有羞愧,“我饿了,想吃。” 两个人的动静终于引起了“阴阳人们”的关注。 五皇子低头一看,瞧见六皇子附近的菜碟全空,他眉头立刻竖起来,“老六!” 六皇子被吓得脖子一缩,然而那只跟魏钰抢肉的手却愣是没有一点退缩。bigétν 完美诠释了挨骂也要吃的不怕死精神。 “进门前你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你会少吃点,这就是你的少吃点?” 五皇子拿扇子点着那些空盘,想让六皇子给个合理解释。 六皇子解释很合理,他坚决承认自己吃得不多。 “是啊,我已经少吃点了,我在府中还能再吃下一半呢。” 望着他面前空了五六个盘子的众人:…… 草率了。 五皇子沉默地将目光从六皇子脸上转到桌上。 那俩只手还伸着呢,筷子一左一右死死夹着那块油光华亮的肉,一瞧就知道谁都不啃松手。 五皇子扇柄敲敲他俩手背,“都撒开,堂堂皇子,为着一块肉争执,也不怕叫外人看了笑话。” 魏钰不太乐意松。 这要没人抢还没啥,有人抢了那他就必须得抢到。 这事关他一个男人的尊严! 尊严下一刻就被他四哥拿着筷子挑走了。 魏钰、六皇子:! “看你们俩这没出息的样子,一块肉罢了,回头我去京郊打猎,一人给你们送只猎物可好?” 眼睁睁瞧着四哥把他俩手扒拉开,自己夹起肉往碗里放,魏钰盯着他,默默比了个二。 “我要两只,谢谢。” 六皇子踌躇着举起左手,“我,我也要两只。” 八皇子紧随其后,“四哥,还有我,麻烦你了。” 看热闹的其他几位也纷纷出声。 “四弟啊,别忘了你二哥。” “麻烦四哥了。” “……” 四皇子这块肉是吃不下去了。 打劫啊他们! 第062章 幸福是靠比较出来的 一番打岔,几个皇子之间暂时偃旗息鼓。 他们来参加魏钰的开府宴,基本上都是各有各的目的。 要么过来纯粹吃吃喝喝,例如六皇子,要么是为了看热闹,譬如五皇子,要么就是来帮衬的,具体指代八皇子,勉强也算上四皇子吧。 剩下的几个,那基本上就是要拉拢魏钰向其示好的了。 大皇子问了魏钰正事,“你如今也开府了,可有想过要做什么?你同大哥说,大哥到时候向父皇给你说情。” 魏钰张张嘴。 “小九不是会烧玻璃嘛,想来是喜爱工事的!” 二皇子一下就把话接了过去,“虽然工部地位低,但却于大魏十分重要啊。小九,你若能在工部一展身手,那日后父皇的赏赐可少不了。” 魏钰再度启唇。 “诶?可不能这么说。” 很好,话又被四哥抢去了,“魏钰可不单单擅于工事,二哥你别看他书读的不如何,但脑瓜子还是很灵敏的,大哥,你让他跟着你去户部,说不得能给户部出主意赚不少银子了。” 魏钰倒吸一口气,他张嘴欲言,结果话茬又落到了他大哥嘴里! “是吗?那我这……” “不是!” 魏钰这下可不管什么尊卑礼仪了,他扭头,对上大皇子若有所思地眼神,脸一板,否认三连。 “我不是我没有我做不到,大哥你别听四哥乱讲!” 真的是搞毛线啊这几个人。 他爹都还没催他上工搞事,他们倒好,一个个反倒开始关心起他日后工作来了?!ъitv 是不是嫉妒他生活滋润啊! 好不容易安稳这么久,魏钰可不想有人在他爹面前提起他的存在。 万一他爹本来没想起来,结果却被人一提醒,反倒是记起了还有他这么个廉价苦力,那,那那那……造孽啊! 养心殿内,正在批阅奏章的魏皇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把候在一旁的李成吓了一跳,连忙询问,“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着凉了?奴才这就去给你找太医。” 说着李成就想转身。 “大惊小怪些什么。” 魏皇叫住他,顺道搁笔摸了摸鼻子。 着凉是不可能着凉的,如今他少去后宫留宿,基本就是白日去皇后贵妃那儿坐坐,每晚独自盖着被子睡嘛嘛香。 而少了夜晚的惯例运动,魏皇如今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不少。 哎,果然是美人乡,英雄冢。 古人诚不欺他啊。 魏皇挺了挺背,正欲拿笔,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抬头,问李成,“九皇子开府距今有几日了?” 李成微愣,“回陛下,今天已经是第十三日了,恰好今日是九殿下的开府宴。” “开府宴?” 魏皇略意外,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巧,他想了下,吩咐道:“那正好,等他府上宴散了,你替朕送个旨意过去,顺便再准备两份贺礼,一份给他,一份给老八。” 两日后就是一月期满,魏皇差点就忘了这事,好在他刚刚半道想起来了,不然岂不是又让臭小子快活住了? 批了近一个时辰半的奏章,想到魏钰知道自己要上朝后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样子,疲惫的魏皇心里一下舒坦了。 果然幸福都是靠比较得出来的啊。 臭小子不舒坦了,他这头就平整多了。 手上奏章打开,瞧见又是湖州太守询问圣上龙体安康的狗屁话术,舒坦的魏皇一下又不快活了。 这湖州太守一天天的尽上些垃圾章干什么! 从前年问到今年,一天到头问的全是他身体好不好,连个说辞都不变一下,偏偏还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咋的你举子科考呢?就不能写写湖州那边的天气如何,好歹也让他长个见识吗? 啊? 啊啊?? 烦人不烦人! 魏皇面无表情,提笔潦草的批了四字。 ——“朕安已阅”。 - 好不容易送走一尊尊大佛,忙活了一天的魏钰人都殃了。 前院的桌子下人们都在收拾,魏钰瘫在前厅内的椅子上,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一切,那是半点都不想 biqμgètν动弹。 几位兄长如今似乎是知道了他的价值,都想要拉拢他。 抛开八哥不提,大哥就是坦率直接给利的那种;二哥能言善辩,看似贴心为他着想,实则也是为了日后给他自己牟利;三哥瞧着沉默,但偶尔言词间也多有示好之意;四哥如今意图不明;五哥、六哥就不提了;七哥与二哥一母同胞,如今瞧着是帮他亲哥,但之后还不知道会如何…… 魏钰歪了下头,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怎么跟他从前想象中的开府日子不一样啊? 说好的吃喝玩乐没人注意呢? 哥哥们一下这么在意他,这还叫他怎么舒服摊平嘛。 魏钰撇嘴。 都怪他爹这个不按套路来的。 说好一个世界一个主角c位的嘛,他都有平板这种粗壮的金手指了,妥妥的男主候选人。 怎么他爹还能多出个读心术来?! 太不讲究了不是…… 给他多好! 妥妥站在人面前听人八卦的利器啊! 魏钰瘫在椅子上腹诽老头子,没注意红中正迈着步子朝他走来。ъitv “殿下,宫中来人了。” 魏钰猛地抬头,“啥!” 红中板着脸,又重复了遍,“殿下,宫中来人了,李成公公正在门口等着您过去接旨呢。” “接什么旨啊!” 魏钰有种不好的预感,那种挑战他咸鱼生活的邪恶气息仿佛在一步步朝他逼近好吗! 要不还是说他不在吧。 红中默默往旁边走了一步,刚好挡住魏钰想要溜的方向。 “殿下,李成公公是带着人过来的。” 哦,这意思是说前后门被堵了溜不掉是吧? 魏钰懂,他捂胸,吸口气要喊。 红中又道:“李成公公说了,您要是身子不方便,他也可以在您床榻前宣旨。” 魏钰:…… “你到底谁的人啊!” 红中瞟他一眼,幽幽道:“奴才是殿下您的人,不过您要是选择不遵旨,那奴才也可以是您的鬼。” 魏钰服了。 “哎——算了,走吧,去接旨了。” 第063章 兵科给事中 魏钰出去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李成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一群端着绸缎、盒子的宫人。 那些东西一看就是给他的,魏钰扫了眼,难得没有开心的情绪。 陷阱啊这是!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这些东西肯定是老头子要给他的甜枣子,拿起来烫手着呢。 聪慧如他,才不会上当。 瞧见魏钰出来,李成脸上堆起了笑,连忙行礼,“拜见殿下,奴婢在此贺殿下开府之喜,祝殿下日后能一展宏图。” 别说宏图了,地图他都没有。 魏钰微笑,“哪里哪里,李公公见外了,不知公公此次过来所为何事啊?” 李成亮出了皇帝的圣旨。 “殿下,咱们接旨吧?” 明黄色的一坨,象征着皇权的无法拒绝。 得,还真是圣旨。 老头儿估计是铁了心要让他搞事。 魏钰瞟一眼李成的笑脸,默默撩起衣摆跪下。 他身后,府中诸人皆跪。 李成展开圣旨开始念起来。 “皇帝敕曰:……鉴于皇九子钰,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国军,甚恭;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臣仆,甚威。大有乃父之风范,朕之夕影……” 这话听得魏钰大受震惊。 他爹写这些的时候脸红不红啊? 就上面他爹写的这些,他自己都不敢说自己就是那样,偏偏老头子居然能把他夸得面目全非,还说他很像从前的自己……做皇帝的,脸皮果然是真厚。 “今命皇九子钰,为兵科左给事中……” 魏钰:!! 什么东西?! 给事中官职一出,魏钰整个人都有点傻了。 他爹居然给他一个皇子官小权大类似谏官御史的文职??? 还不如把他发配寒州去做小兵呢! 至少那里天高皇帝远,他还可以仗着皇子身份偷鸡摸狗,哦不,游山玩水。ъitv 但做给事中? 卧槽哦,照老头如今把他牛马使的趋势来看,那不得得罪死一圈人?! “……勤心不负朕志,钦哉。” 李成的圣旨念完,同情地瞅了眼地上的九殿下。 兵科给事中,七品官,虽然权力大,有直接奏请圣上监察他人的权利,但一个皇子却做个七品官,在一些人看来到底还是低了些。 其他皇子最低都是从五品做起来的呢。 李成合上圣旨,就要去搀扶魏钰,嘴里还一边安慰:“殿下快起,陛下虽然……” “李公公。” 魏钰突然打断了李成的话。 他攀着李成的手臂站起来,目光灼灼,“不如您今儿当做没见着我吧?” 李成:“……老奴身后都是陛下的人呢。” 望着后面几排人,魏钰痛心疾首。 得,咸鱼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圣旨递交给魏钰,李成又给他说了皇帝贺礼的事。 “这是您的单子。” 贺礼给的有点多,李成干脆就列了个单子给魏钰。 魏钰本来心情还是有些不渝的,但在看到单子上面写着的什么田契、金银、布匹等后,他舒坦了。 收起礼单,魏钰微笑颔首,君子端庄,“多谢李公公跑这一趟了,红中。” 红中上前一步,默默给了李成一个鼓鼓的荷包。 里面装的是赏钱。 李成面不改色收下,乐呵呵行礼准备告辞,“多谢殿下,天色不早了,那奴婢也就告辞了,殿下可别忘了明日进宫谢恩。” 魏钰:“……好的呢。” 等人乌泱泱一走,门一关,魏钰脸就垮了。 “完了,没希望了,我的庄园度假行——废了啊~~~” 把圣旨一把塞到红中怀里,魏钰如丧考妣的回来自己房间,啪叽一下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心情不好,睡觉! - 次日,魏钰一大早就被小安子叫起,听他说隔壁八皇子府上的事。 “殿下,原来昨日李公公不止到了咱们这儿宣旨,还去了八殿下那边呢……” 魏钰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听他哔哔。 “您得了兵科给事中一职,八殿下则是吏部郎中。”biqμgètν 小安子一顿,“比您高了四个品阶。” 魏钰,“……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嫌弃你家殿下想跳槽了,说!” 小安子默默看他,眼神包容,神情和蔼,“殿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奴婢就是怕您接受不了所以提前给您说说的。” 他接受不了的是谁官大官小吗? 他接受不了的是他要上班啊! 哪个富n代未成年能接受自己自己花儿一样的年纪跑出去打工的?还是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那种! 跟傻子说不明白,魏钰转个方向不想理他。 他这样子落在小安子眼里,那就是在逃避。 小安子叹气,满目怜惜地看着他家殿下,“殿下,您这是不敢面对现实,二丫开始念书识字的时候都没您这么胆怯呢。” 魏钰提醒,“人家现在叫刘玖鸢。” 小安子继续:“您跟八殿下自小的情谊,奴婢相信,八殿下日后肯定是会帮扶您的,您别担心,大不了您在朝堂上不出头就是了。” 魏钰撇嘴,“瞅瞅你如今都教起我做事来了。” “殿下!” 小安子看着他家不懂事的殿下,恨铁不成钢,“您现在是王爷!隔壁肃王陈王靖王恭王端王瑞王襄王都在看着您就不知道好好表现下?” 魏钰傻眼。 他盯着小安子看了两眼,忍不住伸手鼓掌,“少侠好肺活量。” “……” 少侠把他手按下去了,最后忧心忡忡地叹气负手走了。 指望殿下是没希望了,如今这整个王府的前路啊,看来还是得靠他小安子来支撑才行。 小安子站在院内,不禁默默摇头,慨然望天。 也罢。 是时候走出去再多交几个知心好朋友了。 从前殿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什么,什么什么…… 小安子皱眉深思,是什么来着。 哦,肥水不流外人田! 对,就是这个道理。 都说情深似海,如胶似漆,兄弟如手足,八殿下跟他家殿下关系那么好,所以他就先从隔壁八殿下的府上开始吧。 来个好上加好! 第064章 他这算PUA吗? 对于自己身边出了个墙角挖掘工这事,魏钰是半点不知情。 在用了早膳后,他就跑到隔壁八皇子的府上了。 本来是想着等会儿跟八哥一起进宫谢恩的,但去了之后魏钰才知道,柳辰易居然是住在他八哥府上的。 凉亭内,魏钰坐在下面,望着不远处蹲在草里的小孩儿好一会儿,这才问他八哥。 “这柳家表弟当真是个痴儿?” 当着人表哥的面问人弟弟是不是个痴儿,换旁人早就被打出去了,好在八皇子并不介意。 毕竟论血脉以及情谊,魏钰才是他最亲的兄弟。 “柳家说是有点,但我看着不像。” 八皇子道:“那孩子初来我府上,就格外喜欢我这儿的小花园,反正我府上空处多,所以就留了他住段时日。这些日子我经常瞧见他在花园里待着,平时虽然沉默不爱讲话,但每次我问他的时候,他都会回我。” “罕譬而喻,条理清晰,不像是痴儿……”八皇子拧眉,看魏钰一眼,“我反觉得他比一般稚童更聪慧。” 魏钰:“……你问了他些什么?” 每次问都会回,那凭什么之前他问的时候就不回他。 这是歧视。 他鄙视搞歧视的小孩。 八皇子无辜,“没问什么啊,就问他在看什么,为什么喜欢看蚂蚁虫子,要不要我帮他装在杯子里。” 魏钰:…… 他懂了。 感情面对那小孩,问别的不起作用,只有问到他正在关注的事情,他才会理人。 魏钰起身,拍拍他八哥的肩,“谢了八哥。” “诶?你干嘛去!” 魏钰朝着柳辰易走去,顺道冲身后的八皇子挥挥手,“找你表弟玩儿虫子。” 八皇子无语。 说是玩虫子,但真的靠近,看见柳辰易在捏着一只青虫放在手心里看的时候,魏钰还是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害怕恶心这东西是不分男女的。 让魏钰徒手抓蛇,抓蚱蜢蝈蝈啥的都还好说,但毛毛虫这种软趴趴的,那还是算了,敬谢不敏。bigétν 在柳辰易旁边蹲下,魏钰瞅了下小孩侧脸,问道:“你今日怎么不观察蚂蚁了?不是说蚂蚁力气大吗,想不想知道那是为何啊?”biqμgètν 魏钰看到小孩眨了下眼。 然后,柳辰易转了头,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向他。 “前日夜里下雨,之前的地方,蚂蚁不见了,我想知道。” 两个问题,两个回答。 魏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他就给小朋友解释起为什么蚂蚁不见了的原因。 “其实蚂蚁是一种能提前知道天空是否下雨的小动物,它们在下雨前会感受到周围空气的湿度变大,然后就会搬家,搬到干燥安全的地方……” “下雨之后呢,由于天气反应,譬如下雨的时候,土壤吸收了水分,然后把自身的热量释放出去,所以土壤的温度变低了” 魏钰在尽可能的用他认为能理解的话语,去告诉柳辰易真相。 但,很多时候没学过的东西,说的再通俗都不会有人明白。 那不是简单的1234能教会的,这中间不止包括陌生的词汇,前所未有的思考角度,还有一代代前人探索智慧的过程。 “你听懂了吗?”魏钰问。 柳辰易没听懂。 他眉头紧锁,嘴唇抿得死死的,看着魏钰使劲摇了摇头。 魏钰摸摸下巴,叹口气,“哎,那我都说的最简单了啊,你这还是不懂,我又能怎么办呢?” 他表现的很苦恼,时不时还看柳辰易一眼。 那眼神,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孺子不可教。 然后小孩就急了,也不装哑巴了,他蹲着的身子转了个方向,一把揪住魏钰的衣袍,神情焦急。 “你教我,我学!” “啊?教你?” 魏钰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他两眼,故作为难,“可是我不喜欢不说话的啊,你平时都不理人,这要让你跟其他人一起学,那外人看见了,还不以为我们欺负你啊?而且你太笨了。” 柳辰易更急了,但他却只是攥紧了魏钰的衣角,没有说什么。 小孩儿一张包子脸皱成一团,看得出来是很纠结了。 魏钰不慌,还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哎呀,这如今想找个好师傅可不容易啊,钱财乃身外之物,束脩都是其次,就怕师傅教不了自己想要学的东西,啧啧啧,难哦……” 悄咪咪瞥了眼神情动摇的小孩,魏钰假装起身要走。 “我,我说话!” 怕他要走,焦急的小孩立刻变成双手去攥衣角了。 于是,魏钰眼睁睁看着拿只捏青虫还没扔的手就那么糊在了他衣服上。 魏钰:!!! “你你你,你撒手!那虫子糊我衣服上了!” 柳辰易微愣,低头看自己手。 “……” 简单的鸡飞狗跳后,最终,结果以青虫变成肉酱糊在魏钰衣服上为句号。 小草坪上,柳辰易站在魏钰前面,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说话,你教我,我不笨。”ъitv 魏钰瘫着脸看他,没做声。 他自然是知道这小屁孩子不笨的,要是笨了他还用得着哄他?嫌身边有小安子这个傻子还不够? 说好了要给老头子造火药火炮的嘛,魏钰不想自己来,那就只能教会别人数理化,有天分且对此感兴趣的人,对此总是学得要更快些的。 柳辰易年纪小,有这个天分,柳家如今又落寞,基本上就只有八哥这个靠山,可以说让柳辰易来做这个物理基石,那是再适合不过。 魏钰没什么只有长者才能做老师的观点。 他自己都不迂腐,更遑论如今这个对士子最看重的时代。 达者为先,要是弯不下腰向柳辰易请教学习,那那些要学物理的人,也不过尔尔。 还不如找些孤儿流民重头学起。 反正,累的人肯定不是他! 而现在魏钰做这些,也只是想提前定下约定,让这孩子改一下某些习惯而已。 搞科研嘛,一个人刻苦钻研的精神是该有,但更多时候还是集思广益的多。 能够正常与人交流、探讨,放下身段,没有自成一派的清高孤傲,这样的柳辰易日后才能更好的与人来往。 而既然选择了柳辰易,那魏钰就不想日后看到这孩子被人孤立,或者是自成世界孤立别人…… 咦? 他这算不算是pua啊? 第065章 错辈儿了 小孩自己求着喊着要学了,作为一个好人,魏钰似乎不满足他的心愿都不太好。 衣服的事暂时就不提了,回头找他家大人索赔就好。 魏钰微笑,弯腰摸着柳辰易的头,“好孩子,你的求学之心我看到了。你很真诚,我很欣慰。” 小孩巴巴看着他,等着他说出教自己的话。 可惜魏钰说着说着话就转了个圈儿,“但是我不能因为你的真诚就贸然让你加入学习啊!” 柳辰易急了,“你说,我学!我交束脩!” “诶?严重了严重了,我这不收钱的。”魏钰笑眯眯道:“咱们可以立个字据啊。” 立字据? 柳辰易愣了下。 他是个孩子不假,平时不怎么关心周围事也是真,但他聪慧,再不通俗事也知道字据是不能随便立的。 仿佛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魏钰又道:“你既然想跟我学知识,那就得改了自己不爱说话,也不搭理人的毛病,立的字据就是这内容,算是你对我的承诺,做不到咱们就罚,如何?” 柳辰易抿唇。 他犹豫了几秒,方点了下头。 “啧啧啧。”魏钰冲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你看看你,我刚刚怎么说来着?不回话,你不礼貌。” 被当面抓住且被指责的小孩耳朵一下就红了。 柳辰易张张嘴,乌黑的双眼莹润,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 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小孩的厚脸皮还在继续pua,“哎呀,你也别觉得我是仗着你年纪小就在骗你,你要知道如今这个世道,那是良师难寻啊,尤其是像我这样优秀的文武全才,更是百年都难得一见的!” 正好走过来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的八皇子:……bigétν 八皇子望着魏钰的背影一脸不理解,并对他的话表示大受震惊。 为什么九弟总能在他觉得自己对他的不要脸足够了解时,还能说出更不要脸的话的?! 这种没脸没皮的快乐,实不相瞒,其实他也很想学学的。 魏钰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回头,面不改色地朝他八哥打了声招呼。 八皇子:“你们在聊……表弟,你为何,看起来快哭了的样子?” 他家九弟刚刚不会真在欺负小孩吧? 九弟不提,表弟对他的废话则表示不是很想搭理。 柳辰易像是没听到八皇子的问话,只静静盯着魏钰。 而魏钰,他只是默默瞅了回去。 四目相对。 一个小眼神纠结踌躇,一个目光意味深长。 魏钰用眼神在向柳辰易表达意思:看吧看吧,你又不礼貌了吧? 小孩儿看懂了,所以纠结得眉头都成八字状了。 不过他也没有纠结多久,在八皇子目光狐疑地在两人身上来回了两次后,柳辰易终于转头看他了。 “表哥,是辰易不对,辰易没有哭,辰易想拜九殿下为师。” 八皇子:……! “不是你们这,你们这什么情况!” 八皇子突然觉得脑子有些不好使了,他捂头,看看他表弟,又看看他九弟,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梦。 他的表弟居然想拜他的亲九弟为师父?! 这……错辈儿了吧? 八皇子深思。 以后他夹在中间该怎么被称呼呢。 魏钰拍拍他八哥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解:“八哥,孩子大了,有自由选择师父的权利了,你一个做长辈的就别插手了,知道吗?” 八皇子回神,斜眼看他,“你看上我表弟什么了?” 魏钰:…… 真讨厌啊他八哥。 “没有啊,我这么文才兼备的人,要钱有权,能贪图一个小孩儿什么,你在污蔑我。”魏钰面无改色。 他不图财,他图人。 八皇子一想也是,不过他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要不图他表弟什么,魏钰会没事跟他表弟说这么久,还要收他做徒弟?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九弟啊,这柳家三房也就我表弟一根独苗,你可别去祸害他啊。”八皇子暂时看不出来魏钰的意图,但这不妨碍他把话先撂出来。 “八哥,我做事,难道你还不放心?”ъitv 魏钰对他八哥的不信任表示痛心,他朝柳辰易一扬下巴,“辰易啊,刚刚我们怎么约定来着,你之后就要跟着我学了,现在你要跟你表哥说什么?”biqμgètν 这话他表弟压根就不会理会吧。 八皇子刚这么想,结果下一秒就被打脸了。 只见他那不爱搭理人的表弟仰头,板着一张小包子脸,就对他十分认真道:“表哥,我今日就要跟着殿下读书,烦请你告知祖母一声。” 八皇子:…… 傻了傻了,人彻底傻了。 九弟到底怎么做到让他表弟这么听话的?! 对此,魏钰只是笑笑不说话。 以禄取人,人可竭,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 柳辰易暂时搞定,只等后面进宫谢恩完,再回来详尽安排后续。 算着要下朝的时间,魏钰和八皇子下了几盘棋。 不是围棋,他俩没那个爱好,下的是五子棋。 幼时上课无聊,魏钰常跟八哥一起在桌子下躲着下五子棋。 将近正午,魏钰不下了。 “走吧八哥,这时辰也差不多了,父皇应该是在养心殿批奏章,我们进宫谢恩吧。” 早点搞完早点回,趁着还没上班,在还能多玩会儿的时间里就再多玩玩。 八皇子不知魏钰所想,还以为他是真的急着面圣谢恩,不由感慨孩子终于长大了。 “九弟,你懂事了啊。” 魏钰:? 莫名其妙,不懂八哥的脑回路。 魏钰回府换了身衣,出来后就看到八哥的马车停在门口,他直接掀了帘子坐进去。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朝着皇城而去,魏钰坐在马车上没什么想法,奈何他八哥挺多话想说的。 “九弟啊,咱们过几日说不定就得去任职了,你不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想到要上班,魏钰不仅不紧张,他甚至都想故意出错好让老头把他罢官得了。 魏钰转个身,“有什么好紧张的,再紧张你俸禄也不会变。” 八皇子跟没听到一样,只自顾自低声喃喃着。 “要不谢完恩还是找五哥问问,看看都需要准备些什么……” 魏钰翻了个白眼。 闲的。 纯纯就是没经过社会毒打的毕业生心态! 第066章 谢恩 马车到宫门就进不去了,除非特令,不然都得走进去。 望着厚重的皇宫大门,魏钰啧啧摇头。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看看这大门,我这心里啊,就跟回娘家一样。” 一旁的八皇子:“……你别乱讲,什么回娘家。” 魏钰负手,摇头迈脚,“罢罢罢,进去吧,进去看看俺们父皇都在怎么快活来着。” 八皇子:…… 总觉得这个弟弟是要不得了。 熟门熟路行至养心殿,二人在门口看到了李成。 李成朝着二人行礼,“二位殿下来得不巧了,陛下正在同丞相等几位大人商议国事呢,可能还需要些时辰,二位殿下不若去偏殿等等?” 八皇子:“既如此,那便有劳李公公等会儿同父皇禀明了。” “不妨事,殿下客气了。” 李成说着,叫过一旁的徒弟苏高盛,让他给魏钰二人带路。 苏高盛带着两人就朝着偏殿走去。bigétν 还是那个熟悉的偏殿,魏钰看到里面那张桌子就回忆起自己之前痛苦摸鱼的经历。 晦气。 等待过程中,八皇子就坐着闭目养神,魏钰则是瘫在榻上淘绿茶小说。 对,是的,绿茶小说。 最近魏钰发现他的茶艺可能是有所下降,他爹都开始有些免疫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魏钰觉得不太行。 能有一手烹饪出十分浓厚醇香的茶艺技术,是一个咸鱼通往享受宝座的必要保证。 要不是茶的好,他小日子能过得这么滋润? 当然,那是从前。 老头子估计是被太多人茶过,抗性较高,普普通通的茶言茶语已经不能打动他了,所以魏钰需要进修。 周围没有人能给他模仿、传授茶艺真谛这些的,那都不要紧,魏钰可以从小说电视剧里学。 都是精华。 等他从绿茶10版进化到白莲100ps的时候,魏钰一定要茶的他爹痛哭流涕求着喊着给他放假!! 哼。 - 另一旁的养心殿内。 殿内站着的人不多,也就公孙泰、齐惕守、裴知、杜兴,以及二皇子。 几人商议的不是别事,正是魏皇准备派遣二皇子去胶州干涉糖价一事。biqμgètν 早就提过这事,魏皇也跟几人多次商议过,如今也算是终于弄出了个章程,只等派遣人过去的。 二皇子是公孙泰的外孙,早就从公孙泰嘴中得知了这事。 这中间魏皇一直没提,他也就装作不知,直到今日方才被皇帝叫进宫,正式被通知了要去胶州的事。 魏皇:“此去胶州,意在从暗中打下糖价,魏琛呐,你此番过去,切记谨慎为上,莫要打草惊蛇,叫宜州那边察觉到动静。” 二皇子:“儿臣遵命,一定谨遵父皇嘱咐。” 魏皇看了眼公孙泰,“丞相家二郎文思敏捷,文武双全,朕会派他随你一同前,你二人正好做个伴儿。” 公孙二郎名公孙仪,年二十三,是二皇子表弟。 二皇子对这个表弟知根知底,加上这段时日还跟丞相一起商议他二人前去胶州之后的事,所以并不意外。 “是,儿臣明白。” 魏皇说完又看了眼杜兴。 杜莽夫不需要他说,直接站出来请命,“禀陛下,臣愿意护送二殿下前去胶州!” 魏皇当做没听到,面不改色道:“朕记得杜卿侄子在羽林左卫担任校尉,就让卿侄子带队一同前往吧。” 杜兴很不乐意。 明明每次他都这么积极勤奋了,为什么陛下老是不同意他的请求? 他也想出去带兵打人! - 魏钰琢磨茶艺的时候,察觉到了门口有动静。 他抬头,正好瞧见苏高盛进来。 苏高盛行礼,“陛下同大人们已经商议完了,二位殿下可以过去了。” 魏钰看向他八哥。 他八哥刚似乎是真睡着了,站起来的时候身子还有点摇晃。 魏钰同他一起朝养心殿走去。 一件事走了,又有一件事过来了。 魏皇看着跪在地上行礼谢恩的两个儿子,淡定叫起。 “你兄弟二人如今也开府自居了,日后住在宫外,可别惹是生非,当勤勉度日,为人主之备。” 魏钰觉得他爹在内涵他。 他不服。 明明他如今已经够勤奋了好吗! 聆听父皇教诲的八皇子已经在领命说好了,魏钰见状也只能随之应声。 魏皇瞥向低头装乖的魏钰,忍不住轻哼了声。 臭小子不服又怎样,过几日还不是得来上任。 他不是自诩天降紫微星,是个奇才吗,这么聪明那他就给他个直言不讳的官职,让他在朝上想说什么就什么!ъitv 给事中,监察六部,纠弹官吏,官职虽小,但权力可要比一般的文官大得多。 当然,除了知道魏钰有本事,想让他在朝上当个喷子引爆机外,魏皇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其实还是他不知道该把魏钰放在哪一部才最好。 工部、户部是可以,但万一魏钰也适合其他四部呢? 这小子是个戳一下才动一下的,你不戳他,那他就完全不会动。 明明本事一摞,偏偏就是不肯自己主动露出来,几次三番都得靠逼,谁知道他还藏着些什么。 魏皇想把他放在朝堂上再看看。 看看他都还藏着些什么小九九,最好是每一天都蹦出一个赚钱小妙方,那样国库说不定会有爆仓的一天…… 魏钰觉得自己头顶有点凉。 他头正对着他爹,这头顶发凉,肯定是老头子又在盯着他,想对他不怀好意了! 所以他爹是不是晚年秃顶,所以嫉妒他头发多了? 听得一清二楚的魏皇:…… 臭小子如今是不是太放肆了? 谢完恩,确定好上任时间,魏钰和八皇子就打道回府了。 回去路上,八皇子半途改道,真准备去一趟五皇子府。 “九弟,我要去五哥府上问问,你要一同去吗?” 魏钰当然是一口拒绝了。 八皇子点头,“好吧,那你先下去,我去五哥府上坐坐。” 魏钰:?? 大庭广众下的,你把他个亲弟弟赶下马车还是人嘛! 禽兽! 第067章 郊外庄子 人来人往的大街,被赶下马车的魏钰站在边上,和方生二人齐齐望着离去的马车。 魏钰:“……我觉得我跟八哥之间的感情出了一点问题,你觉得呢,方生?”ъitv 方生不是很想回答,但他不得不回答。 面无表情的方生:“殿下,属下觉得是。” 嗯哼? “你也是真的敢说啊。” 魏钰扭头,对着方生就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转身沿着街道走,“算了走吧,今儿我被八哥的态度伤心到了,咱们回府牵马,去郊外的庄子里玩。” 方生惊了,“殿下,咱们现在去?” “是啊,不现在难道还晚上啊。” 可是现在都未时末了啊! 就算骑马去郊外庄子,一来一回,至少两三个时辰,回来时城门肯定都下钥了,到时他们还怎么回来啊。 魏钰负手在前,悠悠道:“人生在世,还是要来几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方生啊,你还年轻,悟不透没关系,跟着殿下我,你日后慢慢就会懂的。” 已近而立有妻有子的方生:? 头一回被人说年轻,这可真是别开生面的人生经历呢。 方生面无表情地跟上去。 虽然殿下说的有道理,但他知道这些都是殿下为了玩而胡诌的呢。 魏钰要去的郊外庄子,是之前他用玻璃设计图纸跟四皇子换的。 还没开府前,魏钰就想着出宫后要去巡视一下他的产业,顺便在那儿搞个自娱自乐的农家乐。 可惜这计划半道夭折了,老头一道上班通知毁了他的提前养老生涯,害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空去庄子上玩,只能赶在这剩下的几天时间去瞅瞅看。 府上有车马,但魏钰没坐马车。 因为这会让他想起刚刚被他八哥抛下的事,太叫人伤心了。 叫小安子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魏钰牵了匹马,没有带侍从,只带着方生和十几个护卫就径自朝着郊外去了。 - 头一回出京都城,魏钰有点小兴奋。 他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眼高墙,忍不住笑了下,然后转头就再次驾马起来。 在城内骑马还要顾念周围行人,一点都不快活,出了京都城才是策马奔腾的大好天地。 四皇子给的地契,上面都是详细写明了土地或房屋的坐落位置、修建时间、面积大小等情况的,而魏钰第一次出来不熟悉路况,带路都是靠的方生。 从官道到小道,一路停停走走,中间还询问了过路的两个樵夫,一行人这才找到了庄子所在地。ъitv 马儿停在了一小块空地上,一行人就这么望着远处的大片田地。 如今正值秋收时节,魏钰骑在马上放眼一望,尽是一片黄绿之色,依稀可见有不少农户在田地里忙碌着。 这种秋收之景,对于生产力低下、粮食短缺的古代而言,见之难免会让人欣慰喜悦。 魏钰心头感慨,忍不住就想学着文豪朗诵一首《悯农》! 他拿着马鞭的手抬起,指向远方,豪情万丈,“方生啊,你看看这些农户,看看那些丰收的田地,心头是不是愉悦极了!这可真是……” 说着说着魏钰一下卡住了。 他嘴角僵住,半天没说话。 方生伸了下脖子,瞅他,“殿下,真是什么?” 好问题。 真是什么来着? 悯农开头首句是什么来着?! 如此有名自小就听老师说要珍惜粮食的诗,他怎么就突然想不起来了! 真是,魏钰赋诗未半而中道崩殂啊。 “咳,我说他们真是辛苦呢。” 魏钰面不改色地微笑,扯了扯缰绳,示意身下马儿往前走。 麻蛋的,果然学文豪赋诗不是他该走的路子。 方生未将这种殿下丢脸之事放在心上。 做人下属的,有些事该当看不见就当看不见。 马蹄踏在黄土小道上,哒哒哒扬起不少尘土。 一行人骑着马,衣着不俗,田地里正忙着秋收的农户一瞧,就知道这些是跟他们在地里刨食不同的大人物。 不清楚这些大人是来干什么的,有人无所谓地继续忙碌,有人心下忐忑眼神警惕,还有人从田地里出来,朝着不远处的庄子就跑了,估摸着是去管事报信的。 魏钰将一切看在眼里,没多做什么,温和笑脸从骑马过来起就一直挂着。 毕竟这些以后都是他的员工了嘛。 做人老板的呢,太过凶残不好,会让员工反感,反感了做事就不得劲,不得劲就会偷懒,偷懒了收益就会下降……长此以往的,员工们幸福感低,他这个老板也是荷包空、荡、荡呢! 所以,要微笑。 马儿在往前走,行至某棵大树前的时候,魏钰突然看到树后冒出了一块布料。 “殿下。” 方生反应比他还快,在魏钰看到布,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的时候,他就已经驾马到了右前,抽出佩刀呵斥起来。 “什么人,出来!” “啊。” 树后的人大概是被吓到,露出来的那片布料一下缩了回去,魏钰听到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然后,就是一片窸窸窣窣、掩耳盗铃、自以为很小声的嘘声。 “嘘,你小声点。” “嘘!” “嘘嘘,不要吵了你们,要被拐子发现了!” 魏钰:…… 方生及一干护卫:…… 魏钰无奈笑了笑,他扬手,马鞭轻轻点了两下方生左臂,挥手示意他退后。 “几个孩子而已,把刀收起来,别吓到他们了。” 树后确实是几个小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男有女,应该至少有三个。ъitv 虚惊一场,方生顺从地收回刀,重新调转马头准备回去。 然而魏钰却在这时下了马。 殿下都下来了,方生等人自然也就不会还坐着,一行人纷纷下马。 魏钰将缰绳交给身后护卫,朝着树后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小孩子的脑回路一般人是搞不懂的,莫名其妙就被说成是拐子,魏钰怎么着也得瞅一眼树后这几个没脑壳的小孩。 他这么才貌双全的人哪儿就像是拐子了?! 然而,当魏钰过去伸头一看,瞧见树后场景的时候,却是不由给愣住了。 第068章 佃农 大树后面堆着的有一大片枯草,枯草之中,四个衣不蔽体的小孩正挤在里面。 对于四个小孩的现状,说衣不蔽体那都还是含蓄了。 这一个个简直就是没穿衣服啊! 除了其中一个身上套着一小块打满补丁的麻布,另外三个,那都是赤着脏兮兮的干瘦上身,下半身猫在枯草里看不清男女的!! 那脏的瘦的,属于赤贫到直击门面的赤裸穷酸感啊,一下就把魏钰给冲愣住了。 怎么说呢。 他从前是听太师讲过,知道大魏百姓有不少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有的农户甚至是一家五六口人,却穷到只有两件衣服换洗,白日是壮丁穿着衣服出去劳作,没有衣服的人就躲在家中躺在床上,而只有到了夜晚,他们才能借着黑暗出去做自己想做的…… 能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哪怕浑身打满了补丁,对不少农户而言,那都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而这样的情况在物资匮乏的寒州,尤其更甚。 魏钰抿唇,最后看了眼挤在枯草堆里还没发现他的四个孩子,然后就收回了目光转身。 听人说的,书上看的,往往不敌自己亲眼所见。 魏钰算是深刻明白了,为什么古装电视剧里经常会有暗中寻访这种片段了。 尽管屡见不鲜,桥段看起来很老旧,但这确实是能看见真实的最直接方式。 方生走过来,瞥了眼树后,询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 魏钰摇头。 他没说话,但是方生的询问却惊住了树后的四个小孩。 小孩们在慌张。 “哎呀,他们过来了!” “拐子来了,我们快走啊。” “大花你快走,快去找你阿爷打拐子!” 方生:…… 魏钰默默吸了口气。 这几个没脑壳的小孩,真是把他那颗多愁善感的柔软内心啊,啪叽给一下摔碎了。 哪个拐子会有他们这样看起来有权有势的?! 树后嘘嘘索索的小动静响起,一道套着麻布的小身影从树后蹿出来,跌跌撞撞就朝着远处跑了。 方生飞快看了眼那孩子,轻声询问魏钰,“殿下,可要追?” 魏钰摇头,“算了,估计是庄子里农户的孩子,不用管,反正早有人去报信了。” 之前就有农户朝着庄子里跑去,估计马上就会有人过来了。biqμgètν 果然,魏钰这话还没落音,远处就出现了一行人。 魏钰往前走了两步,眯眼看着走过来的那行人。 走中间的人穿着一身蓝衫锦缎,身材有些胖,跟身后那些一看就干瘦的仆从形成鲜明对比。 那是庄子管事? 吃穿也过于滋润了吧。 魏钰心里有了点想法,看到管事一行人在他们面前站定时,他神色不变,只安静等候对方的打算。 那蓝山锦缎的中年男人面上带着笑,看着魏钰的眼神带着探究。 双方互相对视了几眼,最后到底是中年男人先示弱了。 他朝着魏钰抬手示礼,言语略带恭敬,“在下何永,此地是贤王名下的庄户所在,不知几位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魏钰不言。 方生冷冷看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腰牌。 “这位便是贤王殿下。” 腰牌是刚才出门时,魏钰怕骑马搞丢,这才给方生帮忙带着的。 纯金色的四爪龙纹腰牌,象征着亲王身份。 看清楚的何永,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变了,他脸上的笑意从淡然到慌张牵强,然后又到大喜,带着身后人就给魏钰跪下了。 何永大呼,“草民拜见贤王殿下,是草民眼拙,不知殿下前来,还望殿下赎罪!” 有点儿做戏了。 魏钰对他这表现没什么感觉,只将目光在他身后那些人转了几圈。 何平身上穿着的是华贵锦缎,他身后那些人却都是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虽然洗得干净,瞧着整洁,但却跟体面挂不上任何关系。 尤其一个个脸颊干瘦,背脊佝偻,手指关节处粗大,很明显是长期处在饥饿和劳作之中。 目光重新回到何永身上,魏钰让他们起来。 “谢殿下宽恕。” 何永起身,笑意盈盈地望着魏钰,带着几分讨好,“草民不知殿下今日前来,庄上什么都还没准备呢,殿下今日来可是有事要吩咐,草民一定给殿下办妥。” 这话殷勤,但仔细听却能明白这胖子其实是在赶人。 魏钰瞅他一眼,马鞭扬起,指了指他身后的人,“这些都是庄上的佃农?” 佃农就是租种他人土地,并按规定缴纳地租的农人。 这些人经不起天灾人祸,每到荒灾连连颗粒无收,或者由于国家战事频繁、宫庭奢侈无度,而造成赋重役繁时,他们就会因此破产,不得不卖地争取活路,最后因为丧失所有土地而沦为佃农。 大魏发展至今,佃农可以说不但要缴纳地租,必要时还得服役和充当主家部曲。 何永回道:“是,都是庄子上的佃农。” 得到答案,魏钰又问他,“庄子收租是几分?” 何永看他一眼,小心回道:“佃农一户是交租七成,这是从前恭王殿下定的。” 一户就是七成的租,也就是说庄上的佃户一年劳作到头,全家能得到的不过三成粮? 三成粮能顶什么,还是一家子一年的吃嚼,魏钰都不敢想他们平时都靠什么活下来的! 难怪一个个穷累成这样! 这简直跟借了高利钱没什么两样。 魏钰对四哥这定下的高昂租价感慨万千。 虽然他知道,佃农交高昂的租子在这个时代可能就是常态,但这依旧不妨碍魏钰想说他四哥心黑。 望着那群身形干瘦、神情疲惫麻木的人,魏钰默默叹了口气。 可能他到底是学不会将良知杀死,在这个时代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聋哑人吧。 看到有人受难,总是忍不住想要管下闲事…… 难哦。 他肯定是圣人下凡历劫来的。 关于何永有没有中饱私囊,魏钰暂时还不清楚,毕竟七成租子,确实能将正常人磨得骨瘦如柴,他需要后续找方生调查一下再做决定。 至于现在。 魏钰看向身后的护卫,“这树后还有三个孩子,你们把外衣脱了,把孩子抱进庄子里。” 第069章 看账本 护卫从树后抱出三个没穿衣服的孩子,何永一见,笑得很是尴尬。 “这,这,还请殿下见谅。” 看都看到了,殿下本人也不像是要发火的样子,何永干脆也就没说什么。 魏钰抬脚往前,“行了,本殿下要去庄上看看,你带路吧。” “是,是。” 何永笑着上前,要给魏钰领路。 站在一旁的佃农都本分地苟着头,半点动静都不敢有。 魏钰在前面没发现,然而方生走在后面,却注意到最后面有几个佃农悄悄退走了。 这动静不对。 方生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护卫。 护卫收到,趁人不注意跟上了那几个退走的佃农。 - 一路上,知道魏钰对庄子不熟悉,何永就在给他介绍庄子上的事情。biqμgètν 从每亩种了什么,到一年收成多少,从庄子何时养了鸡鸭,到池塘里大约有多少鱼,又从庄子佃户几家,到一家有几个小孩…… 魏钰听出了点东西。 “你对这庄上的一切倒是如数家珍。”他评价道。 此行是临时起意,没谁知道,何永不可能提前做准备,所以他是真清楚庄上的一切事。 何永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殿下夸赞了,草民是这庄子的管事,在这庄上已待了二十多年,对这庄上的一切,很难不知道的多一些,若是换一个人来做,想来也是一样的。” 一样还不至于。 要是换个不管事,只知道享福剥削的,可能就是一问三不知了。 而且这还不是魏钰自己问的,是何永自己主动说起的。 这说明何永对自己这么多年做管事一点都不心虚。 魏钰看了何永一眼,内里还是存了点疑虑。 既然这人对自己做管事的这些年不心虚,那之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又为什么会表现出慌乱? 嗯,有问题。 魏钰跟着何永进了庄子里。 庄子是三进的,一进去魏钰就被领着到了前厅。 魏钰坐在主位上,方生持刀站在他身后,其余护卫悉数散落到了庄子各处检查值守。 何永:“庄子上仆妇共有三十一人,殿下可要见见?” 都是些做粗活的下人,见就没必要了,魏钰有事也是他的护卫来做。 “不用了,你将这五年庄上的账本都拿来就行。” 何永明白,退下去拿账本。 等人一走,方生便将之前看到有佃农悄悄离去的事告知了魏钰。 “哈,他们这是去通风报信?” 魏钰若有所思,转头去看方生,“这就咱们两个人,你给我说个老实话,要是让你们十几个对付这庄上的所有人,能不能保证你家殿下我的生命安全啊?” 方生:“……殿下,属下觉得您要的是以一当百的战神,而我等不过凡夫俗子。” 魏钰,“你直说你们做不到成吗,不然这显得我很无理取闹。” 方生面无表情。 魏钰叹口气,转回去敲起了桌案,“这庄子上藏的有小秘密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希望事儿不大,不然弄起来麻烦。” 没过多久,何永就带着账本过来了。 账本是由两个大箱子装着,由四个人抬着进来的。 何永行礼,将两个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厚厚的一沓:“殿下,庄上五年的账本都在这里了,请您过目。” 看见那么两大箱的魏钰人都懵了。 知道如今记录繁琐,可跟亲眼见到并去翻阅什么的,那真的就是两码子事了。biqμgètν 之前还想着查账的魏钰现在要丑拒了。 他平静颔首:“嗯,先放这儿吧,本殿下要在这儿住上两天,你先下去收拾吧。” 何永神情惊讶,“殿下要在这儿住下?” 魏钰看他,“怎么,不方便?”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何永连连否认道:“不,不,殿下肯在此歇下,那自是我等荣幸,草民只是觉得庄上简陋,担心殿下金尊玉体,恐不适应,会怠慢了您。” 魏钰:“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本殿下不是那种骄奢淫逸,不好伺候的人,你派人将马照顾好就行。” 何永讷讷称是。 又瞥了眼明显不在状态的何永,魏钰先让他下去。 等到人一走,魏钰立刻就换态度了。 他趴在扶手上去看他身后的好护卫。 “方生呐,你家殿下现在遇到困难了,该你表现的时刻到了啊,你说你该不该给你家殿下分忧解难呢!” 魏钰两眼期盼地看着方生。 而方生,他胸口肉眼可见地起伏了下。 面无表情地方生望着前方,目不斜视,言辞诚恳。 “殿下,属下不识字。” 魏钰默默看他。 方生:“……殿下,其他护卫识字,属下可以将他们找来帮您看账本。” 魏钰满意了,“行,那你将会识字写字的找过来,不会看账本也没关系,我教他们,顺便再找何管事要些纸笔墨。” 这个时候的记账,可不是现代的那种数字表格,一眼看去能清清楚楚。 现在的记账方式那就跟写作文一样,繁琐且累赘,看个账本旁边还必须得配一把算盘,这样才能算得清楚。 要魏钰自己来看账那是不可能的,他身边有人干嘛不用?非得傻不拉几自己来?ъitv 护卫们不会表格记账,不会阿拉伯数字怎么办? 好问题。 教啊! 就那么简单的几个数还要学多久啊,会思考的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学生,学点新东西还需要花个十天半月不成? 一个时辰可以了。 在旁边立个模板,没记住的可以自己对着看,还能找旁边人相互问问,挺好的。 为了不给殿下折磨自己的机会,方生真把护卫中会识字写字的给找来了。 一共八个人,八个人都在前厅抓耳挠腮。 他们听着魏钰说新的记账方式,看他在纸上画出一道道线形成表格,听他说那些格子该如何填写…… “哎呀看清楚没,这个表格就是这么简单,横竖第一排……” “这些叫阿拉伯数字,一是一,二是二的,多简单啊,诶对,你写的不错,就是这么写的……你丫的别写得这么方!” “我真是服了你们,数位进制都搞不懂,一个个笨的啊,你们真是我教得最差的学生了!” 整个前厅全是魏钰的声音。 厅外,方生抱胸站在屋檐下,听着里面的骂声默默挺胸。 幸好他聪明。 不然被骂的人里也有他一个了。 第070章 原来 说教一个时辰就是时辰,魏钰是个体恤学生的好老师,坚决不拖堂! 反正东西全都教完了,模板也都写在纸上了,对表格数字不熟悉的,可以照着模板写,魏钰反正是不肯再多教的。 护卫们写一次两次的时候不熟悉,不要紧,慢慢写着写着就熟悉了。 反正账本任务就摆在那儿,八个人工作,魏钰两天内怎么着也能看到结果吧? 坐在位子上,魏钰一边喝着茶,一边观摩护卫们对着账本抓耳挠腮的样子。 他听着他们的小声讨论,心里满意极了。 不错不错,就该这样。 有讨论才有进步嘛,相信很快,这批护卫的数学水平,就能朝一个合格的一年级小学生看齐了。 他等着他们能独当一面的那天! - 在护卫们还在苦逼算账的时候,另一头的庄子后山上,护卫乙十三正猫在一棵树后。 乙十三就是之前被方生派去跟踪溜走佃农的人。 他曾经是灰卫使的一员,但如今却被抽调成了贤王殿下的府兵。 从威风凛凛的灰卫使成为王府府兵,听起来是没排面了些,但这都不重要。 乙十三不是物质的人。 他对于在哪儿,跟着谁都不是很在乎,唯一有的点念想,就是盼着能有个正常些的名字。 乙十三没有名字。 乙十三不是他的名字,是曾经他在灰卫使里的排名。 整个灰卫使千人,除了指挥使、副指挥使,以及佰长能有自己的名字外,其他人都只有排名。 一千名灰卫使,分了十支百人队伍,每支队伍的名号对应十大天干。 最强的队伍号甲,最差的队伍名癸,最厉害的人叫甲一,最差的人叫葵九九。 而一到九九们的排名并不固定,因为每年灰卫使都会来一次内部比赛,好决出下一年的各人排名,并因此重新定义头上的称呼。 乙十三对自己的排名一点都不满意,因为他已经连续三年都叫乙十三了。 因为三年都叫乙十三,他的佰长曾经还感谢他,说他治好了他的脸盲症…… 那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事实。 乙十三从前进甲队的梦想是完成不了了,但,他拥有一个正常名字的念想却是指日可待了! 因为之前方生大人说了,只要办事办得好,让贤王殿下满意了,到时候他们说不定就可以让殿下为自己取个正常名了! 而现在,乙十三很看好这个机会。 跟踪几个佃农而已,这种小事对乙十三来说轻而易举。 他一路躲躲藏藏,跟着佃农来到某座山上,顺着一些不是小路的路,最后摸到了一处烟火气息明显的山洞口。 烟火气息不是真的指有烟,而是指那种有人在此长期居住过的痕迹。 乙十三掠过在山洞口摆着的一些竹篓、木柴等,然后看着那几个佃农走了进去。 山洞这种地方,要是里面比较深还可以跟一下,要是不深,更进去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在跟与不跟间,乙十三犹豫了会儿。 而这一犹豫,洞中就吵吵闹闹出来了一些人。 “牛伯伯,要不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不然要是被那个王爷发现了,何管事肯定会受罚的!” “是啊,何爷爷肯收留我们这么久,还给我们吃的,已经是个大好人了,我们不能让何爷爷受罚。”ъitv “石头柱子,你俩去收东西,我们赶紧离开……” 之前那三个过来的佃农只有两个出来,而在他们身后跟着的,却是六个半大的孩子。 最大的是个女孩,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套着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不合身衣服。 最小的是个男孩,也有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用树叶做成的衣服,正拉着女孩的手。 剩下的一个女孩,三个男孩,身形差不多,都穿着树叶衣服。 几个孩子都围着那两个佃农。 较高的佃农摇摇头,对最大的女孩儿道:“大花啊,我们过来,就是想让你们先别下山的。这片山头也是贤王的地盘,你们不是庄上的农户,要是被贤王的人发现了,那可就糟了。说不得会把你们拉去见官,还会让你们卖身签契啊。” 矮的那个也在劝,“是啊,这山上又没什么好东西,除了我们,也不会有人来了,只要你们不下山乱走,那贵人们就绝不可能会发现你们。” 已经发现了的乙十三:…… 大花还是很担心:“可是何管事那边……” “何管事不会有事的。” 较高个子道:“何管事是好人,对庄子又尽心尽责,那个贤王这次过来,肯定是查账巡视的,只要那贤王没有眼盲心瞎,肯定就不会把何管事换下来,也不会罚他的。” “当然,是只要你们不被贤王的人发现了。”矮个子补充了一句。 孩子们还是担心得很,不停问着山下的情况,以及何管事怎么样了。 两个佃农担忧他们被人发现,也只能在一旁好生劝慰解释。 躲在一旁听了半晌的乙十三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转了身。ъitv 这仨人之前鬼鬼祟祟的,他还以为能办个大事,搞半天结果就是那何管事自作主张,在殿下庄上收留了几个无家可归的乞儿而已…… 嘁。 担心殿下责备,拉他们见官签契卖身? 这种事即便没有回禀殿下,乙十三也能知道殿下是什么回复。 肯定不会是那些人脑子里想的那些就是了。 乙十三又听了会儿。 然后他就知道另外一个佃农在洞里做什么了。 在给一个生病的孩子看病换药。 乙十三有点意外。 这庄上居然还有佃农会诊病医人? 那不就是大夫! 一个大夫怎么会成为佃农呢? 难道是被迫? 乙十三不明白。 在听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别的事后,乙十三决定暂时退下。 事情可大可小,他要回去将这里的事回禀给殿下。 第071章 没希望的名字 对于何管事在庄子后山上收留乞儿这事,魏钰听完有点傻眼。 “你确定是何管事收留的?” 因为不确定那个身穿锦缎的圆润胖子会做出收留小孩的举动,魏钰又问了遍乙十三。 乙十三信誓旦旦:“属下确定,属下在附近听了半晌,很清楚地听到那些小孩儿就是那么说的,他们对何管事的安危很上心。” 魏钰躺回了椅背上,双手抱腹,啧啧摇头,“这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相当叫人不可思议啊。” 魏钰第一眼见何管事的时候,觉得他是个压榨剥削人的;看到他知晓自己身份而变脸的时候,魏钰在想这人肯定不老实有贪污;听到他侃侃而谈庄上一切时,魏钰又觉得这胖子坦然不像有问题。ъitv 一直到现在听了乙十三的回答,魏钰这才稍微搞明白何管事是个什么情况。 回忆这一路自己对何管事的心路历程,魏钰觉得自己还是肤浅了。 他怎么能以貌取人,片面的去判定一个人的好坏呢? 这是什么? 这就是辣鸡小说和电视剧把他荼毒教坏的啊! 魏钰叹气。 哎,看来是时候要减少看小说电视剧的时间了……嗯,可以多看看动漫! 从今天起不看柯南了,他要去搜几个好看的热血漫陶冶心灵! “嘶,我还是没想明白啊!” 魏钰突然一锤桌子,转头去看方生,一脸认真诚恳地询问,“你瞧我像是个不近人情,会拉无辜受难百姓去见官,还强迫他人卖身签契的恶霸吗?我刚刚还叫护卫脱了衣服去抱孩子诶,他们难道没看见?” 方生瞅他一眼,“殿下,属下瞧了不管用,您得让农户们瞧见了才行。” 魏钰心好痛。 他发现他身边这一个两个的下属,似乎都不是什么贴心人。 就不能顺着他的心意拍拍马屁吗?! 魏钰想念宫里的小马屁精们。 乙十三是个见缝插针的小机灵鬼,瞧见殿下不满意方生大人的回答,他眼珠一动,自动请缨。 “殿下,属下自请再去周围巡视一番,替殿下查明原因。” “哇,有前途,你很有前途,方生你快睁大眼看看呐!” 魏钰看着乙十三,激动地手指打颤,势必要让方生好好学学他手下人的机灵,“你瞅瞅人家的态度,再看看你自己的德性,你说你能不能跟着人家学学?这才是主子心目中的好下属啊!” 方生无动于衷。 算了,这种朽木没救了,还是培养新人吧。 魏钰转头去看乙十三,笑容亲切,“你很不错,叫什么啊?我得记住你的名字。” 乙十三心中一喜,腰杆挺得老直,大声道:“回殿下,属下没名字,请殿下赐名。” “啊?没名字?那别人是怎么称呼你的?”魏钰微愣。 乙十三:“以往只有排名,属下乙队十三名,人称乙十三。” 酷啊。 魏钰眼睛一亮。 他以往只知道指挥使的霍廷玉,没怎么了解过灰卫使里的规矩,还是头回知道灰卫使里是这么相互叫人的…… 这种名字真的是酷毙了。 乙十三,乙十三,十三……萧十三郎! “有了!” 魏钰拳头一锤掌心,眼睛发亮地看向乙十三,“不如你以后就叫萧十三郎好不好!” 方生:…… 乙十三:不好! 不是都说好九殿下聪慧过人、才华横溢的吗? 怎么取个名字比乙十三还要难听! - 望着婉拒了萧十三郎这个名字并离去的乙十三,魏钰很惆怅。 “方生,我怎么觉得,他这背影看起来很是凄凉幽怨啊,萧十三郎不好听吗?明明这么有个性。” 方生:“……殿下你满意就好。” 感慨这个世界寻觅不到知音,魏钰负手往后院走去,边走边在絮叨。biqμgètν “方生呐,你家殿下我现在很是愁闷啊,身边一个懂我的人都没有,你说这该怎么办?你是不是应该找个老师学一下?” “……” “我觉得乙十三不错,以后把他调到本殿下身边伺候着吧。” “是,殿下。” “啧,你这人可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算了,你晚上去做梁上君子,看下何管事有没有什么小秘密吧。” “……殿下,属下能问问,您为什么能对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说的如此坦然吗?” “去去去,不该问的别问!” - 对于方生晚上有没有做梁上君子,一夜睡到天明的魏钰是不知道的。bigétν 不过他一早起来,却在门口看到了乙十三。 魏钰站在门边环顾了圈小院,没瞧见其他人,不由问他,“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乙十三面无表情地回道:“回殿下,方生大人一夜未回,除守卫的人以外,其他人都在算账。” 魏钰一顿,狐疑地瞅他一眼,“方生一夜未回,所以你不会是在这外面守了一夜吧?” 乙十三冲他笑了下,“是的呢,殿下。” 魏钰:…… 他怎么觉得对方这笑有点阴阳? 这个问题暂时放一边,魏钰站院子里一边活动身体,一边问乙十三他昨天巡视一圈都查到什么了。 “回殿下,昨日属下数过了,庄子上的佃户一共三十七家,其中有三十四家住在庄子的西边,另外三户,一户挨着东边鱼塘,一家四口看着鱼和鸭圏,一户只有一个鳏夫,也住在东边看着鸡圈,还有一户是爷孙两人,住的是山脚下。” 关于最后那一户爷孙俩,乙十三又补充了几句:“那老爷子就是之前给山上孩子看诊的那个,他的孙女是之前躲在树后,跑走说要去告状的那个。” 啊,这样啊。 魏钰将信息串联起来了。 他想了想,关注点放在了那爷孙俩身上,“那老爷子为什么住在山脚下?是因为方便上山寻草药?他佃农不种田的?那该怎么交租子啊……不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吧?” 想知道的点有些多,魏钰说到最后又看向了乙十三。 “说吧,看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肯定知道原因。” 第072章 听故事没结局 原因乙十三还真就知道! 时间回到昨日。 在乙十三请缨出去巡视,查探完其他农户,摸到山脚下的小茅屋时,他正好就看见何管事在屋门口跟那一个老爷子拉扯着。 在如今平民都穿着粗布麻衣的情况下,何管事一身蓝色锦缎实在显眼,哪怕乙十三没看清脸,都能从衣着上认出他。 不知道何管事来了多久,但一瞧两人如今站在门口的姿势,乙十三就能判断出,他俩应该是已经聊完正准备散伙的。 不过何管事要走,另一个老爷子却不愿意,拉着何管事就在门口聊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两人的拉扯,乙十三躲在暗处听清楚了他俩的关系。 老爷子:“何永你别走,无论怎么说,明儿我都得进趟城去抓药,我可不管你那个什么王爷不王爷的!”bigétν 何永:“哎哟你这人怎么就讲不通呢,现在什么情况?现在是你跟那些孩子要被贤王发现了,不止你们要没,我这个收留你们的人也得陪你们一起没了!你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孩子,现在是要活生生害死我是吧?” 老爷子:“可是,可是那孩子病得厉害,不点抓药回来,他铁定要没命的!明明有希望救却不救,你收留他们那么久,难道真就忍心看着一条人命活生生没了?” 何管事沉默了好一会儿,“行吧,那你把药方写出来,我叫其他人去抓药,你跟那些孩子这几天就待在山上别出来了。” 老爷子:“好好好,何永,这次算我欠你的,日后……” “行了行了,别说什么欠不欠的,你欠我的还少了吗。” 乙十三听到何管事叹了口气,“当初我也是看在堂伯的面子上才收留的你,后面你能立起来,靠的也全是你还会点医术,不然我也不可能帮你一辈子……说来说去都怪济郡那个该千刀万剐的郡守!” 前面还是叹气,后面冷不丁就一声高涨骂了起来,唬得乙十三还愣了下。 乙十三是被灰卫使吸纳进去的流民孤儿。 他没读过书,不知道济郡在哪儿,但曾经身为灰卫使的一员,乙十三却敏锐的察觉到这中间肯定包含一些值得说道的事。 他打起精神想要继续听,但那个老爷子却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一样,一下就打断了何永的骂声。 “算了!这些事我不想再提,你也别再说了。” 乙十三:…… 干嘛不说,继续说啊! 不说他还怎么给殿下邀全功? 邀全功是没可能了,因为在这话茬结束之后,何管事就跟老爷子散了伙。 一个朝庄子走了,一个朝山上走了。 乙十三也是在跟着老爷子上山之后,瞧见他跟一女娃关系甚密,这才知道他还有个孙女的。 - “……殿下,事情就是这样,属下说完了。” 乙十三说完了,拿余光去瞅殿下反应。 魏钰正皱眉思索着,“济郡?这地方……好像是在胶州吧?” 之前还跟老头讨论过宜、胶二州柘和白糖的事,所以他还挺熟悉胶州的。 那老爷子应该是何管事堂伯的亲戚,一个带着孙女的老人,会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从胶州济郡跑到儋州西京的呢? 被何管事骂要挨千刀万剐的济郡郡守,这一听就知道,这郡守肯定是霍霍过老爷子的啊! 不然人家能跑到这儿来? 魏钰好奇心一下就给上来了。 他也不磨叽,直接吩咐乙十三:“去,你去带人,直接去那山上把那老爷子带过来,我要知道他跟何管事之间到底有什么事瞒着。” 最讨厌听故事没结局了。 魏钰现在有权有势的,没道理听个故事还给自己留遗憾的。 于是,等到梁上君子洗漱完,过来给魏钰回禀情况的时候,方生这才知道殿下已经不需要他了…… 白忙活一晚的方生摸了摸手中的刀,垂眼沉思。 手下人办事这么给力,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所以到底是把乙十三打一顿,还是他听殿下话自己去进修呢? 算了。 还是打乙十三一顿吧。 - 魏钰坐到了前厅。 趁着乙十三还没把人带过来的时间里,他让方生把何管事带过来。 何永才安排人去城里抓药,还没过多久就遇见方护卫,听人说贤王殿下找他过去,何永很是心虚忐忑。 路上他想从方生嘴里套话,奈何方护卫嘴巴严得很,半字都未曾泄露。 而因为方生的严肃态度,做贼心虚的何永就更虚了。 他以为自己做的事被殿下发现了,一路上光是脑补就把他给吓得半死,所以等到了前厅,魏钰只是刚开了个口,何永自己就给跪了。 魏钰:“都说说吧,你收留的那些人。” 闻言,何永脸色惨白,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然后就开始大声求饶。 “殿下饶命啊!是草民自作主张在庄上收留了那些孩子,草民也不该瞧着孩子们可怜,就拿殿下的粮食去救济他们,一切都是草民的罪过,还请殿下饶恕草民,放过那些孩子吧!” 魏钰:…… “啧。”biqμgètν 他轻轻咂舌,调整了下坐姿,望着跪趴在地上喊饶命的何管事,觉得这胖子还挺聪明。 这张口闭口就是自己有罪,求饶命的,却句句都在说自己的罪过不应该救济孩子…… 拿孩子们来做挡箭牌,若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上位者,听到这些可能还真就不会责罚他。 魏钰:“行了,你先闭嘴,本殿下还没说要罚你,孩子的事不说,那个你看着堂伯面子收留的老少二人,似乎一句都没提到过吧?” 何管事的身子僵了下。 魏钰笑眯眯道:“你挺聪明的,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仁善,看在你收留了那些孩子的份上,本殿下确实不会罚你,不过……” 魏钰拖了个长长的尾音,瞧见何管事头往上扬了下的时候,他才冷下声道:“不过你要是对于那老少二人的情况,不能说出个合理的解释,还要有所隐瞒的话,那你可别怪本殿下翻脸无情了,说!” 一松一紧,旁边还有个持刀的方护卫站着,何管事这下哪还敢耍什么心眼子,光想想欺瞒王爷的后果就吓人! 于是,在乙十三带着人过来的路途上,何永就将自己知道关于老少二人的事都说了出来。 第073章 伸冤 何永有个堂伯,是他父亲从前交情甚笃的一位堂兄弟。 他父亲那一辈时,家中和睦,直到阿爷去世,长辈们才分了家各奔东西。 不过这个各奔东西,具体点其实就是指他那位堂伯。 堂伯是个有头脑的人,年少在家时就跟着走商经常在胶、儋二州来回奔波,做个倒卖货物的货郎,因此也赚了些小钱。 可惜堂伯身材矮小,又因着阿爷一句财不外露,便因此被村中人认为是无所事事的泼皮混子。 一直到分家的时候,堂伯都还是孤身一人。 后来堂伯去了胶州,在那儿落户定居,何永便再未听闻过他的消息。 一直到两年前,一位自称是堂伯儿子的人,带着孙女过来投奔,何永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位堂伯…… “我那堂弟叫何安,据他说,他们家从前住在济郡的兹阳县,守着一家货铺过活。本来相安无事,是我那堂侄去了一趟沅阳城后,一切才都给变了的。” “我那堂侄,生的仪表堂堂,是他们那儿有名的美男子,他本来有妻有子,生活美满,可奈何去了一趟沅阳城,遇上了那荤素不忌的济郡郡守,便被人强掳了去!”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我那堂侄是被人活生生给掳进郡守府的啊!” 魏钰:!! 男,男人被掳走?! “等等,你先等等,真的是你堂侄被掳走而不是堂媳?” 魏钰心头一震,没忍住就打断了何永的嚎叫。 何永一顿,突然抬头嚎得更大声了,“殿下啊,那济郡郡守非人哉,他就是个好色淫徒啊!我侄媳去寻人,他居然,居然连我侄媳也一同掳了去啊!” 男,男女通吃,夫妻同享?! 故事太狗血,魏钰听了大为震惊,都有些怀疑故事真实性。biqμgètν 那济郡郡守有这么饥不择食吗!连人家夫妻二人都要一网打尽! 这故事,就连一旁的方生都震惊了。 方生从前是灰卫使的副指挥使,见过的断袖之人,知晓的龙阳之事不少,然而这种一对夫妻都不放过的人,他也是头一回听到。 魏钰缓了缓,“你先别激动,继续往下说,说你那堂侄堂媳如何了?” 都两年前的事了,还能如何,当然是人早没了啊! “没了,人都没了。” 何永仿佛是感同身受一般,连连叹气摇头。 “我堂弟因为久等不回儿子儿媳,便从兹阳县寻到了沅阳城,结果还没等他去寻,听到的便是他二人偷盗财物,被郡守府的人当街乱棍打死的消息,连尸首都被扔到乱葬岗找不到了……” 魏钰皱眉。 偷盗财物?这是随意安插了个罪名在那两人身上,好给郡守的兽行做个遮羞布? “后来呢,那何安又为什么带着孩子来投奔你了?这可不是说投奔就投奔的事。”魏钰又问。 说到这事,何永自己也不清楚。 “不瞒殿下,草民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啊!” 何永委屈,“何安来投奔时,只说自己儿子儿媳的事,说是怕那郡守再来找他家麻烦,便当了铺子过来,草民心生怜悯,哪儿还愿意戳人伤心事,便也没有太多过问了。殿下,草民是真的不清楚何安的事啊!” 魏钰瞅他一眼。 这蓝胖子小九九多是多,但应该没说假话,看来想继续深入挖掘故事内容,就必须得乙十三回来了啊。 “行了,你先站着等吧,本殿下倒要听听,何安到底是为什么来投奔的你。” - 等了约莫一刻钟,乙十三终于带着人回来了。 带来的人不止何安,后面还挂着一群萝卜头。 山上藏着的那些孩子,估计都被乙十三给带过来了。 魏钰一眼就认出了何安。 毕竟一群人里就他一个面色陌生的成年人,很难不猜中他身份。 不过魏钰这一瞧,又不禁看了眼旁边站着的蓝胖子。 还堂弟,就这饱经风霜的沧桑样子,说他是蓝胖子的爹估计都有人信! 乙十三一带人进到前厅,还未给魏钰行礼回禀,那何安就一下子跪倒在他旁边,冲魏钰大喊。 “草民胶州济郡兹阳县何安,恳请贤王殿下惩治济郡郡守,还草民家中一个公道!” 这电视剧里典型的喊冤场景啊。 魏钰坐直了身体,一脸严肃,“你儿子儿媳的事,本殿下已经知道了,济郡郡守强抢民男民女,贪花好色,还草菅人命,实乃害群之马,本殿下既然知道此事,那势必就不会置之不理!” 他看着何安俯下的背脊,言语亲和,“你千里迢迢从济郡来到西京,前路未卜,还带着稚儿,其中原因,想来并不只是因为替儿子儿媳伸冤吧?” 在这个交通不便,容易路遇猛兽,遭遇劫匪的古代,大多数百姓一辈子都是不会离开自己生活的地方的。 一个是因为上述原因,另一个就是没有必要。 毕竟老百姓都是守着田地过日子,能自给自足就不会去花冤枉钱,而属于自己的地又不能带走,所以除非是遭遇天灾,否则百姓们就轻易不会离开家。 何安儿子儿媳的事,确实能成他远离济郡的理由,但却不足以支撑他远赴千里之外的西京来。 西京,京都所在,皇朝政/治权/利的核心之地! 何安来京都,定然是因为济郡郡守之事,已经不能在胶州得到妥善处理,所以他才会选择来得京都讨得公道的吧! 魏钰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 而何安。 在魏钰言明会插手此事,为他主持公道的时候,他便立刻泪洒当场,失声痛哭了起来。 “啊——殿下英明啊!草民,草民儿子儿媳何其无辜,不过是进趟沅阳城进货,便被郭修那禽兽……被那禽兽给掳走害了性命啊!” “当初,草民进城,本是想寻他夫妻二人,可找人一问,却到处都没人听说他俩踪迹……” “草民在城中寻了三日,最后却是一乞儿怜悯,愿告知我真相,他说我儿被人掳走,儿媳讨公道也被人带走,没过三日,便传出说他二人被郡守好心邀请做客,结果却偷盗府中财物然后活活打死的消息!” 何安抬头,老泪纵横,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哆嗦着要递给上首的人。 “殿下,这是草民在我儿尸体上找到的,我儿他没有盗窃,他是找到了那郭修跟山匪勾结的罪证啊!” 第074章 基础教育 啥玩意儿? 魏钰一下给愣住了。 他看着底下何安伸出的手,里面攥着的是一块小小的灰色麻布。 东西虽不起眼,但却是何安小心翼翼藏了两年谁都没告诉的证据。 从淫魔到命案,从命案到官匪勾结,跨度有点大,魏钰没说话。 他睁睁眼,吐了口气,示意方生把东西拿过来。 方生从何安手里将那小块布拿了过来。 “殿下,这上面是血字。”biqμgètν 怕脏着殿下手,方生没将东西直接给他,而是先提醒了一句。 “没事,都是百姓冤屈所留,一点血迹又算得了什么。” 魏钰淡淡接过,全然没有一丝芥蒂。 听见这话的何安心头酸涩难抵,他低头,掩面擦泪,知道自己这次的孤注一掷算是掷对了。 布是普通的粗麻布,不过巴掌大小,然而上面却断断续续写满了血字。 因为时间过久,上面的血字早已干涸发黑,又因为脏污不少,辨认起来很是费了魏钰一番功夫。 “官匪勾结,三阳二岭,官官相护?” 魏钰喃喃着,忍不住抬头询问何安,“这上面的字,都是你儿子写的?” 何安点头,“是,我儿的字都是草民教的,草民认得他的字,就是我儿写的。” “那他写的这三阳二岭是何意?” 听起来像是什么地名提示,魏钰估摸着应该跟济郡内的地名有关。 然而何安却道:“在我们济郡,三阳说的是兹阳、合阳、沅阳三县,二岭便是岭北、齐淩二县。” 一郡五县都官匪勾连啦?! 没记错的话,整个济郡拢共也就九个县吧! 魏钰忍不住笑了下,气笑的。 他把血布叠好放在桌上,摇头感慨,“好一个济郡郡守啊,这胶州刺史是瞎了吗,治下出了这么个货色,居然还不上报,不是一伙儿的,就是没用的。” 反正都不是好的。 亏得老头之前还对他说什么,胶州是个好的,不像宜州,官员通通都是废物,连个世家都压不下去…… 这可真是好呢。 贤王殿下的话听起来轻飘飘,没有半点怒意,然而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大喘气的。 方生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个木头人。bigétν 主子大发雷霆了还好说,毕竟当场发了火,后面事儿就少了许多。怕就怕是这种阴戳戳憋着,要在背后捅人腰子的,那真是能叫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提心吊胆。 从前他的上官,霍廷玉霍大人可不就是这种类型么…… 望着底下人,魏钰敲着桌子思索了会儿,然后才道:“何安,这件事,本殿下一定会给你个公道,只不过此事牵扯甚多,想要定郭修的罪,就需要彻底查清他的罪证,而此事非一日两日能够完成,所以你需要耐心等候,可明白本殿下的意思?” 何安明白。 能有机会寻回公道已是幸事,还是王爷亲口承诺,只是多等等罢了,他等了两年,哪儿还会在乎多等几年!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何安欣慰落泪,忍不住又给魏钰磕了几个头。 那声音响的啊,魏钰听着都觉得疼。 他赶紧叫乙十三把人拉住。 “不必如此,本就是朝廷对不住你们,任用了郭修这样的害人精。”魏钰上前,伸手要将何安扶起来。 何安惶恐,连连摆手,“殿下言重了,草民一身脏污,哪儿敢让殿下亲扶。” 魏钰看着他趔趄站起来,局促地整理衣物,余光瞟到后面的一群小孩时,魏钰伸手指了个孩子,问他,“你孙女是她?” 总共九个孩子,六个穿的都是树皮做的衣服,另外三个有衣服的,除了年纪最大的女孩,剩下就是一男一女两个矮的。 魏钰指的就是那个矮的女娃。 何安转身,瞧见魏钰指的正是自己孙女,不由点头。 “是,殿下,这就是草民孙女,阿花,过来,快给殿下磕头谢恩。” 小孩子不懂事,听到阿爷说就怎么做。 魏钰不需要他们这跪谢,给乙十三使了眼色就拦下了。 “本是朝廷应做的,说谢就不必了,你与孩子,日后就先在这庄上住下,不必再躲躲藏藏,且等消息便是。” 何安更激动了,搂着孩子,一边抹眼泪一边下意识地就要跪,还好乙十三眼疾手快搀住了。 “多谢殿下,殿下大恩,草民实在无以为报,这辈子愿为殿下当牛做马偿还恩情!” 魏钰默默叹了口气。 脑袋疼。 他又瞥了眼后面那几个小孩,对上那几双怯生生的眼睛,魏钰一顿。 话说。 精英教育得有,一般的基础教育也得有吧? 刘玖鸢和柳辰易那两个就不说了,是个例,更多的应该是眼前这些没接受过教育的普通小孩子吧! 日后就算刘玖鸢和柳辰易学会了数理化,要是身边没人,全靠他们俩,那不得累死过去啊? 想开小学教孩子新知识的想法突然冒出来,魏钰眨眨眼,目光挪到何安身上。 他问,“你识字,还会医术?” 何安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 “啊,是,草民的爹从前救过一老大夫,草民从小便跟着那老大夫学了七年,识字,也还会点医术。” 这可不就巧了吗! 魏钰笑起来,亲切询问,“既然你识字,但若是我让你教这些孩子也读书写字,每月月钱二两,包吃包住,你可愿意做?”biqμgètν 何安以及旁边罚站的蓝胖子都愣住了。 本以为被贤王发现私藏,会落个要么见官,要么被打死的结果,可事实却是他们不仅没有被罚,还得到了讨回公道的机会! 甚至于,殿下居然愿意聘他做教书先生! 何安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般际遇,在短暂的愣神过后,他感动得热泪盈眶,激动得连连点头。 “愿意,草民愿意!草民多谢殿下大恩!” “无事无事,日后教好孩子们就行。” 魏钰也微笑,顺手还拍了拍阿花的头。 愿意就好。 工资再多一文钱他也没有了。 毕竟还得省着改造庄子建学堂不是! 第075章 易胖体质的何管事 何安的事解决了,魏钰又看向了何永。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有中饱私囊吗?” 他问的很直接。 蓝胖子被这话弄得一懵,反应过来便哭丧着脸开始喊冤。 “殿下明鉴,小人哪儿敢侵吞王爷的财物啊!小人上没欺瞒主家,下没欺辱佃农,当管事这么多年,那是夙兴夜寐,无一日不为主家着想啊!” 殿下无动于衷,甚至还换了个问题,“那为何你长得如此圆润,还有钱穿锦缎?管事一月钱很多?” 何永蓦地睁大眼,“殿下,小人这是天生就胖啊!” 知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殿下猜疑后,蓝胖子委屈得不行, “小人生来就容易发胖,就算一天不吃饭,喝水都不掉秤,所以小人这哪是吃胖的啊!” 说到衣服,蓝胖子揪着自己衣摆,望着魏钰的眼神委屈巴巴,“小人在这庄子做管事,一月月钱虽然只有四两,但是小人家中也是有着几亩地,养了几头猪,开了一家小店的啊。” 所以他作为一个王爷庄上的管事,穿好点也不过分吧? 听懂何永的潜在意思,魏钰沉默了。 搞半天这还是个易胖体质的? 嗯,好吧。 是他的错,他反思。 反思了两秒,魏钰对着何管事微微一笑,瞬间变得温和有礼起来。 “如此,倒是本殿下想多了,错怪了何管事,是本殿下的不是,还望何管事莫要将此等小事往心里去啊。” 何管事惶恐,“不敢不敢,殿下言重了,都是小人的错。” “诶,话不能这么说,错了就是错了,本殿下认错,你也别妄自菲薄,本殿下还指望你继续在庄子上发光发热呢。” “这,小人惭愧,不过小人多谢殿下信任!为了殿下,小人日后定好好管理庄子!” “对喽,做管事就得你这样,我很看好你啊,何管事!” “哎呀这,小人谢殿下夸赞……对了,殿下还没用膳吧?小人早早就叫人备了膳,殿下现在就去?” “啧,管事实在是有心了啊。” 莫名其妙就相谈甚欢的两人,说着说着还给走远了。 成年人的寒暄就是这么假惺惺。 望着走远了的殿下,觉得自己还小的乙十三默默转头,请示方生。biqμgètν “大人,他们?” 乙十三指的是带过来的那些萝卜头。 殿下都走了,方生也要跟上去。 他瞥了眼乙十三,“你带回来的,自己负责。” 方生走了,留下乙十三一脸便秘地看着一群小孩。 殿下好歹说一声怎么安排再走啊! 他压根就不会照顾小孩子! - 说好的在庄子上住两天,那就绝对要住上两天,魏钰可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这剩余假期。 而且要在这庄上建学堂,很多地方就都要规划下,他至少得把事情安排妥当了才能走。 那些被收留的孩子们,魏钰没让他们再回山上,而是直接先在庄子上住下,还派人去城中买了不少布匹衣裳。 这些布匹衣裳,要么是先赊给孩子穿的,要么就是日后拿来做奖赏的。 再怜悯人,亏本生意也不能做啊! 魏钰这是在好心教导孩子们“价值”二字的意义所在,免得把他们养成白嫖怪…… 午休过后的田埂上,魏钰带着何管事,指着某处地,对他道:“那块地,秋收之后就不播种了,拿来建学堂,宽敞明亮,远离人烟,到时候读书氛围肯定好。” “是是是,草民明白。” 何永连连点头,手上拿着纸笔,奋笔疾书。 魏钰转身,又指了个地儿,“那处,拿来建膳堂,要大,不止念书的孩子,日后凡是在庄上做工的,也可以去吃。” 何永眼一睁,眉一皱,想了想,笔尖一落,还是记下了。 魏钰再指,“那边就拿来建宿舍,日后学堂里肯定不会这么点孩子,得建个大点的宿舍,好统一管理……” 何永这下沉默了。 他瞅了眼贤王殿下,忍了又忍,没忍住,终是苦哈哈提醒道:“殿下,您这什么都建,庄上快没地种了啊!” 两百亩呢,哪就能就没地了。 魏钰:“别慌,别急,实在不行,就在隔壁再买几块地就是了。” 若问买地的钱谁出,呵,那肯定不是魏钰自己出。 当然是让他爹出啊! 学堂是给他建的吗?人才是给他培养的吗?他劳心劳力没找老头子要辛苦费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出钱出地?? 想得美。 何永放心了。 有殿下这话,他就不担心庄上没地,佃农跑光,自己成为光杆管事了。 然而何永放心不过几秒,下一刻,一个让他晴天霹雳的消息就从魏钰嘴里出来了。 “对了,日后庄子收租改五成吧。” “是,小的……什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何永下意识就想应下,但等他听清楚什么意思后,何管事震惊了。 他立刻就要阻拦,“不行啊殿下,这万万不可!佃租若改为五成,这会乱套的啊!” “乱什么套?”魏钰反问。 “这。” 何管事结巴了下,他犹豫着道:“殿下改佃租五成,小人知道,您是体恤百姓,不容他们受苦,可这佃租向来都是收七成,京都权贵无不如此,您若该收五成,恐怕……”ъitv “恐怕周围佃农们都会闻风过来,或者是闹着要主家降租,然后惊动后面的权贵,权贵们利益受损,说不定就会来弹劾我,对吧?” 何管事不敢说的话,魏钰替他补全了。 魏钰笑笑,脸上并没有多少担忧之色,他问,“何管事啊,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何管事眼神微动,“您自然是,贤王殿下。” “是啊,本殿下可是王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我父皇的,我想给自己庄上的佃农降两成租怎么了?有错吗?两成就想要弹劾我,那就让他们来啊,你看他们敢吗!” 听着贤王殿下恣意放肆的发言,何永望着他家殿下的背影,心中涌起了一股冲动的热意。 是啊! 他家主子可是王爷啊,一朝王爷,哪儿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够碰瓷的! 贤王殿下人善心慈,宽厚温和,体恤百姓降两成租怎么了? 有意见的肯定都是贪腐之人! 第076章 一群面瘫哑巴 魏钰是个没大志向的咸鱼。 他不想搞事,只想凭着身份、抱着平板混吃养老等死。 大魏皇权稳固,他爹皇位又坐得牢,天然的超高身份地位,决定了他肯定会荣华富贵一辈子。 所以魏钰可谓是无欲则刚。 他不知道降租后会发生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了! 要不是知道,他也不会只降两成,而是直接降到只收三成租了! 在这个以农为本的时代,田地就是大家的命根子,达官显贵们自己不种田,交给底下的佃农去种,靠收租剥削百姓,赢得利益。 佃农生活艰难,靠的就是给人打工赚取那么一点子的粮食过活。 收成好的时候还好说,收成一不好,或是天灾降临,那他们妥妥的就是等死。 魏钰降了两成租,看似是体恤自家佃农,与旁人无关,然而消息若是传去,周遭的佃农势必就会人心浮动! 他们会想跑到贤王的庄子上给殿下打工,不管庄子收人不收人,为了自家活路肯定都会过问两句。 收了自然好,不收也就只能继续待在旧主家那儿。 但这些都是被迫之举,当时间越过越长,佃租高昂的佃农们看到魏钰名下的佃农生活越来越好,心中势必会怨愤难平,会埋怨恼恨自家主顾没有降租,最后产生一系列“反叛”举措……ъitv 其实就是一个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事。 魏钰不怕这件事闹大,有人要弹劾不满那就随便,反正他是皇子,出门在外都有护卫保护,他又不是个作死的人,会自己给别人下手的机会。 而且有人告到老头儿面前那就更好了! 正好可以借机会被罢职免官、发配边疆避风头、远离朝堂逍遥快活啊! 魏钰在心里打着小九九,负手站在田埂上,一脸的意气风发。 身后望着他背影的何管事,靠着自我脑补,圆出了一个体恤百姓、仁和宽厚且高大无比的贤王形象! 那看着魏钰的眼神啊,甚叫一个感动愧疚。 “殿下说得对,是小人狭隘了。” 何管事羞愧低头,被自己之前的胆小怕事感到很是惭愧。 魏钰转身,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何管事也是为了我好,你的心意,我都懂的。” 何管事抬头,两眼感动,“殿下!” “放宽心,都是小事。” 殿下的宽容态度让何管事更惭愧了,他深深唾弃着之前那个自己,然后在心里下了个决心。 何管事认真道:“殿下,庄上有我,您放心,小人绝对会盯紧了庄上的人,让佃租的消息不会走漏出去,绝对不会给殿下招来任何麻烦的!” 魏钰:……? 他一下愣住了。 何管事是不是在恩将仇报呢? 怪他之前恐吓吓到他了?! 佃租、建学堂的事都先跟何管事商量好了,只能来日再重新细细定好规矩就行,所以后面魏钰也是终于有了时间休息。 而他的休息就是直接躺床上看动漫。 其实魏钰也不是想这么懒的,真的! 他来之前还计划着来个农家乐、踏青、钓鱼啥的,但谁叫这庄子上会杀出“两何”扰乱他的计划呢? 这能怪他吗? 这分明就是别人的错嘛! 把他游玩的兴致都啪叽弄没了,害得他只能躺床上去看动漫…… - 魏钰这一赖就到了晚上。 油灯燃起,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正看到关键部分呢,门外方生的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 “殿下,账本已经整理完,您可要现在过目?” 当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账本过目这几个字就跟那个赶工催稿一样,吓得魏钰一下就坐了起来。 “麻蛋,差点忘了还有账本的事!”ъitv 想到明天就要回去,账本必须得检查,魏钰就是恨恨锤床。 他下床,一边穿鞋,一边对外面的方生喊道:“把东西拿过来,哦对了,还有那几个写账的,也都叫过来!” “是,殿下。” 方生走了,魏钰穿好鞋,整理好衣裳,便坐去了窗边的桌子上等人。 方生领着护卫们进来的时候,魏钰借着烛火看清了他们眼下的黑眼圈。 魏钰:“……你们不会一直没睡吧?” 这话说的,那就不应该提。 护卫们顶着黑眼圈,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个回答魏钰,倒是方生反而回了他一句。 “是的呢,殿下。” 殿下斜眼看他,“你好阴阳哦。” 方生:? 他听不懂。 护卫们从开始整理账本起就一直没睡,最后整理出来的结果,那也确实挺不错的。 魏钰翻着整合出来的八册账本,边看边点头,“不错,这写的挺好的嘛,一目了然,不错不错,就是字丑了点。” 魏钰翻了前面四册,在翻第五册的时候,他发现这本跟前面的一本是一样的,只不过记录的阿拉伯数字被替换成了文字。 魏钰挑眉,有些小惊喜,他抬头看向护卫们,问道:“这用文字代替数字再誊写一遍的,是谁的主意?” 护卫们不做声,只是齐刷刷指向了一个人。 好默契的一群面瘫哑巴。 魏钰感慨着,看向那个被指的人——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 魏钰问他,“你为什么想到要这么做的呢?不嫌麻烦,耽误时间?” 小伙子开口了,一板一眼,“回殿下,应该数字容易出错,很容易被人篡改,需要有副册比照。” “聪明!你很聪明,你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我很欣赏你!” 魏钰笑眯眯问道:“你排名是什么啊?” “丁四。” 魏钰在心里琢磨了下,觉得这个排名不太可,好像没有乙十三的好听哦?ъitv 有点像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这种。 他想了想,问丁四,“你要换个名字不?要不我为你取个?” 丁四眼睛一亮,还没取就直接道谢了,“属下谢殿下!” “嗯……” 魏钰低头沉思两秒,突然眼睛一亮,“不如就叫丁发财如何!这名字福气满满,财源广进,你取了这名字后定然会大富大贵,金银多多!” 丁四被说的眼睛越来越亮,二话没说就点了头。 “是,属下以后,就名丁发财!” 方生:…… 这比萧十三郎还不如。 方生默默扭头吸气。 回去以后他就给王府里的弟兄们打声招呼吧,让他们不要指望殿下赐名这事了。 难搞。 第077章 做皇帝好惨哦 假期结束,魏钰从庄子回了京都。 他先是回府换了身衣服,然后就溜进宫里准备找他爹说事儿。 巧合的是,当魏钰行至太和门前面的时候,他瞧见了他二哥的身影。 魏钰快步上前去打招呼,“二哥,好巧啊。” 二皇子扭头,瞧见魏钰,也不由颔首微笑,“九弟。” “二哥入宫是找父皇的?” 此时已过正午,进宫的人多半是为了找皇帝商量事情的。 魏钰还以为自己能跟他二哥顺路,哪知道二皇子却说。 “不,我进宫是给母妃请辞的。” “请辞?” 魏钰一愣,“二哥你要离京?什么时候走啊?” “父皇指令,我明日就要走了。” 二皇子笑笑,没说是要办什么事。 魏钰一听,就知道这指令肯定是不方便透露的。 不过不管是二皇子本人不想透露,还是皇帝下令不准透露,魏钰也都没打算深究。 二皇子反问道:“你今日入宫是找父皇的?为着明日上朝?” “啊,算是吧。” 就如同二皇子不方便透露他离京要做的事一样,魏钰也不方便透露庄子里建学堂、以及济郡官匪勾结的事。 “你啊,初次入朝,紧张也是在所难免,不妨事,总有上峰会照应着你的……” 二皇子笑笑,作为兄长贴心地安慰了几句。 魏钰也是象征性地点头应着。 两个人顺路的过程没有太远,走了一截后就相继分开了。 魏钰去了养心殿。 这回殿内没什么大臣,魏钰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爹在桌前苦哈哈地批奏章。 【好惨哦】 全年无休,睁眼就是办公批奏章,睡前还要念着政事,关在宫里哪儿都没法去……这日子,真是想想都觉得难熬。 魏钰对着他爹默默摇头,神情怜悯。 魏皇批不下去了。 “你这几日倒是舒坦,还跑到了城外去,朕看你是有些乐而忘性,怕不是都记不起来上朝的事吧……”他撂笔,冷冷瞅着魏钰,言语多少有点阴阳的意思。 小警报在滴滴作响,知道他爹心眼子有多小,瞧不得人幸福,魏钰立刻严肃了。 “父皇,此言差矣,您怎么能污蔑儿臣呢?儿臣出去是为了游山玩水吗?儿臣是为了大魏的人才培育计划才去的啊!” 魏钰开始掰着指头数起了他在庄子上做的事。 什么给几个无家可归孩子的一个家,挪了自己庄上的地准备建什么小学学堂,还降了庄上的租让佃户能有余力去思考后代的未来…… 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好像魏钰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些,魏皇听了都信了,还颇为欣慰小九终于勤快出息了! 然而真相却是大相径庭。 掩藏一些片段,事情顺序颠倒,说的内容真是真话……这些都是言语间的蒙太奇手段而已。 就跟剪辑一样,剪出来的视频故事就是一个造谣! 骗子专属。 魏皇心中欣慰,但听到降租一事的时候,他虽然面上没什么,但却问了魏钰。 “你可有想过,降租一事若让其他人知晓,会有什么反应?” 魏钰很淡定,他将自己猜到的那些都说与了魏皇听。 “你倒确实聪明。” 魏皇深深看了眼魏钰,对于他的回答意外又不意外。 他早先就知道这个儿子胸有沟壑,但偏偏就喜欢藏拙甘愿做个废物,如今知晓臭小子心中其实有数,魏皇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 “你既然把一切事情都考虑明白了,那想必后果你也能应付,朕就不掺和此事了,你可别闹得太大。”biqμgètν 魏钰诧异,他悄咪咪伸头,“爹,您真的不管啊?不怕到时候闹大群臣围攻您啊?” 魏皇嗤笑一声,展开一份奏章,很是霸气道:“是你降的自己庄上的租,关朕什么事?关其他人什么事?佃户们又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想留人自己不想办法,找朕能有什么用?地契又不是朕的!” 这辩解真真是赖皮中的高手啊。 魏钰对他爹的脸皮之厚感到十分佩服。 他趴过去,“哦,这意思就是后果都让儿子自己来担了,虽说是我自找的,但您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真派刺客把您的宝贝儿子给嘎了啊?” 对此,魏皇很光棍地表示,“那你也可以把佃租重新升回来啊。” 魏钰又给他爹比了个‘6’。 这手势魏皇第二次见了,头一回听臭小子解释时,说是夸人智慧的意思,他信了,但这第二回可不能了吧? 魏皇睨他,“你是不是在骂朕?” 魏钰眼珠一瞪,“我不是我没有您别乱说啊!这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没在臭小子心里听到骂声,找不到证据的魏皇冷哼一声,转眼重新去看手上的奏章。 魏钰瞅了老头侧脸一眼,记挂着他爹剩下的那些灰卫使们,想要再多要几个…… “不可能!别想了!”ъitv 魏皇语气沉沉,“给了你一百人,如今灰卫使人都还没补齐,你就又想要,要那么人你想做什么?造反呐!” “嘘嘘嘘!” 魏皇说这话都没觉得有什么,偏偏魏钰自己却不干了。 他瞪他爹,“好端端的您说这话做什么,晦气,您可别诅咒我啊,我没事造什么反呐,到时候做皇帝跟您一样,每天趴在桌案上从早批到黑,这暗无天日的生活谁爱过谁过,反正我不过,真是的!” 魏皇:…… 看看,心里话终于说出来了吧。 迎着他爹一言难尽的目光,反应过来的魏钰假意咳嗽两声。 “那个,爹啊,给人的事还有庄子上给钱买地的事咱们就放在一边……” 魏钰想说济郡郡守的事,但是话还没说到那儿,魏皇就打断了他。 “你等等,什么叫给钱买地,朕什么时候说过要给钱买地了?” “什么!” 魏钰蓦地捂胸,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爹,妙语连珠,“儿子为了学堂人才的事殚精竭虑勤勤恳恳马不停歇还用了自己的庄子,到头来您居然都不肯给出一丢丢钱买几百亩地?!” 魏皇沉默。 几百亩地…… 那是一丢丢钱的意思吗? 好吧,对他来说貌似也确实是一丢丢钱。 第078章 此行艰难 就着给钱买地的事,魏钰跟他爹争论了好半天。biqμgètν 这“半天”里,他从正儿八经理论到卖惨哀嚎,最后改成直接撒泼不听。 反正不管老头儿说什么,魏钰都不听,张口闭口只管要钱就对了。 毕竟真听了老头儿的话,顺着他的思路走,那可能等到要到钱后回头一算账……鬼知道中途应下了多少丧权条约! 当皇帝的,心眼子都黑。 魏钰才不给他爹奴役他的机会! 因着魏钰不要脸的赖皮手段,魏皇最后到底是妥协了。 他答应给魏钰五千两买地。 诶? 没想到他爹给钱这么爽快的魏钰还愣了下,他狐疑地瞅了眼,想了想还是没问。 魏钰怕他问了,他爹真会说出什么不要脸的条件。 魏皇对魏钰的小九九充耳不闻,只让他继续说先前没说完的话。 “啊,这个啊。” 说到正事,魏钰正经了,他给他爹从头到尾说了遍何安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爹,儿子已经答应了何安要还他一个公道,所以您看?” 瞅着他爹深沉的脸色,魏钰的声音不自觉轻了下去。 这种官员德行不修,与匪徒勾结,贪腐草菅人命的,他爹一个皇帝听了,应该很难不会生气自己居然任命了这样的人。 果然,在沉默了几秒后,魏皇狠狠撂了手中的奏本。 “朕还当胶州治下比宜州的好,看来都是一丘之貉!一个个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魏钰没说话,只立在一边默默看他爹发飙。 不过老头控制情绪了得,撂了两句狠话就不吭声了,右手搁在扶椅上敲打着,一下又一下的,十分有节奏。 魏钰等了一会儿后,突然听到他爹说了句话。 “前些日子,朕下令派了你二哥去胶州……” 去胶州! 魏钰微愣,想到了刚刚遇到二哥时对方说的话。 原来他是要去胶州出差啊,那还真是巧。 魏皇顿住,转头看他,“你二哥明日要去胶州,等会儿朕派人把他叫过来,你再将济郡那边的事都同你二哥说一遍,好让他心里有个数。” 魏钰有点好奇,“父皇,你派二哥去胶州做什么?” 对着魏钰,魏皇没有隐瞒,毕竟糖方都是他给捣鼓出来的,也不怕魏钰会大嘴巴把消息泄露出去。 “胶、宜州才有柘,朕派你二哥去胶州将糖价打下来的。” 派二哥去打糖价? 魏钰眨眨眼,在心里缓缓打了个问号。 要魏钰对他二哥的理解,那真的就是一个带着笑脸、舌灿莲花的腹黑狐狸。 让对方去搞谈判搞外交,那魏钰觉得很适当不过,但是搞那啥子的控制物价、经济贸易,那还不如交给他四哥来。 魏皇听到了魏钰心里的叨逼叨。biqμgètν 他睨了眼魏钰,没做解释。 确实,这件事交给老二的确不是最好人选,但对于如今朝堂上的格局来说,让老二离京,是能暂时遏制住丞相一派的发展的…… 至于老大那边,反正他在户部的大部分势力已经被除了,魏皇是已经准备将他调到兵部去的。 钱袋子很重要,大魏马上就要财源广进了,可不能让别人把持在手里,他儿子也不行! - 二皇子是被李成叫到养心殿来的。 一进来,魏皇就让魏钰给他讲一遍济郡的情况。 二皇子听完就沉默了。 他皱眉,稍作思索,然后请示魏皇。 “父皇,济郡官匪勾连的情况如此严重,说不定胶州其他郡亦是如此,儿臣此番前去,恐怕不能第一时间完成父皇的命令,须得将这些乱象惩治了才行。” 既然要惩治,那光靠去的一行人肯定是不够的,必须得有兵马。 魏皇明白二皇子的意思,他道:“朕会给你一道圣旨,虎符交予杜如林,你二人若遇紧急情况,可在胶州调遣军队,派兵镇压反叛之人。” 二皇子立刻领命,“是,儿臣明白。” 魏皇:“此行艰难,你既要查清胶州官员是否清白,还需要肃清胶州山匪,还百姓一个公道,亦要不让宜州那边明白你此行真正目的,种种一切,可务必要小心谨慎才是。”二皇子面色一肃,“父皇放心,儿臣一定谨言慎行,必不让父皇失望。” “嗯,你此行不必急于时间,将事情办妥才是最要紧的。” 魏皇提笔写了份圣旨,交给二皇子后,便让他先回去准备,别误了明天行程。 二皇子走后,在旁边当了半天的木头人的魏钰见状,便也准备告辞。 “你站住。” 魏钰打住了。 他瞅一眼他爹,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事要说。 魏皇道:“明日,裴知要在朝堂上说锻钢、重铸军中武器一事,你到时候给朕放聪明点。” 魏钰:? 他有些懵,不是很懂裴大人说事,与他何干? 魏皇觑他一眼,“这锻钢之法不是你先提出来的吗,裴卿那边好不容易才着人弄明白,从而打造出了新武器,如今提重铸军备一事,你难道不该出力?” “可我就是个七品小官啊!” 魏钰觉得老头子在开玩笑,“儿子又不是工部的人,裴大人提重铸军备这事多得罪人,那得花多少钱啊,户部穷嗖嗖的,重铸军备几十万贯,这是要让其他部门都喝西北风呢!” 重铸军备是个大项目,虽说参与这事的人很容易从里面捞点油水,但这油水也不是谁都能捞着啊! 捞来捞去也基本都是工部以及兵部占大头。 而最主要的是现在非战时。 除了幽州边境那边,会跟北胡时不时有一点小摩擦发生,整个大魏基本上都处于一个和平状态。biqμgètν 重铸军备? 没多大必要。 大部分文臣不会乐意花这份大钱的,那样他们自己的部门就没有油水了。 魏皇毫无所动,顺便提醒他,“你乃兵科给事中,重铸军备,亦与兵部有关,身为给事中,你参与此事责无旁贷。” 放屁! 他给事中是封驳、审核,审查兵部文件、驳回兵部命令的言官,工部跳兵部的事都还没影,兵部的尚书侍郎们都还没说话呢,就想让他一个小卒子参与进去? 呵! 魏钰看老头子就是见不得他好想让他出风头当靶子!! 第079章 钻研型理科人才 对于老头子缺大德这个认知,魏钰在第二天早上三点就被小安子叫醒时达到了顶点。 三点啊! 凌晨三点就被叫起来,这个点鸡都还没起床! 以前魏钰去上书房念书都只是五点才起,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要死不活了,如今上个班三点就得起来,他是真恨不得当着老头面抹脖子算了。 整个起床过程堪称大型怨鬼诞生,小安子他们都没敢吭声,一切都等送走殿下后,一个个才终于吱声。 小安子欣慰:“终于等到殿下上朝的这一日了,虽然官儿小,但至少有俸禄。” 白板淡定:“总觉得殿下今日不会顺利。” 红中木然:“别在朝堂上睡着被御史抓住就行。” 小安子,白板:…… 这么一说突然就有些心虚了呢。 - 凌晨三点的天还是黢黑。 魏钰一上马车就瘫在了座位上,摇摇晃晃还没等他完全睡过去,担任马夫的方生就在外提醒他。 “殿下,八殿下的马车在前面。” 在前面又怎样?难不成还指望他下去打招呼啊! 怨气满满还困得要死,魏钰暂时没心情理他八哥。 “走走走,到了午门外再说。”biqμgètν 上朝的臣子们都是要先在午门集合,等待宫门开后才能进去的,所以魏钰真不急跟他八哥打招呼。 从王府到午门,马车在夜色中不紧不慢行驶着,中途遇到不少同样朝着午门去的大臣马车。 街道上只有车轱辘碾在地面上的窸窣声。 魏钰眯了个短暂的回笼觉,等到他被方生叫醒的时候,午门已到。 车帘被同样担任马夫的乙十三撩开,魏钰睡眼惺忪,没啥形象地扶着他的官帽就下去了。 下车时趔趄了下,方生不动声色地扶了他一把,顺便小声提醒,“殿下,御史在看着呢。” 一听御史,魏钰精神了。 他吸了口气将背挺直,机械地瞪大了眼。 所谓御史,就跟那个上学时期的纪律委员一样。 官员中若有咳嗽、吐痰、步履不稳重,或形象不端正等的,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 然后等奏事完毕之后,御史和鸿胪寺官员便先后出班,奏报早朝期间的官员失仪情况,然后一律进行惩处。 社死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怕罚钱。 魏钰在凌晨的寒风中醒了神。 朝会时间差不多是在五点到七点,从前有皇帝体恤朝臣,特别在皇城内建了多处朝房,专门给朝臣们休息等候。 而这些朝房,差不多也是按照官职大小身份来排的。 魏钰头回上朝不清楚,是被宫人们引到一间朝房前的。 他一进去,就看到了他七位哥哥都坐在里面。 魏钰快速扫了眼几位兄长的状态。 大哥三哥在闭目养神,四哥在静坐喝茶,瞧见他还点头示意了下,五哥在低头玩着扇子,六哥在低头偷吃糕点…… 魏钰眼一睁。 好家伙,六哥居然偷偷带了吃的进来! 要知道朝臣为了不在御前失仪,早朝前基本都是不吃东西的,都等着下朝回去再用早膳。 魏钰也没吃。 一是起太早太困没胃口,二也是出来时真的还不饿。 魏钰给几位兄长行了礼,然后就坐到了他八哥旁边。 八皇子眼睛睁的最大,整个人的精神头相当亢奋。 魏钰怀疑他昨晚都没睡。 魏钰小声问八皇子:“八哥,你怎么这么精神?” “我激动。” 魏钰:“……你激动什么,真上了朝也没你什么事儿。” “你不懂,这是感觉。” 神他妈感觉。 魏钰转头去找茶杯,陡然间却听到了他三哥叫他。 “九弟,听说你跟四弟联手在建玻璃厂,三哥可否能去看一看?” 嗯? 此话一出,朝房内的几个人都不动声色的看了过来。bigétν 感受到几道目光落在身上,魏钰默默微笑,“三哥想去玻璃厂一观?” “嗯,想看看工匠是如何造出玻璃来的。” 三皇子颔首,面色淡然,仿佛是察觉不到朝房内的气氛一样,“上次我找裴大人要了玻璃方子看过,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所以想看看工匠是如何弄的。” 这态度坦然的,让本来以为他是想掺和玻璃生意的四皇子,都有些自我怀疑起来。 四皇子忍不住搁下杯子笑道:“那三哥可是找错人了,九弟不参与玻璃厂的事,这前后一切都是我着人打理的,三哥若想去,还是问我比较合适。”biqμgètν “不了。”三皇子看他一眼,神情漠然,“方子是九弟给的,想来他比四弟更懂这些。” 魏钰:6 眼瞅着他四哥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魏钰赶紧道:“不就是如何做玻璃的事嘛,三哥哪儿不懂,尽管问我便好,何须亲自跑到玻璃厂看工匠如何做的。” 他安抚好三哥,又去安慰四哥。 “四哥,这玻璃厂上下事宜都交给你,弟弟那是万分放心且感激的。左右咱们挣钱也不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大魏百姓,三哥去玻璃厂看了,说不定还能给我们多出出主意,争取赚到更多的钱不是?” 魏钰的话看似是对三、四皇子说的,但实际上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暗示。 ——不要打玻璃的主意,玻璃挣的钱是为了大魏百姓,钱都上缴了国库,父皇也允许了这件事,懂吗? 众皇子懂了。 尤其是大皇子,借着垂眸喝茶的功夫,他掩盖住了眼里的了然之色。 难怪呢,他就说父皇怎么会允许老四老九做生意,感情是借着他俩的幌子充实国库……也不知道父皇有没有给他俩补贴钱财。 不知道自己被大哥一顿错误脑补而心生怜悯了的魏钰,此刻正在跟他三哥交流烧玻璃的事。 而就是这一聊,魏钰突然就发现了一个事。 他三哥,好像是个钻研型的理科人才啊! 听听他三哥说的这些,什么烛火芯不烫手,什么烧不同物品的时候火的颜色会不同,什么他烧石头的时候,不同的石头最后化成灰烬的速度都不一样…… 魏钰就很好奇。 他三哥一个皇子平时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怎么还有空烧这烧那的? 他是有多闲啊! 第080章 第一次上朝 对于突然发现了三哥这样一个钻研型人才的事,魏钰没有像对待柳辰易那样进行拐骗。 毕竟这是他三哥,是皇子! 要不要让三皇子踏上钻研一道的工匠之路,魏钰不仅要看三皇子自己的心意,还得请示他爹才行。 古代的士农工商,工匠的地位是真不高,也就比商人好了那么点而已。 魏钰到底是没能跟他三哥聊一聊心意的事,因为宫门开了。 他的第一次上朝,也要正式开始了。 夜色之中,文武百官自掖门而入。 魏钰跟着几位兄长,随着人流到了金水桥,然后就按照提示,根据品级开始排列队形。 七品官的给事中,还是左给事中,不是正职,平时若非当值之人,那几乎都是不来朝堂上的。 魏钰是个例外,因为他不仅是给事中,还是一位皇子。 而作为一个皇子,他被排到了最后一个。 魏钰:…… 真真是好讽刺的给事中皇子。 都怪不做人的老头! - 早朝的仪式是繁琐且磨人的。 繁琐都是其次,毕竟事关宫廷,没有什么礼仪不繁琐,主要还是磨人。 不能说话不能乱动,还又冷又饿又困,因着身后就站着一位鸿胪寺的官员,魏钰甚至连闭眼眯一会儿都不敢睡太死! 因为睡太死会栽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听到鸣鞭声,魏钰终于是能够跟着前面的人入班上朝了。 第一次登入太和门,随众臣行完叩拜大礼,然后魏钰就看到他的上峰——同属兵科给事中的周式开,在左边的柱子旁朝他小幅度招手。 哦,这是在叫他过去呢。 给事中的位子不在朝堂中央,而是在文臣的再左边,皇帝位子的右下方,当值的人还配有一方桌案,上有笔墨纸砚。 毕竟,给事中也是皇帝近臣。 摆着的桌案有两副,周式开就坐在上首位子。 魏钰一过去,对方就指着旁边的座位小声提醒他,“九殿下,这儿以后就是您的位子了。” 魏钰低头一看。 好家伙,这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可真眼熟啊,分明就是他曾经在上书房用的! 魏钰想捂胸口,他觉得自己快得高血压了。 把他的东西都给搬过来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位子就是他的专属,他要成为给事中的常驻c了!!! 【沃日,老头子是真一点人事不干!!】 上首端坐着的魏皇,用余光瞟了眼魏钰,听见他心里的骂骂咧咧之语后,心里不止没有半分恼怒,反而还十分愉悦。 恼什么呢,有什么好恼的呢。 大不敬的话他听得还少了? 臭小子最多就是在心里叨逼叨,既然不能将儿子给砍了,那他何不如换个方式,身体惩罚不了就换心上的,他要在心里面达到“折磨”对方的目的! 只要惹他不高兴的人不开心了,那他就开心了! 魏皇很欣慰。 终于,这种狗都不过的日子还是让臭小子给体验到了。 - 对于上朝,魏钰其实并不如他八哥那样,拥有满腔的热情。 这就是上个班而已。 上班你能有什么好激动的? 刚起床估计就想着要辞职,偏偏生活所迫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去。 真的是想起来就觉得苦逼。 魏钰也苦,他垂头握着笔杆子,一边听着臣子们的汇报情报,一边装模作样在写东西,实际上就是在昏昏欲睡的边缘徘徊。 因为是坐在旁边,算得上是角落,注意他的人没几个,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而就是这一巴掌,里面却囊括了皇帝、太尉、皇子、太监。 哦,幸好暂时还没有御史以及鸿胪寺的官员发现。 因为知晓魏钰是个什么德性,八皇子在一开始就关注了他。 在看到他垂头久久未动的时候,八皇子就知道坏事了。 这混账估计又给睡过去了! 八皇子:【魏钰要死啊他,从前在上书房就算了,如今在朝堂上居然都能睡?他怎么敢的啊!!完了完了,李成也看到了……】 李成:【哎呦这可怜见的,瞧九殿下这样子,估摸着昨日是一夜未眠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忧二皇子……真是兄弟情深啊】 太尉杜兴:【诶?九殿下这睡觉姿势跟三郎还挺像,三郎念书时也喜欢这么睡,哈哈哈,原来皇子也偷懒睡觉的,抓到陛下的小把柄了】 魏皇:…… 有点生气呢。 堂上,御史目光如炬,眼观六路,正仔细观察着朝堂上的每一位臣子,瞅见不认真的就记小本本。 嗯,这个打了哈欠的,记下;这个腰带居然歪了,不行,记下;这个身子在晃,肯定是犯困了,也记下;这个,嗯……头低的是不是有点过了?肯定是睡着了! 记下记下! 御史的眼神落在垂头睡着了的魏钰身上,刚要记下,他突然就想起这人是谁了。 九殿下! 那个被陛下头一回封了给事中的九殿下啊!! 御史一下给整沉默了。 这怎么皇子还能在朝堂上睡着的,是不是也太不讲究了点? 所以他这是记呢,还是记呢? 整个早朝差不多也就四部分内容:接见入京离京人员,处理边关紧急要务,处理一般朝政要务,最后就是处理失仪官员。 前面都没啥好说的,大魏最近算得上是风调雨顺,臣子们这段时间,基本上也就是说些平常的政务,然后收拾收拾就下朝回家。 本来大家以为今日也是这样,哪晓得工部尚书裴知突然给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要奏。” 重头戏来了。 都是先前跟裴知商量好的,如今也就在朝堂上配合演个戏,魏皇端正身子,严肃颔首。 “裴卿有事直说。” 裴知:“启奏陛下,微臣所言,与军中武器有关。不日前,工部新得了一锻钢冶铁之法,用此法锻造出来的武器,较之先前要更加锋利、轻盈……是而臣恳请陛下,用此法重铸军备!” 什么! 这消息先前半丝也从未泄漏过,使得朝堂上没有准备的众人皆是一愣, 丞相蹙眉,吏部尚书抿唇,太尉握拳,兵部尚书则是瞪大了眼…… 只有一旁的齐惕守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莽夫居然想要从我这儿掏钱!】 第081章 拖延之举 不用等其他人什么反应了,齐尚书第一个站出来反对。biqμgètν “陛下,重铸军备乃大事,须得同六部一齐细细商议,万不可草率应下啊!” 玛德应下就是几十万贯,到时候他户部上下都忙得要死不说,最重要的是钱没了! 国库钱没了啊! 没钱的户部还能算得上是户部吗?这到时候有部门管他们要钱,那他们该怎么办?这钱找谁要啊?从陛下私库里出吗?! 齐惕守拒绝的理由很正直,“陛下,大魏至今已有十年未有战事,边境安稳,重铸军备一事无需急躁,若有难,或可只重铸两万副即可。” “陛下!臣认为齐大人所言非实!” 杜兴倏地就站了出来,一米九的壮汉个头远超其他大臣,一脸刚毅,信誓旦旦。 “精良的军备,于军队而言乃如虎添翼!若真如裴大人所言,新的锻钢之法可打造出更厉害的武器,那为何不未雨绸缪着?难道真要等到有敌来袭,决定开战一日,才急匆匆去铸造军备,这样岂非本末倒置,误了时机?” 齐惕守立刻反驳:“何时有敌来袭?太尉大人可是能未卜先知?大魏境内百姓安宁,边境偶有摩擦,但军中将士尚能应对,重铸军备实属没必要!” 杜兴竖眉,“何来没必要?今日未有,不能确定明日未有,难道敌军来时还同齐大人下发帖子告知一声?齐大人你这分明就是毫无居安思危之心!” 齐惕守冷笑,“居安思危也得有危可思,若分明只是妄想无用之举,那本官宁愿做个愚笨之人!” “你!” 杜兴气急,“你愚昧!” 齐惕守翻白眼不听。 杜大人到底还是“功力”浅了啊,看来还是对他上才行。 文臣中,兵部尚书宇文治默默摇头,默默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臣认为杜大人所言甚是,重铸军备,不止能让军中将士伤亡减轻,亦能震慑敌军。” 留着小胡须的中年男人站在堂上,言语诚恳,“若军中将士身上穿的盔甲,手中握的武器皆脆弱不堪,那哪怕将士们各个以一当百,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以,臣也认为应该重铸军备。” 打发一个又来一个是吧? 齐惕守刚要说话,旁边的公孙泰就开口了。 “陛下,臣认为宇文大人所言不差……” 齐惕守眼一瞪。 “但齐大人的话也并非毫无道理。” 齐惕守提上来的心又给放了回去。 公孙泰继续道:“重铸军备一事,于军队而言的确至关重要,但如今大魏战事不起,重铸军备又是一笔巨大消耗,于国库而言委实是一件负担,若这中间大魏境内有天灾人祸发生,恐难以维系,是以臣认为,重铸军备一事可做,但却需酌情再议。” 此话一出,同意重铸军备的人几乎都皱起了眉。 尤其是宇文治,那是直接吐了口胸中浊气。 什么酌情再议的,公孙泰这分明就是在行拖延之举! 现在说的好听是同意重铸军备,下了朝肯定就要翻脸不认人,提到这事估计就装模作样,顾左右而言他,然后一拖再拖,拖到此事不了了之! 对于公孙泰这人,宇文治可以说是太明白他的想法了。 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谁不懂谁呢? 不止宇文治懂,其他人也能懂。 裴知是,齐惕守是,魏皇同样如此。 只不过对于皇帝,对于一个仁善的文治皇帝而言,大部分臣子反对的事,他哪怕是心中有偏好,他也不能第一时间在明面上摆出来。 至少,也得等个够合理的理由…… 所以,他的理由呢? 魏皇瞥了眼魏钰的方向。 没几个人注意的给事中桌案,魏钰睡得昏天黑地。 刚才大臣们之间的争吵,那是半点都没有惊动他的。 连御史以及他的上峰都去注意争论过程了,偏偏魏钰却还在醉生梦死中。 这不孝子是怎么睡得着的?ъitv 魏皇心中气恼,假意轻咳了一声。 这咳嗽没有引起底下臣子的动静,只不过是让时刻注意皇帝动向的李成看了过去。 魏皇对着右下方的魏钰,给他使了个眼色。 李成心里一咯噔。 【哎呦,陛下这还真注意到了九殿下,啧啧】 也是侍候君王几十年的人,李成很明白魏皇的意思是什么。 他后退,从御台上下去。 因为想着要给九殿下留点面子,所以李成还特意走的最边上,不让底下大臣们看见。 但大臣们时刻关注台上的动静,又怎么可能没看见李成的动作呢? 尤其是最前面的几排,那真的是稍微抬个眼就能看见! 于是在这中场休战,臣子们等待皇帝结论的时候,大皇子等人就这么看着李成走下去,看到他走向近臣那边,看到……苟着头睡着了的魏钰。ъitv 大皇子等人:……? 八皇子想捂头。 完了。 这回真的完了。 父皇身边的贴身太监啊,早朝时下御台去叫睡着的人,这不是父皇亲自吩咐怎么可能自作主张! 魏钰这个混账!! - 魏钰不是被李成叫醒的,他是被他上峰一肘子戳醒的。 “唔!啊……” 睡得人事不知的时候,腰间突然一痛。 魏钰睁眼吸气,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眼前的桌案以及手中的笔,于是意识突然回归。 他现在貌似是在上班来着? 正巧旁边,戳他一肘子的上峰小声说了句话。 “陛下在看你。” 周式开坐姿端正,面容严肃,目不斜视望着堂下,说话提点时连嘴唇都没动一下,当真是看不出半点开了小差的样子。 魏钰心中一惊。 什么! 他爹在他看他?! 魏钰下意识就想抬头,不过他到底是打住了,只慢慢直起背,握好笔,面色一秒变得正经。 越是关键时候,那就越得镇定,管它什么……卧槽! 魏钰抬头望向朝堂,对上那好几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时,手中笔都给握紧了。 【什么情况!干什么都看着我?这是发现我睡着了?咦……御史看到了没啊,可别罚我钱……】 第082章 可有意见? 魏钰刚睡醒的一点迷糊,此刻被这些眼睛一吓,算是彻底清醒了。 他不知道现在是进行到哪个流程了,但瞧着他大哥等人的样子,魏钰就知道他上班睡觉的事肯定是被发现了。 魏钰先是心虚了一秒,然后就坦然了。 发现就发现嘛,正所谓吃喝拉撒睡,人之常情,只要不被御史记小本本就好…… 正自我安慰呢,头顶上,魏皇的声音就落了下来。 “对于重铸军备一事,其他人可还有别的意见?” 魏钰飞快眨了下眼。 哦,原来会议流程进行到这儿了啊。 皇帝开口,几个望着魏钰的人纷纷收回视线,注意力重新回归到重铸军备一事上。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没了,魏钰扭头瞥向坐在上首的他爹,正好看见对方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眼神,冷飕飕的,还带着警告催促之意。 魏钰:…… 懂了懂了懂了! 他喵的不就是想让他当托,让他帮助裴大人促进重铸军备这事的完成度嘛! 他做不还成嘛? 至于拿小眼神这么看他吗! 中年男人小气得很,魏钰怀念他的上学时光。 明明以前上书房的日子也不好过,但跟上了班后的一比,那简直就是天堂…… 魏钰吸口气,搁下笔站起来,大声道:“禀父皇,儿臣有意见。” 一下子没控制好音量,声音有点儿大,朝堂之上的人全都听得见。bigétν 前排的大皇子等人也纷纷看了过去,然后皱眉。 这老九(九殿下)刚不是睡着了?起因都不知道是什么,他能有个什么意见?! 只有知道真相的裴知岿然不动,老神在在。 毕竟军备能重铸的原因在九殿下,而重铸军备的想法是陛下起的,他算什么? 他就是起个头,挂个名而已。 就让这父子俩去整吧。 魏皇对魏钰的识相感到满意,他开口,“贤王有何想法,尽可抒其己见,无碍。” “禀父皇,儿臣认为,重铸军备是势在必行的,无论有无战事。” 魏钰严肃着一张脸,态度端正,表情正经,全然看不出在说这话之前,他是一直在睡觉啥事没听的。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只有武器强大了,将士力量就会增强,一国军队也就随之强盛,而国家军事力量的强大,可震慑周围宵小。” 魏钰认真道:“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强硬,是体现在外交嘴皮子上面的,只有军队强大,方可处于不败之地,此乃一国基石。”bigétν 不等其他人说话,魏钰又道:“在场诸位皆知,大魏总共军队六十多万,其中十三万驻扎幽州,抵御北胡,十万守在青州,防备苗人,另有二十二万分别驻守在大梁边境,以及徐、湖二州的海域附近。” “其余驻扎在各城池、重要关隘仓屯的军队不提,只论这些驻守在边境的战士,哪个没有出生入死、经历过战事的?边防摩擦时有发生,没有大事未曾上报,不代表就没有经历过磨难,只是我等长居京都不曾知晓罢了。” “将士们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如无他们,何来今日大魏之安宁?如今能有更好的军备可换,给予将士们一个更为安全的保障,儿臣实不知这有何疑问?” 说完,魏钰抬手,朝上首的魏皇弯腰行了个礼,“此乃儿臣浅薄之见,还望父皇海涵。” 魏钰这话算是说爽了,然而堂上的人却是一下安静了下来。 就连齐惕守都只是紧皱眉头,没有第一时间跳出来反对。 虽然大家说的理由都大同小异,但至少魏钰说的话中,有一点却不能反驳,那就是为大魏出生入死的将士安危。 魏皇眉头微动,看着底下闭口不言的臣子,先示意魏钰坐下。 “贤王的话,言之有理,众卿可还有其他意见要说?” 魏钰看向底下的人。 之前还站得整齐的队伍,这会儿有些乱了起来。 臣子们虽未有言论之声,但左右摆头,相互对视却是有的。 重铸军备其实是好事,谁都能知道,但理由还是那么个理由,主要理由就是大魏如今非战时! 反对派的人就是都不想花这么多的冤枉钱。 要是只重铸一部分军备,那其实打算打算倒也还行。 可是军队六十多万,重铸的那一部分该有多少,又该分给谁呢? 各州城的驻兵也就不说了,其他边防地区大差不差,好像都挺需要的! 这到时候争来争去,又是一个话茬儿不说,开了一个口子的事,肯定还会再开一个口子,到时候开来开去,跟全部打造也没什么区别了! 等同于他们如今争论的毫无意义。 - 被自己一通不知所云发言说醒神了的魏钰,此刻正坐在位子上,默默观察着前排之人的每一个表情。 因为先前睡得人事不知的缘故,所以他是真不知道堂下这些人对于重铸军备一事的立场。 魏钰有的能猜到,有的却需要根据现场个人反应来判断。 嗯,工部裴大人是支持的,兵部尚书一个利益场的,肯定也支持,杜太尉也是支持的,丞相的表情有点丑,一看就不支持,齐大人的……啧。bigétν 魏钰一看齐惕守的表情,就在心里啧啧摇起了头。 【齐大人这表情,真像是铁公鸡被拔了毛一样啊】 真巧也在看齐惕守的魏皇:…… 不得不说,不孝子有时候虽然对他不孝了些,但至少没在心里把他说成什么铁公鸡。 对他也还算孝顺了吧? 人啊,有时候还是得需要自我安慰的。 莫名欣慰的魏皇看向齐惕守,“齐卿可还有话要说?” 齐惕守还真有话要说。 他犹豫下,站出来,然后对魏皇道:“禀陛下,臣确有一事要问,不知能否提问。” 虽未问,然而魏皇却已经从他的心声中听到了。 魏皇眼中略有惊讶,转而换作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然后,他淡然颔首道:“齐卿尽管直言便是。” 于是,得了保证的齐惕守就侧了个身,直勾勾看向魏钰。 “臣斗胆想问,殿下可知国库如今银钱几何?若要重铸军备,殿下可能算得清其中账目多少?” 第083章 没钱! 国库多少钱,重铸军备耗资多少? 不好意思,魏钰是真不知道。 不止魏钰自己不知道,可以说这个问题,在场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也许有知道物价、算学好的人可以估计一个大概,但对于一个不掌家管钱的人来说,他们是完全不知道一个国家的运转,户部在这中间需要调整多少的。ъitv 上到各部各司日常开销,下到各州城田赋关税赈灾,只有众人想不到的,就没有户部不去处理的。 重铸军备一事之大,由户、兵、工三部管理是可以做到有条不紊地运转,但是! 还是那个问题。 钱呢? 钱从哪儿来啊! 做军备需不需要原材料?需要,各种材料都要,这些材料费哪儿来? 做军备需不需要给工匠给钱?需要,上上下下各种参与其中的人都要发工钱,这些工钱又从哪儿来? 做军备过程中需不需要运输费?需要,材料运来,军备运走都需要,而这些运输费还是从哪儿来啊?! 家国大义,明文道理齐惕守都懂。 可是作为户部尚书,国库的看守者,他每每看着国库那点子的零星铜板就是痛心疾首啊。 没钱!没钱!!没钱!!! 重要的事说三遍,国库就是没钱! 别张口闭口的找他要钱,他没有!!! 当然,有也不会给。 有的东西能用就用,别净整那些冤枉钱。 - 冷不丁被问起,魏钰一下子又成了朝堂上的焦点。 他对其他人的目光视而不见,淡定起身,面向齐惕守,坦然否认。 “齐大人问得好,这个问题,本王不知。” 原本还有所期待的八皇子:…… 齐惕守吸了口气,“既然殿下不知军备消耗账目,那不若就让臣来告知殿下吧!” 他微昂首,眉眼低垂,言语却是铿锵有力,字正腔圆。 “大魏军队总共六十多万,臣不言他,独举京都三万羽林军!羽林三万,有战、辅之分。辅兵不提,其中精兵一万,内有骑兵两千,刀盾一千,长枪两千……” “骑兵一人配长矛、腰刀、铠甲,马鞍,其中打造长矛需三两,腰刀二两,铠甲五两,马鞍五两,战马还需更换蹄铁约二两……骑兵两千总计花费约四万两……横刀价约十两,矛价约十两,盾价约三十五两……精兵一万总计花费约七十万两!” “只羽林三万,重铸军备便需整整将近七十四万两!” 齐惕守面色沉重,情至深处更是直接抬头看向魏皇,言语真挚,哀切诚恳。 “陛下,臣如今所言,不过是从以往军备支出推测所得。七十四万两,不过一个虚数,其中还多有遗漏,真要重铸,银钱恐远不止于此啊!” 三万羽林军就需要七十四万两,那驻扎在边境那边的军队,兵种更多,所需军备更甚,若真要重铸,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户部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 齐惕守这番话一出,原先就持反对意见的大臣,如今纷纷站出来表示反对。 “陛下,臣以为,军备重铸若无要紧,还是暂缓此事为好……” “陛下,臣亦认为齐大人所言甚是……” “陛下……” 站出来的人愈发多了。 而这样将耗资明摆出来的情况,就连宇文治和杜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们自己都觉得花的钱太多。 这样将国库的钱都掏空,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臣子该做的。 吵吵闹闹的朝堂,只有魏钰最为淡定。 那样的淡定有些惹眼,尤其齐惕守还是因为他才说出的这样一番话,作为质问人,他这样的表现实属不应该。 裴知眼尖地注意到了。 他心下狐疑,眼神一转,却与上首的陛下相对视了。 然后,裴知看到陛下冲他递了个眼色。 那眼神…… 裴知目光又落到了气定神闲,仿佛胸有成竹的九殿下身上。 哦—— 他懂了。 “陛下,臣亦有一问,想同贤王殿下一说。” 突然站出来的裴知,说话内容与他人全然不同,这才全是说反对的人总中间,俨然就是一个鹤立鸡群! 众人纷纷看过去。 看看他,又看看一旁再次被提起的贤王。 众人不解。 这贤王今日才上朝,不过一初出茅庐的小子,怎得就能让这一个两个的尚书全都要问他? 这能有什么好问的! 想不通那就继续往下看,众人沉默地静站着。 魏皇颔首,“裴卿直言即可。” 说完,他还朝魏钰的方向瞥了眼。 老头子什么心情魏钰不知道,但老头子的恶意魏钰算是体会到了…… 喵的别以为他刚刚没看到这俩货的小动作啊! 他刚刚看得一清二楚好嘛!! 所以裴大人你就不能坚持坚持自己的立场,老老实实做个木头人不说话吗?干嘛要掺和进来哇! 魏钰气闷,默默站起来,抬手回礼,“裴大人有话请说。” 于是裴知便问了,“臣方才观殿下神色,似乎并不赞同齐大人所言,想来殿下心中已另有打算,不知殿下的想法,臣可否一听?”bigétν 反对派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魏钰,尤其是齐惕守,那眼神中似乎还藏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小期待? 对于心中的打算想法,魏钰只是微微笑了下,然后很真诚地问了个问题。 “维持一家生计,讲究的是开源节流,敢问诸位大人,难道对于大魏国库,大人们就只能想到节流,而不是开源吗?” 好问题啊! “那臣敢问殿下,殿下所说开源,可是心中已有具体打算!” 这话是齐惕守问的。 在魏钰话音刚落的时候,魏皇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一下把话接了过去。 速度之快,让站在齐惕守旁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有啊。” 相较于齐惕守的迫不及待,魏钰只是淡定点头,“国库历来的钱都哪儿来的,想来诸位都知道,无非就是税收,以及朝廷专营的盐、铁、茶一类。” “税收不可轻易更改,那朝廷大可不动这块,就放在朝廷专营这一项上。而此项本就不与民争利,赚多赚少都能充入国库,至于什么营生……” 魏钰说着,突然一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抬手对上首的魏皇弯腰行礼。 “儿臣请旨,愿自赴胶州,设法充盈国库,以此强大魏军队,此间绝不做违法乱纪之举,还望父皇成全!” 第084章 发家致富 突然蹦出来一个请旨,炸得所有人都是满头雾水。 包括魏皇在内。 【爹啊,您也别跟裴大人还有齐大人唱三簧戏了,儿子眼睛不瞎,真看得到,你们演技也不好。】ъitv 魏皇眼睛微睁,瞪着不孝子的头顶,真的是差一点就要被他给气笑了。 既然知道还给他突然来这手,是打着来个先斩后奏,让他在朝臣面前不好驳了这桩利国利民的好事对吧? 真是难为他刚刚心里什么都没想了啊。 故意不让他提前知道的呗?! 【当然,您先别骂啊!儿子知道,国库穷嘛,您想让我给国库多挣点钱,这无可厚非,儿子都明白的,谁叫你儿子我天降紫微星,财神爷亲收的徒弟呢,这种赚钱的事舍我其谁啊,是吧?】 魏皇胸膛小幅度的在起起伏伏。 臭小子太滑头,小心思又忒多……他还不要脸皮! 【您想的儿子都知道,儿子不是不愿赚钱充盈国库,也不是不愿意为大魏、为百姓做事,可您至少也得讲讲道理,给儿子一个心甘情愿的机会啊!被人逼迫,哪有自己愿意的强,是吧?】 魏皇目光一滞,眼神微动。 【儿子请旨去胶州,自有儿子的用意,您如今也别多问,过后儿子再跟你解释,所以现在,您要不说两句话?】 魏钰的心里话,只有魏皇能听到。 这就是一场在百官面前,独属于他们父子二人的交心之语。 - 同意,还是不同意? 重臣们都在等待魏皇的态度。 而八皇子,他眼睛四处瞟了圈,一会儿落在魏皇身上,一会儿落在魏钰身上,再一会儿又瞅瞅左右两边的兄长们。 一个个都没什么动静的,八皇子心里有些急。 他不知道九弟为什么讲的好好的,突然就说要请旨去胶州,而且去胶州的理由都没说! 朝臣们不问,他父皇居然也没问! 怎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开源是吗? 就他不明白,就他是个傻子? 那之前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提如何开源啊?! 好吧。 其实这事其他人也不明白,只不过因为九殿下突然朝陛下请旨去胶州,将众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陛下的态度还没出来,臣子们也不好说话。 加上九殿下说开源去胶州,地方都已经摆出来了,有脑子的就已经在思索胶州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够做到开源的办法……bigétν 等候的,思索的,加上事不关己的,总之就是莫名造成了如今朝堂无人说话的局面。 魏皇沉默了会儿后,将魏钰叫了起来。 “此事,贤王先莫着急,朝后再议吧。” 听到他爹这么说,魏钰心里小小的遗憾了下。 还以为他爹能同意呢。 嘁。 - 魏钰的第一场朝会上,关于重铸军备的事,最后算是不了了之了。 毕竟国事嘛,一次两次谈不拢很正常,经常就需要朝臣们多次谈论才会有结果。 而魏钰下了朝就被他爹叫到了养心殿里。 “来,你给朕好好说说,什么开源的法子需要你跑去胶州才能做,那儿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跑这么远,儋州不行?” 养心殿里,魏钰站得老实巴交。 听完他爹对他的质问,魏钰乖巧一笑,开始狡辩。 “哎呀爹,儋州太近了呀,京官权贵都在这儿,儿子要是有个什么动静,不全都给人知道了?” 魏皇瞅他好一会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还怕人知道,这要真单纯的做个生意,堂堂王爷还怕人知道? 搁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敲打起来,魏皇看着魏钰的眼神越发不友善起来。 魏钰眨眨眼,看着他爹,突然咧嘴一笑。 “那个,爹,发家致富的最快方法,你听说过是什么没?” 嗯? 魏皇骤然沉默。 做皇帝的,都不是蠢人,尤其是现在明知胶州现状的情况下,魏皇很难不猜到魏钰说的致富法子是什么。 “您知道的嘛,胶州如今是摆明了官场腐败,山匪横行,他们这些人肯定贪了不少钱,说不定抄那么一两家羽林军的军备钱就有了啊。” 魏钰一锤手,神情严肃,“当然了,抄家是小道,不可取,大魏没那么多贪官给我们抄,所以这个法子也就只能应急,完成个一夜暴富还是不错的,再说那些都是百姓的血汗钱,肯定得归还一部分给百姓是不是?” 嗯,臭小子说的不错,考虑的很周到。biqμgètν 魏皇赞同点头。 “贪官们疯狂收敛财物,横行霸道,胡作非为,腐败的官场会滋生出混乱的市场,而市场混乱就会导致物价错乱,从而引起经济低迷,生活在这片区域的百姓日子也就不好过。” 听到这里,魏皇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张张嘴,“那个市场……”是什么意思? “市场还有经济什么的我知道爹你不懂,但是爹你先别问,这个说起来有点麻烦。” 魏钰伸手压了压他的话,继续自己的未尽之语,“您之前是派二哥去了胶州不假,二哥也许能做到肃清官场,也许能将糖价打下,但您能确定他可以将胶州的经济运作起来吗?” 魏钰看向他爹。 魏皇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不孝子。 魏钰:“……哦,我来跟您讲讲什么是市场经济哈。” 终于,一番解释后,魏皇脸色和缓了下来。 他沉吟,“你说的倒是很有道理,你二哥……治下可以,但想要将胶州的,让胶州经济运转起来,可能还欠缺一二。” “所以啊!” 魏钰握拳,眼巴巴瞅着他爹,“您看您儿子我这么一个紫微星转世,去胶州帮您把那儿的经济给升上来多合适的事啊!说得不得儿子还能给您大赚一笔回来,到时候有钱了,还愁军备的事吗?啊?” 魏皇:“……朕也可以派老四去。” 魏钰以“你不懂事”的眼神看着他爹,“您看看你这说的,玻璃厂还要不要了?您六成的利还要不要了?” 说着说着,魏钰突然一顿。 哦对,他还忘记了一件事。 魏钰很是灿烂的笑了。 “差点忘了跟您说,这玻璃还有其他用处呢,望远镜和眼镜,您这把四哥派去了,可就少人帮您看着这些了。” 第085章 半年假期 关于什么是望远镜和眼镜,以及它们的作用,魏钰跟他爹好好解释了一番。 听到那什么望远镜能望到百丈开外,眼镜能让看不清东西的人看清东西后,魏皇一下就激动了。ъitv “当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 魏皇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魏钰,“如今老四可是在做这些东西?有没有现成的,拿来给朕看看!” 魏钰就知道他爹要激动。 “您别急啊,这玻璃厂都还没建成呢,哪儿来做好的东西给您看啊。” 魏钰微笑,“而且这事我还没同四哥说。” 魏皇打住了。 他瞅一眼魏钰,心里门儿清这不孝子是在拿此事“威胁”他,好让他同意去胶州的事…… 魏皇没吭声,默默地又坐了回去。 魏钰可不管他爹怎么想的,反正置换条件他都摆出来了,这么一个双方共赢的要求,他爹总不至于真不同意吧? “爹,您就让我去呗,我这去了又能帮二哥忙,又能帮助胶州恢复经济,顺道还能填充国库,这多好啊,而且我一个小小的给事中,在朝堂作用又不大……” 说到这儿,魏皇就是一拍桌子冷哼,“你在朝堂上睡着了的事,朕还没找你算账呢!” 这阵仗可吓不到魏钰。 就如同魏皇能很快了解魏钰秉性一样,魏钰也是早摸清了他爹的为人。 撇开皇帝的身份不提,老头子虽然贪财,心眼子小,见不得儿子生活幸福,喜欢压榨人干活……但其实他是一个很开明的人! 那种开明不说皇室中少见了,寻常百姓家中估计也没有多少。 老头子对于儿子的态度,那是只要不涉及到违法乱纪,祸乱朝纲的事,他一般都不会太干涉儿子们的行为。 没见之前魏钰每次在他爹面前嬉皮笑脸、没规没矩的时候,老头子不止没罚,甚至都没重话说过他一句吗? 由此可见,他爹这人脾气是真挺好的。 生气? 算了,老头子演技是真不咋地。 “那这也不能怪我啊!” 魏皇表现的生气,魏钰却表现的比他还要冤枉无辜。 “爹,您要知道为了上个朝,儿子我是寅初就爬了起来,那个时候外面天都还没亮啊,乌漆嘛黑,寒风飕飕,如此艰难,您的宝贝幺儿迷瞪着眼就给来了,还饿着肚子,儿子我还未及冠是个如花少年啊!” 魏皇:…… 手指抚上眉心,魏皇面无表情反驳了一句。 “寅初就起的又不止你一个,你兄长们皆是。”朕也是。 魏钰:“但儿子每天就得睡五个时辰啊。” 五个时辰! 魏皇眼一瞪,“还五个时辰,一日就十二个时辰,睡五个时辰你是想做甚!” 魏钰无辜,“那儿子就这样啊,不睡满五个时辰就得犯困,您让我来上朝,与其每天都看我在那儿瞌睡,还不如同意我去胶州办公,是吧?” 怎么说都有理,都能扯到去胶州的事上,魏皇被他这锲而不舍的精神也是给气笑了。 “你就非要去胶州?” 这话一听有戏,魏钰精神一振,谄媚笑道:“哦,那其实也不是非得到胶州,去其他地方也行啊,儿子不挑的,您看着办就好。” 反正只要别让他继续在京都待着,每天过着凌晨三点就起的苦逼日子,让他去哪儿都行啊! 毕竟上坐班哪儿有出差办公好玩。 魏皇冷嗤一声,横了魏钰一眼。 他就知道! 什么狗屁的请旨去胶州开源挣钱,其实就是这不孝子想溜走偷懒了! 这个没出息的! 久不等他爹吱声,魏钰眨眨眼,苍蝇搓手地凑过去,“爹,我觉得吧,望远镜和眼镜这事儿,光靠我四哥的玻璃厂可能不太行,要不我过会儿再跟裴大人去聊聊,争取早点将东西做出来?”bigétν 魏皇:…… 臭小子忒会抓重点了。 魏钰瞥一眼他爹脸色,笑嘻嘻地过去给他捏肩,“怎么样嘛爹?这些事多划算啊,好不好您说句话呗。” 魏皇闭着眼享受,没吱声,只伸手在半空点点,示意魏钰继续。 于是魏钰也就没说话了,老实给他爹捏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差不过半刻钟后,魏钰站在老头子身后,手酸得龇牙咧嘴,偏偏他还不敢停。 他喵的,就说中年老男人心眼子小吧,明明是老好的一件事了,便宜全被他占尽,但偏偏老头子就是不肯答应。 为了什么? 还不就是嫉妒他能逍遥快活! 就这样捏了将近半个时辰,魏皇终于开口了。 “停吧。” 呼—— 魏钰如释重负,话刚停他就松了手。ъitv 喵的真是累毙了啊! 魏钰在魏皇身后龇牙甩手,而听到身后破风声、猜到不孝子在做什么的魏皇,嘴角却是忍不住勾了勾。 “好了,你既然愿赴胶州帮你二哥,也愿意给国库添点钱财,那朕如果阻拦,反倒不好了。” 魏钰眼一亮,“父皇英明,儿子就知道父皇最好了!” “诶,你先别说这些。” 魏皇打断他的话,“朕让你去胶州,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魏钰脸色一正,“什么条件,您说。” 让魏钰捏了这么久的肩,也算是惩罚了,插科打诨的事放一边,魏皇说起了正事。 “朕的条件有二,其一,在你离京之前,把那个什么望远镜、眼镜的制造方法,都同裴知好好说道,这事就暂时不告诉你四哥了。” 这个魏钰心里早有预料,所以他很痛快地就点了头。 “其二,你说你去胶州是为了开源,给国库挣钱,朕可以不过问你是用的什么办法,但朕需要看到具体的结果,这你要如何保证?” 早就做好准备的事,魏皇一问,魏钰就立刻道:“父皇放心,儿臣既然敢说,那就绝对做得到,给儿臣半年时间,届时胶州一定会财源广进!” 好猖狂的口气。 魏皇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好,有志气,那朕就给你半年时间,若是做不到……呵,反正在群臣面前丢人现眼的是你。” “嘿嘿,绝对不会!” 半年时间。 魏钰也笑了。 瞅瞅,这等候已久的半年的假期,不还是被他给弄到手了吗! 第086章 誊写 从老头儿那儿挣来了半年假期,魏钰出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府找刘怀远。 魏钰需要找他的语文老师写东西,关于望远镜的构成、凹凸镜的样子、原理是什么……总之就是要写的东西多,魏钰得找个人帮他来写。ъitv 小安子和护卫们就算了,要么太磨叽,要么字迹太潦草,都不合适。 也就刘怀远了,文化人,又聪明,字写的好看还不多问,跟他交往氛围舒服又轻松。 让他来写,太适合了。 - 王府喜林苑内,魏钰窝在椅背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给刘怀远念着凹凸镜的事。 坐在桌案前的青年奋笔疾书,未有一刻停歇,写了一张又一张的纸,每张纸上的字迹都满满当当,全叠在一起搁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一个只动嘴皮,悠闲得要死,一个挥动笔杆,忙碌个不停。 两种鲜明对比,让趴在门口观察了半天的小姑娘很是纠结。 殿下和师傅这么忙,她到底还要不要进去呢? 刘玖鸢小朋友很为难。 走廊上突然倒挂出了一个人。 乙十三挂在房梁上,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刻钟了,你还想在门口看多久?” 刘玖鸢抬头,瞅见房梁上挂着个人,见怪不怪,只兀自皱眉苦恼,小声道:“辰易说,殿下答应教他念书,可是辰易前天就过来了,殿下也还是没有教。” 乙十三:“哦,所以你是帮人问话的。” 刘玖鸢纠结着,点了下头,“是啊,辰易聪慧,我说话他能听懂。” 房梁上突然又挂了个人下来。 是改名为丁发财的丁四。 倒挂着的两个人,对于刘玖鸢而言正好一左一右。 丁发财:“你可以进去找殿下。” 刘玖鸢看左边。 乙十三:“我赞同,殿下记性不好。” 刘玖鸢又看右边。 丁发财:“你若不去,殿下过几日离开京都,你就更说不成了。” 再看左边。 乙十三:“说得对,殿下不带废物出门。” 再看…… “你们都给我进来!” 魏钰的声音突然从房内传了出来。 哦豁。 乙十三和丁发财齐齐翻身落地,两人站在刘玖鸢面前活像是两根木桩。 三个人坦荡荡进去了。 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魏钰嫌弃地瞥了眼进来的护卫二人组。 “你们俩这么闲呢,不值勤了?还有空搁外头聊天?” 被说的两个护卫面不改色,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 魏钰啧啧摇头。 果然不愧是从灰卫使里出来的人,一脉相传的厚脸皮。 他看向刘玖鸢,脸上的嫌弃一下消失不见,露出一张和蔼可亲的完美微笑脸。 “玖鸢呐,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啊?” 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被区别对待的护卫二人组没反应,倒是奋笔疾书的刘怀远停下了笔。 青年抬头,望着几人的眼神中略有无奈。 殿下对幼童,倒是颇为爱护啊。 正巧刚才魏钰念的已经写完,刘怀远笑着摇摇头,搁笔准备休息一会儿。 那头,听到殿下问话的刘玖鸢,也是将柳辰易的事说了遍。bigétν “哦——” 魏钰拿了个瓜子,略有尴尬。 话中这些天事有点多,他还真就忘了柳辰易的事。 不过那孩子什么时候来的啊? 他好歹王府的一家之主,怎么没人知会他一声啊! 魏钰:“柳辰易什么时候过来的?那柳府就这么让他过来了?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啊。” 这事乙十三可以回答。 “殿下,那孩子是前日下午八殿下派人送过来的,那天小安子同您说过,但您好像没听。” 魏钰:…… 前日下午? 瓜子突然就掉了。 因为魏钰想起来了,前日晚膳时分,小安子似乎是跟他说过什么来着,但那时他在一边吃饭一边看动漫,所以就没注意…… 好吧,这事怪他。 小姑娘还站在前面瞅着他,魏钰想了想,问她,“这几日你都跟辰易在一起?” 刘玖鸢点头,“嗯,辰易不止跟我,跟师傅也在一起呢,师傅还教他读书写字来着。” 哈? 魏钰笑了,他转头看向刘怀远,“原来先生已经在开始教导辰易了啊,教了两日,不知先生对那孩子如何看?” 亲自教导柳辰易是不可能的,那不符合魏钰想要咸鱼的梦想。 就如同之前魏钰想要给刘玖鸢数学教材,让她自己学一样,他对柳辰易的态度同样如此。 只不过因为孩子还小,数理化重要,但同样的不能让他落了文化课,尤其是对于律法的学习。 这个年头深入学习数理化,就像面对着潘多拉魔盒一样,越是聪明的人,就越要约束。 不然万一弄出个“走火入魔”,想要深入钻研什么东西,最后因为欠缺律法知识走上了不归路。 那真的就是罪过了。 对于魏钰的询问,刘怀远轻笑,眼中露出欣慰愉悦之色,“殿下慧眼独到,您带回来的人,无不天赋卓绝,远胜常人,是元化沾了殿下的光,这才能有幸为他二人老师。” 看样子,语文老师很是满意带回来的两个学生啊。 魏钰见状也就放心了。 他就担心这语文老师嫌带孩子麻烦,所以撂挑子不干了,这样他还得重新找老师,如此甚好。 魏钰:“那就好,玖鸢和辰易,他二人皆是旷世奇才,有先生教导他们,过后我去胶州,也能放心不少。” 话虽这么说,但魏钰心里却在哭唧唧。 因为他的教材还没写好啊! 也就一个数学了,写了一多半,物化生这些他连找都还没找过呢…… 所以要不先让俩孩子都一起学数学? 物化生等后面他从胶州回来再说?ъitv 魏钰觉得可以。 数学是理科的基石,干啥都离不开数学,所以柳辰易本来就应该学嘛! 绝对不是因为他懒得写教材的缘故。 因着对于期待假期的紧迫感,魏钰从喜林苑回去后就开始誊写数学教材。 他得趁着还没走的时候,将教材都写出来,然后顺便再去工部找找,看有没有算学好的人,跟着俩孩子一起学数学…… 第087章 白马书院 让刘怀远写东西花了将近六天时间,第二天正值休沐,魏钰就带着手稿去了裴知府上。 彼时裴大人正在家中教孙儿念书,魏钰去的时候,恰巧听到了小孩在隔壁院子哇哇大哭的控诉声。 “呜呜呜,我不学不学!阿爷太过分了,凭什么二哥当年就不用念书……” “我也要跟二哥一样,呜呜,娘……” “哇,我的糖葫芦呢,谁吃了啊!” 隔壁庭院内,听着小孩控诉声的魏钰,此刻正和裴大人面面相觑。 魏钰:“……裴大人,你家中小儿很是活泼呢。” 裴知羞赧,“幼儿天性,让殿下见笑了。” 这就是家有熊孩子了。 熊孩子的威力,魏钰懂,也不戳穿,只笑着点头,“无碍,今日我过来是同大人说玻璃一事的,此事父皇也知道,特意嘱咐让我离京前告诉大人的,不如我们现在就进屋谈吧。” 魏钰身后跟着的是方生,对方手中抱着一个木盒子,很显眼。 裴知第一眼就看到了。 不明白玻璃还有什么事要说的,但听到是陛下特意吩咐,裴知便立刻神色一正,将魏钰迎进了屋。 进屋一坐下,魏钰便让方生把盒子给裴知。 “裴大人请看,这盒子里面装着的,全是跟玻璃有关的稿纸。具体关于什么,别人说的,不如自己亲眼看的,所以裴大人你还是自己看吧。” 接过盒子的裴知,一听里面装着稿纸,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画面略有熟悉。 熟悉啥呢? 还不是熟悉殿下这出手就是方子的大手笔! 所以,这盒子里又是什么稀罕方子? 小老头缓缓眨了下眼,手上忙不迭地就打开盒子,拿出了里面的稿纸…… 老人家逐字逐行的看东西有些慢,还要花功夫去理解,所以裴知看手稿的这个过程很是有些磨人。 魏钰等了半刻钟,眼睁睁瞅着裴大人从面无波澜到眉头紧皱,最后突然竖了起来。biqμgètν “好啊!” 一声叫好,惊得正在喝茶的魏钰手一哆嗦,杯盏相碰,还惹得方生瞥了一眼。 “殿下,这叫凹透镜凸透镜的东西甚好啊!” 裴知手捧着纸张,神情激动,连脸颊都红了,“臣虽然不懂什么叫聚光,反射,折射,但臣知道,大魏若是能用玻璃造出这些,殿下写的望远镜就有希望了!” 裴知望天,目光微散,仿佛是在畅享东西造出来后的样子,“若军中将士们有了这望远镜,那百丈之外,无须派斥候探查,便可清楚知道敌军动向……简直是秒啊。” 一般的望远镜观察范围,差不多是在一千米以内,而百丈距离也就三百多米了,观测距离远不止于此好吗。 魏钰点头,“是啊是啊,所以为了望远镜,裴大人可得好好督促工匠去办才是啊。” 不明白其中原理没关系,反正照着样子去打造,慢慢的总能搞出一个像模像样的东西来。 “殿下说的对,是得好好督促才是。” 裴知颔首,宝贝一样地将拿出来的稿纸,又重新放进盒子里,“殿下手稿,臣可否拿去工部给其他人一观?” “随意,裴大人自己心中有数即可。” 裴知心中自然是有数的。 单是一个陛下吩咐,他就知道这事不简单,尤其在看过东西之后,裴知就更能明白望远镜于军事上的重要性了。 所以哪怕殿下不说,裴知也知道该怎么做。 总之就是在东西未造出来之前,定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晓此事,以免消息泄露,让别国知道他们大魏的宝贝了! 别人的脑补什么的,魏钰一向都是不清楚的。 如今他满脑子都是带薪去胶州度假,这回给了手稿差不多就完事儿了,只等老头那边同意,他就可以直接带人溜了。 魏钰起身,走前又想到了一件事。 他还要找算学好的人来着啊! 那俩小天才头回接触数学,可不得找个懂行的人,在旁边一起系统学习做个榜样么。 于是魏钰回头,笑呵呵问裴知,“裴大人,工部能工巧匠最多,我这现下需要找一位算学好的人,上我府中教两个孩子算学,不知你能否找到这样的人才?” 裴知一听就扬起了眉,“殿下要找人教算学,何须上工部要,臣有一好友,算术极佳,引荐给殿下在合适不过!” 裴大人的好友? 那得是个老学究了吧。 魏钰一看裴知脸上与有荣焉的隐隐之色,就知道他要引荐的这人肯定学问很好,不然一部尚书实在不用这副神态。 魏钰问,“不知裴大人说的是哪位先生?” 裴知微微一笑,“白马书院的山长,张青生。” - 对于白马书院,魏钰可以说并没有什么印象。 唯一的一点,就是之前初识刘怀远时,遇到的那三个自称白马书院的找茬学生了。 每个学校都会出那么几个败类纨绔,所以魏钰对白马书院的印象,并没有因为那三人而有所败坏。 只是他在登书院石阶的时候,难免会因为气虚腿软而想骂人。 “这白马书院没事建在山顶上干什么啊!还弄这么个大长石梯,就不能修成s形的缓坡吗?对我这样不爱运动的人简直是太不友好了。” 扶腰站在小石阶上,魏钰回首,望着下面走过的长长石梯,忍不住就是一阵摇头。 这年头啊,读书人还必须得身体好,不然想念学都念不成。 魏钰是爬十步停一步上去的。 一直到站在白马书院山门前时,魏钰都还在喘气。 白马书院的山门很是端庄气派,牌匾字迹磅礴潇洒,只一瞧便能知道书写之人是个大气洒脱的。 魏钰休息好后就走了过去。 瞧见来人,山门口看守的小厮询问他们是谁。 魏钰直接将从裴知写的引荐函拿了出来,“我们是来见山长的,这是工部尚书裴知大人写的引荐函,还请递交给山长。” 小厮恭敬地收下了,却是让二人先在外面等候,他需要去回禀山长。bigétν 本就是临时到访,没有提前告知,在外面等也是应该的。 魏钰点头应了。 第088章 算学张青生 在门外等候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差不多半刻钟的时间,小厮回来了,请魏钰进书院。 头回进书院,魏钰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小厮在前面领着路,他左看看回廊,右看看院舍,听着朗朗书声,步入幽谧围亭,其中没看到一个人。 魏钰合理怀疑,这小厮怕不是专门找了条没人的路线,提防他们过来偷师学习的。 小厮在一处院门口站住了。 “二位公子,山长就在这里面,二位自行进去便可。” 魏钰颔首,“有劳了。” 待小厮走远后,魏钰这才抬脚进去。 本以为里面是个不大的小院,山长是坐在屋子里的,然而魏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面俨然就是个水榭楼阁。 活泉小湖,凉亭回廊,一个戴着斗笠的灰色身影坐在湖岸边,正一手撑着鱼竿,一手松松搭在大腿上,模样瞧着很是洒脱。 魏钰在不远处站住了。 他眯眼对着那钓鱼人看了看,忍不住问方生,“你瞧那人的头发,是不是有点过于黑了?” 裴大人头发都是半黑半白的呢,怎么身为好友,这山长头发还能黑成这样! 人是不是有点年轻了? 方生道出了真相:“主子,张青生五年前才任白马书院的山长,他今年才三十五。” 魏钰震惊,“啥?他不是老头子啊!” 方生没说话。 自觉闹了个乌龙,魏钰咳嗽一声,“哎呀,这张山长真是年少有为呢,年纪轻轻就当了山长,一看就是个聪明能干的小伙子,不错不错,年轻好啊……年轻能干的活就多了啊!” 魏钰说着说着眼就一亮。 他一锤手,扭头叮嘱方生,“你就站这儿别乱动,你主子我要去礼贤下士了,你可别给我捣乱啊。” 方生:…… 望着那钓鱼人的身影,魏钰一整衣襟,目光灼灼。 本以为是位高龄老人,还不想压榨的,但现在这位张山长既如此年轻,那不把他抓回去做数学老师铁定不合适啊!biqμgètν 魏钰整好衣服就过去了。 离人四五米近的时候,魏钰看清湖里的鱼长啥样了——全是肚子鼓囊囊的白鲢! 那膘肥体壮的,不说魏钰都能知道它们肉质有多肥美。 于是魏钰忍不住感慨了句,“先生鱼养得真好,看起来真好吃。” 钓鱼人被魏钰的话给逗乐了,一声轻笑,抬手轻轻抬了下头上的斗笠。 “意有所睹,即是何物,听小公子这话,倒是个爱吃之人。” 对方这脸一抬,也是让魏钰看清了他的长相。 那是一张很难形容的面孔,明明仔细一看没有多么帅气,五官都平平无奇,但偏偏却就是给人一种他很帅的错觉? 魏钰觉得是气质问题。 “您是山长?”魏钰问。 对方点头,笑叹道:“是啊,白马书院的山长,我想想我这山长做了有多久啊……好像,有几个年头了吧。” 这话听着有点不正经,不太像是个德高望重的书院山长会说的话。 魏钰眨眼,试探询问,“先生,好像不愿意做山长?” “我本逍遥客,自在人间呐。” 听话中意思颇有曲折,估摸着是有什么小故事在里头。 然而张青生却只是摇头喟叹,把着钓竿提了提,反问魏钰道:“小公子非富即贵,想来家中应有名师教导,这白马书院,外人瞧着好,但于小公子怕是不够,是以小公子前来拜访,欲意何为啊?” 魏钰微愣。 裴大人写的引荐函上,难道没有说明他的身份? 还是这人压根没看? 魏钰想了想,没说别的,只是谈起了算学的事。 “听裴大人说,先生算学极佳?” 张青生看他一眼,眼神颇为意外,“你竟是为算学而来?” 好吧。 看张青生这样子,魏钰可以肯定,这人估计就是没看引荐函! 魏钰点头。 “这倒稀罕。”biqμgètν 张青生笑了笑,神情肉眼可见地愉悦了不少,“如今朝廷科考不考算学,学习此道的人少之又少,我在这白马书院待了这么几年,你是第一个来问我算学的人。” 不等魏钰说话,张青生就自顾自起身,收了鱼竿往屋内走去。 “走吧,看在你是这么多年第一个找我问算学的人,不管你是不是要学,总之我现在心情很好,就听听你的请求吧。” 魏钰微笑。 这种算学极佳的张山长,居然还懂得爱屋及乌呢。 数学老师,妥了。 张青生的屋子很简陋,里面的东西不多,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子贫穷的味道。ъitv 甚至于连泡茶的茶叶,他都抠搜地只放两根! “寒舍简陋,在下荷包也清贫得紧,小公子莫怪,还是能喝的。” 对面的椅子上,张青生神色坦然,一点都没有读书人囊中羞涩该有的神情。 魏钰盯着杯中的两根茶叶看了两眼,然后默默放了下去。 他微笑,“先生多虑了,先生高情远致,我怎会因此怪于先生?只是现下不渴,我还是跟先生聊聊算学的事吧。” 张青生瞅了眼茶杯,笑笑没说话。 魏钰开始说了自己的目的,“实不相瞒先生,我这次过来,确实是想请先生教导算学的,但在此之前,我也想考考先生。” 听裴知说张青生算学好,和亲眼见到其水平,这是两回事。 魏钰想确定张青生的数学水平,这样就能评估出他能理解到具体哪个层次的数学教材了。 “你要考我?” 闻言,张青生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未羞恼,反而还颇感兴趣地笑了笑,“好啊,你说道题,看看我能否解出来。” 他的态度不含糊,魏钰自然也不扭捏,直接出了道鸡兔同笼的题。 “雉兔同笼,共100只,一共320条腿,问雉兔各几只?” 这是一道用一元一次方程就能解出来的问题,初中生都会做,放现代很简单,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那是真的非算学好之人算不出来! 魏钰盯着张青生,想看看他要花多久才算得出来。 但。 事实就是,张青生是真的算学好。 因为他连三秒都没思索到,就直接说出了答案! “雉40,兔60。” 第089章 家中藏书颇多 哇! 厉害啊。 魏钰眼前一亮,知道这位张先生是有真材实料的了。 毕竟鸡兔同笼的数学题虽然经典简单,但普通人理清解答思路,加上列出等式解答,时间上肯定是不止三秒的。 更遑论这张青生还是心算了。 出题人的心在蠢蠢欲动,魏钰加大了难度。 “某郡内有五座书院,两座私塾,不考虑其他,书院规格一样,私塾同样如此。当一座书院,两座私塾同时收学生时,可收1680人,而两座书院,一座私塾同时收学生时,可收2280人。问先生,一座书院能收多少人?” 如果说鸡兔同笼算是一元一次,那么这题便是二元一次。 题不难,初中生都会,列个方程组就能得出结果来。 现在魏钰就只看张青生能不能算出来了。 而张青生,他在听完题后慢慢皱起了眉,垂眸似乎是在心里默算着。 魏钰数过了,十三秒。 在第十三秒的时候,张青生说出了答案。 “这中间若是不出其他差错的话,我想答案是960人。” “厉害!”biqμgètν 魏钰合掌,一脸真诚地夸赞,“张先生大才啊,这都能算出来,小子实在佩服,先生,我这儿还有题,不如您再算算?” “哈哈。” 张青生忍不住抚手大笑起来,“好啊,小公子不妨接着出题,也让我看看,小公子还有多少好题!”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魏钰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什么一元二次、二元二次,这些函数问题对于张青生而言,基本不是问题,只有的数字过大时,对方才会表现得稍有为难。 毕竟也是时代局限问题。 一问一答间,时间慢慢过去。 魏钰也在这不断询问中,摸清楚了张青生的数学水平。 很高。 至少在这个世人都不重视算学的时代,张青生的水平绝对是大师级的。 魏钰查过,算学也就在前金中期的时候,被纳入过科考,后面因为学的人太少,最后被叫停,此后算学就再也没有被纳进科考中了。 所以啊! 就这么个数学不受重视的年头,能找到张青生这样的数学老师多不容易啊? 他要不把这张老师忽悠回去,那就实在不像话了。 “今日能认识先生,实乃一件幸事啊。” 魏钰站了起来,一个大步,虔诚又热切地握上了张青生的手,“跟先生越是深聊,我便越发知道先生对于算学的热爱了!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些关于算学的书,就想找些如先生这样的人去品鉴,不知先生现在可有时间,愿意登我府上一观吗?” 张青生:…… 头回被人握住手,还被人如此火热地盯着,不得不说,刚刚还沉浸在解题中的张先生现下有点懵。 “这,呵。” 张青生摇头轻笑,“小公子还是先松下手吧。” “哦,嗐,激动了,激动了,先生勿怪。” 魏钰松手,在张青生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再次认真地劝道:“先生,我家中真有不少跟算学有关的书,而且我能确定,都是您绝对没有看过的书,都是好学之人,我想先生一定不会错过的,对吗?” 张青生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摇头笑了起来,“小公子这是有备而来啊。” 有备而来算不上,只能说对于张青生这样的人来说,谈钱谈利益什么的,远远不如谈他喜欢的事物更容易让他上钩。 “哎,先生心眼明亮,其实我也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作为一个喜爱算学的人,看到如今算学凋零,找不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心中难免伤感。”ъitv 魏钰耷拉着眼皮,小模样甚是可怜,“我这好不容易找到如先生这样的老师,心中欢喜,想到世道算学不盛,又念及家中藏书颇多,就总想着要同先生分享一下,先生疑心有诈,不愿去也是常理,没关系的,小子心中都懂。” 张青生:…… 这话听着有点怪。 但怪在哪儿,他好像又说不上来呢。 “哎,真是好生羡慕白马书院的学生呢,有先生这样的山长坐镇,想什么时候学,就什么时候学,不像我,找个志同道合会算学的,还得靠别人,这求学的日子,好生艰难呐。” 魏钰幽幽一叹,突然抬眼,一脸期盼地看向张青生,“先生要是没时间,那也不打紧的,我明日就派人把书送来给先生看!书如何,等先生看了,我们再谈其他,可好?” 变脸太快,让张先生有些反应不过来。 少年人还在眼巴巴地盯着,要不给个回答,倒是难为对方一片赤子之心了。 张青生直了直身子,喟然笑道:“小公子言重了,书册贵重,若真如小公子所说,那些算学书都是我从未看过的,想必应该都是小公子族中,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藏书,送来给我看,恐怕不合适。” “不不不,合适合适!就如鲜花送美人,宝剑配英雄一样,再宝贵的书,若是遇不上懂它的人,那也就跟一堆废纸没什么区别了!” 魏钰说着就站了起来,“先生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担心书的事,我送您书,您只管看就行,等您什么时候想下山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怕张青生还要再推辞,魏钰说完就退了出去。 “天色不早,我该回去吃饭了,先生也不用送了,送我明日派人给您送书啊!” 魏钰溜得飞快。 那背影,让后面的张青生看得直摇头。 “这小公子,真是……” 院内再次变得安静,张青生慢慢敛了脸上的笑容,思索起了刚刚同少年的对话。 就如同魏钰能判断出张青生的数学水平一样,张青生也能从他出的题中,反预测出魏钰的水准。bigétν 那是一个算学天赋很高的少年。 水平远在他之上! 不然少年不会在察觉到他的局限短促后及时止步,免了他丢丑的可能…… “后生可畏啊。” 张青生感慨万千,转头思及少年说的家中藏书颇多,不由又多了几分期待。 “这前人流传下来的算学之书,我都已经看过了,这没看过的……嘶,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家所写,真好奇啊。” 第090章 学术狂人 离开白马书院后,魏钰径自回了府。 他回府不为别的,只为继续写他的数学教材。 麻蛋的,上辈子读书的时候,魏钰以为学数学是一件痛苦的事,来这儿重温一次后才发现。 学,不痛苦。 编教材才他喵是最痛苦的! 若是能照着抄也就算了,但关键就是不能照抄啊! 毕竟有的用词很现代,直接搬下来,魏钰都不知道到时候看书的人,是去学数学,还是去理解词意的了。 总之为了自己的假期着想,魏钰又是熬了一夜的时间写教材。 之前的数学教材整理到了高一,经过一个晚上的奋战,魏钰将教材内容缩缩减减,精简又精简,终于是在次日早膳前将高中内容全给归纳完了。biqμgètν “红中啊,白板呐,你们殿下快累死了啊……” 毛笔撩开,魏钰趴在桌上,闭着眼,要死不活地呼唤着他的亲亲下属们。 房门被推开,小安子带着人进来。 端水的端水,拧毛巾的拧毛巾,扶人的扶人…… 魏钰享受了会儿红中白板的按摩服务。 然后,他闭着眼指了指桌上编好的教材。 “小安子啊,等会儿,你把这几本册子,都拿去给方生,他知道东西给谁的。” 小安子瞅了眼殿下指的方向,乖乖应了声。 正事办完,魏钰简单洗漱过后便上床去补觉了。 而他走后,红中白板收拾起了桌案。 因着教材都是自己编写的,所以魏钰将小学一到六年级的教材,统统归为小学教材,初中高中的,则统称为中学教材。 至于大学,算了,太多了,魏钰是打算从胶州回来后再说的。 小学和中学教材,魏钰写完之后都是分好了放的,小学放在桌子左边,中学放在桌子右边。 刚刚指给小安子的,也都是小学教材。 然而红中白板收拾桌子的时候,因为杂物太多,收拾着收拾着,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一本中学册子就这么混进了小学教材中。 然后,小安子将那堆小学教材交给了方生。 - 对于拐山长来做数学老师这事,魏钰还以为至少要等对方看完所有教材才会有所行动的。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送完教材的次日上午,人就自己找上来了! “什么!人过来了?” 听到白板的话,魏钰一愣。 他这正准备进宫跟他爹汇报情况呢,怎么这张老师就过来了?看书速度这么快?不会熬了个通宵吧…… 总之不管怎么说,数学老师如今都自己上门了,要是不去见那就太不合适了,于是魏钰收拾收拾就去前厅了。 不过这再次见到张青生,魏钰被对方的样子给唬到了。 衣衫不整,发髻疏散,神情癫狂,看到他时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离得太近,魏钰都能看清张青生眼中的红血丝。 “这都是你写的?!” 一眼熟的册子被举了起来,就搁魏钰眼皮子底下。ъitv 太近不好看,魏钰头往后捎了捎,定睛一看。 嗯?! 这他喵怎么是中学教材的!不是叫小安子拿小学教材的吗?! “啊这……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最好用的办法就是反问回去。 对这神情癫狂,像是如获至宝一样的数学狂人,魏钰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想承认。 因为承认了就会很麻烦。 他不想花时间跟人讨论什么数不数学的,休假不好吗? 张青生紧紧盯着魏钰,笑容狂放,眼中的红血色是他熬了一宿的见证。 “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在算学一道上天赋极佳,居然都能立册成书,阐明缘由,这册中道理,我此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旷世奇才,我自愧不如。” 张青生手举着册子,紧盯着魏钰,谈到激动之时,他目光灼灼,手指微颤,既是慨然欣慰,又是失落期盼。 “先生误会了!” 魏钰笑笑,飞快眨了下眼,“我哪是什么旷世奇才啊,先生既亲自寻来,那自然知道我的身份,如我这样的人,哪愁寻不到名师大家不是?这册子是我收藏的别人的,真的。” 张青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举起册子翻了一页,指着墨香四溢,里面字迹崭新的册子,用着十分肯定的语气对魏钰道:“这册子字迹之新,分明就是这两日才完成的!” 魏钰:…… 小安子害他! “那这也不能说明是我写的啊。” 魏钰还想再挣扎下,“虽然字迹新,但先生你不能否认,我一个王爷还找不到几个会写字会算学的人来写册子不是!所以先生你是真认错人了。” 张青生他一眼,脸上的笑意颇为意味深长,“好好好,殿下说是就是吧。” 这就把魏钰给沉默了。 很敷衍。 张先生这态度很敷衍啊!就认定是他写的是了吧? 而事实上。 张青生还真就认定册子就是魏钰写的了! 毕竟世上哪就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一个对算学精通的少年,说是家中有藏书,结果转头却送了一本崭新的册子过来,说不是少年自己现写的,这可信吗? 更遑论这少年身份还不一般。 望着眼前的少年王爷,张青生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这就是他们大魏的贤王啊。 一朝王爷,私下却钟爱算学一道,这件事若是说出去,恐会引起世人嘲弄。 毕竟在世人眼中,只有被朝廷纳入科考的东西,才是正道。 算学? 不过小道是也。 尽管学过算学的人都知道,它重要,但这也架不住没人学,知道这件事的人少啊! 也难怪贤王不肯承认了…… 张青生在心里认定了魏钰是编册子的人,因此不管魏钰说什么,他都只是一副“对对对,你说得都很对,但我就是不信”的态度,把魏钰弄的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 所以说承认很难吗? 很难。 在张青生逮着自己问册子上的知识点一直不放时,魏钰就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喵的他都已经否认三连了,这张青生还是不肯放过他,要是他承认了,那后面的日子还得了啊?! 找到个学术狂人就是这点不好。 太执着了。 遇到个感兴趣的就非得弄明白才行。 第091章 新老师入住 今日有了张狂人过来,魏钰进宫的事算是作废了。 他被张青生缠了一天,从上午用完膳,一直问到申末,问的他满脑子都是“敢问这个公式怎么来的”,“这个题是怎么解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过程怎么说呢。 比满清十大酷刑还要煎熬。 魏钰脑子本来都已经不用了的,偏偏被张青生问得一个头两个大,活生生将他死去的回忆又给重新捡了起来! 如此反复,怎一个造孽二字能概括啊?! 不过虽然过程痛苦,但好在结果还是如了魏钰意的。 因为张青生自己主动留下来了。 “殿下乃我知音,今日我就在城中住下了!” 屋子内,遍地铺满了写有墨迹的纸张,张青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其中,脸色略有憔悴,但望着魏钰的眼神却十分火热明亮。 此刻魏钰捏着毛笔,正一脑门子数学题呢,听到这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先生,先生不回书院了?” “不回了,这几日都不回了!” 张青生宝贝似的抚摸着那本中学教材,满目痴迷,“能遇如此宝册,还回去做甚?书院误我。” 魏钰:…… 好一个狂士。 “对了。”张青生又抬头问魏钰,目光灼灼,“那日殿下曾说要邀我入府看书,不知这话如今可还作数?” 也就过了两日怎么可能不作数! “自然作数了。” 魏钰敏锐地察觉到张青生的潜在意向,他倏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微笑道:“先生若是愿意来我府上看书,我随时扫榻相迎!知道先生钟爱算学,我这里的书还有不少……” “还有!” 魏钰话还没说完,张青生就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当真还有其他书?可是同我手中这本一样,名《中学算术教材》?” “先生智慧啊。” 魏钰一拍手,满眼对人的崇拜,转头就垮了脸吩咐一旁的小安子,“去,我书房里的那些《中学算术教材》,你务必要全都拿来,先生还等着看呢 bigétν。” 说完,魏钰又笑着扭头,“我这府上空旷,院子多的是,今日天色不早,先生若是不嫌弃,不若就在此歇下?正好方便大家一起互相探讨学问嘛。”biqμgètν 妈个鸡,什么探讨学问! 回头他就让那俩小的过来死缠烂打拜师学艺,一定要让这张青生自己决定留下来当数学老师! 到时候等张青生成了那俩小东西的数学老师,每天忙着教学满头包都来不及,哪儿还有空找他探讨什么学问不学问的,是不是? 啧。 果然聪明如他。 张青生仿佛就是在等魏钰这么说一样,话音刚落,他就立刻应了。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张青生站起来,精神抖擞地去收拾周围的草稿纸张,一旁的白板想帮忙,他还不乐意。 “诶,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张青生小心翼翼地收着稿纸,低头小声嘟囔着,“都是可传世的宝贝,可不能叫人给碰坏了。” 魏钰:…… 倒也不必,一堆草稿而已,中学生一天都能糟蹋十几张呢,真的。 - 算学狂人算是就这么住了进来。 跟刘怀远一样,张青生也有一个自己的小院,而且两人还住的很近。 张青生入住的第一天,刘玖鸢和柳辰易两个小孩,正好从刘怀远那儿下学。 看到隔壁院子的下人进进出出,很明显是在整理,刘玖鸢有些好奇。 她找了个下人问,“秋兰苑是要住人吗?” “对,殿下吩咐,今日白马书院的山长会歇在王府,而且,这位张先生后面好会继续在王府住着。” 山长? 早就非昔日的土包子,刘玖鸢很清楚书院山长的分量。 不过听到山长要住进来,刘玖鸢首个念头就是:这位山长应该又是殿下找来教她的老师了! 刘二丫脸色一正,低头对身后的柳辰易认真道:“师弟,殿下又找老师回来了。我觉得这位张先生,应该是殿下给你找的老师。” 在刘玖鸢典型的工科直女思维里,那就是贤王殿下妥妥的是个好人啊! 殿下将她带进了王府,给她找了一位老师,然后让她好好念书学习,没道理柳辰易过来后,殿下不会给他找一个啊! 所以,这位白马书院的山长,肯定就是殿下给师弟找的老师! 柳辰易抬眼看她,眼睛微亮,“老师?” 小盆友本来就是魏钰用学习这事给拐骗回来的,可惜跟着刘怀远这个语文老师好些天,一直都没能学到自己想学的,如今听到殿下给他找了老师,那可不得高兴坏了吗! 刘玖鸢肯定点头,指了旁边的秋兰苑,“嗯,白马书院的山长,以后就是你的老师。” 柳辰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陌生的院落,不要紧。 因为他以后的老师就在里面,他可以学到自己想学的知识了!ъitv 难得的喜形于色,柳辰易问刘玖鸢,“师姐,我现在可以去找老师吗?” 可以吗? 刘玖鸢想了两秒,觉得可以。 “我同你一起去拜见新老师吧。” “好。” 于是,在魏钰还没吩咐的时候,两个萝卜头就自己去做了攻略任务。 张青生入住秋兰苑的第一天,屁股还没坐热,就遇到了两个上门拜师的小孩。 然后,一考问,蓦然发现。 这俩孩子居然皆是天赋异禀的早慧之人! 思及贤王本人,张青生心中感慨万千。 从前在京都,常听闻前面几位殿下如何如何,世人颇为耳熟敬重,而关于九殿下的消息,却是半份也未听人提及过。 皇子间的争斗纠葛,当真是兵不刃血呐。 贤王刚开府就自己培养起了人才,资质还俱是世间难寻的,如此找上他,还真就是找他做人老师,顺带拉拢的。 啧啧啧。 做事真是好坦荡的一贤王。 若问张青生对这事发愁吗? 不好意思,没有。 虽然掺和皇子争储这事麻烦,但人家贤王都给了他梦寐以求,此生难寻还无法拒绝的宝贝了诶! 贿赂都收了,难道还要拒绝? 不就是一个争储吗? 争! 第092章 路费 数学老师被萝卜头们自己搞定了。 魏钰听说的时候还有些懵。 他这前后花了两三天都没搞定的事,俩娃子一个晚上就成功忽悠到拜师了? 这也不把他当回事了吧。 伤心。 伤心的魏钰第二天就衣冠楚楚地进宫去见他爹了。 养心殿内,魏钰在跟他爹“撒泼”。 “爹,儿子此行路途遥远,一路千难万险,遇到的事可多可多了,光想想就叫人害怕,万一路上遇到点什么事儿,您的宝贝儿子回不来了,那可那怎么办呐!” 任凭大腿上挂着个人在鬼哭狼嚎,魏皇亦岿然不动。 他坐在龙椅上批奏章,腿被人晃折了,握笔的那只手也愣是没动弹一下。 “爹啊,我……咳咳!咳!” 嚎了半天,嗓子都干了。 几声咳嗽让魏钰住了嘴,他抬头觑了眼他爹的脸色。 好嘛,无动于衷。 【说了老半天,有没有意见您好歹也吱一声啊】 魏皇冷哼一声,斜眼看他,“有什么好说的,你在这儿喊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都想让朕给你掏钱。” “您看您这话说的,见外了不是!” 魏钰对他这语气很不认同,“儿子这趟是去胶州办正事,利国利民,是为您排忧解难的,人都说穷家富路,我这连个路费都没有,您瞅瞅这像话吗?” 魏皇:“朕记得朕给过你五万两银子。” “您不会指开府的那五万两吧!” 魏钰震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儿子远行,做父亲的不给路费,还要惦记着儿子安家费的吧?” 魏皇:“……你那安家费不也是朕给的吗!” 魏钰满眼失望地看着他爹,“还以为父皇最是疼爱我,此番去胶州,定是不忍叫儿子受苦的,可惜,原是我高看了自己,哎,也活该是个没人疼的。” 魏钰说着就一脸伤心地起身要走。 那股子飘香四溢的茶味啊,茶得魏皇浑身难受。 他瞥了眼魏钰,觉得臭小子如今这副模样有种莫名熟悉感。 但是具体在哪儿见过呢? 魏皇想了想,没想到,仿佛就差那么临门一脚了! 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站住。” 魏皇叫住了魏钰,“你直说吧,要多少。” 居然这么爽快! 魏钰大喜,扭头却是一副小可怜的样子,“真的吗父皇?儿子不会让您为难了吧?要不……” “你再啰嗦……” “哎呀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儿子要是不全了您这拳拳爱子之心恐怕不太好!”魏钰脸色一正,摊开右手比了个二,“两千两,外加十个玻璃瓶,承蒙抬爱。” 魏皇:“……玻璃瓶?你拿这个要做什么。” “当然是去打开销路啊!” 魏钰解释道:“四哥开了玻璃厂,东西到时候肯定要拿出去卖,我这也是提前拿出去,给外面的人长长见识,到时候别人慕名而来,也省的四哥派人了不是。” 魏皇狐疑看他,“你这是要学你四哥从商了?” 瞅瞅这说的什么鬼话。 但凡是个现代人都知道,这爱情可以没有,但钱必须得有! 没钱寸步难行好吗? 从商一点都不自轻自贱! 魏钰严肃道:“爹,要是可以,您儿子我也希望能做个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小废物,可如今不是没钱吗!国库要是有钱,您也不至于老演我了啊!” 魏皇:…… 瞎说什么大实话! “咳,行了,出宫后你自己去官窑挑吧。” 魏皇将李成叫了进来,让他去拿两千两银票过来。 李成去拿钱的过程中,魏皇问了魏钰打算何时出发。 “后日吧。” 行李早就收拾妥当了,只要钱到位,他随时就能远走高飞! 魏钰想了想,又问了他爹一个问题,“我能让八哥跟我一起去不?” 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没道理他要去胶州嗨了,有条件却不带他八哥一起去,那也太不够兄弟了啊。ъitv 问这话之前,魏钰还以为他爹又要啰嗦一堆,谁知道老头子只是皱眉想了两秒,然后就同意了! 魏钰大喜,“行!那儿子回去就跟八哥说一声!谢谢爹,爹您真好,您绝对是大魏第一好父亲!” 魏皇:…… 不孝子的亲情总是这么的现实。 - 揣着两千两银票,魏钰出宫后直接奔向八皇子府邸,将去胶州的事同八皇子说了声。 对于前去胶州,八皇子意见不大,唯一想问的,就是之前魏钰在朝堂上提到的开源节流。 “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想如何开源啊?” 八皇子很困惑,“这问题我可是一直想到今日,你说开源,那自然是要挣钱,朝廷专营也就盐铁茶这几类,所以你莫不是想从这上面入手?嘶,我又觉得不对,若这上面真还有得赚,没道理之前就没人想到啊。” 感情这段日子他八哥一直在想这些呢,难怪他好些天没见着对方了。 “您真行啊。” 魏钰啧啧摇头,“八哥你要想知道就早点问我啊,我又不是不会说!非得一个人搁这儿寻摸半天。” “那你现在说,我听着。” 八皇子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 “咳咳,开源嘛,这事其实很简单的。”bigétν 魏钰说着,从兜里摸出了一袋果脯,“之前朝堂上我就说了,节流不可取,朝廷想要挣钱,税收方面肯定是不能进行大改的,毕竟现在国泰民安的,改税那就是在苦百姓。” “朝廷专营的那些生意呢,想要挣钱,要么就是改进东西,让百姓心甘情愿掏钱求买,要么就是提高价格,让需要的人不得不高价购买。” 魏钰叼着一块果脯摇摇头,“东西就那么多,大魏百姓也就那么多,与其在盐铁茶上动脑筋,还不如直接开辟一个新的赚钱渠道。” 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人,魏钰的意思八皇子能听明白。 他皱眉稍作思索,然后问魏钰:“看你的样子是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 “当然。” 魏钰嘿嘿一笑,“西岐皇室贵族专用的玻璃,这个名号摆出来,总有自命不凡的人想要占为己有的吧?所以八哥你觉得会不会有人买呢?” 第093章 前往胶州 虽然说是卖玻璃,但其实魏钰并不只是卖玻璃。 毕竟玻璃不是必需品,只能说是一种消耗品,有人图新鲜会买第一次,但东西摆在那儿,只要不坏,多数人都不会再买第二次。 可以说这玩意儿真要变成朝廷专营了,估计也就开始有点赚头,到了后面……估计像个笑话。 而魏钰拿玻璃去胶州,就是走个商,探个路而已。 至于他真正要做什么,那还得等到了胶州,看见那儿的实际情况后才能决定。 有些话魏钰懒,没有跟他八哥说清楚,只想着等到时候再说,而八皇子却以为魏钰真的是要把玻璃做成朝廷专营。 于是,在队伍出发的那天,八皇子愣是叫人把那十个玻璃瓶都裹了好几层绸缎啊! 那架势,魏钰瞧着都觉得吓人。 这还没富呢,就开始挥霍起来了。 奢侈还是他八哥奢侈啊。 队伍此行去胶州,魏钰将他那一百护卫全给带上了,而除了护卫,魏钰将小安子,以及红中白板也带上了。 大家好歹也是一起啃过窝窝头的难友,怎么能出去旅游不带他们呢? 一行十几辆马车,乙十三带着几个人去了前面探路,方生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丁发财则是充当了魏钰的马夫。 一顶蓝色不起眼、没什么规格的马车里,魏钰一袭白衣锦缎,懒洋洋靠在枕头上吃着点心,俨然一副富家小公子的模样。 小安子跟他一个马车,正在给魏钰倒茶。 “殿下,你说去胶州玩,胶州有什么好玩的吗?” 茶倒好,小安子将杯子给魏钰递了过去。 “欸?出门时说好了的,你家殿下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富户家的小公子,别总叫我殿下。” 魏钰批评小安子的不谨慎,“你若说漏嘴,坏了我的事,我就罚你月钱了啊。” 小安子老实哦了声。 魏钰满意了,“你若问胶州有什么好玩的……呵,我都没去过,我怎么知道。” 话虽这么说,但魏钰想了想后,还是给小安子补充了句,“不过我知道胶州是盛行诗会、庙会的,到时候我们若是去了,说不定有机会去参与看看。” 魏钰对诗会不感兴趣,毕竟这一听就是文人雅士该干的,他一个草包不合适。 不过庙会可以! 这年头的庙会可热闹了,比那个赶集还要热闹,非常适合他这种想体验风土人情的咸鱼。 而听完魏钰的话,小安子老实想了几秒后,突然问道:“公子你又没去过胶州,从哪儿知道的这些啊?”ъitv 吃东西的手一顿,魏钰睨他一眼,“不知道什么叫书中自有黄金屋吗?你家公子我看书知道的不行啊?” 小安子:“奴婢能看吗?” 魏钰:“……不能。” 书都锁在箱子藏在床底呢,如今人都已经出来了,他上哪儿给他找书去! 再说了,好好一纯洁孩子看什么小黄书…… 想到这个问题,魏钰仰头。 话说八哥之前也拿过他几本书,想在里面找南苗信息来着,也不知道过去这么久,究竟找到了些什么没有。 若是没有,那可不可以把书还给他了? 花了好些银子买的呢。 - 胶州距离京都,路途遥远,单行一趟得耗费半个多月。 为了安全,队伍一路佯装商队,只走官道。 头两天的时候,魏钰坐在马车上,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就连路边普普通通的一棵树,他都觉得比京都的树要清秀可人。 但经过两三天的颠簸后,他殃了。 坐马车折磨人啊! 从早坐到晚,他屁股都要被颠麻了! 而且路上吃饭、上厕所什么的都不方便,连打个扑克牌,时间久了都会有种头晕想吐的感觉。 魏钰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年头不少人都不愿意远行了。 他喵的这坐马车都如此累,更遑论那些没马车全靠两条腿走的人了! 队伍行进第七天的时候,一行人终于从西京到了平南郡。 这是儋州与胶州相邻的郡,只要过了平南郡,便能进入胶州范围了。 平南城外,方生看了眼远处的城门,然后调转马头,去了魏钰的马车旁。 “公子,平南郡到了,可要入城?” 魏钰正在看《甄嬛传》呢。 这两天没事,他突然就爱上了这类宫廷剧。 别说,这剧还怪好看的,里面的宫妃茶艺都十分高级,值得他学习品鉴! 听到方生的声音,魏钰关了剧,撩开车帘。 队伍如今是停在了城外,以魏钰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人来人往的城门口。 “进去吧,正好我也想进去看看。” 赶了几天路,除了夜晚入城住宿,魏钰基本就没玩过! 说好的一路旅游,一点都不符合他的预期。 队伍朝着城门口去了。 在城门口经过守卫检查后,一行人就这么进入了平南城。 魏钰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土包子,进了城后,他趴在车窗上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哇塞,那是手工做的灯笼吗?老虎形状,酷啊。” “咦?原来平南郡的男子簪花啊,有个性。” “这个小姐姐长得好看,不错。” “……” 说着说着,魏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香味,很迷人,很熟悉! 喜欢吃的人很喜欢,不喜欢吃的人那是连闻都不想闻一下。 “臭豆腐!” 魏钰眼睛一下亮了,他连忙拍隔板,招呼丁发财停车,“发财啊,快快快,你闻到这香味了没?快停下,公子我饿了,赶紧找到这香味哪儿来的!” 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饿了,护卫们还能怎么办呢? 那当然是停下马车,找到饭馆,满足公子的要求啦。 护卫们都是能干的人才,没用几分钟就找到了香味的来源。 于是马车停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口,那里支了个小摊子,一老妇人正坐在摊子后面。bigétν 摊子一找到,魏钰自己便跳了下来。 他看了看那摊子,那摊子干净简单,最显眼的就是上面摆着的两个大木桶了。 魏钰看向那老妇人,问道:“您这卖的是什么?” 第094章 泼粪侠士 队伍过来的动静不小,加上魏钰一身明显的贵人打扮,老妇人见状有些胆怯。 她局促地站在摊子后,手足无措地解释道:“这,这是民妇用豆腐做的吃食,小公子可是要买些?” 说着,老妇人就将桶盖掀开。 一股浓郁的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 魏钰眼睛一亮。 嗯——,没错没错,就是这个…… “呕——”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呕吐声。 魏钰微顿,扭头一看。 好家伙,小安子正捏着鼻子一副要厥过去的样子。 魏钰摇头。 太不稳重了,就不能学学旁边面不改色的护卫们吗? “公子,这个好臭啊,该不会有毒吧,公子,我们还是走吧!” 魏钰嫌弃地看他一眼。 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欣赏,高端美食往往就是这么的朴素无华好吗! 听到小安子的话,老妇人赶紧惊恐摆手,“不不不,小公子放心,民妇做的这个没有毒,可以吃的,民妇可不敢害人呐。” 魏钰连忙安慰,“我明白的,您放心,我这小厮就是太担心我,他没有恶意的。” 怕老妇人误会,魏钰没有多问,直接就让她来十块豆腐。 豆腐泡在黑乎乎的卤水里,卖相十分不好看,老妇人是直接拿着勺子就给魏钰装了十块。 小安子付钱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给的。 豆腐虽然不是魏钰想象中的那个熟悉样子,但吃起来……味道还是不错的。 “嗯,不错不错,这味道很可以啊!” 魏钰觉得不错,安利护卫们也买点尝尝。 周围一群护卫齐刷刷沉默摇头,动作之统一,活像是提前排练过一样。 “真不懂欣赏啊你们!” 魏钰摇头,挑起一块臭豆腐就往嘴里放。 然后。 “九弟!你在吃什么!” 震惊的话从身后响起,魏钰叼着豆腐懵逼转身,瞧见他八哥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biqμgètν 魏钰展示了下手中的东西,“臭豆腐,很好吃的,要来点吗八哥?” 八皇子是被一股子臭味给熏下来的。 一开始马车停下,他并没有当回事,只兀自看着书,可谁知车外飘来的臭味越发浓郁,简直跟粪水有的一拼! 八皇子忍不了,下车循着臭味方向一瞅,便看到他的好九弟在吃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ъitv 黑乎乎啊! 那东西瞧着就不像是个正经吃食,尤其小安子还一副作呕欲吐的样子。 他九弟不会在吃屎吧?! “什么臭豆腐?这味道也太臭了,你也不怕吃出毛病来。” 八皇子凑过去看了眼,然后很嫌弃地扭头拒绝,“算了,我是无非销售了,你自己吃吧。” 自己吃就自己吃。 魏钰真心觉得这臭豆腐弄的不错,所以他让人连豆腐带桶都给买了。 端着一碗臭豆腐,魏钰想着反正人都已经下了马车,便干脆走着逛逛好了。 魏钰:“发财啊,你去找家客栈将队伍安置下来,我同八公子在城中逛逛。” “是,公子。” 队伍一大半人都被丁发财带走了,只留下十几个护卫跟着。 大街上,一行十几个人的队伍在前面走着,所过之处,周围行人无不纷纷捂住鼻子避让。 魏钰端着臭豆腐走在最前面,面不改色。 他身后,觉得丢人的八皇子已经掏出扇子遮了脸,并对魏钰脸皮厚度的好奇达到了一个巅峰。 他九弟到底是怎么能做到在众人面前表演“吃屎”的?! 他是真看不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吗? 心里素质真的就是强啊! 而大心脏的魏钰表示:豆腐是真好吃,端着臭豆腐出来走路也是真的畅通。 一行人就这么走着,突然,前面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些小骚动。 “抓贼啊!” 突兀的一声喊叫响起,众人一惊,然后便见一个灰色的瘦小身影从前方冲了出来。 那架势,直勾勾就要冲最前面的魏钰奔去。 “公子小心!” 变故突生,方生立刻将魏钰拉开。 “诶诶诶,洒了洒了!我的汤——” 不担心自己会有事,魏钰只记挂着手上的臭豆腐汤水。 可惜被方生这一拉,他人没问题,但手中的木碗因为没抓紧,直接就飞了出去。 然后,魏钰眼睁睁瞧着那碗盖在了小毛贼身上。 “大爷的,呕——谁,呕!谁这么缺德,居然泼粪!” 魏钰:…… 因着这个变故,被粪,哦不是,被卤水淋头的小毛贼没两下就被护卫们抓住了。 然而被抓住,那也不妨碍对方气焰嚣张,顶着一头卤水边呕边骂骂咧咧。bigétν “谁啊!到底谁给小爷泼粪的,有本事,呕——有本事给小爷站出来!敢做,呕,不敢当的王八犊子!” 八皇子默默凑了过来,“说你呢,见义勇为的泼粪侠士。” 泼粪侠士没吭声。 而就在小毛贼骂骂咧咧的时候,后面喊抓贼的人也终于跑过来了。 那是个体态肥胖的公子哥儿,身后还带着两个同样胖乎的小厮,三个人过来时,都是一副要喘不过气的样子。 公子哥儿叉着腰,喘着粗气,先看了眼小毛贼,环视了圈周围情况后,这才给魏钰和八皇子抱拳道谢。 “多,多谢二位仗义相助,在下,在下邓广,多谢二位出手,替在下抓住了这小贼。” 仗义相助就算了,不过是不小心泼了人家一头粪……啊呸,一头卤水罢了。 魏钰微笑,“邓兄客气了,不过随手而为。” 说着,魏钰让护卫把小贼交给对方。 邓广的小厮擒住了小贼,而邓广在匀过气后,为了表示感谢,便想邀请他们上门一坐。 魏钰和八皇子对视一眼,没说话。 邓广:“二位瞧着不像是平南城的人,正巧在下家就在不远处,正好可以登门坐坐,也好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聊表谢意?” 魏钰是觉得无所谓的,只要不工作,他上哪儿都行。 而八皇子想了想后,觉得可以一去。 毕竟这邓广一看就是当地的富家子弟,如今他们对平南城一无所知,正好可以通过他了解一下平南城的情况。 第095章 山匪横行 关于邓广家是干嘛的,路上他在魏钰的套近乎中,自己就给一秃噜说了。 “我家世代为商,干的就是卖粮的买卖,说句夸大的话,整个平南郡三分之二的粮食都是我家提供的,就连隔壁的黔安郡也是。” 黔安郡在胶州,与平南郡相邻。 这“粪水”一泼泼出个大粮商,不说魏钰了,八皇子都有些惊讶。 他问道:“你们家是粮商,那可还在济郡卖过粮?” 一听济郡,邓广直接摇头,很是避讳道:“济郡可就算了吧,我看你们也是走商的人,奉劝你们一句,千万别去济郡!” 因着隐瞒身份,魏钰同外人自我介绍时,说的都是西京王家商户,此行是与兄长出来做买卖的。 邓广这话一听就是个了解济郡情况的明白人。 魏钰不由笑了,故意问道:“为何不能去啊,虽说走商害怕劫匪,但我们人多,未尝不能试试啊?难不成那济郡是豺狼虎穴之地?” “嘿,那可真就被你说对了!” 邓广一拍大腿,脸上的横肉一哆嗦,“济郡可不就是豺狼虎穴之地吗,你说这话,一看就是没真正去过济郡的人,那里你都不知道山匪有多横行霸道,连官府都管不了,去哪儿的走商就没有不被打劫的,可吓人了。” 官匪勾结,那可不就是管不了么。 魏钰突然有些好奇他二哥在济郡怎么样了。 要是没记错,他二哥应该在济郡呆了有一个月了,如果官匪勾结的情况真这么严重,连其他地方的商户都知道得如此清楚,那想来他二哥这段时间,应该是很不好过的。 可怜哟。 魏钰在心中给他二哥默哀了两秒。 但愿二哥还能撑住。 - 在魏钰身处平南城中放松的时候,远在济郡的二皇子,过得却很是不尽人意。 齐淩县城中,某个小巷里的一户小院里,身着朴素的二皇子正坐在屋内,看着手下探出来的情报。 少顷,二皇子一脸严肃地将情报放下,递给同在屋内的另外二人。 二皇子:“这县城外的五里地,几乎每一座山头就有一窝土匪,加起来约莫千余人。”bigétν 二皇子说话的时候,旁边,气质清雅,眉清目秀的青年快速看完了情报,然后将其递给了一旁的人。 思及情报上看到的,公孙仪眉头微蹙,“兹阳,合阳,岭北,齐淩,这四县几乎都被山匪包围,匪贼数目之大,若依靠郡尉手下的兵力,恐怕远远不够。” 毕竟一个郡尉,手下兵马最多也就一千多人。 “呵!郭修当真是不知死活,养上这么多山匪,他也不怕哪天被反噬喽!” 五大三粗,身形跟杜兴有的一拼的男子将情报纸往桌上一拍,气势汹汹道:“平日打劫过往百姓商户,官府不管也就罢,这每月居然还合起伙来直接入城抢劫?把一群山匪养得比官兵还要肥硕,这四县的县令夜晚就不怕被人一闷头打死!” 都是杜家人,作为杜兴的侄子,杜如林脾气同样火爆。 在济郡呆了一个月,一月换个四个县,在城中调查出来的情报大同小异,无一例外不是山匪猖獗,官府无能,百姓过得苦逼且无助。 杜如林身为武将,老实忍了一个月,如今实在是有点忍不下去了。 “殿下,今晚你就让我去砍了那县令的头吧,我受不了。” 杜如林点点那纸情报,苦大仇深,“你看看这齐淩县令干的什么毒事,他一个县令,居然干着拐子做的事,府上饲养了十几个娈童啊!他是真不怕断子绝孙啊?” 公孙仪看了他一眼,“杜大人莫要如此激动。” 情报内容大家都有看,齐淩县令不是个好东西,难道另外三县的就好了? 都是一丘之貉,各有各的坏处。 要是靠刺杀就能解决完一切事,那公道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反而还会将真相掩埋,引起朝廷官员慌乱。 二皇子揉了揉眉心,“如今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先搜集官员罪证才是最关键的,山匪的事,等将济郡官场查清了,才能找都尉纠集兵马,然后再逐个剿灭才是。” 知道归知道,但一想到那些还在受苦的百姓,杜如林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忍了忍,没忍住,再次申请。 “殿下,要不今晚我去把那县令给阉了吧!” 二皇子、公孙仪:…… 不是,你们杜家的人都是这样式儿的吗? 二皇子默默夹紧腿,故作淡定道:“小杜大人,如今我们还在搜集罪证呢,你若是真把人给,那啥了,岂不是要打草惊蛇?” 杜如林不满,“哪就至于了?万一是有人见义勇为,看不惯那禽兽县令的平日作为,然后仗义出手了呢,是不是?他们也不一定会想到是我们干的事啊。”bigétν 什么我们,是只有你! 他们才不是张口闭口就要把人阉了的那种刽子手呢。 公孙仪咳了一声,“若你真想做什么,大可带着你的人去城外,对那些山匪头子出手,这个我跟殿下不会管。” 杜如林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迎着杜如林的目光,二皇子思索了下后,点头应是,“可以,山匪不比县令,这济郡山匪之多,除了那么几个,也没什么大碍。” 这下杜如林兴奋了。 他在京中待了那么久,还从来没有亲自剿过匪,如今能一展身手,实在是每个武将都梦寐以求的事! “好,那我现在就带人出去!殿下,你跟公孙仪就留在这城中,等我带着好消息回来!” 杜如林说着就奔出去了。 他走后,公孙仪看向二皇子,“山匪凶狠,各自为伍,唯有在与官府进行交易时达成一致,若是杜如林能除了那么一两个山匪头子,再伪装一下,对方说不定会以为是官府做的。” 二皇子轻笑,眼神冰冷,“官匪本就为敌,即便这济郡官匪勾结这么多年,再是为利益所动,我也不信他们真的能互相信任。” 二皇子没指望杜如林能铲除掉所有山匪,毕竟人数悬殊,除非战神在世,不然哪有人能做到以一当百。 二皇子想做的,就是逐步瓦解山匪与官府之间的信任而已。 第096章 商会 因着邓广热情好客,魏钰等人便在他府上住了两日。 这两日,魏钰同他八哥就跟着邓广在平南郡到处逛,一会儿酒楼诗社,一会儿青楼画舫,从前兄弟俩在京都没见过的,这会儿在平南城全都被人带着见了个遍。 邓广人是的大方好客的,而且极为爱吃! 说来可能不信,邓广带着魏钰兄弟二人去的那些个地方,几乎都不是为了见世面,而是因为那里有某样特别的美食! 诗社里有精致别样的糕点,青楼里有的烧鹅一绝,就连画舫里的面都十分筋道可口。 因为这,魏钰对邓广这人十分佩服。 尤其是他们身处画舫,被一群美人巧笑环绕,偏偏对方却半点不为所动,只专注吃面的时候! 坐在画舫中,魏钰挥退其他美人,只留两个弹琴吹笛的。 他就着琴声在很享受地嗑瓜子,而旁边桌子上的碗碟高高垒起,赫然都是邓广吃光的盘子。 八皇子在一旁都看傻了。 从邓广开始吃面后他就在数碗,如今碗空了六个了,但偏偏邓广还没停下。 他胳膊肘杵了下魏钰,“你说他还要吃多少?” 魏钰正在看着窗外的湖景,闻言偏头瞅了眼,“估摸着,还得吃个三四碗吧。” 都是比着这两天对方的饭量来的,魏钰知道邓广就是个大胃王,对他的新奇在第一天见识过后就消退了,如今他的注意力,几乎都是放在窗外的。 “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八皇子看到他说完又扭头看向了窗外,以为外面是有什么热闹,便也好奇地探头去看。 魏钰吐出一瓜子皮,“也没什么,我就觉得岸边那一群小乞丐挺有意思的。” 画舫是在湖中心,而这片湖上经常会有贵人们在画舫寻欢作乐,因此湖岸边上也摆了不少摊子,还有不少乞丐圈地乞讨。 八皇子看了会儿,没觉得哪里有意思。 “有什么不对吗?他们不就是在沿街乞讨?” 是在沿街乞讨,可又不单单是沿街乞讨。 魏钰讳莫如深地冲他八哥摇头,“年轻,还是年轻啊,都看不清社会的险恶。” 八皇子手抬了起来:“……你到底说不说?” “行行行。” 还魏钰连连点头,给他八哥指了个方向,“八哥你看那几个乞丐,仔细看看他们的动作,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魏钰的提示给了八皇子方向。 他仔细观察了下那几个乞丐,这才发现那几个乞丐不像其他人,只在路边朝着人乞讨,而是时不时就纠缠着一个人。 那种纠缠不是一窝蜂的,而是一人在前,两人在旁,待到被纠缠的人不耐烦后,另有一人在后面……偷东西?! “他们是贼!” 八皇子惊讶,“这也太嚣张了,居然还团伙作案,就不怕被人抓住?” “嗐,这些个乞丐经常在湖边偷人钱袋的。” 邓广突然插话进来。 魏钰转眼看他。 邓广一碗面正好吃完,擦擦嘴就道:“我们平南城乞丐多,基本上都是这些年从胶州那边过来的流民,郡守心善,将人放进城,想着让他们自己找活计,但这世道总有些人不愿意干活,想着投机取巧的,所以城里的小贼就多了起来。” 八皇子:“为何会有这么多流民?” “还能为何,济州治安差呗,虽然其他郡不像济郡那般山匪横行,但总归也不是太好就对了。” 邓广摇摇头,给了兄弟俩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这世道啊,要是遇不上个好的官员,那治下,啧,肯定不太平就是了。” 魏钰和他八哥对视了一眼,没吭声。 “哎呀,好了好了,不提这些扫兴的。” 邓广摆摆手,笑问道:“两位王兄弟,你们也是走商的,明日我们平南正好有个商会要举办,你二人可要一同去看看?” 商会? 这个算是问到魏钰心坎上了,他眼一亮,忍不住问道:“这商会是做什么的?来的人可都是平南郡内的大商人?”bigétν “差不多吧。” 邓广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这商会是二十多年前,我家和张、谢两家一起办的,为的就是能同各地商户好相互结识,彼此有个照应啥的。” 哟。 这果然不愧是干到大粮商的家庭,瞅瞅这小脑瓜子转的,居然还能想到办出一个商会出来。 魏钰很欣赏有赚钱脑子的人。 “邓兄家中长辈实乃大才啊。”魏钰一脸钦佩。 “哎呀,惭愧惭愧,不过也是为了讨生活罢了。” 邓广解释道:“这商会我们办了这么些年,很多时候都只是平南郡的商人在互相牵引,彼此照应彼此的生意,鲜少有外地的商人加入,二位兄弟反正是出门做生意的,不如就来瞧瞧,说不得就有什么东西能入了二位的眼呢?” 别看邓广心宽体胖,只知道吃,但其实作为一个粮商家的嫡子,邓广不止有眼力见,而且在生意上的头脑还很不错! 譬如在魏钰一说他们是从西京来的走商后,邓广就知道面前这王家两兄弟要好好招待。bigétν 因为他俩很明显就是能带来财运的人啊! 虽然大家同是商户子弟,但西京跟平南能相提并论吗? 西京是天子所在之地,那里寸土寸金,能在那处做生意,出门还有一群明显非同一般的护卫跟着,很明显就知道这王家不简单啊! 尽管人家只说自己是商户,但谁知道背后有没有站着什么达官贵人呢? 邓广不敢赌,也不想去赌。 左右他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同人结个善缘总没有坏处,保不准以后他们两家就能有一起做生意的时候呢? 而邓广的提议,也可以说是帮了魏钰一个忙。 要知道他之前还在想,该上哪儿销玻璃呢。 瞅瞅,机会这不就来了! 魏钰笑眯眯应下,“邓兄放心,明日商会,我跟兄长肯定前去,正好我们从京都带了一件稀罕物过来。” 京都带来的! 邓广眼睛一亮,“那是何稀罕物?” 魏钰神秘兮兮地给他使了个眼色。 “北胡之上有个国家叫西岐,我们带来的那东西,可是西岐王室贵族才会用的呢!” 第097章 商业人才 从画舫上下来,兄弟二人同邓广暂时告了别。ъitv 看着邓广离去的背影,八皇子忍不住转头看魏钰。 “你这是要在平南就把玻璃给卖了?” 魏钰无辜:“不是有十个吗?物以稀为贵,拿出一个换钱就够了啊。” 八皇子:“……你就这么确定有人买?” “什么!没人买吗?” 魏钰震惊,“那是只有西岐皇室贵族才能用的东西诶!八哥你以为有钱人穿金戴银、非丝帛锦缎不用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身份,为了地位,为了家族面子好吗!” 才不是冤大头专属晓得不? 八皇子吸了口气,“那你打算卖多少?” 魏钰眨眼,“我干嘛要定价,当然是拍卖啊,价高者得。” 听听之前邓广说的话,胶州多吓人啊,济郡多可怕啊,山匪横行,路上要用钱的地方肯定老多了好不好! 老头子小气得很,才给了两千两,这要不路上多挣点钱,到时候估计得穷到让护卫们去打劫了。 玻璃的事暂时不提,兄弟俩没有再上邓家,而是回了丁发财包下的客栈。 在客栈休整了一日,次日一早,邓家派来的马车就在外面候着了。 让小安子在客栈看着,魏钰和八皇子带着方生几人就上了马车。 约莫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府门前。 “谢家?” 看着府门上的牌匾,八皇子了然,“昨日邓广说商会是三家齐办的,看来今日这商会是在那谢家办的。” 魏钰:“管他哪家办的,进去就是了。” 大约是今日举办商会,谢家府门大开,魏钰一行人进去的时候,虽然没有请帖,但好在是邓广派马车接的人,所以门房听到马夫的话后,便将他们迎了进去。 谢府的商会是在前院办的,也不知来了多少人,总之很是热闹。 魏钰和八皇子到时,便看见前院站了不少人,都在推杯置盏说说笑笑。 魏钰注意力放到了中间一铺着红布的桌子上。 那桌子上整齐摆放着不少盒子,有大有小,每个盒子后都站着一小厮,估摸着是专门用来看东西的。 在兄弟俩打量环境的时候,邓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哎呦,王兄弟,你们可算来了。” 邓广朝二人作揖,连连赔笑道:“我这真真是该死,昨日居然忘了给二位请帖,还望二位兄弟莫怪!” 魏钰和八皇子朝他回了一礼。 “怎会,邓兄不是也派人来接了我们吗?” 说着,魏钰指了下那红布桌子,“不过邓兄,那桌子上放的那些盒子是何意啊?” “哦,那些盒子都是参加商会的各商户,自己带来给其他人展示的物品。” 邓广笑道:“我们这商会差不多是半年举办一次,每半年,若哪家有了什么新奇物件,或者赚钱的买卖方子,都可以装在盒子里,然后在商会上给大家看,若有人感兴趣,到时就可以找那人合作商量……我们商会就是这么互帮互助的。” 啧啧啧。 搞经济同盟呢。 这商会模式搞得还挺不错,想出这法子的人,有点那个商业人才的意思哈。 魏钰双眼发亮地摸了摸下巴。 这人才都自己蹦出来摆眼前了,他是要抓住呢,还是要抓住呢……妈个鸡肯定要抓住了! 商业人才诶。 活的,成熟的,会赚钱的人才诶! 直接收拢了,然后让其想法子赚钱,这不比京都那俩还在学的小东西见效快? 魏钰搓搓手,笑道:“邓兄,不知这兴办商会是谁的注意啊?当真有才,小弟心中佩服,委实想拜会一下。” 嗐,人才收集癖又发作了。 这货态度有点不对,八皇子狐疑地瞅了他一眼。 邓广一听也笑了,笑得一脸骄傲,“瞅王兄弟你这话说的,什么有才不有才的,不过区区商贾之道,哪儿值得钦佩了,嗐,其实也就一般般的有才啦。” 八皇子:…… 魏钰:“所以邓兄,到底是谁呢?” “哦,我小叔想的。” 小叔! 魏钰眼睛更亮了。只要想出来的人不是爹和爷爷就好,不然这人才到手没几天,万一不小心归西那不亏大发了! “真好。” 魏钰一拍手,然后握住邓广的肉手,郑重其事道:“邓兄,敢问你家小叔在哪儿呢?今日可来了?” “啊?” 邓广被他这一握给搞愣住了。 毕竟说实话啊,虽然这两天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不错,但邓广心里清楚,这也就是个表面而已。 这王家两兄弟,待人待物那是看起来平和有礼,但实则一个比一个矜贵难以接近。 王家小兄弟其实还行,虽然有时候给人一种矜贵的气度,但人其实很随和宽容,一点架子都没有,但小兄弟的那个兄长可就不成了啊! 光是看他那个笑,每次都笑的一模一样就够吓人的了,更别提其他时候他那种下意识的避让皱眉,一看就知道是用惯了好东西,接受不了次品的人。 如今被小兄弟突然握了手,邓广还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小叔是个喜欢在外跑商的,家里是我父亲持家,所以我小叔今日没来。” 啊,没来啊。 魏钰失望了。 那眼中的光倏地就黯淡了下去,看得邓广都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他又补充了句。 “我小叔是去黔安郡走商了,若是有缘,你们说不定能在黔安遇上。” 黔安郡啊。 魏钰咂摸了下嘴,想着去济郡的路,觉得说不定确实有几率遇上呢? 不过这几率应该很低就对了。 “没事,这次见不到,下次回程我再来拜访也成。” 他的商业人才卡就先放在这儿,反正卡池在这儿,没道理这卡还能自己长腿跑了的…… 还是眼下的正事要紧。ъitv “对了邓兄,我这儿也有一物要展示,昨日同你说过的,不知可否摆在那桌子上?” 魏钰回头招呼方生上前。 邓广看着方生抱着的盒子,脸上的笑容幅度都大了不少。 “自然自然,我领你去放!” 第098章 冤大头 带来的玻璃盒子就这么被放在了桌子上。 八皇子对经商一事不感兴趣,瞅着这么多的商户也不像魏钰那般,还有什么闲情雅致过去攀谈。 所以八皇子就这么看着他的九弟左右逢源,三两下就跟人打成一团,没片刻功夫就哄了一群人围着。 “哟,叔伯家中原来是开布坊的啊,不知卖的是什么布……” “兄台家里还曾派人去过幽州啊!那这可不得了……” “我家中做什么?嗐,惭愧惭愧,家中干小本生意的,卖点陶瓷花瓶啥……” 魏钰就像只花蝴蝶,三两下就哄得一群人跟着他转。biqμgètν 尤其是当他说自己来自西京,家中有个窑厂,还状似不经意间说了什么九殿下跟打西岐使者脸的事。 “你们这是不住在京都不知道,当初西岐使者进京,带的好东西可不少,尤其是他们有一物,贵人们说是叫无色琉璃,专门是他们那边的皇室贵族用的,本想着仅供给陛下,可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八卦人人都爱听,尤其是魏钰一副典型说书人的嘴脸,唬得一群没听过的商户很是好奇,不由连连追问。 “嘿!我们陛下居然说九殿下也会做啊!而且还真的就做出来了!” 一群人惊呼:“哇——” “你们说区区一个蛮夷小国,居然有我大魏都不曾出现的无色琉璃,那这不是太叫人看不起了吗,九殿下不止做出来狠狠打了对方脸,而且还在京都亲自建了一个窑厂专门做那无色琉璃呢!” 一群人吸气:“咦——” “说来也是幸运,虽然那无色琉璃还没正式在市面上流通,但我家有点门路,也给搞了些过来,所以这今日嘛,嘿嘿。” 一群人懂了,齐刷刷扭头看向红布桌子。 旁观一切的八皇子:…… 不要脸还是得看他九弟,吹起牛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八皇子的吐槽魏钰是不清楚的,他对这一切适应良好。 名声脸皮值几个钱啊! 他用自己的名头还不用担风险,事后也不担心有人上门找他要什么肖像声名费,多好啊? 也正是因为魏钰的一顿事先吹嘘,所以商会还没正式开始,就有不少人对西岐皇室贵族才能用的无色琉璃产生了莫大好奇。 琉璃他们见过,毕竟都是大商人,再稀奇的琉璃他们或多或少也都遇到过,但这无色琉璃什么的,他们还真就没碰到过。 虽然听名字也能大致清楚一二,但想的到底不如是亲眼见的。 于是,等到商会开始,一群人各自展示带过来的东西时,在场除了魏钰还有闲情沉下心仔细看,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或多或少放在了最后一个盒子上。biqμgètν 桌上盒子被一个个打开,终于,只剩一个盒子的时候,魏钰上了前去。 “小子姓王名钰,初来乍到,先给诸位问个好。” 面对着一群人,魏钰是放得下脸皮,一点都不怯场的。 俊秀的少年郎笑的端正大气,也不磨迹,直接就叫手下人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让早就期盼已久的商人们终于见到了那什么无色琉璃。 然后,看清楚东西的商户震惊了。 就跟之前朝堂上第一次见到玻璃的大臣们一样。 “这就是那西岐皇室贵族用的无色琉璃?可真美啊。” “世上居然还能有如此晶莹剔透的物品!这可比琉璃还要透明啊……” “王公子,这无色琉璃你可要卖?我愿出三百两!” 求购的声音一出,魏钰大喜,连忙看向那人,故作为难道:“哦?这位伯父要买?但我此趟出行只有这一个啊……” 东西只有一个,所以过了就没了呢。 望着一群不差钱的商户,魏钰在心里默默微笑。 加价吧,加价吧,都纷纷加价吧! 就让他看看这物以稀为贵的东西,到底能在这个世道上值多少钱! 只能说商户们都是财大气粗的,魏钰的话刚落音,他们就争先恐后地加起了价,还都是几十几百两的往上加! “五百两,我要了!” “王公子,我愿出六百五十两。” “我出七百两!” “……” “一千二百两!” 一千二百两的价格一出,八皇子震惊了。 他望了眼魏钰,又望了眼方生手中的玻璃瓶,最后看向那出一千二百两高价的冤大头,百思不得其解。 用玉石雕琢而成的大型翡翠瓶子,最贵也就不过一千两左右了,怎的这么个没啥用的玻璃瓶,还能有人出这么高价买?! 真是疯了。 他九弟也想钱想疯了! 八皇子在一边头疼不已,听到如此高价的魏钰也有些惊讶。 本以为卖个七八百两就已经顶天了,但他没想到还有如此冤大头,居然肯出一千两买这个东西?! 是钱多烧得慌? 还是这人家中真悄咪咪藏有金矿了? 一千二百两的高价一出,确实没有人再抢了。 毕竟这叫价委实太高,再是如何的西岐皇室贵族专用,这无色琉璃也不是他们大魏皇室所用。 所以,无色琉璃摆在家里,是有那么点身份地位彰显,但也不多。 还不如举人老爷一副墨宝摆在家中强。 叫价的那人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喊了高价也不心疼,只笑看着魏钰,带着一丝叫人不反感的示好之意,“王公子,在下出一千二百两,不知小公子可愿意卖?” 魏钰快速地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您都出了如此高价,想来是志在必得,我若还说不愿意,岂非扫了大家兴。” 先前在一群商户中搞宣传的时候,魏钰可没在人群里看到这个人。 感兴趣的人没有竞争到最后,想不到居然是个没印象的出了最高价。 魏钰就是玻璃厂的创始人之一,他知道后面的玻璃用途会变得多么广泛,所以如今用一千二百两买的人,那是完全的冤大头。 于是在商会散了后,他让方生给对方带了句话。 “我家公子说了,日后若有麻烦,可带着这玻璃前往京都歧坪镇,找一位名叫何永的庄子管事。” 第099章 求贤若渴 买玻璃的人叫齐武。 虽说商会中的大部分成员都是平南郡本地的商户,但齐武不是,他是宜州南溪郡的人。 齐武老家在南溪郡,后面是因为做生意,所以多在各地奔波。 齐武做的是几地倒卖的杂货生意,他在平南郡开铺子的那年,正好赶上邓王谢三家合伙办商会。 因着敏锐的生意头脑,齐武便也加入了进去。 齐家世代干的都是倒卖的活儿,但以前也都是在南溪郡各县城小打小闹,从来就没有干过什么大生意,这么些年来,若非齐武人聪明胆大,肯把生意做到别处,恐怕齐家如今还只能局限在南溪郡里。 不过,普通百姓可能羡慕齐家有钱,不用为生计发愁,但身为有钱人的齐武本人,却深刻明白商户在这个世道有多遭人白眼。 虽然商人也是良民,但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也就比奴仆、倡优、隶卒这些贱籍之人好上那么些而已! 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时代,商人想要更上一层楼,除了巴结地方的官员小吏,就是通过科考一举改换门庭了。 可惜。 还是教育垄断的问题,商户之子想要走科举之路,那就必须得拜个正儿八经通晓四书五经,还懂科考一道的举人、进士一流的好师傅。 而这样的好师傅几乎都在世族之中,要么是嫡之,要么是旁之。 不然,随便认个会读点书识些字夫子,也不过就是扫个盲而已,无甚大用。 当然了,商户地位再低下,花大价钱想要拜个好师傅也不是没可能,但问题关键就是这个念书的苗子得行啊! 若是念不进去,就算花再多的钱也没用! 好巧不巧的,齐武家中就是这种没一个子侄会读书的情况。 让孩子读书科考,改善门庭是没希望了,于是齐武选择了抱大腿。 在平南郡经营多年,齐武都只能跟店铺周围的一些小吏打上交道,但这次商会举办,突然冒出一个从京都来、还有能力搞到西岐皇室用品的小公子,试问这不是大人物是什么? 齐武肯花大价钱买玻璃,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西岐皇室的地位面子,而是这位小公子背后的京都王家啊! 商会散后,本来还心中惴惴的齐武,在收到对方派人过来的回话后,可以说是心头大喜。 没想到他是真得了这王小公子的好感啊。 这京都王家,他算是给攀上了! - 一个玻璃瓶子换了一千二百两。 八皇子在震惊过后选择了沉默。 魏钰则是抖着银票在盘算,这换来的一千两该干些什么。 他想了想,问方生,“你说,这平南城中的乞丐大概有多少?” 方生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乙十三清楚。 “公子可以问乙十三。” 哦,对,还有个专门探查情报的乙十三。 魏钰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看到他了,“十三在外面吧,把他叫进来。” 不用人叫,喜欢待屋顶做梁上君子的乙十三,自己从窗户口倒挂了进来。 魏钰:“……会走寻常路吗?” 乙十三面无表情:“作为公子的护卫,十三可以会。” 哦,意思就是不会喽? 不跟他扯皮,魏钰让他说说这城中的乞丐数。 乙十三:“除开东边的富户区乞丐少,城中乞丐大多都聚在南边的集市,以及西边的百姓住宅区,南边也有,不过很少……粗略估计约有五百人左右。” “哇,这么多。” 魏钰思索道:“他们都是之前从胶州过来的流民,平南郡守既然把人放了进来,那他们应该都有户籍,宁愿做乞丐也不肯找工作,这是想重新回到故居不成?” 八皇子本来是在沉默喝茶的,听到他提起这个,不由看过去,“怎么,难道你还想重新安置这些乞丐不成?” 是挺想的。 魏钰苦恼,“八哥,五百呐,这些都是人啊!” 八皇子还以为他是心疼百姓,刚想安慰,结果魏钰下一句就来了。 “这么多的劳动力,不去干活,非要躺在城里装乞丐,这不是妥妥浪费劳动资源吗!” 八皇子:…… 他默默喝茶闭嘴。 魏钰怀疑自己是跟他爹待久了,都学会了老头子周扒皮的本事,半点看不得有人比他还能轻松。 这瞧见城中乞丐,一想到他们每天不干活,每天往街上一躺要饭啥的,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怜悯,居然是“可恶,不干活”?! 哎呀。 魏钰痛心疾首。 明明知道古代乞丐不是现代那种装腔作势的骗子,活得其实很苦很苦,但偏偏这个脑子啊! 总是要想岔。 八皇子茶喝够了,继续问道:“那你是想将这些人放在哪儿呢?” 以工代赈。 魏钰第一个想法就是这。 可惜,胶州那边还没摆平,他想在那边实施个什么,至少得看看他二哥进度在哪儿了。 魏钰叹气,“还能怎么办,二哥那头还不知道如何了呢,等胶州官场肃清得差不多,我的商业大计估计才能做吧。” 胶州官场需要肃清,二哥还需要将糖价打下来,而他,可以试着先从白糖入手,因地制宜,盘算胶州特色,慢慢将此地的经济盘活…… 嗯? 话说要想富,先修路,他是不是还得先把个水泥路搞出来一下? 魏钰突然沉默。 水泥啊,难道要让他自己来? 他是不是应该再摸索出几个理科人才出来啊?ъitv “哎呀,头疼!” 魏钰不顾形象地瘫在了榻上。 八皇子:“……你又怎么了?” 魏钰幽幽叹气,“求贤若渴啊!” 什么时候人才能够自己蹦到他面前,那该有多少好啊! 八皇子无语,“你要找什么人,贴个告示不就得了。” 魏钰:? “卧槽!” 魏钰一下竖了起来,惊喜地望向他八哥,“好哥哥,我怎么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八皇子:拳头硬了。 不等八皇子打人,魏钰一下抱住了他八哥。 “好八哥,多谢你提醒,我知道怎么找人了。” 一直都是自己摸索,居然还忘了招聘,简直是太该死了。 回头他去了胶州就招人! 第100章 继续离间 因着见不得平南城中的乞丐浪费自身劳动力,所以魏钰决定早点动身前往胶州。 离开前,魏钰问了邓广他小叔的一些大致消息,顺便留了话,若是他小叔回来,希望他们能够见上一面。 邓广应了,在一行人离去时,居然还免费给了一车子的干粮。 对此,魏钰只能说不愧是粮商,出手就是阔绰。 从平南到济郡,若走官道,一行人途中还要经过两郡。 而出了平南就是迈入了胶州范围,胶州之内,魏钰曾经在书上看到的盛行庙会、诗会,也是亲身体验过了。 不过因着要赶路,这一路魏钰也只是在旅途中短暂体会了下各处庙会的热闹。 当然,除了安利玻璃的时候。 魏钰可是牢记着自己走商的身份,经过两郡的时候,他都各找了个机会撒了俩玻璃瓶出去。 一个是在开放性的诗会上,他在一群学子吟诗作对,兴致大发的时候,大方贡献了一个玻璃瓶让其作诗,并为此作为第一名的奖励。biqμgètν 另一个,是在一家大酒楼里,他故意跟一吹嘘自家奇珍异宝多的富家公子打赌,互相拿出一宝贝让大家评理,然后用玻璃瓶换得了对方的一金花鸟纹檀木盒子。 自从魏钰用玻璃瓶换了齐武的一千二百两后,用玻璃瓶还钱,就已经从他的计划中踢出去了。 麻蛋的太丧良心了! 出趟门老头子都只肯给他两千两,都不愿多给点,结果一个玻璃瓶子就换了一半的钱! 这要以后玻璃在大魏盛行了,卖那么几文几两的,那如今花如此高价买一个玻璃瓶子的人,到时候还不得日日在心里骂他不是人啊? 魏钰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良心,实在是良心 果然他就不是一个挣垃圾钱的奸商! - 魏钰一路在胶州打开玻璃名声时,另一头的济郡,二皇子一行人正在想办法进一步的离间山匪和官府的合作。 杜如林是个敢说敢做的实诚人。 在二皇子同意他去打土匪的时候,他就真带着人去了齐淩县城附近的一个土匪窝,然后趁着月黑风高,将那里四十几号的土匪全给剿了!biqμgètν 杜如林自己是只想着剿山匪脑袋的,但架不住他身边有个脑子灵活的下属。 在搜刮了人家的土匪窝后,那下属刻意在对方床底留了一把官兵的佩刀,好以此栽赃是官府动的手。 骚操作嘛,谁不会? 土匪窝子出事,被人发现也需要时间,杜如林带着清点出来的赃款回去,还以为需要过个几天才会有消息,怎奈这次日下午就听人说了山匪被官府剿了的事。 向人一打听,说是什么砍柴的樵夫发现的? “都知道那片山头有土匪,樵夫还能去土匪窝子里看?哪就有这么巧的事!” 杜如林反正是不相信的,疑问当着二皇子和公孙仪的面就说了。 二皇子笑笑不说话。 公孙仪倒了杯茶,示意杜如林先坐下。 待到杜如林坐下,公孙仪才道:“杜兄明察秋毫,确实没有这么巧的事,不过是我派人散播的一点流言而已。” 杜如林杯子才端起呢,闻言立刻打住了。 他瞅了眼笑而不语的二皇子,又看一眼公孙仪,突然就琢磨出味儿了。 “哦——我说呢,怎么一下突然就同意我去剿匪了,感情是别有目的啊!” 又不是真傻子,杜如林想到他那主动放佩刀的下属,悟了。 亏他还以为是对方自己的主意,都想着在殿下面前如何表功了,但看现在这情形,估摸着那事就是殿下吩咐的! 想明白的杜如林不吭声了。 公孙仪瞥他一眼,笑道:“杜兄气我们未将事情告知于你?” 杜如林砸吧嘴,“没,我可不是那般小性之人,这种动脑子的事不告知我也好。” 反正他也不想动脑子。 听到这里,二皇子道:“小杜大人,我如今派人散播流言,也不过是想要这官府和山匪之间相互怀疑罢了。” “你带人剿了外面的一小片山匪不假,但火候不够,山匪也许会怀疑,但却不会跟官府撕破脸皮,而官府这边听到流言,肯定也会派人去解释,所以,我需要你再去做些事。” 这话一听又有活儿干了。 杜如林眼一亮,“殿下请说!” 二皇子微微一笑,“让监视官府的人,在城外杀了那些前去说和解释的,顺便,再冒充山匪绑了县令夫人的娘家人。” 哎呦! 果然毒还是做皇子的毒。 心里哔哔,杜如林嘴上却应得非常快,“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将事情给您办得妥妥的!” 反正都不是一群东西,杀了绑了杜如林一点都不内疚的。 当晚,监视县衙的人就看到有人从后门出去,想要骑马出城。 而接到指令的杜如林,早早地就带人在城外等候着了,等到人一出来,就立刻一箭送人归了西。 关于尸体怎么办,杜如林在想了想后,决定来个狠一点的栽赃。 他把人直接扔在了城门后,还特意在其身上挂了个牌子,上书——“无信之辈”。 百姓可能看不懂,但县令肯定明白。 将尸体扔到城门口,杜如林就连夜带着人闯进了县令夫人家中,将其家中的长辈子侄全给一窝蜂端了! 等到次日一早,城门口的尸体被人发现,被官兵带进官府,县令看到后别提有多惊怒了。 之前有流言说什么是官府派人剿匪的时候,他就觉得一派胡言,肯定是有人想栽赃陷害。 毕竟是不是官兵剿匪,难道他自己这个做县令的会不知道? 县令还想着跟那群山匪好好解释下,阐明这其中肯定有误会,让他们不要中了奸人的计。 可这群山匪倒是好! 居然把他派去解释的人给杀了,还如此羞辱他? 县令现在是深刻怀疑,其实奸人就是这群山匪本身了! 因为胃口越来越大,不满现状,所以故意来个贼喊捉贼,想要撕破他们之间的合作!bigétν 而这样的猜测,在县令得知夫人的娘家人,一夜间被人全部掳走后达到了顶峰。 第101章 山匪猖獗 二皇子离间山匪和官府之间信任的法子很简单。 就是不断增加误会,还不给他们相互解释的机会。 两个原本利益一致的合作体,想让他们分崩离析,在利益上不断动手脚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而官匪勾结得到的利益从何而来? 从百姓身上。 山匪打劫过往行人,官府不管;山匪进城骚扰百姓,官府也不管。 原本该是百姓们守护神的官府,因为利益成为了山匪的庇护纵容者,山匪从百姓们身上搜刮得来的财物,会因此合作而分给官府一些,得到钱的官府满意了,又会继续去包庇山匪,然后循环往复。 二皇子使了一点小小的计策,让本就不应该站在一起的两方,关系有了裂痕。 这裂痕本来不大,但因为双方对彼此信任的薄弱,以及杜如林在其中的捣乱,使裂痕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就演变成不到半月,山匪与官府之间的对峙就从齐淩县扩散到了周围的合阳和岭北二县。 信任破裂之迅速,连济郡郡守郭修本人都没想到! 沅阳县城中,郡守府。 “一群没用的废物!这才多久?半个月不到,就让一群文不成武不就的山匪占了上风?亏一个个的还是朝廷命官,简直是废物至极!” 杯盏碎片铺满了整个书房的地面,一身材高大、怒发冲冠的男子来回踱着步,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屋内还站着几个人,此刻都被吓得不敢出声。 “那个,那个齐淩县令叫什么来着?” 想到山匪突然闹起来的源头是在齐淩县,郭修看向那几个站着的人。 “柴进!大人,他叫柴进。” “呵!” 郭修气笑了,“柴进,真是好一个齐淩县令啊!” 从前早就提醒过了这些人,山匪要有什么动静就派人来报,派人来报! 可这柴进倒好,当真就是不知死活,都那般提醒了居然连个信儿都不给! 这他要是自己能解决也就算了,偏偏不能,还把周围两县也给带了进去,害得如今山匪猖獗这事都摆在了明面上! 郭修一想到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落入上官乃至皇上的耳朵里,他就怒极。 要知道,他养了那群山匪那么多年,合作了那么多年,济郡的山匪有多少,能耐有多大,郭修那是再清楚不过了。 早在几年前,外地走商都不来济郡的时候,他就觉得山匪的事情闹得有些大了,必须要开始节制山匪的行为。 不然迟早有一天,这群肆意妄为惯了的山匪,可能会因此反噬到他。 可惜,郭修想得好。 多年来的合作,他以为他养了山匪这么多年,山匪就跟手底下的官兵一样,说什么就做什么,所以在提出要山匪约束自己,不要再扩大人手的时候,他没想到对方会阳奉阴违! 表面上应承得好,结果回了自己的地盘,照样是从前如何,现在就如何。biqμgètν 在知道山匪依旧我行我素的时候,郭修就明白了。 他亲手养大的狼,如今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有肉吃的时候,狼听话,肉要没了,狼就要开始反扑了。 - 在郭修斟酌该不该派兵去清缴山匪的时候,魏钰一行人也是到了济郡。 从上一个郡过来的,一行人第一个入的县城就是兹阳。 这兹阳县魏钰熟,当初何安找他伸冤的时候,提到的自个儿家乡可不就是在兹阳么。 魏钰还想着进兹阳看看,但奈何他们还没进城呢,在郊外的时候就遇上了一伙打劫的山匪。 “下马车!快点,识相的,就把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 本来是躺在马车上百无聊赖看小说的魏钰,在听到这打劫声时,第一个就翻身坐了起来。 天哪! 居然还有人要打劫他们的,果然不愧是济郡啊。 因为一行百来人,护卫们瞧着又不好惹,所以一路走过来,别说劫匪了,就连拦路的魏钰都没碰到过。 这典型的小说桥段,魏钰是一定要掀开帘子长长见识的。 而他这帘子一掀,看到的便是队伍四周站着不少持刀的山匪。 能把这个队伍围住,山匪人一看就挺多的,而他们个个五大三粗谈不上,但瞧着很凶神恶煞,而且不是很爱干净就对了。 魏钰脑袋刚伸出车窗,一正对着车窗的山匪见状,立刻就要扬刀对准他。 魏钰:! 可惜了,这刀还没扬起来呢,一直在一旁候着的丁发财就一脚将其踢到了草堆里。 “啊——” 魏钰:啧,真没用啊。bigétν 也就是这一踢,护卫们动了。 刀出鞘,箭出弓,弩出弦。 皇子安危不容有失,出身灰卫使的护卫各个强悍。 面对一群没经过训练的山匪,护卫们甚至都没有远离自己原有位置三米远,就将本来气焰嚣张的山匪们纷纷打趴在了地上。 其中过程,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魏钰从车厢坐到辕座,亲眼目睹了这场毫无悬念的胜利。 看着方生将带头的人提溜过来,他啪啪给人鼓掌,“厉害啊,方生呐,公子为你们感到骄傲呢!” 迎着殿下的星星眼,本来还觉得没啥的方生,此刻都有种,嗯……骄傲的感觉? 带着山匪头子过来,方生回禀,“公子,这人怎么处理?” 按灰卫使原本的作风,找死的人一般就是直接杀了了事。 但他们现在是公子的护卫。 公子年纪尚小,得斯文。 “公子,求公子饶了我们!我们都是第一次出来打劫的,是良民!真的是良民,求公子饶了我们这一回,我们保证不敢有下次了!” 被提溜着领子的山匪头子五大三粗,但此刻却跟软脚虾一样,哪怕是被揪着领子,也不妨碍他身子下滑要给魏钰跪下。 山匪没文化还不怕死,但能干到山匪头子的人,怎么着也是有那么点眼力见的。 这一伙人之前瞧着跟普通走商没什么区别,但这群护卫却比那些走商强了百倍不止啊! 哪儿有走商请的护卫这么能打的? 妈的一看就是狠角色啊! 第102章 打不过就加入 山匪嘛,这群体不止魏钰头一回见,八皇子也是。 不过不同于魏钰的兴奋,八皇子对他们的态度那是相当不待见。 “济郡的治安就这么差?你们一个个好好的良民不做,非得落草为寇!” 一听他八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魏钰就知道说教的又来了。 他伸头回看了眼,果不其然瞅见他八哥在护卫的护送下,肃脸朝他们走过来。 山匪头子也是会看人的,一瞅八皇子那架势,他就知道这位公子也是个能做主的,不由连连喊冤。bigétν “公子误会啊!我们从前也是为人所迫,一不小心沦落为匪,可不是真心想打劫各位的,我们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从不做害人性命的事,您二位可一定要相信我们啊!” 这话谁信谁傻子。 魏钰笑笑,“为人所迫沦落为匪?这倒是稀奇,不如你说说,你是怎么个被人所迫法。说的好了,我就放你们走。” 瞅着少年公子那笑意盈盈的脸,山匪头子结巴了下,“这,这在济郡,谁人不知道城外的百姓过得艰难啊,我们这,这也是顺势而为而已……” 城外的百姓过得艰难? 魏钰挑眉。 因为山匪多?城外没官兵保护?所以干脆打不过就加入? 能理解,但是不多。 毕竟这不是一个人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的理由。 你们是成为山匪加入这个大队伍了,但那些被他们打劫伤害过的百姓呢?难道这些人就活该被欺负了? 八皇子皱眉,呵斥道:“什么顺势而为,说白了你们就是欺弱怕硬!不敢报官把事情闹大,却愿意落草为寇打家劫舍,既然有胆量如此了,你们何不团结了其他被欺负的人,反欺负回去从前那些山匪!懦弱!” 山匪头子一下给批懵了。 反,反欺负回去?! 还有这操作呢! 只能说这年头没文化的人实在多。 普通百姓一辈子围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转,脑子里全都是收成好不好,今天能不能填饱肚子,明儿能攒几文钱…… 因为没接受过教育,百姓都不开智,脑子都是一根筋,很少有转得过弯来的人,所以很多上流人士都暗讽百姓为愚民啊。 魏钰给他八哥竖大拇指,“说得好啊八哥!” 他还以为他八哥是个正直纯良的少年,没想到这孩子其实还是有点反骨在身上的。 毕竟一个皇子不教导百姓相信官府,相信朝廷,趁机宣扬一下官方机构的权威正直,反而鼓动人搞反叛,劝行以牙还牙的的手段,这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八皇子横了魏钰一眼。 他们两个,不说光屁股一起长大了,怎么说也是同吃过一块糕的。 对魏钰,八皇子不说完全能摸透他九弟的脾性,但有一点,他却是知道得十分清楚的。 那就是他九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 平时瞧着人模人样,对每个人的态度都看不出个好赖,但只要他心里有个什么歪点子了,那铁定是要磨蹭叽歪的。 就好比现在。 一群山匪而已,正常流程就是扭送给官府完事,偏偏他却还在这儿磨叽,一看就是心不纯! 魏钰被他八哥这一眼看得莫名心虚。 虽然他八哥没说话,但总感觉他好像说了啥…… 哎呀,眼瞎了装看不见吧。 魏钰扭头看向山匪头子,“你们住哪儿的?” 山匪头子还在因八皇子的话而恍惚,听到魏钰的问话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住,住哪儿?” 魏钰笑眯眯:“是啊,落草为寇了那也是人吧,我不信你们没有住的地方,更何况你们人数还这么多。” 不把他们扭送了见官,也不给他们一刀,反而还问他们住哪儿? 山匪头子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住的地方实在腌臜,小公子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要过去我们那儿看看……”他干干一笑,说话声音越来越小。bigétν “是啊。” 魏钰干脆利落地点了头,对上山匪头子不敢置信的眼光,笑眯着眼,宛若恶魔低语。 “哎呀,实不相瞒,其实咱们也是同行,我们是从别处过来安家落户的山匪呢。” 山匪头子:! 八皇子:? 方生等护卫们:…… 同行不同行的,反正就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有的事。 魏钰说他们是山匪,其他人除了闭口不言的遵守,那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至于把九殿下绑了走人吧! 没瞧着八殿下都只是沉默看着吗。 望着魏钰等人的富贵打扮,山匪头子嘴唇颤动,虽然很想说“你骗人,你们这么有钱一看绝不可能是山匪”,但没办法,情势逼人低头啊! 弟兄们连一招都过不了,就被人通通给撂趴在地上,还给捆在一边当俘虏了,他这个做老大的还能怎么办?bigétν 难道真要梗着脖子说不干? 山匪头子欲哭无泪。 天杀的诶,这趟出来不止没有一点儿赚头,他还要把自己家给送出去了! - 反抗是不敢反抗的,武力太悬殊,即便没脑子也知道跑肯定跑不了。 山匪头子在魏钰的笑脸下,带个路那是心不甘情不愿。 一路任凭他走的再慢,但因为他们的大本营不远,所以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 马车不好上山,魏钰只能从马车改成骑马。 魏钰和八皇子在前头骑着马溜溜达达,后面是被护卫们押着的山匪们。 一行人就这么从小路上,一路慢慢游到了山上,然后,见到了驻扎在山林间的村落。 真就是村落,跟想象中的山匪营寨完全不搭勾。 破破烂烂的,一个个茅草、木屋边上还有老人小孩,怎么看都不像是凶神恶煞的山匪之家。 “啧。” 魏钰叹息摇头,瞥向山匪头子的目光怜悯,“同行啊,你们这山匪干的不行啊。” 山匪头子:…… “瞅瞅你们还一百来号人的山匪呢,营寨连个围栏都没有,这得亏遇到了我们这心善仁慈的人,要换个同行,不说钱财了,保不齐你们这村子里的老弱妇孺都得没命。” 第103章 融入山匪大家庭 话虽然不要脸,但说的却很有道理。 听到这话,山匪头子一愣,回头望着自家寨子深想了下后,突然就打了个冷颤。 是啊,这济郡的山匪有多猖獗残忍,他们这些已经落草为寇的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从前要不是因为官爷不管,他们害怕,也不会举村都改头换面,自发舍了田地,入了山林,成为山匪吗? 那时是想着反正在城外也活下去了,还不如自己也成为山匪,占据一方山头,有了山匪的身份,别人瞧着也不会欺负他们了…… 山匪头子想着,耳朵里继续听着那小公子说话。ъitv “……瞅瞅这一个个瘦的啊,大人也就算了,孩子都还小,瘦的跟猴似的,你们这怕不是要把孩子都给饿死,同行,你这山匪做的实在太不到位了。” 人人都是自扫门前雪,即便别人家的孩子再是如何快饿死,一般也不会有人理会。 山匪头子心头惴惴,他回头,眼巴巴望着那马上的少年,小心问道:“是,我们这营寨,确实不像话了些,小公子,是想做什么吗?” 这可真是上道。 魏钰笑看向对方。 这五大三粗的汉子,之前还圆滑叫嚣着,如今却像是一下磨平了身上的棱角一般,眼巴巴看着人,眼里的期盼渴望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既然你都问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魏钰在马上直起了腰,他甩着马鞭,指向那破败的营寨笑道:“大家都是同行,你也知道我们是来安营扎寨的,如今小公子我瞧着你地盘不错,不若从现在起,你把营寨让给我吧!” 山匪头子:……?! 一旁的八皇子彻底无语了。 魏钰这小子是这能整妖蛾子啊。 “这,小公子!这可使不得啊!” 山匪头子急了,“如今我们都落草为寇了,从前的村子也待不得了,您也瞧见我们这寨子里都是些老弱妇孺,若您把这营寨给占了,那我们可就真没地儿去了啊!” “谁说我要赶你们走了?”山匪头子一愣。 魏钰笑看他,“我只是要了这块地儿,营寨本就是你们搭起来的,你们想住就就住,我要的,不过是你们从今往后都听我的。” 山匪头子一下就悟了。 感情这不止是要偷家,还是要连人带家给一锅端啊! “你放心,只要你们认了我做老大,从今以后也就不怕被欺负了。” 魏钰挥着马鞭指了指身后的护卫们,望着山匪头子的小表情,既骄傲又怜悯。 “瞧瞧我的人,哪个不是身强体壮,武艺高强的,就你们这样的,从前想跟着我,我都不让,如今是给你们机会,让你们能带着老人孩子一起吃饱肚子,不用担惊受怕,要真不愿意,也行,我换个山头就是,反正这济郡山匪窝多。”biqμgètν 被人强占家门的愤怒还没升起,魏钰一顿连消带打的话又给落了下来。 山匪头子脑子不聪明,但他至少听懂了这小公子的意思。 他们寨子的人认小公子做老大,小公子能让他们吃饱肚子还不担惊受怕,不认小公子做老大……人家直接跑别的山匪窝里去啊! 山匪头子脑容量不大,但也知道这小公子带的人都十分强悍,这他们要跑去别的山匪窝,成了别人的老大,万一日后反过来打劫他们,那他们这寨子? 山匪头子一下想到了小公子开始说的话。 ——“钱财不说,保不齐你们这老弱妇孺都得没命” 大家从前都是一个村儿的人啊! 他妻儿都在里面呢! 怎么着也不能让别人打上家门害了妻儿老小啊! 这会儿山匪头子的脑筋转得飞快,眼瞅着那小公子似乎等不耐烦,要扬着马鞭转身了,他赶紧点头。 “好好好,小公子说的是!只要您能保着这寨子上下,那从今往后我们就都听小公子的!” 马儿想去勾边上的草,魏钰拉缰绳本想转个向的,却没想到这山匪头子应得这么快。 不过应得快也好啊,省了他好多口水呢。 魏钰笑眯眯道:“好啊,从今以后就叫我大当家,这是我八哥,二当家,而你,以后就是这寨子的三当家了。” 没成想自己还能当上个三当家,山匪头子又惊又喜。 “谢谢小公子!哦不是,大当家!谢谢大当家!” 魏钰挥手,“行了,别说了,趁着今日天还早,你去把人都叫出来,我有事要说。” 山匪头子被方生放进寨子里叫人了。 人走后,新鲜出炉的二当家沉默地看向魏钰。 “当土匪头子,你怎么想的?” 堂堂一个皇子,居然带头去做土匪? 也不怕父皇知道打折他的腿! 魏钰抠抠手,叹气道:“八哥,你这就不懂了吧,济郡山匪那么多,我们这才过来就有人敢上来打劫,可见这地儿都乱成一锅粥了。”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八皇子,“都这个样子了,咱们要是还假做走商继续深入,那可不得告诉别人‘我们,人傻钱多,速来打劫’吗!而且这要一次两次的安然无事还好说,要次次如此,你说若被这儿的官员知道了,会怎么想?”ъitv 能怎么想呢。 山匪太弱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几波下来,再弱也能靠数量取胜,只能说是他们这走商队伍太强。 而一个寻常的走商队伍,哪怕是请的身经百战的镖师,也不可能有那种在山匪窝里横着走的战绩。 这就像是两军交战,取胜的往往不是名声,而是军队的整体能力,以及领头人所用的战术。 普通镖师也就比山匪多了那么些身手和行走经验,再多也就没有了。 而这些,还不足以打出次次无损的成绩。 八皇子懂了,“你这是怕打草惊蛇,所以干脆就同流合污了?” 什么同流合污! 他八哥有没有文化,这充其量就是随波逐流好吧! 魏钰摆摆手,“哎呀,过程如何不重要,咱们看结果嘛,二哥还不知道在济郡哪儿呢,我们自己先融入山匪这个大家庭,深入敌人内部,之后遇到二哥岂不是也能方便许多?” 凡事不要在意细节。 第104章 都是劳动力 对于占山为王当土匪这事,一群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有的人无法适应,有的人却代入角色相当之快。 前者诸如八皇子,后者譬如魏钰。 做山大王嘛,尤其是对待这种落草为寇的下属,魏钰对他们承诺过的话可不搞虚头,第一个就是让他们吃饱肚子。 粮食都是自己这一路带的,山寨接近两百多个人,加上自己人一百多,总计四百多人,想让大伙都吃饱,一天的粮食消耗可不轻。 头两天的时候,大伙吃喝用的都是魏钰自己的钱粮。 然后等山匪们都吃饱喝足,养好精神后,魏钰开始要行使自己山大王的本职了。bigétν ——他让他的三当家带路,他们一起去抄周围同行的窝。 这个主意好啊! 被好吃好喝蚕食了两天的三当家沦陷速度非常快,知道如今的大当家是说话算话有本事的人,别说是心不服搞什么反叛了,如今他比魏钰身边的小安子还要狗腿贴心。 一听魏钰说要带人抄周围的土匪窝,担忧是不可能担忧的,那差点是没高兴的蹦起来啊! 瞧瞧他们大当家的手下,个个武艺高强、装备精良的,就这样一群人杀过去,谁是对手啊! 他们自己不就是这样被打趴下的吗! 再说周围那些土匪窝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就是因为畏惧他们,所以大伙儿才举村搬入的山林,沦为山匪。 前去抄土匪窝的事,魏钰没有参加。 他一个战五渣,这种凶残的事做什么想不开的要去,不都是跑腿儿的小弟出马吗? 他啊,就只适合做那种在幕后运筹帷幄、轻易不露面、露面就是布灵布灵闪瞎别人眼的大佬! 这样才符合龙傲天的气质不是…… 于是,在方生带着人四处抄周围的土匪窝时,魏钰跟八皇子在营寨里好不安逸地打扑克牌。 这一抄就是四五天。 都是一群松散光凭胆子横的山匪,方生一个曾经的灰卫使副指挥,带人带人抄窝实在容易。 就是这抄了窝之后要打扫的后续,需要花不少时间。 一个就是清点财物,一个就是安顿俘虏。 财物都好说,粮食、金银珠宝通通搬回来囤着,这些都是消耗品,用的都很快,可俘虏就不行了。 一个个都是被打上门然后抓住的,魏钰一行人于他们来说,就像是那个入室抢劫的强盗! 他们做山匪的都没他们过分! 对于强盗,一群俘虏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要不是看在方生等人实在凶残,他们早在被抓回营寨、看到魏钰的时候就大骂出口了。 虽然俘虏们态度不好,但魏钰人是慈爱的。 对着抓回来的人,他第一个下的命令就是让他们去建围栏、修房子。 单不说听到这命令后的三当家有多感动,俘虏群体中第一个就引起了波澜。 好坏参半,老实的,刺头的,总有人不服气,不怕死的想要多哔哔几句。 对这种罪犯嘛,魏钰表示都是惯的。 一个个态度好愿意干? 不错,那你就接着干。 态度不好骂骂咧咧的? 算了,先捆着扔后面吧,不给吃不给喝,什么时候服软了,认命了,再过来建围栏修房子吧。 将近六百多人的俘虏,全是壮丁,比魏钰寨子里的人还要多。 要魏钰把挑事的人杀了,那是绝对不可能杀的。 人诶! 这一个个全是活生生的人诶? 劳动力! 十分廉价完全就是免费的劳动力!biqμgètν 这他喵的要是不收服了利用起来那不妥妥的浪费嘛! 有时候人不听话,那就好好训两道,罪犯也不完全就都是些必死之人啊,不知道古代人口有多重要吗? 他们大魏可缺人了,他也非常的缺人干活。 尤其是现在。 他一个做大当家的,说好的安营扎寨,没道理他住豪华马车,他的手下们住茅草破屋啊! 魏钰望着他打下的“江山”很感慨。 这人呐,还是得干一行爱一行。 既然做了山匪,那他就得做大做强! 咸鱼怎么了? 咸鱼想要咸得更好那也必须得提前努力一把啊! 不然一个咸鱼待在破茅屋里啃着糠噎菜,那生活过得比狗都不如,还过什么? 不如努努力挣出个包子钱。 因着自家九殿下要把土匪事业做大做强的理念,方生一干护卫那真的就是卷得飞起。 他们人不多,却因为殿下的话要分成四批。 一批保护殿下们的安危,一批看管寨子,一批监督俘虏,还有一批探查周围剩余的土匪窝。ъitv 护卫们再能干也不是铁打的。 没办法,因着缺人,他们把寨子里原本的山匪也给利用了起来,各自挑出了一批人调教。 每天一大早,俘虏们都还没起来干活呢,原本日子悠哉的山匪们,就被护卫们用小皮鞭抽醒,然后一个个的跑出去训练。 灰卫使们的训练计划,那能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吗? 每天,被护卫们拿着小皮鞭鞭策的山匪们,都有种恍恍惚惚,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明明被俘虏干活的人不是他们,为什么他们要受如此可怕的“刑罚”?! 若是有山匪哭喊着说不想干了,还不等灰卫使说什么呢,已经化身魏钰狗腿子的三当家第一个骂人! 兔崽子们真是不知道好赖啊! 大当家对他们这么好,给吃给喝给修房子,还让自己的护卫们教他们武艺,明眼人一瞅的好事,就是苦了点,居然还要撂挑子不干?! 学本事哪能不吃苦啊! 咋的这难道还比从前在泥地里刨土累啊? 真是欠打啊。 有着三当家的镇压,一群山匪们再是叫苦连天,也不敢再说不去训练的话。 于是乎啊,这后面的每一天,寨子里施工热火朝天,寨子外训练尘土飞扬。 凡是这山寨中有活的人,无论是山匪,还是俘虏,每一张汗涔涔的大脸上都写满了苦逼二字。 而就是这种从灵魂深处叫人无法言喻的苦逼感,居然愣是让双方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 因为互相怜悯,双方对互相的态度,居然在后面慢慢变得好了起来。 这就让旁观一切的魏钰有些啧啧称奇了。 第105章 花钱如流水 兹阳县。 正值正午,几个刚做完苦力的汉子走在路上,朝着一个普通的面摊上走去。 坐下后,几个人熟练的朝老板叫了碗素面,然后就相互聊了起来。 一个黑瘦的汉子擦完脸上的汗,突然道:“诶,你们最近发现了没,这城外的山匪的好像少了?” 这话显然很有代入感,一说立刻就有人接下。 “可不是少了吗!” 一眉毛浓黑的汉子激动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前几日,我有一表舅从下面的吴光村来了我家,吴光村啊,距离我们这县城可不近,走过来得费大半天的功夫,可我那表舅中途愣是没遇到半点意外!你们说这稀奇不稀奇?” 从前的兹阳县外,别说吴光村的人过来了,就算是其他离得近的村子人过来,只要会经过有土匪窝的山头,那就必然会遭到土匪们的打劫!ъitv 大半天的路程,没受到一个土匪的打劫,这显然不正常。 有汉子惊呼,“真的假的?居然没遭受意外,你那表舅难不成是走的什么小路?” “什么小路!”浓眉汉子摆手,“就是老样子那么走过来的,一路真没遇到山匪,我那表舅带进城的鸡蛋还有鸭子,半点都没有损耗,这要是遇到山匪,哪还能带这些东西过来啊!” “哎呦,那这可不得了,你那表舅运气真好啊。” 有人羡慕,只以为是运气,然而最先开口的黑瘦汉子却道:“我寻思着,这不可能是运气,肯定是外面的山匪出事了!” 这话说的太肯定,周围没人相信。 “田虎啊,虽然大家都想让外面那群山匪出事,但你这也太笃定了啊,山匪要是这么容易出事,那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啊。” “就是,田虎,我劝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就连浓眉汉子也劝他,“田大哥,虽然我也觉得怀疑,但外面山匪那么多,没了一窝还有一窝,就算出事,也不可能都出事了……咱们也听说过官府出兵剿匪的消息不是?” 一个两个都在劝,田虎沉默了下去。 正巧老板把面端了上来,早就饿了的众人便干起了饭。 吃完饭后,汉子们结了账就要走人。 田虎和那浓眉汉子落在最后。 看了眼田虎,浓眉汉子轻声劝道:“好歹也是老乡,我知道你恨毒了外面那帮土匪,但咱们这样的小民,哪儿斗得过土匪们啊,你啊,还是别想那么多,好好活着吧。” 田虎耷拉着眉眼,没说话。 见状,浓眉汉子叹口气,摇摇头不再多言,追上了前面的同伙。 他走后,田虎抬头,看了眼城门口的方向,眼神缓缓坚定。 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他无论如何也要亲眼看到那群山匪的下场! - 兹阳县外,一辆被严密护送的马车正在缓缓朝着县城方向而去。 魏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对着这一个月营寨的账本,越看越发愁。 “这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一千个人,才一个月,粮食就全干完了,不提他那点子的钱票,按照如今的趋势,就土匪窝里搜回来的那点钱,也就够吃十天左右。 可怕。 养兵,哦不,养土匪太可怕了。 这趟出来是去城里买粮的,八皇子没跟来,坐镇营寨,跟着魏钰坐一个马车的是小安子。 小安子:“公子,咱们没钱了吗?” 魏钰叹气:“有钱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主要还是他善良,无论是谁,只要听话干活,那都是按照一日三餐的伙食来的,虽然可能吃的不太好,但至少是吃饱了的。 要是按照一般情况,给那些干活的俘虏只要不饿死的口粮,那肯定还能在延续个一个月,但那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啊! 这要一个个都饿成皮包骨了,那还有个什么力气干活! 没力气干活也就算了,万一饿死了,饿病了,那不就是在浪费可持续发展资源……ъitv 不符合他的科学用人理念。 魏钰翘起腿,两眼往顶,感慨万千,“你家公子我啊,真就是太善良了,一想到他们都是我大魏的子民,就不忍心苛待,就想让他们都吃饱!” 真是太善良了! 小安子两眼崇敬地望着他家殿下,也觉得他们殿下实在仁善。 要是之前那些山匪也就罢了,偏偏俘虏都给那么好的待遇,还让他们吃饱了干活,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主子! 一想到那群俘虏之前的不合作,小安子两眼冒凶光,“公子何必给他们吃那么好,还一日三餐,让奴婢说,每天给他们喝一碗粥糊糊就够了!” 卧槽。 魏钰震惊的看向小安子。 这比他还周扒皮呢。 魏钰劝道:“别别别,这要把他们饿的没力气了,上哪儿找人给公子我干活啊,如今只是完善营寨,日后这整个济郡、乃至胶州都需要人修路呢。” 说的有道理。 可小安子心疼他家殿下为了钱愁眉不展,“但咱们不是没粮了,您还得拿自己的钱去给他们买粮。” 魏钰:“那倒也没这么穷,拿山匪的钱买粮,还是能坚持一个多月的,到时候咱们这营寨修好了,人也训练到位了,就再拉他们出去抄土匪窝去!” 抄了一窝又一窝,到时候人有了,钱也有了,匪患还给解决了,多好啊! 嗯,魏钰觉得这想法不错。 剿匪嘛,有时候也不一定就非要官府自己出兵来。bigétν 咱们土匪也可以内部解决的嘛。 小安子恍然,“哦,公子,这算不算是您常说的钱生钱啊?” 魏钰微笑:“嗯呢,怎么不算呢。” 山大王的瘾还没过完,他的强盛集团一定要做大做强,到时候布满整个济郡! 哈哈哈哈哈—— 嗯? 魏钰突然一愣。 话说他的土匪军是不是还没有个名字,要不要取个好听点的呢? 魏钰陷入了沉思。 他不说话,小安子也不说话了。 沉默地摸了下自己衣兜里的银票,小安子想了想,决定等殿下什么时候缺钱了,他再把银票给殿下。 对,他是早就立志要养殿下的人呢! 第106章 您还记得自己是皇子吗 魏钰一行人一进城,就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 毕竟来兹阳县的人不多,坐马车的就更少了。 要知道马在如今可是稀罕物,要买一匹马至少得花六十多两银子,而六十多两,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就是一个天价。 简单来说呢,这马啊,就好比是古代版的劳斯莱斯。 一般人买不起,也没必要买。 魏钰进城是买粮的,顺便打听其他地方的情况,所以一进来,他就直接让人问路去这儿最大的酒楼。biqμgètν 一到酒楼外,掌柜的便很殷勤迎了上来。 “公子快请进,二楼有上好的包房正等着您呢,不知公子想吃点儿什么,咱们酒楼啥都有,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虽然都是陌生面孔没瞧见过,但掌柜的也不需要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他们有钱就行了! 魏钰被掌柜往二楼包房里迎,上楼的时候,他问掌柜。 “你们这县城里,哪儿有卖粮的?” 掌柜:“哎呦,公子问这话可就问对人了,您要想买粮啊,就去南三街那边,从我们这店出去后右拐弯直走,再……最后到南三街,右数第四家店就是了。” 说得挺详细。 包房已到,魏钰走进去,除了方生和小安子,其他护卫都各自在门口走廊边守着。 这排场有点大,在兹阳县这个小地方甚少看到,毕竟县太爷家的公子出来吃饭,守卫也没这么森严的。 掌柜心里有了数,面对魏钰时,脸上的笑更殷勤了。 “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吧,瞧您周围这护卫,一看就知道您过来一趟,没少经历波折。” 魏钰抬眼瞅他,“这话怎么说?” “哎呦,这还能怎么说,难不成公子一路过来,没碰上几个山匪?”掌柜有些惊讶。 “没有啊,我这才一路从儋州过来,还没遇到什么不长眼的山匪。” 魏钰坦然摇头,山大王的胡话张口就来,“我是听说你们这济郡山匪多的,不过我这从隔壁郡刚过来,一路也没碰见啊,怎么这城外也有呢?” 掌柜惊了。 城外没有? 这城外怎么可能没有啊! 那一窝窝的土匪,从前凡是从道上过的人,连个乞丐经过都要被扒掉一层皮,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公子这一路过来没碰着山匪?一个都没有?”因着太震惊了,掌柜连谄媚都忘了。 魏钰奇怪地看他一眼,“掌柜的怎么如此激动,你在这城中管着一家酒楼,难道平日里有人送菜过来时,你就没打听过消息?” 城中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盖房子都来不及,哪儿会有人在城中种地,都是城外各村子里的农户种,丰收后再隔三差五地拿到城中卖。 而农户来往于村子和县城之中,中途最有可能遇到意外了,所以相纸都按城外有什么动静,问这些人就知道了。biqμgètν 掌柜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实不相瞒公子,咱们这酒楼里用的菜,那都是差人去固定的村子里收的,这中间路程短,山匪也不在那一片,所以,我这还真就没听说过。” 啊呀,意思就是他在外面劳心劳力一个多月,这离得最近的城中人,居然都不知道外面山匪讲纪律了? 魏钰微笑。 行吧,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信息落后就是这样。 不知道的话,人还更安分,到时候他的土匪军再去抄窝,路上说不定还能少点意外。 魏钰在掌柜的推荐下点了几个菜。 等到掌柜出去,魏钰看向方生,“你先去那粮店看看。” 方生领了命令出去了。 等到上菜的过程不算长,掌柜再次进来的时候,魏钰问了他其他地方山匪的情况。 “听说你们济郡最近匪患很厉害啊,尤其是齐淩那一带,好像县城都被山匪给包围了。” 魏钰装作好奇地看向掌柜。 虽然这一个月他们都在山上安营寨扎,但到底人已经身处济郡,而且二皇子还在这边,想办法跟对方联系上才是关键。 所以这一个月里,乙十三是带着人经常出去打探消息的。 齐淩县那边匪患严重什么的,也都是乙十三打听到的。 魏钰对济郡现如今的匪患问题,了解得不说一清二楚,但至少表面上传得那些流言,还是都听说过的。 而他现在问掌柜这些,也不过是想听听这里的百姓什么想法。 “哎呀,公子这消息可真是广啊,那边的匪患可不是很严重嘛!” 一听魏钰问的齐淩匪患,掌柜立刻皱巴起了脸,一脸苦相,“从前我们这儿山匪一直都多,官府也管不着,本来要是不出城,不去山匪住的那一片晃悠,便也就相安无事了,可谁知道齐淩那边怎么回事啊,山匪居然合起伙围城了!”ъitv 魏钰一脸好奇,“那这是怎么回事啊?山匪怎么会突然围城?我听人说,好像是齐淩县令有问题?” “哎呦,公子可别这么说。” 掌柜一咂舌,给了他一个只可意味不可名言的眼神,然后伸手往上指了指,摇头叹气。 “这自古啊,戏文里说的那都是官商勾结,我们这儿啊,哎,都这么些年了,大家伙心里都清楚,也就不明说的。” 哦,看来济郡百姓都清楚官匪勾结的事啊。 魏钰恍然。 他瞅了眼掌柜,突然凑过去小声问道:“这济郡就没一个好官?” 听到这话,掌柜还仔细想了想,然后果断摇头,也凑过去小声道:“没有!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 魏钰眨眼,“哇,那你们这官府也太差了啊。” 掌柜义愤填膺,“可不是,也不知这朝廷都是怎么管的,派了那么多的贪官过来,整个济郡都找不出一个好的!害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冤屈都没地儿诉苦!” 魏钰赞同点头,“对,这朝廷太没用了。” 掌故深以为然还带着点畏惧,“诶?小公子还是别说的这么直白,小心被人听到,不过咱们悄悄说不要紧。” 魏钰:“好的。” 一旁的小安子:…… 殿下,您还记得自己是大魏皇子吗? 这跟着百姓一起吐槽朝廷不太好吧。 第107章 侠义之士 魏钰有个本事。 那就是只要他想跟人套近乎,分分钟就能手到擒来。 譬如眼下他跟掌柜之间的聊天,不消一会儿,在掌柜的心中,他就已经从一个来头不小的金贵公子,变成了知己好友。 掌柜那是什么话都跟魏钰讲啊! 只剩三个人的紧闭包间里,魏钰和掌柜相邻而坐,小安子就站在魏钰后面贴身伺候。 “哎呦,小兄弟你是不知道那我们这狗县令有多不是人!” 掌柜一拍大腿,神情激动,“从前就我这条街,有个摆豆腐摊子的好看寡妇,那狗县令要聘人做小妾,人家寡妇不肯,说要抚养幼子,他居然愣是派人把那孩子给推进了河里,还污蔑是旁人做的……最后硬生生害了三条人命啊!”ъitv 魏钰气愤,“太过分了,这狗县令一定不得好死。” 掌柜:“就是啊,狗县令!” 魏钰:“对,呸!” 掌柜:“呸!” 两个人齐齐一呸,相视一眼,情分更浓了。 掌柜心下异常感动,“我与小兄弟竟如此投缘,真是难得啊。” 魏钰摆手,“大哥快别说了,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我家中也不过就是个从商的,来此本想做笔买卖,奈何这济郡实在太过危险了。” “确实危险,虽然不知道小兄弟是要去哪儿做买卖,但听我一句劝,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要是晚了,说不得就走不了了。” 这会掌柜说的话就很中肯。 魏钰看他垂头叹气的样子,知道对方是在担心匪患问题会蔓延到兹阳。 他想了想,没问掌柜为什么不跑的蠢话。 毕竟命要紧,若是能跑的话,不用外人说掌柜也会跑,既然对方不跑,那肯定就是有他不能跑的理由。 “说来是我不好,隐瞒了大哥一点事儿,不如我现在给大哥提个醒儿吧?” 魏钰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脸神秘兮兮的,就像是有什么大好事在藏着掖着一样。 掌柜一愣,心中隐约有着莫名期待。 “是,是什么?” 魏钰凑了过去,小声道:“这兹阳城外的山匪啊……都被人给收拢了!” 掌柜:!! “什么!” 掌柜一下站了起来,望着魏钰的眼中全是不可思议,“此话是真是假?那些山匪被谁给收拢了?!” 太激动了。 一点都不沉稳。 魏钰招手示意他冷静,“大哥莫急啊,听我这给你细细说。” “哦哦哦,对,对,咱们是得冷静些。” 掌柜一屁股坐下,赶紧询问山匪的事,“小兄弟,你是如何得知外面这山匪被人给收拢的,难不成?” 瞅瞅这小眼神,开始怀疑了。 “大哥可别乱想,我哪儿有这本事去收拢山匪啊!其实就是来的路上刚巧经过那牛头山,瞧见了那领头人而已。” 掌柜大惊,“什么?还有领头人!这收拢山匪的到底是何人,莫不成终于有人受不了这官府要起义啦!” 魏钰:…… 还别说,这大哥骨子里也不是个老实人。 未免掌柜的想法劈叉,魏钰赶紧回归正题,给他编了个路经牛头山,遇上侠义之士收服山匪并教他们重新做人,且对方还邀请他们上山一坐的奇妙故事。 魏钰说的跌宕起伏,把那侠义之士的热心肠说得有天上没地下,惹得掌柜听后好生佩服。 掌柜:“就得是这侠士啊!若非这世道能有此人,我们这兹阳县的人,还不知道要被外面的山匪欺负成什么样子!”ъitv 魏钰连连点头,“对,那侠士不仅心地善良,还特别俊朗非凡,文成武就,当属世间一等英才啊。” 小安子:…… 殿下你这么夸自己就不心虚吗? 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魏钰只恨自己才疏学浅,说不出更好听的词儿! 听了掌柜的一水吹捧后,魏钰心满意足了。 他同掌柜道:“如今外面的山匪是有侠士在管的,今非昔比了,欺负大伙那是肯定不能够,说不得你们过去求助,侠士还会派人帮忙。所以啊,大哥也别怕,真要有问题了,你们就尽管去牛头山。” 魏钰话就说到这儿了,掌柜再有疑虑,他就一句“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让对方好一阵迷惑。 毕竟,要是魏钰一个劲儿劝说,让掌柜去牛头山什么的,说不得他还以为魏钰是骗子,是山匪,故意骗他们去土匪窝。 可魏钰就这么一提,也不多说,说完还要走人,掌柜心中有三分信的,也就变成了五分。 - 出了酒楼后,魏钰在方生的带领下去了粮店。 粮店里的东西挺多,魏钰进去后,收到店家的欢迎不亚于之前在酒楼里。 店家:“公子需要点儿什么,买米还是买面,亦或者买豆子,全城就我这儿东西最全了。” 魏钰可分不清什么陈米新米,好粮坏粮的,在铺子里逛了圈后,他将这活直接交给了方生。bigétν 方生没一会儿就挑好了东西,付定金的时候魏钰有些肉疼。 总共得花八百七十三两啊。 ——从山匪窝里掏出来的所有现银。 这他喵一花回到解放前! 魏钰恨。 等牛头山不需要干活了,一群人全都给他喝粥糊糊去! 一伙人粮食买得多,店家乐得不行,还特意借出了自家的粮车,甚至搬粮这种事都交给了他们店铺里的人。 “哎呦,公子放心!你们要的这粮食,我们店通通都给您搬过去,您要搬去哪儿,直说!” 方生:“牛头山。” 店家的话一下嘎住了。 牛头山? 这不山匪窝吗! 谁家好人送粮去哪儿啊! 这伙人别是山匪吧! 店家为难不为难,方生不管,反正殿下已经走了,他也要走。 “想要拿全款,就让人送粮去牛头山,保管你们无事。” 人走远了,店家也无奈了。 这好不容易来笔大生意,也太叫人为难了啊。 所以做还是不做呢? 店家咬咬牙,转头去问了给他们店铺做活的工人。 “你们,谁愿意去城外的牛头山送粮?回头我给你们加十个铜板的工钱!” 正想着出城的田虎:? 第108章 同一片树林 兹阳县下,有百来个村子都归属于这个范围。 田虎便是这其中一个村子的一员。 三年前,他带着妻儿想去探亲,一路小心翼翼,唯恐被山匪发觉。 可惜,事无绝对,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山匪发现了他们的动静。 赤手空拳抵不过一群人残暴之徒的侵袭,那时的田虎被打得奄奄一息,最后,他眼睁睁看着一群禽兽侮辱了他的妻子,残害了他的儿子,最后禽兽们拍拍屁股潇洒走人,留下满地狼藉…… 好好和睦的一家,最后却只剩了田虎一人。 田虎想报仇,做梦都在想。 只要能有机会让他杀了那群山匪,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 艳阳天,天色正好。 在这个天色下做事,怎么都让人有种气氛正好的感觉。 兹阳城里的百姓们今日算是看了个热闹。 小城不大,来回也就那么几个大户,谁家有点什么事,几乎是过不了一天就能传遍这个县城。 丁家粮铺运出一座座粮车,径自运到城门口,那要出城的架势是有目共睹。ъitv 到底是没有受过打点,也没有接受过严格训练,给丁家粮铺干活的人那么多,这要给谁运粮,运粮到哪里去,总会有些人多嘴多舌说漏了嘴,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弄到县城不少人都知道。 ——一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大户,从丁家粮铺买了上万斤的粮,还指名道姓要送到牛头山! 听说的人无一不震惊。 不是为着买了多少粮,而是牛头山啊! 城里谁不知道那牛头山附近就是一个土匪窝? 送粮去那里,这不是上赶着让人家打劫吗! 丁家掌柜失心疯了啊? 好奇的人不计其数,为着这事,有人还特意上门问粮铺掌柜“如何想到要去牛头山送粮,你们就不怕血本无归”? 对此,丁掌柜倒是坦然多了。 虽然他一开始也担心这个问题,但谁叫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呢! 一下买那么多的粮,他在这兹阳县起码得卖上个半年才能有这结果! 再说凡事有一就有二,人家头一回能买这么多,保不齐后面还会继续来买,发展个长久的大生意,这不比零散着买好啊? 做商人的嘛,富贵险中求。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丁掌柜相信自己的眼光。 那过来买粮的公子虽然看似平常,但一身气度不凡,身边人令行禁止,比丁掌柜见过的县令家护卫还要严格,一看他们就非常人! 说他们是大家族里出来的人,都比是山匪更叫丁掌柜信服。 但。 这相信是一回事,真要出城去牛头山送粮那就是另一回事了。ъitv 毕竟那外面有山匪啊。 丁掌柜如今这叫人送去的粮,也只是那公子买的一半,而且还都是咬着牙送的! 不管对方说的送粮保管无事是否为真,反正他先叫人过去送送看就知道了。 田虎就在这送粮的队伍中。 虽然从前残害他妻儿的山匪不是牛头山那一片的,但这并不妨碍在田虎心中,山匪就都不是好东西! 凡是山匪,通通都该下十八层地狱! 田虎沉默地推着粮车,路上,他抬头望了眼牛头山,一手抚上微鼓的胸口,眼神愤恨中带着一种即将大仇得报的痛快。 田虎喘了口粗气,放在胸口的手紧握成拳。 三年他攒了一大包的砒霜,就等着今天这一日! 只要那牛头山上有山匪,他就一定要将他们全都毒死! - 牛头山。 几个训练结束,正蹲在树下方便的山匪在没事闲聊。 山匪甲:“弟兄们,我发现我这最近拉屎很是畅通啊,你们有没有这感觉?” 山匪乙:“呵,我早发现了。自从跟着大当家手下的人训练后,虽然累是累了点,但至少吃得好啊,我每次回去倒头就睡,连婆娘都管不上了……这吃好睡好的,可不得上下通畅吗!” 山匪甲:“确实,就是便宜了隔壁那群,居然能跟我们吃的一样好,啧,大当家可真是人好。” 山匪丁:“你这浑头可真行!前两天我还看见你跟那群人坐一堆呢,这会子倒是又在这说人不是。” 山匪甲骄傲:“他们哪能跟我们比,就算如今大当家对大伙儿都一样,但我们可没做过俘虏!我们还是头一个被队长训练的人呢!” 不敢苟同,这还被训出自豪感了。 山匪丙:“听说大当家昨日去城里买粮了,这会不会让我们去搬粮啊?”ъitv 山匪丁:“别扯,我都听给大当家看门的人说了,那粮食是粮铺的人送过来的。” 甲乙丙惊呼。 山匪甲:“那这胆子还挺大啊,居然敢出城,这要是以前呐,啧啧啧。” 山匪乙丙丁齐齐叹气。 确实,以前他们多威风啊。 别说有人赶来牛头山了,想要出城的都没几个…… 可怜呐。 他们老大都被人收成小弟了。 蹲坑过程中,几个山匪就这么插科打诨着,等到他们提着裤子回去,看到的就是寨子里的弟兄们在往外走。 几个山匪不明所以,拉人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是城里送粮的人来了,大当家让人下山去帮忙。 丁发财刚出来,就瞅见寨子口有几人鬼鬼祟祟的。 他走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甲乙丙丁被吓的一激灵。 嚯! 训练他们的副教头! 不等几个人说话,丁发财吩咐他们也跟着帮忙。 不是被训斥要挨罚,几个人松了口气,马不停蹄地就溜了。 等人走后,负责这事的丁发财也要去。 才走两步,发财突然皱起眉,默不作声捂上了肚子。 糟糕,有点想拉肚子了。 人有三急,暂时离开一下下,殿下应该不会怪他不负责的? 想着宽容的殿下,于是丁发财溜到树林里去方便了。 而另一头,顺着粮车摸上山,看到来人一个个跟山匪打扮无甚两样的田虎,那真就是眼都瞪直了。 他在搬了一会儿粮后,咬着牙装作肚子不舒服,然后就揣着一包砒霜摸进了树林。 同一片树林,大同小异的肚子不舒服。 丁发财猫在草丛里,默默看着掏出砒霜、一脸愤世嫉俗的田虎。 田虎:“禽兽都该去死!” 丁发财:? 第109章 无差别攻击 自家地盘莫名其妙进来个要下毒的人,这无论是谁都会引起重视。 揣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毒药的人走了,方便完的丁发财提裤子刚起,旁边就有两道窸窣声传出。 丁发财转眼一看,蓦然同两双眼睛对视上。bigétν 谁? 不认识。 但看穿着,丁发财知道这俩都是灰卫使的兄弟们。 所以。 他之前拉屎的时候,这俩也在? 丁发财瘫起了一张脸。 有点小尴尬,但现在不是尴尬的时候。 三个人沉默几秒,丁发财先说话了。 “此人来历不明,意图不轨,蓄意谋害,我们需要严密监视,所以,一起去看看吧。” 说得好。 都是沉默不爱说话的面瘫哑巴,有人出主意那实在太好了。 于是三个人齐刷刷跟上了田虎的脚步。 - 田虎没来过牛头山。 他不知道牛头山的地形,也不知道营寨里的情况,即便想出了下毒这样的计划,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往山匪们喝的水里放。 想法挺好的,就是找不到水源在哪儿。 于是丁发财三人就这么看着他在山上窜来窜去,半个时辰过去了,这人也没找到水源,甚至路上还摔了好几跤。 三人:…… 半天没找到这山上有溪流湖泊的,田虎终于意识到可能是地方不对,山匪喝的水应该在寨子里,也许是水井! 意识到自己做了无用功后,田虎开始想办法摸进营寨。 本就是来帮忙运粮的活计,外面的活又还没做完,田虎想摸进去实在容易。 而他进了寨子后,便不停地在摸索位置。 那种无论遇到谁都不紧张的心理素质,看得跟着他的丁发财连连点头。 “这人适合当细作。” 虽然开头蠢了点,但那也没蠢过头,至少后面察觉到不对后会反思,培养培养也还能用。 丁发财用挑剔下属的眼光去看田虎,一路上越看越觉得这人能用。 于是,等到田虎好不容易在营寨里找到水源,还没来得及喜出望外时,突然就被从天而降的两人给擒住了。 田虎大惊,“你们是谁,做什么绑我?我是来送粮的,你们抓错人了吧!” 丁发财懒得理会,直接将人带去见殿下。 魏钰人正在屋子里看剧呢! 他剧看得好好的,冷不丁听说有人要下毒谋害整个营寨的时候,魏钰整个人还有些懵。 “啥?下毒?” 魏钰没忍住掏了掏耳朵,以为是听错了。 这什么奇妙的小说剧情,从前在宫里都没人给他下毒,如今在宫外啥坏事没干的,居然还有人下毒下到他面前! 刺激。 魏钰赶紧关了平板出去。 一出去,魏钰就看到丁发财站在客厅里,后面俩护卫压着一个黑瘦的男人。 魏钰目光在田虎面上打了转儿,“是他要下毒?” 瞧着不认识啊。 谁招惹老实人了? 丁发财将自己从遇到对方,再到一路跟踪中见到的事,都简单明了告诉了魏钰。 魏钰恍然。 哦,感情这人是送粮的工人啊……所以到底谁招惹了这人恨得他要投毒啊! 在对上田虎那双愤恨的双眼时,魏钰有些不确定起来。ъitv 难道是他干的? 嘁! 肯定不可能,这中间绝对有误会! 魏钰露出了一个亲切的微笑,“大哥为何要上山投毒呢?你我无冤无仇的,投毒这事很不道德哦,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很多的小生命呢?” “呸!你们这一群禽兽,我杀了你们那是为民除害!” 田虎梗着脖子狂喷,“你们这群山匪都该死,什么无冤无仇,我呸!你们残害了我妻儿,我杀了你们为我妻儿报仇有什么错!你们就是该死,我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嘬嘬嘬。 好悲惨的故事,好血腥的手段。 “我们不是山匪” 魏钰眨眨眼,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不是山匪? 田虎一下嘎住了,张着嘴看魏钰。 魏钰合手,神色悲悯,“实在不好意思,虽然你说的这些都情有可原,我也感同身受,如你说的那类山匪确实罪该万死,你要报仇,我肯定是举双手赞同,甚至有可能的话,我会把你的仇人带到你面前,让你亲自解决。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 魏钰微笑,“我们不是山匪哦。” “你看看,仔细看看,就我这样的人,会是你说的山匪吗?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觉得我像吗!” 魏钰后退一步,摊开手,转个身,让对方好好看。 像吗? 貌似,确实不太像。 “但外面那群人像啊!”田虎还在挣扎。 魏钰点头赞同,“哦,这个你说对了,外面那些人呢,很多以前确实都是山匪,不过在我的宽容劝导下呢,他们已经走上了正轨,洗心革面不再干山匪了!” 魏钰眨眼看他,“你别看我年纪小,但你要知道,这世道不缺少年英才,今天是你走运,让你亲眼看到了,出去可不要跟别人乱说哦。” 田虎:“……”bigétν 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田虎沉默了。 不过他沉默了,作为一个公道人,魏钰自己还是有话说的。 他问田虎,“你要找谁报仇?如今这方圆三十里的山匪都成了我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你将仇人说出来,我必定不偏袒对方,还你一个公道!” 这话让田虎有些不敢置信。 他怔怔地望着魏钰,不相信对方真的会给他主持公道。 他这不信魏钰也懒得解释,光说不做假把式,看做的吧。 “你就说吧,要是不认识当初那些山匪,那也成,你直接告诉我是在哪一带出的事,我把在那一片的山匪都找出来,让你一一辨认可好?” 田虎沉默了片刻,陡然抬头。 “好,我说!” 田虎说了个地名,听到这地名儿后,魏钰一脸问号。 妈耶,他这出事地跟牛头山就是天南地北好吗! 不去那里报仇,居然跑到牛头山上下毒。 真就是报复社会无差别攻击呗? 这法律意识太浅薄了! 虽然是无差别攻击,但魏钰必须得承认,这地儿,之前方生是带人剿过的,没死的那些山匪也确实都被当成俘虏带了回来,所以对方也不算报复错。 魏钰将这事交给了丁发财去办。 第110章 手刃仇人 在之前人员管理的时候,俘虏就被护卫们用表格法都登记过。 什么名儿,多大,长相特征,曾经哪个寨子,祖籍多少……记得比官府登记的还要清楚。 丁发财要找人,只需拿登记簿瞅一眼。 是以一个时辰后,田虎要找的那片山匪就全被拎了出来。 他认人的时候,魏钰就站一旁跟他八哥一同看着。 二人看着田虎对着人一个个仔细辨认,看着他对着仇人撕咬、拳打脚踢,看着他报完仇后失声痛哭…… 整个营寨中的人都沉默不语了。 无论是找人开始,还是被各自的队长叫到营寨看着,他们开始不清楚真相,但在田虎的哭诉中,听着听着,一群人便回忆起了从前。 没有人是愿意天生做山匪的。 能有安稳日子过,谁愿意做跟官府对着干的活儿呢? 在场大多数的人曾经都是良民,都是为求自保被逼着上山做匪! 他们是抢劫,但却甚少伤人杀人,如田虎仇人一样的,终究是少数。 八皇子摇头,“我是越发觉得这郭修可恨了。” 都不说子不教,父之过,世人常把官员称为父母官。 郭修作为一郡最高长官,将济郡治理得乌烟瘴气,养了那么多的山匪引做豺狼,害得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济郡能有如今这副局面,田虎的亲人能遭受那般委屈,可以说全是郭修乃至整个济郡官场的错! 魏钰望着寨子里的人,淡然颔首,“是可恨,所以我们这不是来了吗?” 就像是电视剧里拍的那样,在每个案件的后面,警察总是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姗姗来迟,显得官方机构很多余,所以经常被观众们批“马后炮”、“无用”。 但其实官方并不是那么没用的。 能在电视剧里显得多余,其实是编剧设计如此,为了凸显主人公的有用。 官方再无用,那也是官方! 是真正的权利公信机构,是给天下百姓一个陈述冤情的神圣之地。 “公道自在人心,正义虽迟必到。生而为人,即便是皇上,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我们无法左右一件事的好坏,但当我们有能力时,至少可以将公道还给需要的人。” 八皇子微怔。 魏钰笑了笑,转头去看八皇子,“若非我们来了,田虎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为自己报仇,往日之事不可追,与其纠结前因对错,不如执着眼下,帮助百姓平反冤情,所以八哥,你真的不必介怀。” 八皇子沉默了会儿,突然道:“你收拢的这些山匪,从前我不管,但后面必须得把人查清楚才行,那些烧杀劫掠、欺凌他人的万不能放过就是。” 魏钰眨眼,“哦,好啊,不过这事不如八哥自己来负责吧?” 八皇子愣了下。 他,他来? “我可没管过兵!”八皇子下意识否决。 “咦。” 魏钰揶揄地瞅他,“八哥你也太高看他们了吧,不过一群山匪而已,哪算得上是兵,你把他们当成自家府上的护卫管就是了。正好,咱们这土匪军还没定规矩呢,不如八哥你来定?” 待山寨里一个多月,一直都是悠闲度日的八皇子犹豫了。 虽然九弟说的像是这群土匪没什么用,但上千人,后面也许还会再加,就这么多的人,如何不算是一支军队? 哪个男儿能拒绝管理一支军队的诱惑呢? 至少八皇子不能。 他心里痒痒,想应下,但又担心自己没领过兵,恐会做不好,到时后面误了九弟的事,所有踌躇半天也没个决定。 魏钰知道他八哥的毛病。 这要不第一时间否认,那心里头潜意识就是要拿下。 所以魏钰也不跟八皇子磨叽,直接让方生过来,让他把手头的工作跟八皇子交接一下。 “八哥,你也知道的,方生是我贴身护卫,他要不在我身边保护我,我这夜晚睡觉都睡不好,老觉得有鬼挠我脚底板。” 八皇子:…… 魏钰叹气,“所以您行行好,心疼心疼我这个弟弟,把方生的工作接过去,啊?” 这一个多月来,方生一直都是担任土匪军的总教头,管理着上下事,事情之多,害得方生脸都瘦了一个度。 知道魏钰是故意这么说,八皇子瞅他一眼,按捺住心头的跃跃欲试,终究是矜持地点点头。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应下吧。” 傲娇! 魏钰让八皇子自己带着方生去别地儿交接工作,他则是回了房,顺便让丁发财将田虎带过来。 田虎进来的时候,魏钰瞅了他一眼。 黑瘦的汉子浑身狼狈,眼圈通红,之前还是一身愤世嫉俗的报社气质,如今再看,却是浑身卸了重担一般,狼狈,但轻松释然。 魏钰问他,“让你报了仇,你如今可信我了?” 田虎笑了声,却摇头,“不信,你们这么多人,死上一两个也亏不了什么,做山匪的,都狡猾。”biqμgètν 哦,还是个犟种。 魏钰点头,“好吧,既然你不信,那我也不多说,反正说再多你依旧是不行,不如我们看做的吧?” 田虎疑惑看他。 魏钰指了下旁边的丁发财:“他同我说,你是个细作苗子,若是我让你去别的地方打探山匪情况,你可愿意?” 田虎盯着他看了两眼,匪夷所思地冷笑起来,“我凭何要去?” “因为你恨山匪。” 魏钰看着他,“你的亲人被山匪残害,你那般的痛恨仇人,恨到无差别报复每一个山匪,如今能有一个剿匪的机会,你凭何要拒绝呢?” 田虎:“……我已经报了仇。” 魏钰:“但是还有如你一样的人没有。” 田虎沉默了。 魏钰微笑,“你很幸运,遇上了我这样的好人,不仅不怪你鲁莽之举,甚至还给了机会让你亲自手刃仇人,但这济郡跟你一样遭遇的人可不会有,所以,你真的忍心吗?” 田虎这会更沉默了。 魏钰看着他垂在裤边的手紧握成拳,清楚地感受他内心的挣扎与不忍…… 最后,选择了认命。 田虎深吸一口气,抬头定定地看着魏钰。 “你说得对,能有机会多杀一个山匪,我不应该拒绝的。” 第111章 传言 魏钰对田虎的回答很满意。 “你能想通真的是皆大欢喜。” 这是个有点ptsd迹象的犟种,说再多也不如直接做的。 所以魏钰指着丁发财对田虎道:“后面你就跟着他吧,他会教你如何做一个优秀的细作,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不顾你的安危,送你去死什么的,毕竟我是一个守法公民,害人的事,咱们可不做哦。” 守法不守法的先不说,田虎走之前最后看了眼魏钰,那一眼很是纠结。 因为田虎忍住了一句话没对魏钰说,那就是—— 他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小小年纪这般不要脸的人! - 兹阳县,这两天最大的消息就是:丁家粮铺去牛头山送粮的人,最后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因为太过惊奇,凡是那日送粮的人,几乎都被好事者问过问题。 什么“牛头山什么情况”,“外面的山匪呢”,“你们有没有遇上山匪”等等。 凡是送过粮的人对于这些问题都没有隐瞒,甚至当做一种吹嘘自身的资本,对牛头山的情况大说特说! 譬如—— “牛头山上的人其实都是山匪,但看起来有点像官爷……” “城外如今很安全,出去一趟出不了意外……” “山匪都被牛头山的大当家给管住了,那大当家身长八尺,三头六臂,很是威武,山匪们都不敢反抗……” 底层劳动人民的吹嘘嘛,大话那是张口就来。 明明就不清楚牛头山的情况,只在运粮时听到有人说了几句大当家什么的,就开始凭戏文里讲的那样信口胡诌。bigétν 问得多,传的广, 没过多久,兹阳县城中的人就都听说了那些传言。 前几天跟魏钰称兄道弟的酒楼掌柜也是。 掌柜很惊讶。 原来那日王小兄弟说的话竟是真的吗? 城外的山匪居然真的都被人给收服?! 掌柜当初本来还在为魏钰的话感到纠结,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城外看看,结果就听到了丁家粮铺要去牛头山送粮的消息。biqμgètν 才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城外看情况呢,转头别人就把这事给做了,去的还是牛头山! 这不用自己费事就能得到结果的情况,掌柜自然是愿意等人回来,听了消息后再做打算的。 但现在这听了的消息吧。 掌柜纠结了。 这王小兄弟不是说侠士心地善良,俊朗非凡,文成武就,当属世间一等英才的吗? 怎么跟送粮人说的话不一样啊! 所以到底是一等英才,还是三头六臂啊? - 听了消息的不止兹阳县百姓,还有县衙的人。 兹阳县令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在兹阳县任官三届,也就是九年。 在大魏做地方官,那都是三年一换任的,能换任的前提是看政绩。 政绩好,那妥妥的高升;政绩一般,有可能升,有可能继续担任原职;政绩不好,呵,别说做原职了,没给你撤职受罚就算不错了。 可以说一个县令在地方上做了九年,那要么就是政绩一般不起眼,要么就是背后没人给不了高升,要么就是得罪了上官。 而兹阳县县令胡勇的情况嘛。 他是第四种。 ——跟着上官一起同流合污不愿意离开的。 这两个多月来,因为齐淩山匪突然暴起反抗、郡守为此大发雷霆的事,胡勇很是担惊受怕。 他一面担心兹阳这边的山匪也会效仿齐淩,自己这县令会被山匪们攻城给害了,一面担心郡守迁怒自己,给自己派了什么剿匪的任务…… 两个多月,胡勇因为担心这担心那,过得很是战战兢兢。 他本就不是一个多么胆大的人,多年来在地方上担任县令,钱财腐蚀了他的内心,却没有撑大他那颗能担事的胆。 应对上官,他还能虚伪以蛇,但面对凶残的山匪,胡勇只会派底下人出马。 而一个县衙总共就那么点人,除开文员,稍微能打点的衙役也就三十多个。 在听说了齐淩的事后,胡勇为防万一,早早地就派了人在城门口巡逻,就是要时刻关注城外山匪的动静。 本来这么久没听到动静,胡勇都开始放下心了的。 可惜,是祸躲不过。 城外的山匪是没有攻城,但他们居然都团结起来成为一体了! 在听说了城中的传言后,胡勇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自家夫人。 “夫人!大事不好了啊夫人!” 气派的县令府,地都是青砖铺的,沿路的花草树木不是名品就是价格昂贵。 胡勇一路直奔夫人常在的书楼,推开大门就上了二楼,然后在窗户边找到了正在看书的夫人。 胡勇着急忙慌地走过去,对那青衣典雅的妇人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啊!城外那群山匪居然都在牛头山安营扎寨了!” 妇人手捧一本书,听到动静连头都没抬一下。 胡勇也不在意她的冷漠,只白着脸径自低头诉说自己的恐慌。 “从前不过是不成气候的一群游兵散将,如今这群山匪不知何时居然集结在了一起,在牛头山安营扎寨,前几日还在丁家粮铺买了上万斤的粮……这情形,他们莫不是要来攻城!” 胡勇焦急地看向妇人,“这可怎么办啊夫人!你可有什么好主意,快点说说!若不能应对,咱们这得赶紧收拾行李逃啊!” 说到逃,妇人终于动了。 她抬头,冷淡地扫了眼胡勇,“朝廷命官,不战而逃,你想被流放?” 妇人的面容约莫三十来岁,眉目清雅,身上带着一股文人清贵的书卷气。 胡勇着急,“哎呀夫人你这不是说笑吗,人命关天,若晚一步,等他们攻进来咱们就走不了啊!” 妇人看着胡勇,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讥讽。 她起身,朝着一排排走去,“不过一群山匪,哪怕集结在一起,闭了城就是,你以为他们能有攻城利器?” “可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胡勇想到了齐淩,“你看看齐淩,那儿都闭城两个月了,山匪一直围堵着,这要是在围上几个月,城中人都得饿死啊!” 第112章 送信 不同于胡勇的惊慌失措,胡夫人从始至终都很冷静。 她站在书架前,一边听着胡勇在耳边絮叨,一边整理着书册,神色从容。 这样的态度很容易感染他人,胡勇说着说着,便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虽然还是紧蹙着眉头,但言语却不似开始那般慌乱了。 胡勇:“夫人啊,你快别摆弄那些书了,如今的情形,你可快些想个办法出来吧。” “你就这么确信外面的人会攻城?”胡夫人反问了回去。 胡勇被这一问弄得有些犹豫,“倒是不曾听说过……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夫人你比我有主意,只要你说如今该怎么办,那我就怎么办!” 胡夫人捧着书偏过了头去。 背对着胡勇,夫人眉眼讥诮之色尽显,毫不掩饰对身后之人的嫌恶。 她往书架深处走去,边走边道:“知彼知己,胜乃不殆。你连城外的情况都不知道,就说要逃,如若后面风平浪静,届时你可想好该如何向郭大人交代?” 官员擅离职守,被朝廷知道,那就是抄家流放的死罪。 但有句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 在济郡,郭修就是这儿的土皇帝,往下所有的官员动静,那都是被对方给牢牢把控的。 胡勇若是逃了,朝廷也许不会知道,但郭修却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若能讨了郭修的欢心,说不定对方还会帮其隐瞒犯罪证据! 对于逃走后要如何向郭大人交代这个问题,胡勇其实根本就没想。 他人都快要没命了,谁还管交代不交代的事啊! 要命还在,那理由啥的之后再想也不迟啊! 不过夫人说的也有道理,能不惹郭大人的眼,就最好还是再稳妥些。 胡勇想了下,“那我现在就给郭大人送封信?把这的情况向大人说明了,让大人派兵过来?” 在大魏,其实是兵权分离的,郭修是郡守,一郡最高执政官,但兵马却归郡尉管理。 二者的关系,算得上是郡尉辅佐于郡守。 而郭修与济郡郡尉的关系,不用多说,都是一丘之貉。 毕竟要是郡尉真管事,这济郡的山匪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猖狂了。 兹阳县兵力不济,真打起来压根就不是山匪的对手,胡勇书信于郭修,就是希望郭修能让郡尉派兵过来,这样他就好甩了个担子。 遇事不决找上官求助,这法子很对。 只不过胡夫人却不乐意。 她转身,看向胡勇,“送信?你想让郭大人觉得你是个担不了事的废物?” 胡勇皱眉,“夫人这话是何意?难道你觉得不应该送信?” “夫君从前可受郭大人信重?” 胡勇默默皱紧眉头。 胡夫人脸上露出了一抹淡笑,“郭大人疑心重,除了自己身边的人,也就合阳县令被他看在眼里。齐淩县令无用,逼反了山匪,连累合阳、岭北二县亦困于其中。如今眼下时机正好,郭大人器重的人不中用了,若是夫君能将城外的事处理好,岂不就是一个在郭大人面前彰显才能的机会?” 如何讨好上官是门学问。 将上官讨好了,那后续的资源也就源源不断了。 胡勇眼睛一亮,复又觉得为难起来,“可城外山匪那般多,我这该如何做才是呢?” 胡夫人的目光在他沉思的脸上游移了两秒,“夫君如今最该做的,就是派人去牛头山查探情况。” “这个是自然的,可我派谁去呢?” 胡夫人:“……丁家粮铺的活计。” 胡勇顿时恍然。 “哦,对对对!丁家粮铺,下人说过丁家粮铺今日只送了一半粮来着!” 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胡勇一拍手,惊喜万分地上前,一把握住胡夫人的手,十分欣慰道:“夫人才智,实乃我军师也。” 胡夫人淡淡笑着,垂眸,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又走向书架,“大人还是快点去办正事吧,等查探完牛头山的情况,我们才好继续往下。” 胡勇连连点头,“是极,是极,夫人说得对,我现在就去办。” 说完,胡勇就下了书楼。 等到胡勇离开书楼后,胡夫人这才从出现在书楼的窗口上。 有婢女端着水盆和白巾出现在胡夫人身后,询问她是否要立刻净手。 望着胡勇的身影逐渐消失,胡夫人转身,就着侍女端着的水盆开始洗手。 洗完后,胡夫人拿着白巾擦手,边擦边道:“我等会儿会写封信,你拿着这封信去丁家粮铺,给那掌柜的,让他下次送粮时交给牛头山的管事人,明白吗?” “明白了,小姐。” - 丁掌柜的第二次送粮,是在第二天。 这一回生,二回熟的,运粮的活计这次都不担心会在城外受到伤害,所以一路都很放松。 只除了丁掌柜本人。 他怀里揣着县令夫人的信,心里那叫一个忐忑紧张。 本来运粮这事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的,但谁叫县令夫人有事托他办呢!还不允许他告诉其他人,只让他在只有他和牛头山管事两个人在的时候交信。 这工作有点超纲了,要不是让他交信的人是县令夫人,丁掌柜是说什么也不干的! 多吓人啊。 虽然那个悦来楼的齐掌柜说,牛头山如今是啥啥啥的侠士在做主,山匪们都改邪归正了……但那些人从前也是山匪啊! 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弱男子,拿什么跟人家山匪拼哦。 县令夫人真难为人,就不能派个官爷上山送信吗! 丁掌柜一路委委屈屈,战战兢兢,一直到了牛头山,亲眼看到山上的情况,又确定了好一会儿后,这才相信山匪们是真的被人给管住了。 因着先前只是付定金,尾款还没给,所以丁掌柜找了那个负责搬粮的人问。 丁掌柜:“这位小哥,粮食都已运过来了,不知这钱?” 被抓住问的丁发财:…… 穷嗖嗖的护卫不配有钱,他带着丁掌柜去找自家有钱的殿下。 有钱的殿下正翘着腿躺树下看小说,听到动静,定眼一瞧就看到了谄媚殷勤的丁掌柜。 魏钰:? 啧,这种看到财神爷的眼神。 第113章 想好了再回答 魏钰还记得自己买粮没付尾款的事。 一看到丁掌柜,他就知道这是要账的上门了。 不过钱没在身上,所以魏钰让发财去找小安子拿钱。 丁发财一走,周围明面上就没人了,因为人都在暗处,而丁掌柜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这都不要紧,瞧着没人了,丁掌柜赶紧从怀里掏出了胡夫人给他的信。 “小公子啊,这是昨日县令夫人让我交给你的信。” 哈? 魏钰一愣,“县令夫人的信?” “对,就是县令夫人的信,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送信的人只让我交给牛头山管事的。”biqμgètν 确定是县令夫人,不是县令? 魏钰有点好奇,伸手便接过了那封信。 信封有点厚,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是个白封。 魏钰不在意丁掌柜还在,直接便拆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纸。 差不多五六张信纸,他摊开一看,首先注意到的便是上面那一手好字。 字迹飘逸大气,毫无女子该有的小意温柔。 这很难不让魏钰怀疑是县令写的。 不过这种念头,在看完信纸内容后,魏钰便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因为这写信人确实是个女子,而且身份还是县令夫人! 毕竟不会有什么人能知道县令如此多的秘密,而且还十分坦然地表示自己厌恶乃至恨兹阳县令,愿意能跟牛头山结盟,甘愿做间谍,期待他们能攻城杀了县令的! 这县令夫人是个什么神助攻?! 信纸信息量有点大,魏钰看完都有些懵。 他眨眨眼,突然抬头看丁掌柜,问道:“知道你们县令夫人是个什么人?” 啊? 丁掌柜愣了下,干干一笑,“这,县令夫人的事,我……” “想好再回答。” 被堵了的丁掌柜:…… 魏钰微笑看他,“丁掌柜想来不是个蠢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咱们看场合而定,不必为难自己。” 话音刚落,丁掌柜眼睁睁就看着几个人哗哗从周围树上跳下来。 然后,齐齐盯着他。 丁掌柜:实不相瞒,你现在就在为难他。 这简直就是死亡视线! 丁掌柜吸了口气,硬生生在脸上挤出一个官方微笑,“其实,如今的县令夫人啊,我们城中的人都知道,她是沅阳县的人,七年前嫁给了县太爷做续弦,平素也不爱出府,城里有什么宴会,基本上也不出席的,不过听说她很爱看书!” 沅阳县的人,续弦,不爱出府,爱看书…… 魏钰若有所思,又问了县令如今年岁。 丁掌柜:“县太爷已是知天命的年岁了。” 哦,五十多的糟老头子。 魏钰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信纸。 大魏女子出嫁大多在十七、八岁左右,一个七年前嫁给他人做续弦的女子,怎么看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 所以,二十多配五十多? 啧。 古时女子嫁人宛若投胎,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嫁给一个能做爹的人做续弦啊! 难怪县令夫人都迫不及待地写信搞背刺了。 虽是这么想,但魏钰抖着手上的信纸,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怎么看都是个才女,可惜却被困在了后宅。 魏钰又问了丁掌柜一些关于县令和县令夫人的事。 可惜,丁掌柜对这些事也了解的不多,能给魏钰的信息有限。ъitv 毕竟官民就是两个阶级,寻常百姓连小吏都不敢议论,都别提是县令了,能知道的基本都是一些小道消息,或者是大伙儿都知道的普遍消息。 等到丁发财拿了尾款过来,付完钱后,魏钰又提醒了丁掌柜。 “回去后,若有人问起牛头山的事,丁掌柜可要想清楚在回答哦。” 丁掌柜人都麻了。 什么回答不回答的! 他对于今天的事,谁来问都不想回答! - 送粮的人都回去后,魏钰带着信去找了八皇子。 八皇子正在屋里给土匪军制定规矩,等看完魏钰递过来的信纸后,他震惊了。 “这是兹阳县令的夫人递来的?” 魏钰:“是啊,震惊吧,想不到这还有个大义灭亲的吧?” 八皇子捧着信纸反复翻看,“她图什么啊!就因为恨县令?恨的理由呢?她一个妇人,就这么递信过来,也不怕我们到时候攻城将她也给杀了?” 八皇子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魏钰看了他一眼。 时下人讲究夫妻一体,出嫁从夫,可不会管什么年纪登对不登对,既然女子嫁了人,那就得无条件服从丈夫的话。 搞背刺,大义灭亲什么的,即便人们能理解,甚至是既得利益者,但也不会选择去体谅,甚至还会在尘埃落定后选择唾骂轻视。 而魏钰。 不好意思,他是个正常男人,现代化义务教育刻在骨子里呢。 “我的好八哥,难道你就只看到了这点?你就不觉得这县令夫人的字写得特别好吗?” 魏钰俯身,从他手中抽出了信纸,将其放在高空,然后点头表示赞赏。 “她是个才女,我确定。” 而有才之人,在他这儿都能得到一视同仁的重用! 字如其人,八皇子也不否认这一点,“是又如何,但她到底是县令夫人,你就不怕其中有诈?” 八皇子自然知道这封信的重要性,若是为真,他们就可以通过县令夫人获取县令的每一个指令,从而掌握整个兹阳县。 甚至于,他们还能假做县令手笔联系郭修,以此获得更多的消息! 魏钰一笑:“怕什么,想知道是不是有诈,派人过去见一面不就知道了!”biqμgètν 魏钰是个说做就做的人。 当晚,他就派了乙十三去县令府探情况。 然后次日晚上,他让摸清楚情况的乙十三,带着他给县令夫人的信,悄咪咪摸进书楼,放在了对方的书桌上。 于是,等到后日一早,胡夫人便在书桌上的砚台下,看到了一封信。 胡夫人很惊讶。 在看到信的那一刻,她即便没有拆开,也已经猜到了是谁送来的。 打开信封之后,胡夫人看着里面空白的信纸,突然就笑了。 不知何时送来的一封信,既是对方展示给她看的能力,也是在无声地肯定。 这结盟,成了。 第114章 军师 魏钰跟胡夫人自打结了盟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面。 虽然互相都不知道面目,但他们却用书信的方式,相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譬如魏钰拿到了县令这些年的罪证,对方跟郭修通信的一些复刻版,以及兹阳县的布局图,而胡夫人则是什么都不要,只说他们能弄死县令就是对她最好的报酬…… 对此,魏钰只能说他恐女症又犯了。 而自从有了胡夫人做内应后,魏钰如今要想知道济郡各地的情况,那也几乎是手到擒来的事。 虽然胡勇这个县令做的不怎样,但人家到底是一县父母官,消息来源是官方正版,可比乙十三这个到处打探的消息贩子可信度高。biqμgètν 魏钰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了解到了齐淩如今的具体情况。 牛头山上,八皇子和魏钰齐坐于一室。 八皇子正在看胡夫人送来的最新情报,看完后,他对于齐淩县很是匪夷所思。 “这齐淩一个小县,封城都快三个月了,他们还有粮?” 一个城市的粮草储备往往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城池的粮仓中,另一部分在城外。 古代大城必有粮仓,像调节粮价、储粮备荒以供应官民粮食需求设置的常平仓,一般就设在州府。 但这说的都是大城,至于小城,城内用来住的地方都不够了,哪还有地方建立大型粮仓,就算有,那也都是很小型的,粮食都储存在城外。 整个济郡,有点大城样子的也就郡城沅阳了,所以齐淩县能闭城近三个月,真的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八皇子问魏钰:“齐淩的事,你怎么看?” 被问及的魏钰正在嗑瓜子。 他对于齐淩封城,合阳、岭北二县深陷匪患这事吧,看法就是——没有看法。 “八哥,您就不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魏钰提醒他,“二哥啊,咱们二哥来到济郡,差不多也就三个多月吧?你就没点儿想法?” 八皇子斜眼瞅他,“你想说齐淩的事是二哥动的手脚?”魏钰没说话,只摊了摊手。 事情太巧合,他没办法不这么怀疑。 再说二哥本来就是带着整治任务来的啊! 二皇子来济郡做什么,魏钰早在到了济郡后,就同他八哥通过气了。 毕竟来都来了,不搞点事说不过去,既然都要做搞事小能手了,那肯定就得把计划给同谋说说是吧? 不然惹祸了,他都不好甩锅给他八哥…… 八皇子想了下,觉得二哥在齐淩县的可能性中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要说山匪围城是二哥的手笔,那我信,但要说二哥如今在齐淩县中,那我就不信了。” 嗯,推测得很好。 魏钰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他二哥那样一个立志要做储君的聪明人,确实不可能只身犯险,尤其对方身边还有一文一武看着,就更不可能会呆在齐淩那地儿了。 万一城真的被破,山匪杀进去,就算保护的人多也难保不会出意外。 二哥那人…… 魏钰砸吧了下嘴,肯定道:“我觉得,二哥肯定就在齐淩城外某个地方猫着!” 是不是猫着呢? 答案还真的被魏钰给说对了。 齐淩城外,某个山头上的营寨中,一群排得上号的山匪头子,正坐在大帐中,巴巴望着坐在左侧上首的一笑面青年。 坐在正中央,身形高壮的男人,是山匪中的老大,叫牛三。 牛三同样望着右手边的青年,明明一脸粗犷,但说话却是轻声细语,多有讨好之意。 “军师啊,如今咱们依您的吩咐,只围城,不攻城,就硬耗着他们!这都快仨月了,这几日晚上,咱们的人抓了好多偷溜出来的,都说城里快没粮了!您说,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啊?”ъitv 军师:“大当家可是急了?” 牛三示好一笑,“这也不光我一个人急啊,其他弟兄们都挺急的!你说咱们这都围了仨月,还把这附近的粮仓给占了,这要是闹大了,朝廷派兵来缴,咱们这……” 军师笑看着他,“大当家且放心,朝廷不会知晓的,毕竟,这比你更怕闹大的,可是咱们的郭大人啊。” 牛三搓手,附和点头,“对对对,军师说得对……可我们这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啊!咱们也就三千多人,这要郡尉派兵过来,咱们不就死定了吗!” 牛三的话就像是个开关,下面的人也开始附和起来。 “是啊军师,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啊,弟兄们都等不及了!” “这城里的人都是些软蛋,老子随手拿刀吓唬几句就全招了,他们现在又没得粮了,现在攻城能攻得下来!” “要俺说,今晚就动手得了!” “……” 一个个七嘴八舌说着,内容核心完全一致。 这是有备而来啊。ъitv 军师嘴角的笑意不改,只端起茶杯低头细细品起了茶。 牛三见状,不由给了其他人一个眼色。 一伙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牛三前身微俯,继续好言同军师道:“军师,您也看到了,弟兄们是真的都等不及了,就算我是他们的老大,那也做不了所有人的主不是?” “大当家联系上合阳、岭北二县的山匪了吗?”军师突然问道。 牛三微愣,“这,联系上了啊,不过只联系上了合阳的,岭北那边的主事,听说被人给杀了,回来的弟兄说,那边如今正乱着,谁都不服谁,都想做大当家来着。” 虽然不清楚军师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牛三知道军师肯定有他的理由。 果然,牛三说完后,就听到军师又问他。 “大当家想好攻城完后,弟兄们该怎么办吗?” 这话牛三立刻就能回答。 “那当然是把城里的金银珠宝都给带上山来,再给弟兄们找几个美娇妻啊,咱们占着这附近的山头,把持着粮仓和官道,只要郡尉不来,咱们就是这儿的山大王,县令老儿也拿我们没办法!” 牛三的话引起了一干山匪的共鸣,纷纷嚷着不错,就是这样。 军师笑了笑。 “大当家可知道,为何我们围城三月,郡尉却一直没来吗?” 第115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郡尉和郡守一样,住的地方都在郡城,也就是沅阳。 而兵营也多驻扎在沅阳城外。 沅阳到齐淩,距离大致在三百公里,排除消息传过去需要的时间,兵马若是压过来,时间也差不多是在半月。 加在一起,大概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而齐淩被围城的时间却几近三个月。 这中间差着那么长的时间,郡尉没来的原因,是什么? “众所周知,咱们郭大人喜欢勾连山匪,这件事若是被皇帝知道,那郭大人妥妥的要掉脑袋。” 军师笑着替众人解惑,“如今济郡的山匪乱了,但好在只乱了三县,这对于掌管整个济郡的郭大人而言,还处于能解决的范围,所以郭大人若是不想掉脑袋,那就只需要把乱了的地方给整治好。” 说着,军师一顿,看向牛三,“说句不好听的,从前咱们做山匪的,那都是郭大人手下的一条狗,指哪打哪儿,如今狗不听话了,大当家,你说若你是这主人,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把狗杀了啊! 不过这件事早在当初跟官府闹翻的时候,牛三就已经知道,他不是很明白军师为何要提醒这事。 军师笑笑,“对于郭大人而言,这狗,还有其他人愿意做呢。” 哈? 牛三更迷糊了。 还有狗? “军师,是在指其他山匪?” 军师收敛了笑意,“……不,我说的是齐淩县令。” “哦——” 牛三这才恍然大悟,猛然大笑起来,“对对,军师说的有道理,那县令跟咱们可不就是一样的嘛,都得听郭大人的话,指哪儿打哪儿,也是狗,哈哈哈……” 大概是觉得将县令比作跟自己一样的狗是一件很得意的事,帐子里的一群山匪都哄然大笑起来。 “头回知道县令老儿也跟咱们一样啊。” “嗐,县令算个啥,在大官面前儿不都跟咱们一样么!” “就是啊。” 真是一群……庸碌粗俗之辈啊。 军师坐在位子上,望着一群山匪笑而不语,端的是一派高风亮节、智珠在握的高人模样。 若是此刻让魏钰过来,见到对方那绝逼要大呼一声“卧槽”。 因为这被山匪们叫军师的,可不得是他二哥嘛!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哥俩都打着深入敌方阵营,从内部瓦解敌人势力的主意! 一群没啥文化只知道莽的山匪,二皇子打入敌人内部,搁山上已经一个多月了,每天应付着这么些人,人都感觉无欲无求了不少。 主要是山匪们直来直去、随心所欲地莽惯了,不是想这么的,就是想那么的,每一个人的要求是那么的很刑! 二皇子的神经被撩拨了这么久,不佛都不行。 笑够了,间歇性聪明的牛三有点懂二皇子的意思了。 “军师,你说咱们和县令在郭大人眼中都是狗,若狗不听话了,那做主人的,肯定就要把狗给杀了,所以……” 牛三皱着眉,望向二皇子的一张脸很是严肃,“郭大人这是要把咱们和县令都给杀了?!” 二皇子笑看着他,纠正道:“不,郭大人是想让咱们和县令,自相残杀。” 牛三:! “好狠毒的心思啊!” 想明白的牛三一下站了起来,怒骂起了郭修的阴谋,“难怪那郡尉不派兵过来,原来是打着让我们自相残杀的主意?我呸!这郭修真是不要脸至极,剿匪不自己来,居然还指着别人来?那县太爷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他居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去死?真是不要脸!” 二皇子:……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这牛三究竟是哪边的了。 山匪们怒斥着郭修不要脸的阴谋,说着说着,牛三便一脸愧疚地看向了二皇子。 “多亏军师提点啊!若非有军师在,咱们恐怕真就鲁莽攻城了,倒时跟县令两败俱伤,中了那郭修的计就晚了啊!” 越是想,牛三心头便越是后怕。 作为老大,对于自家弟兄们的德性,牛三那是再了解不过的。 攻城不易,即便城内没了粮,里面的人都饿得不行没有力气,他们要想攻破城门也非易事,而攻城过程中势必有伤亡,弟兄们花了大力气攻城,最后进去肯定不会安分。 抢啊,烧啊,杀啊……都是常见事,城内最后会是个什么情况,牛三自己都讲不好。 所以,相互残杀,两败俱伤什么的,真的很贴切。 二皇子欣慰点头,“无事,都是为了寨子着想,大当家能明白就好。” “明白明白。” 牛三连连点头,然后又突然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攻城呢?” 说了半天就是想让他放弃攻城念头的二皇子:…… 白瞎了那么多口水! 二皇子默默吸了口气,一脸高深莫测地笑道:“自然是,等到城内山穷水尽,自愿开城门迎我们进去的时候了。” 牛三懂了,“军师说得对!到那时我们就能,能,能不用花一个兵就赢了对吧?” 二皇子:“……是不费一兵一卒。” 马德智障! - 又一次安抚好山匪,二皇子心力交瘁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他才坐下没多久,窗子就被人轻轻敲响了三下。 “进来。” 窗子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人影从外面快速溜了进来。 来人身手灵敏,还没落地就顺手将窗子给关上了。 瞅见进来的人是杜如林,二皇子疑惑地皱起眉,“你怎么回来了?前几日不是说去沅阳城吗?” 杜如林眉头紧蹙,“殿下,我在路上听到了一点消息,特意回来同您禀报的。” “什么消息?” “兹阳县那边也出现异动了!”ъitv 嗯? 二皇子微愣,赶紧问道:“是何异动?” 杜如林道:“听说兹阳县城外的山匪都被一侠士给收服了,那些山匪如今在那侠士的管辖下,半点恶行都不做不说,还十分热衷帮过往行人解决麻烦,说是做什么好人好事,因是驻扎在什么牛头山,因此被人称为牛头军,而且……” 杜如林一顿,脸色有些古怪起来,“而且听说他们如今正朝着岭北县去了。” 第116章 真正的放肆 朝着岭北县前进这个事吧,其实真不能怪魏钰。 毕竟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让修完寨子无事可做的山匪们去做好人好事,结果就因为效果太突出,居然让兹阳县那些对山匪改过自新一事而半信半疑的人,都开始另眼相看起来! 另眼相看也就算了,这消息不知咋的还流向了隔壁的岭北县,惹得饱受匪患困扰的岭北县村民,居然自发地派人过来拜山头! 当第一个包袱款款、战战兢兢还提着一筐蛋过来的岭北县村民来到牛头山,请求着他们出面整治岭北县的山匪时,魏钰人都麻了。 请山匪打山匪? 这操作放眼整个山匪界也是很炸裂的好不好! 魏钰第一次知道的时候,都不知道是该说他们牛头军,哦不,强盛集团和平友爱的形象深入人心,还是该说朝廷的公信力太低了。 要知道他这好人好事的命令才发出去才半个月诶! 半个月的时间诶! 也就半个月,百姓们居然宁愿冒险徒步过来,去恳求另一伙山匪帮忙,也不愿找官府…… 啧。 郭修是真该死啊。 其实岭北县的村民们自己不来请,魏钰也是要继续扩大他的“江山”范围的。 毕竟没粮没钱这种事还在后面鞭笞着他。 这种商业不好发展的时候,要学会以战养战呐。 魏钰让方生带着人去岭北县剿匪,本来是奔着发财顺便扩军去的,这事本来没打算往外传的,但到底有人嘴不严,将他们要去岭北县剿匪的事泄露给了兹阳县的百姓。 百姓们知道后的反应,那是有多不可置信,就有多喜极而泣。 本来都还畏惧着对方曾经的山匪身份呢,这冷不丁被侠士给收服后,就从先前人人唾骂的山匪,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剿匪英雄! 别说牛头山的山匪自身了,就连县令胡勇都觉得犹在梦中! 当初胡勇派人混进丁家粮铺运粮的伙计中,本来是想要打探牛头山的情况,最后好确定后面该如何走的。那探查到的结果,自然就是胡勇知道山匪不会攻城,所以他也就没弃城逃走。 甚至因为胡夫人跟魏钰之间的合作,他被胡夫人忽悠成了瘸子,坚信那牛头军会是他得到上官看重的筹码! 因此在魏钰陆续派山匪进城做好人好事的时候,胡勇不仅没有阻拦,还十分欣慰推崇,大力宣扬牛头军已经改过自新,会是他们兹阳县的守卫军…… 话就是这么一说,吹嘘讨好嘛,胡勇是想着把牛头军笼络了再说的。 至于什么守卫军不守卫军的,嘁,反正又没入军籍,嘴上喊喊也就是了。 胡勇想要的是把牛头军跟兹阳县捆绑在一起,最后让牛头军成为他手中的势力。 只要收拢了牛头军,整个他管辖的兹阳县范围,都不会再有山匪作祟! 这样的壮举,试问如今济郡内有谁能做到? 当是他胡勇啊! 他这样的的能才,如今正值用人关键的郭大人难道不会对他另眼相看? 那肯定必须要的啊! 所以。 牛头军,不是他胡勇的敌人,而是友军。 他一定要拉拢牛头军! 胡夫人就是这么吹捧胡勇,把胡勇忽悠成傻子的。 胡勇是那么的坚信不疑自己会成功。 为着自己的大计,他给了牛头军不少的便利,譬如当牛头军进城要买马匹、骡子的时候,他都自掏腰包付了一半的钱!因为要的数量不够,他还特意去信给隔壁的县令,让他们的那边的马贩子带着马过来! 他对牛头军那是满腔的热情啊! 所以当胡勇听说牛头军要离开兹阳,去岭北剿匪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夫人,你不是说这牛头军会是我的吗?怎么他们如今却要去劳什子的岭北剿匪啊!” 在县衙里听到消息后的胡勇,第一时间就冲回了府上找老婆理论。 彼时胡夫人正坐在院子里喝茶。 看着冲进来年过半百的老头,胡夫人目光很是冷漠。biqμgètν 而被牛头军要去岭北剿匪消息冲昏了头的胡勇,却全然没觉得自家夫人有哪里不对。 他自顾自说着,咬牙切齿,“果真是一群泥地里出来的下贱胚子,半点信义都不讲!我对他们那般的掏心窝子,他们买马的钱都是我出的!居然说走就走?连知会我一声都不曾!” “真道是被雁啄瞎了眼!夫人,你说他们这一走,可还会再回来?我这兹阳县眼下看是没了匪患,但保不齐之后还会有别人来啊!” 任凭胡勇说的再多,胡夫人也依旧只是默默喝着茶。 说着说着,没听到一句应和的胡勇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狐疑地看向胡夫人,对上那张冷漠的脸。 “夫人,你为何不说话?” 胡勇觉得有些怪。 他这位夫人惯来是个不爱说话的,这他是早就习惯了的,毕竟只要夫人温柔贤淑,怎么样都好。 胡勇觉得奇怪的,是从前不管他说什么,这女人好好歹也会附和他几句,或者是冲他笑一下。 如现在这般冷着个脸一直不说话的情况,还真就是头一遭! 胡夫人放下杯子,慢慢掀起眼皮,目光从胡勇凸起的腹部,落在他面似靴皮的脸。 胡夫人定定地看了他几眼,突然冷笑了下。 那笑声讽刺,加之胡夫人目光冰冷中又带着浓厚的鄙夷色彩,胡勇在短暂的懵逼之后勃然大怒! “郭雅君,你放肆!” 女子出嫁,冠以夫姓,从此便再不配拥有自己的姓氏。 “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不过你也不配叫,这么多年了,胡夫人这个头衔,我已经听腻了。” 郭雅君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裙。 胡勇瞪大了眼睛,“你,你这贱妇!你怎敢如此同我说话!我乃朝廷命官,你太放肆了!” “放肆?” 胡夫人笑了下。 她从位子上站起来,冷眼看向胡勇,“这就算放肆了?更放肆的事我都做了,本来还想过几天让你见识的,不过既然你都来了,那就让你提前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放肆好了。” 第117章 合适的政客 胡夫人的话,让胡勇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你,你想做什么?”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仰头就高声呐喊起来,“来人啊!给我来人啊!夫人失心疯了,赶快来人把这个贱妇给我捆起来啊!” 县令声音之大,整个院子包括隔壁院子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然而。 没人来。 一个下人都没来。 胡勇慌了,“你,你做了什么!人呢?这府里的人呢!” 郭雅君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越看,眼神便越是讽刺。 胡勇被她这样的态度刺激到了,反正也喊不来人,干脆把心一横,伸出指头就是指责对方。 “我看你真的是失心疯了!郭雅君,我可告诉你,我乃朝廷命官,当初可是郭大人把你亲自送过来的,你要是真对我动手,小心郭大人知道了饶不了你!” 他要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郭雅君直接冷笑起来。 “丁公子,有劳你们了。” 一声丁公子,很明显不是同胡勇说的。 还不等胡勇反应过来,院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伙穿着黑色劲装的人。 胡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们是谁!郭雅君,你居然敢勾结外男!” 看看,这就是胡勇这般的蠢人能想到的东西。 偏偏这样的人都能为官…… 郭雅君唇角微动,望着她待一起七年了的夫君,眼神漠然中又带着鄙夷。 跟蠢人是没什么好说的,多说无益,所以郭雅君也懒得再开口,她朝走过来的丁发财稍稍欠身。 “丁公子,有劳。” 丁发财:“夫人放心。” 郭雅君颔首,“既如此,那我这不争气的夫君,便交由诸位了,多谢。” 丁发财:“……夫人客气。” 郭雅君转身。 离去之时,胡勇的声音就在她身后高喊着。 “郭雅君,你这贱妇给我回来!我命令你给我回来!” “你们想干什么?放肆!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们若敢动我,小心你们的狗命……” “我要杀了你们——” - 书楼里,魏钰突然抬起了头。 他问挂在房梁上的乙十三:“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大放厥词?” 乙十三:“公子,那是县令。” “哦——县令啊。” 魏钰这才想起他们这趟的目的来着,“那没事了。” 嘴上说着没事,然而魏钰却跑到了窗户边,一脸的兴致勃勃,典型乐子人要看热闹的模样。 胡勇的县令府不小,魏钰此刻在书楼二层,反正是只能听到胡勇杀猪一般的呐喊声,而看不见胡勇本人的。 魏钰啧啧摇头,“十三呐,看到没,这就是女人啊,心狠起来都没男人什么事……是个成大事的,不错。”biqμgètν 乙十三:…… 对县令动手这事,其实不是魏钰的主意,是胡夫人自己写信借人,希望他们能帮忙的。 毕竟若按魏钰自己的节奏来,他是打算后面将胡勇跟其他官员一并惩治的。 就像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样,眼下的兹阳也不能没了县令。 尽管这县令做的不怎样,但有县令坐镇,和没有县令坐镇,那根本就是两码事。 至少这县里的事务需要有个人来处理吧? 不巧,胡夫人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她从前是县令夫人,最能接触到县令的一切,脑子好,又胆识过人,胡勇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都会跟她商量,这么些年,她恐怕掺和了不少县令办的政务。 用胡夫人取胡勇代之,这段日子一直在观察她的魏钰是觉得可行的。 而对于胡夫人性别什么的,魏钰并不在乎,他看中的是能力。 一个人只要人品没问题,能给他办事,魏钰觉得就行了啊! 别说女人了,老人小孩要是能用上的,他都会通通给用上好吗! 哎,说白了就是缺人。 人才难求啊! 魏钰在心里哀嚎着,转眼就看到胡夫人朝着书楼走过来的身影。 嗯? 魏钰有点惊讶。 远处县令的声音才没呢,这胡夫人就过来了,看来对方是真的不屑胡勇,半点亲自看胡勇倒霉样子的打算都没有…… 魏钰定定地看着走来的胡夫人,突然笑了下。 这位胡夫人,是真的很适合做一个政客呢。 胡夫人过来的速度不慢,魏钰很快就在书楼等到了对方。 书楼的门被胡夫人身边的婢女推开,胡夫人进来前交代了一声婢女。 “你去院子那边看看吧。” 婢女回了声,“是,小姐。” 一声小姐,魏钰不由抬起了头。 而胡夫人一进来,房间里明面上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胡夫人在魏钰面前站定,突然就给他行了个大礼。 “民女郭雅君,谢过公子出手相助。” 按照眼下魏钰对郭雅君的帮忙,对方行这大礼倒也合适,只不过这态度,却未免过于恭敬了些。ъitv 魏钰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想了想,笑问道:“夫人言重了,我一个山匪,如何当得起夫人这般大礼?” 郭雅君未曾抬头,却是答非所问道:“济郡匪患由来已久,郭修养虎为患,笼络大小官员,相互包庇,整个济郡都是他的一言堂……民女搜集证据多年,为的,就是今日。” 哟。 魏钰惊讶地笑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胡夫人,哦不对,叫胡夫人未免有些侮辱她了,应该要称呼郭姑娘才对! 听这郭姑娘的话,很明显就是早知道了他们朝廷中人的身份啊。 真是聪明啊。 郭雅君:“民女曾到过牛头山,观山中人训练,颇有军中兵士之风,公子身边之人,俱是寻常百姓家不可具,且,寻常山匪不会想到要县令与郭修的书信。” 魏钰斜眼看了眼房梁上的乙十三。 听听,听听,破绽居然这么多,亏你们还是灰卫使出来的呢,做事这么不谨慎,都被人猜出来了! 看懂了眼神的乙十三:…… 殿下这眼神应该给方大人,他就是一个消息贩子嘛! 既然对方已经猜到了,那魏钰也就不隐瞒了。 他让郭雅君起来。 “郭姑娘聪慧,请起,既然大家心知肚明,那我们就坦诚相待好了。” 第118章 我信 一声郭姑娘,唤的郭雅君心神一动。 她在心里喟叹一声。 七年了,除了身边陪嫁过来的碧桃,再没人叫过她一声除胡夫人以外的称呼。 县令夫人这个头衔,于旁的女子许是荣誉、炫耀的资本,但于她而言,这头衔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就是个被人明码标价、随意买卖的廉价货物而已! 过往每一声的胡夫人,对她而言都是屈辱。 郭雅君忍不住想抬头,想仔细看看上首这位小公子的模样,但她最后还是打住了。 不是不想,只是理智在时刻提醒她:礼不可废。 面对权势高位之人,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 郭雅君强迫性的克制理性,落在魏钰眼中,便是越发觉得她这个人十分冷静从容,有种宠辱不惊的淡定。 魏钰暗自点头,示意郭雅君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待对方坐下后,魏钰才问她,“郭姑娘既然早知道我们是朝廷派来的人,为何还要向我们借人绑了县令?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在挑衅朝廷?如你这样的做法,我完全能将你直接下狱,甚至株连你娘家众人。” “公子不会。” 郭雅君眉眼低垂,看似柔软,然说的话十分刚硬,“公子若是会,那民女如今也不会坐在这儿了,早在民女去信的那一刻,公子就该派人杀了民女才是。” 魏钰默默看她,“事无绝对,也许我只是利用你呢,反正胡勇本来也该死。”biqμgètν “胡勇是该死,但不是现在。” 郭雅君突然抬头,一改之前的柔顺,看向魏钰的目光坚定,“民女不信公子不知,若是绑了县令,这兹阳该如何办,公子事务繁忙,恐无暇打理这区区小县,您既允我大不讳的请求,那也请再容我冒犯一回!” 郭雅君站了起来。 魏钰看着她又一次恭敬地给他行了一礼。 这一礼,不是先前女子的礼仪,而是结结实实的男子执礼! 她在以男人的身份向他请求! 郭雅君:“民女郭雅君,自请为公子分忧,还望公子成全。” 魏钰定定地看着她,惊喜的笑意自嘴角而起。 天哪,听听这话,他刚刚是怎么想来着? 他想的可不就是要郭雅君来处理兹阳县的事务吗! 瞅瞅这现在的情形,他话都还没说呢,人家自己就主动请缨了! 啧啧啧,缘分哪,他与这郭雅君是绝对的缘分,心有灵犀! 魏钰赶紧让她起来。 “郭姑娘请起,以姑娘才智,我信你。” 对方答应得太快,郭雅君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她再也没忍不住,不由抬头去看上首的人。 这位年少、不知从哪个世家出身的小公子,此刻正笑看着她,眼神清正,笑意温和,态度之友善,是郭雅君完全没料想到的一种反应! 她以为对方会训斥她的痴心妄想。 “以郭姑娘的才干,让你居于内宅,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我觉得是侮辱了姑娘。” 小公子的笑脸很纯粹干净,“胡勇不是个好县令,郭姑娘绑了他,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至少对兹阳县的百姓来说,换一个更开明、更聪明、更仁智的掌权者,是一件更值得的事。” “我相信郭姑娘会处理好兹阳县的一切。” 郭雅君怔怔地看着他,“小公子……信我?” “自然信。” 魏钰笑着点头,玩笑般地反问道:“难道郭姑娘不信自己?” 信。 她怎么可能不信! 郭雅君抿唇,眼神从怔然到坚定,一种名为野心的欲望从她眼底升起,而对于自身的变化,她更是毫不避讳对面的小公子。 郭雅君等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了。 从她父母双亡,被族老侵吞家产,被逼居人篱下起,她每一次听说郭修又送出了几个郭家女子笼络官员,心头对于郭修、乃至郭家的恨就多了一分。 《论语·子路》有言,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雅君,她的名字是她父母翻遍书册为她所取,不以女儿之身齿于君子之说。 她寄托了父母对她的期望,她的爹娘是那么的盼着她好,她也明明是那样一个开朗豁达、向往山水草木的一个人,但偏偏,造化弄人。 是郭修和郭家毁了她。 权势是个好东西,盯了郭修那么多年,也冷眼看了胡勇这么多年,郭雅君真是太明白这世道对女人的不公。 明明她饱读诗书,比郭家所有儿郎都强,但就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所以郭家就毫不犹豫地舍了她,拿她去笼络郭修底下的官员。 明明胡勇蠢笨如猪,却依旧能入朝为官,而她样样强于对方,处理政务也比对方得心应手,但因为她是个女儿身,所以就只能屈居人后…… 不公平。 这个世道真不公平。 望着上首的小公子,郭雅君突然浅浅地笑了下,朝对方屈身行了一礼。 “小公子说的对,我信。” 虽然世道不公平,但好在还有人能给她公平。 - 从县令府出来,魏钰上马车前又回头看了眼。 他发掘的第一个政客啊。 集邮打卡! 因为避嫌,所以郭雅君没有亲自出来相送。 此刻县令府已经全部换了人,不是魏钰的人,就是郭雅君自己这些年培养的人。 望着府上的牌匾,魏钰努努嘴,问乙十三,“咱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乙十三:“回公子,一百三十二人。” 啊,一千人就剩了一百三十二个。 魏钰很是惆怅。 毕竟他的土匪军几乎全部跑去了岭北县,队伍是他八哥率领的,方生统领大局,现在他手下这点人,抛开待寨子里的老弱病残,也就几十个壮汉看着寨子。 再剩下的,要么是在县令府帮郭雅君办事,要么就是跟着他的。 魏钰上了马车。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魏钰掰着指头想了想。 他这半年时间好像也就剩一半了,感觉没玩够,要不要写信给他爹,再延长点假期呢? 魏钰最后到底是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放假一时爽,回去火葬场。bigétν 老头子那么个记仇的,他得为了以后做打算才行啊! 不能延长假期,魏钰有些恼了。 他决定寨子里的琐事处理完,他就直接去齐淩找二哥! 第119章 玩脱了 说是去齐淩找二哥,但其实魏钰也不知道他二哥究竟在不在齐淩。 只是一个推测而已。 也许二哥他人家是在齐淩,也许是在岭北,也或许是在合阳,反正离搞事点近是没错的。 魏钰只是选了个最有可能的地方。 如今兹阳县是掌握在了魏钰手中,为了给以后的工作省事,他在走之前,熬了两天夜,写了一份“兹阳县发展计划”给郭雅君。 对方什么反应,魏钰是懒得知道了。 最近工作量有些超标,害得他瘫着的时间大大减少,魏钰有摸过,他小脸蛋子都瘦了一圈呢!ъitv 魏钰是急需有人能将他手头上的活儿给接走,最好能让他安枕无忧,过上只用吃喝玩乐的废物生活。 所以,他需要他二哥。 找到对方,工作扔给对方,进度监督对方! 秉着这个念头,魏钰带着剩下的人赶去了齐淩县。 - 齐淩这几天有点不太平。 具体指代城中的百姓跟官府之间有些矛盾。 围城三个月,城中绝大部分的百姓,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人在快要饿死的时候,脑子可不会有多清明,百姓们想要活,第一个念头就是出城。 毕竟城中已经没了粮,连寻个能吃的树皮草根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出城了才会有粮,他们才能活命! 至于出城会不会被山匪杀死什么的,不好意思,如果不出城继续待城里,那他们就是一个活生生被饿死的结局。 出了城,只要不被山匪发现,那他们或许还有条活路,不出城那就是完全等死。 所以如今齐淩的百姓几乎都想要出城。 而这想出城的人多了,难免就会把事情给闹大。 看守城门的是官府的人,本来之前只要给守城的人一点钱,到了夜晚趁人不备时,百姓们就可以悄悄溜出去。 但现在不行了。 因为人太多,从前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勾当,一传十、十传百的,消息就难免被县衙的人给知道。 而县衙知道了,那也就离县令知道不远了。 齐淩县令是个什么人? 那是个压根不会管百姓死活的人。 在山匪围城、苦等郭修派兵,然而对方却一直没反应的这些日子里,柴进其实就已经明白郭修是什么意思了。 人没利用价值的时候,被放弃是件很容易的事。 对于郭修的无情无义,柴进恼也恼了,恨也恨了,最后他面对着城外的山匪,干脆就秉起了一个“要死一起死”的摆烂态度! 反正不管是城破山匪进来,还是一直闭城不出,他最后的结局左不过是活到头了。 既然如此,那他还管什么其他人的死活呢? 因为摆烂,柴进对于百姓要开城门的声音全当没听见,不仅惩治了之前守城的人,甚至还派了官兵在街上日夜巡视,谁要敢嚷嚷着要出城,还在大街上闹的,那就通通把人抓进监狱里! 生死面前,有压迫就会有反抗。 县衙的官兵到底是少数,远远不及闹事的百姓,百姓们聚在一起,拿着棍棒菜刀,全然不顾官兵们手中的佩刀有多锋利,站在县衙门前嚷嚷着就要开城门。 民愤压不下去,刀剑无眼的,一来二去,就有不少人受了伤。 而官兵们到底也是人,自己在城中也有妻儿老小,在见到此情形后,难免会有些人物伤其类。 慢慢的,最后就有些官兵也开始不满县令的作为。 尤其是在这个大家都没了粮,但县令府上却依旧好酒好菜上着,甚至县令幼子因为嫌弃菜的味道不好而直接倒了的时候! 消息是县令府的一个仆妇传出来的,这消息一传来,就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愤怒。 眼下大家连草根树皮都没得吃,偏生你们县令府的人居然还糟践粮食?! 果然做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于是,无论是积怨已久的城中百姓,还是渐渐不满的官兵,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就都抄起了各自的武器,反了县令府! 在城中发生剧变的时候,二皇子派到城外看情况的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 无论是二皇子的自己人,还是山匪,他们望着城中的方向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城门是紧闭的,但城中的火光却仿佛照亮了整个天际,衬得里面的呐喊声都显得格外壮阔! 被人连夜叫醒赶过来的二皇子人也惊了。 他是想过这段日子的百姓们会不满柴进,但他完全没想到城中百姓是真的会反啊! 二皇子有种玩脱了的感觉。 齐淩县的县令不是个好东西,他之前是想着让百姓们将仇恨都放在县令身后,等到恰当的机会后,再以朝廷命官的身份站出来,为百姓们主持公道,从而将他们对官府的仇恨释放,明白县令并不能代表整个朝廷,并且涨涨威望的! 但现在的走向完全不对啊! 二皇子有些苦恼。 他不明白,不过才三个月而已,就算没粮,百姓们想活着也会偷偷溜出来,他也交代过了山匪,不杀那些百姓的,有这么一条活路在,没道理城中的百姓们会逼到反了县衙的地步啊?! 所以那柴进到底干了什么!!! - 魏钰刚到齐淩,距离县城还有几公里呢,前去探路的乙十三就回来给他说了齐淩城门大开的消息。 “城门大开?” 魏钰愣了下。 他第一时间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赶了几天路。 “不是,我这才在路上耽搁三天,不是三月吧?不是说齐淩被围城了吗?怎么突然就城门大开了!山匪攻城了?” 魏钰心痛。 玛德这么精彩的时刻他居然不在! 乙十三也不清楚。 他先前只在城外看了会儿,并没有进城。 乙十三想了下,回忆着城门口的情况,觉得应该不是山匪攻城。bigétν “公子,属下看城门口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山匪攻城,有百姓进出呢,跟普通城池没多大异样。” 别人说的不如自己看的。 魏钰让护卫们赶紧前进,他要看看这齐淩县如今到底是个什么鬼情况。 第120章 好一个狗头军师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齐淩县城外。 当魏钰看到城门口的情况时,他的第一感觉,便是觉得之前乙十三说的好像没错。 这齐淩县,好像确实没经过山匪攻城。 城门口进出的人不少,然而百姓们脸上的神情都很稀松平常,态度很放松,有一两个还能说说笑笑,那种轻松的氛围,确实不是山匪攻城后该有的。 唯一有点区别的,就是城门口似乎没有守城官兵,魏钰都没看到有人登记。 他很好奇这齐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车靠近城门口,过往看见的行人,都下意识地纷纷避让。 然而当魏钰觉得不会有人出来阻拦他们的时候,一伙穿着不是官兵模样的人就冒了出来。 “诶,你们哪儿来的?进城可要交钱啊,一个人五十文,赶紧给钱!” 要钱要的这么理所当然,魏钰掀起帘子朝他们看过去。 五个人,油里油气的,身上穿的不是官兵服饰,但他们手里却拿着官兵才能持有的横刀。 山匪? 魏钰在这几个人身上,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词儿。 不是山匪攻城,但好像跟山匪攻城也没什么区别? 交谈的事用不着魏钰出面,乙十三就能解决。 乙十三:“我们是从京都来的,进城是为歇息,敢问几位是何人?” 领头人:“看不来爷几个是这守城人吗!呵,算你们运气好,咱们军师说了,对你们客气点,所以你少废话,给钱!” 乙十三:“几位是官爷?” 领头人不耐烦了,“关你屁事!” 乙十三递了一块碎银过去,“麻烦兄弟了,我家公子体弱,需得好好静养,观这城中似乎跟其他地方不同,所以多嘴想问问。” 银子在前,领头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嗐,行吧,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 领头人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如今这齐淩县啊,可不再是县令掌管了,它归我们牛家军了!” 牛家军? 魏钰一脑门问号。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跟他那被百姓们叫牛头军的土匪军一样难听?如今普通人取名号都离不开牛这个字了是吗? 领头人还在继续嘚瑟。 “咱们牛家军可不是反军啊,你们可别乱揣测,咱们是良民!这齐淩的县令自己不是好东西,逼得城中百姓反了官府,是他们自己打开城门迎我们进去的,我们大当家是盛情难却,所以才替朝廷暂时管理齐淩县的,知不知道?” 这话听魏钰一听,就知道是背后有人教的。 什么人说什么水平的话,在这个朴素且套路极少的时代,一个人光从外形、气质、行为上看,就能很明显的知道对方是个什么阶层。 至少面前这几个,典型的就是没有文化的山匪,让对方自己说出这么段有水平的话? 算了,还是前面几句“爷如何如何”的比较符合他们气质。 进城费交了后,一行人便进了城。 魏钰一路沿街都在仔细观察城中的情况。 街上乱倒不是很乱,就是行人一个个确实都很瘦,而且时不时就会有几个持着横刀的人杂上街巡视。 这些人有的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有的则是穿着官兵的衣服,而那些衣服一看就不合身,估计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 魏钰看着看着就放下了帘子。 就他眼下看到的县城情况,总的来说呢,还行。 这牛家军管理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封城三月,城中不少店铺都关了门,乙十三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客栈。 包下整家客栈后,魏钰让乙十三去城中打探下消息,尤其是对于牛家军的那个军师,要重点打探!biqμgètν 一个小小的土匪军里居然还能有军师这玩意儿? 想着如今牛家军占把持县衙的情况,魏钰沉默了。 难怪之前他们一直围着齐淩不攻城了,还以为只是单纯攻不破,感情是有狗头军师在背后指导啊! 根据已知消息复盘整个过程,魏钰觉得这个军师很心机。 围城三月不攻,逼着城中百姓自己反了县衙,将祸乱的锅甩给县令,被百姓迎进去后,以救世主的形象接管县衙,明明是一群不好管束的山匪,偏偏却约束了他们的行为…… 魏钰啧啧摇头。 这军师不简单呐。 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魏钰一锤手。 肯定是想被朝廷招安从而变身良民!biqμgètν 刚刚那城门的山匪都自己说了好不好! 魏钰摇完头后又满意地点起了头,这个军师不错,很好,很有脑子! 很适合拉过来给他做事啊! 魏钰等着乙十三消息打探完回来。 只要最后这军师没有作奸犯科,是个好的,那他就一定要把这人才给忽悠过来! - 打探军师消息什么的,这趟出行一直顺风顺水的消息贩子乙十三,第一次碰到了硬茬。 白日他跟几个情报属的弟兄在街上打探了半天,钱撒出去不少,然而收集到关于军师的消息那是大同小异。 那些牛家军的人,不是说军师是绝顶聪明人,就是说听军师的准没错。 都是废话。 至于军师的外貌,听起来似乎是个脾性温和的读书人,但关于那军师叫什么,年岁多大,籍贯何处,居然没一个人清楚! 身为情报人员,乙十三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说明那个军师在刻意隐瞒自己的消息。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会意识到的事情。 所以这军师到底什么情况呢? 乙十三有点好奇,于是当晚他就做了回梁上君子,想要偷溜进军师如今所在的县令府,亲自搜集关于军师的信息。 然后。 当晚他就在县令府跟人打了一架。 而这一架打的有点憋屈。 因为这暗处的人多啊! 不止一个啊! 一照面乙十三就被四五个人围殴,等到被人一拳打到脸上的时候,乙十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拳脚功夫都是跟着人一五一十学过来的,哪门哪派哪个军队,风格都是固定的。 乙十三,灰卫使出身。 二皇子身边的护卫,正统侍卫出来的。 前者是集各家所长,具有涉猎。 所以,正统侍卫使出来的招,乙十三都完全熟悉好吗! 第121章 汇合 次日,客栈,包间。 门口处,乙十三站的难得正经。 他左脸顶着一块大大的淤青,表情之严肃,与身旁另一劲装男子不相上下。 脸,昨晚上反正是丢没了。 但现在这个时刻,他绝对不能给自家主子丢脸,以及,还有他们灰卫使的招牌! 乙十三昂首挺胸,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气质,刺激得旁边二皇子的护卫头子,也挺直了背。 男人莫须有的自尊心,迫使两个人站得一个比一个严肃笔直,堪比那啥检阅现场。 两位门神气场强大,惹得走廊连只苍蝇都不敢飞过来。 而房门里,双方就最近事情交谈完的魏钰和二皇子正相对而坐。 魏钰:“牛家军军师?” 二皇子:“牛头军大当家?” 两两对视,俱是相顾无言。 魏钰微笑:咦~ 二皇子静默:呵。 两个人对眼下的发展都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怎么就这么巧了呢?! 尤其是魏钰,他是真没想到自家二哥居然也落草为寇……啊呸,是混进了山匪群里。 不亏是他二哥,他俩操作都如出一辙的6啊。 虽是这么想,但魏钰心里还有点小遗憾。 毕竟,他刚惦记上的军师跑了…… “对了二哥,杜如林和公孙仪呢?”魏钰问道。 刚刚聊一遭,魏钰只知道他二哥混进了山匪群做了军师,齐淩县是三日前的夜晚发生的剧变,县令柴进及其亲眷都被关进了大牢里,如今整个齐淩县都在牛家军的掌握下。 而他二哥在其中的作用,真就是牛家军的一个军师。 牛家军的山匪们如今还不知道他二哥身份呢! 二皇子:“济郡兵马不能用,我让杜如林去安定、黔安二郡调兵马了,公孙仪在合阳城,我让他去那儿查探山匪情况。” 安定、黔安二郡都是紧挨着济郡的,若不是时间上来不及,二皇子是倾向于去州城中山找都尉的。 魏钰皱眉,“杜如林去多久了?就算他是搬了急行军过来,那至少也得要一月之久吧!” 一个月时间太长了,魏钰觉得真要等这二军兵马过来,他这一趟出来也不用干了。 匪患要解决,但他是带着赚钱任务来的啊! 第一次出差办公要是搞砸了,那他以后还怎么在老头子面前扯虎皮诓假期啊?? “二哥,我觉得吧,咱们不一定需要郡尉兵马的嘛。” 魏钰嘿嘿一笑,老实本分极了。 二皇子瞅他一眼,“你想说靠你那牛头军?” “对啊!”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事,要是其他稍微迂腐的武将在这儿,可能不会同意任用曾是山匪的杂牌军,毕竟不正规,隐患大,武将们怕中途会出现意外,但魏钰觉得他二哥不会拒绝这个主意。 毕竟他二哥要是真介意,也就不会混进山匪中当军师,借用山匪的力量制衡县令了。 魏钰道:“二哥,虽然我那牛头军如今只有一千人,但他们现在被八哥带去岭北县打山匪了啊,而且我们是被岭北县百姓自己请过去的,我们占着民心大义呢,加上如今岭北山匪混乱,八哥拿下那里就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将岭北山匪调教一番,又能为我牛头军增员。” 魏钰朝他二哥坐了过去,一脸正经地信誓旦旦道:“你是我二哥,有我牛头军大当家在的一天,那你就是我牛头军地位稳固的军师!” 二皇子:“……为何我不能是三当家?” 魏钰不赞同看他跑题的二哥一眼:“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届时你跟八哥二人里应外合,咱们镇压牛家军,拿下齐淩就是分分钟的事!” “到时咱们就能以洗心革面的义军名头,举起为百姓清理山匪的旗帜,一路收人一路平推,而郭修肯定不敢大肆张扬,他要么就是靠郡尉手下那点兵反抗镇压,要么就是偷摸逃走,到时候咱们靠着牛头军就能轻松解决匪患了……这不比杜如林搬救兵来得快啊!” 魏钰说的振振有词,而二皇子只是沉默地看着魏钰。 那眼神,魏钰觉得他二哥的眼神有点怪。 魏钰眨眨眼,微笑:“怎么了吗,二哥?” 二皇子目光深深地看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原是二哥眼拙,竟不知九弟竟如此聪慧。” 哦豁。 最近过得有点放肆,忘记收敛了。 魏钰心头有点小尴尬,不过这种事嘛,只要他不心虚那错的肯定就是别人! 魏钰立刻西子捧心,看着他二哥一副很是心痛的模样。 “原来从前弟弟在二哥心中,竟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吗?哎,也罢,只要二哥觉得开心,那弟弟如何也是应该的,二哥也不用对此内疚,弟弟一个人可以自我疗伤的,只要二哥觉得好,怎么都成。” 二皇子:……? 他错愕了。 看着魏钰眼下这副做派,二皇子是真的想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能从自家九弟身上看到他府上妻妾争宠时的模样?! 他哪儿学来的这套!!! 魏钰耷拉着眼皮,望上瞅一眼他二哥的表情,又瞅一眼,可怜巴巴。 “二哥……” “你别说了!” 二皇子笑脸保持不住了,他扶额,言语颇无奈,“好了小九,是二哥不好,二哥不该如此说你,你……你快正常些吧。”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魏钰也就不装了。 一秒正经的魏钰微笑看他,“好的二哥,咱们何时开始里应外合呢二哥?” 二皇子:…… 这脸变得太快了。 适应不了。 魏钰说要甩手,那就是真甩手。 他劝成功了二皇子用牛头军做主力军的主意,因着二皇子手上缺人使唤,然后便将自己护卫也借了过去。 等到二皇子联系上了八皇子那边,双方便开始了正式的平推计划。 岭北、合阳、齐淩,济郡山匪最乱的三处地方,三处都有着二皇子的人! 无论是公孙仪,还是八皇子,三方势力的关联,让济郡猖狂的山匪们终于有了被终结的一天。 魏钰欣慰极了。 干活的人接手了,他终于能正式享受假期了。 第122章 粮食问题 说着是享受假期,但其实魏钰也根本没怎么享受。 毕竟眼下兄长们都在极度缺人的情况下搞事业,他这么一个大活人杵在二皇子眼皮下,特别二皇子还看穿了魏钰的伪装,那就更不可能把他这么一个劳动力给当摆设! 所以魏钰就干起了文员的活儿。 哦,就是那个情报整理人员。 这活还是魏钰给他二哥撒泼打滚、讨价还价最后换回来的,要魏钰干别的,那他也是绝对不干的。 太累了。 - 一切平推计划,都建立在如今在岭北县剿匪的牛头军身上。 这也算是带兵打仗了,皇子都学过兵法,看过兵书,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八皇子从前那是管理军队都没有经历过的好吗!ъitv 不过好在他身边有方生在。 方生曾经是灰卫使的副指挥使,大规模战争虽然没经历过,但率领小支队伍搞各种背刺、骚操作那是分分钟手到擒来的事。 方生的手段,在面对岭北混乱的山匪时,那完全就是一种碾压状态。 正因为有他在,八皇子于岭北县剿匪的日子,可以说是一个学习手段,尝试运用,再学习,再运用的轻松且不用动脑子的愉快过程。 加之这后面还有二皇子的一些指导,岭北县山匪的事,八皇子只花了半月就给解决了。 岭北县令八皇子没有动,他只把山匪们给处理了。 赃款该剥削的剥削,人该处理的,该收拢的,该驻扎的……八皇子都把这些事交给了方生来做。 方生留在岭北县处理后续,而八皇子却是带着重整的牛头军,总计一千三百人奔向了齐淩县…… 二皇子在齐淩县给牛家军做狗头军师做的很牢靠。 这牢靠体现在他跟八皇子里应外合的时候,牛家军完全就没反应过来! 八皇子带人围了城,将所有牛家军的人全给堵在了城里。 要知道自从县令下了台,整个齐淩都归他们了的时候,牛三就带着他的牛家军住进了县城,装模作样充当起了县衙官府的作用。 所以等到八皇子围城的时候,他们除了跟之前的县令柴进一样闭城,压根就没有别的办法! 而这闭城的时间,甚至连过夜都到不了。 因为他们军师搞背刺啊! 在牛三及一众牛家军骨干都被抓住,并通通关进大牢的时候,一群人是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狗县令能做到闭城三月,而他们却连一晚都没有坚持住就破了?! 还有那牛头军,同为山匪,他们凭什么这么大张旗鼓打他们啊?! 黑吃黑也太过分了吧!!! 事实证明,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因为更过分的是在一干牛家军心神不定的时候,二皇子以唯一存在的骨干军师身份站出来,大义凛然地表示“为了牛家军众人的安危着想,他与牛头军大当家达成了同盟,大家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好嘛。 本来二皇子在牛家军众人的心中就是一个很高大上的形象,这么一说后,大家都觉得他们的军师为了他们,肯定给那牛家军的大当家说了不少低声下气的话,一个个心里别提多感动了。 而有了二皇子在中间调和,牛家军充入牛头军的过程十分顺利。 牛头军的总人数一下就涨到了三千人左右。 兹阳、岭北、齐淩,这三千人纠集了三个县的山匪,排除一些老弱病残,以及还需要在守地盘的,能用的差不多也就在两千左右。 而两千是个什么概念呢? 这么说吧,在大魏,抛开重兵把守的军事要塞,每个郡,郡尉能持有的兵马在五百到一千左右,每个州,都尉能持有的兵马在五千到一万左右。 牛头军两千的数量,已经是一个在朝廷起义神经上来回蹦跶的危险线了。 很危险。 但于现在的济郡形势而言,却很方便。 毕竟排开郡尉手下装备精良的正规军,牛头军面对哪个地方上的山匪,可以说都能一路平推过去。 不过,虽然人多力量大,但有一个问题却很现实。 那就是粮食问题。 民以食为天,干活需要吃饱饭,行军就更别提了。 整体三千人,假设一个人一天要吃两斤粮食,那三千人,一天也就需要六千斤粮食。 而不管是剿匪,还是不剿匪,这人一天是都要吃饭的,也就是会月需要十八万斤粮! 别说什么剿匪有钱了。 是有,但不多。 山匪们都不是会精打细算的,有了钱就花,底层山匪活得其实还不如普通百姓,有钱的都是高层骨干。 而整合所有剿匪出来的钱,也就三千多两。 不同时代、不同的地方情况,米价都是不一样的,魏钰之前在兹阳县买粮的时候,米价是每石700文钱,一两大约能买13石,而大魏一石120斤,一两也就能买156斤。 十八万斤,差不多就是1154两银子。 一个月1154两,山匪那点钱也就撑仨月! 别说二皇子会不会把这些钱全部用来充当粮食费用了,魏钰自己都不能啊! 玛德本来就没钱,他过来是带着赚钱任务的。 就算是经商,开头也得有资本吧? 大抵一个人想要节约钱的时候,那脑子就转得飞快。 魏钰小脑筋一转,就想到了一个人。 邓广啊! 之前经过平南郡,他在那里泼粪泼出来的大粮商啊! 有这么一个如此之近的大粮商,他何必要自己花钱去买粮呢? 哦,别说他不道德要开始空手套白狼了。 他怎么能算得上是空手套白狼呢? 济郡要发展对吧?他要在济郡打造一个商业之都对吧?那一个商业之都没有商人进来入住怎么可能对吧?ъitv 而邓家能搞出一个商会来,没道理他们是想局限在平南郡的对吧? 他这是给他们机会啊! 有他这个皇子牵线搭桥给他们做保障,邓家只需要出一点粮食,那从此以后邓家就能在济郡乃至胶州都能有一席之地啊! 于是,小脑袋瓜转得快的魏钰,直接写了封信给乙十三,让他快马加鞭送去了邓家。 第123章 邓家 平南郡,邓家。 邓家是粮商之家,从前家中几个管事之人,除开邓广父亲留在平南看家,其他人都为了家中生意经常奔波各地,齐聚在一起商讨事情的机会很少。 但今日却不同了。 无论是早就颐养天年的邓老太爷,还是邓广的父亲以及几位叔伯,就连他的祖母、母亲、婶婶们,如今也是全部坐在了客厅里,个个神情复杂,整个气氛怪异中又带着莫名的激动期盼。 在场坐的全是大人,第三代中抛开邓广,也就家中比他大的两位兄长出了席。 邓老太爷端坐上首,眼睛时不时瞟一眼门口,虽然神情还算端得住,但不停点着扶手的手指,还是无法掩饰他内心的不平静。 邓父皱眉看了眼大门方向,又一次指示门口的仆从,“再去城门口看看,看五爷是否到了!” 仆从连忙领命小跑出去。 邓父一开口,邓家三爷也说话了。 “这老五也是的,什么时候忙不好,偏这时候不在,害得我们耽误这么久!我们自家人倒是不妨事,可这如今可是耽误的贵人时间……” “老三。” 邓父不赞同地冲他摇头,示意他噤口。 邓三爷脾气急,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大哥是怕他说错话流传出去,落入贵人耳中,万一惹了对方的厌,那就麻烦了。 毕竟他们邓家虽然粮食生意做的不错,但说到底也不过一阶商户,真要有个什么达官贵人与他们为难,那他们根本也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如今难得天上掉了个大运,让他们有机会巴结上权贵的机会,那自然是要小心再小心的! 所以邓父一警告,邓三爷就闭嘴了。 邓广此刻就坐在邓父身后,他看着在场的长辈,心中那股激荡的情绪,从昨日收到信时就一直没有平复!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够结识到京都的权贵! 而且他不仅邀请了权贵在自家住了两日,甚至还跟权贵一起吃喝玩乐、有说有笑来着!! 邓广深吸了口气,下巴上的肉微微颤动。 他垂眼,瞟了眼衣袖下的手,眼里的自豪更甚了。 因为他手里正紧紧攥着一个被拆了的信封,虽然里面的信已经被他爷爷拿过去了,但信封也是那位贵人给他的啊! 几个月前跟他一起称兄道弟的贵人啊! 对方那是什么身份? 大魏九皇子贤王殿下啊! 一想到昨日送信人掏出来的信物,邓广感觉自己的小心肝又在颤了。 太吓人了。 这种有幸得见皇室权贵并结交的机会可真是太难得了,估计就算是在京都的人都不一定能有。 而他邓广何德何能啊?! 这种事他可以吹一辈子了,真的……他可是跟九皇子一起逛过青楼、喝过花酒的! “广儿。” 邓老爷子一声唤,让邓广立刻回神。 他赶紧看向祖父,“孙儿在,阿爷,您有何事?” 老太爷没别事,只想再问问他贵人的事。 “你陪贵人两日,再将那两日的事细细给我们说一遍,尤其是贵人都做了些什么,你再好好想想,可别漏了什么。” 这种事昨日邓广已体会了一遭,不过此刻让他再说一遍,那他也是高兴的。 毕竟邓广清楚,贵人来信这事,对家里的意义有多重大。 对待这位贵人,他们再慎重也不为过。 “是,阿爷。” 邓广严肃应了,他昨夜一晚没睡,不止是兴奋难抑睡不着,也是因为他自己也想再好好回忆下几月前的事。 一个晚上确实能想起不少忘了的事,这次邓广补充了不少昨日没说的事。 “……阿爷,贵人们好像挺在意城中那些乞丐的事,我听到他们聊了好几次。” 邓老太爷颔首,沉吟道:“贵人身份不凡,城中那些乞丐,说白了跟流民没什么区别,就是多了份户籍的。贵人们之前去济郡,定是为了解决匪患一事,那时看到从胶州而来的百姓沦落为乞丐,肯定心情不渝,哎,到底是……”天家啊。biqμgètν 邓老太爷摇摇头,未尽之语下的意思众人都明白。 邓父道:“不忍百姓受苦,以此可见,这两位贵人也是良善仁爱之辈,想来我们送粮过去,贵人们应该不会让我们太吃亏。” 虽然信物是魏钰的,但光凭他之前毫无遮掩的称呼八皇子八哥,邓家众人也能从邓广口中知道,这同行的贵人不止有个九殿下,还有一位八殿下。 而对于魏钰信中提到的借粮一事,邓家是压根就没想过要收钱的。 这也算是商户面对朝廷官府之人时,一种下意识的潜规则反应。 为什么? 因为民不与官斗。 斗也斗不赢,自古以来面对这种情况,商户们只能选择讨好巴结地方官府中人,寻求后台抱大腿,以此获得庇佑。 而且,因为大魏地方官三年一换任的制度,商户们的大腿也是经常要换。 每位大腿的秉性都不一样,有的是清官爱惜羽毛,不好贿赂,有的贪婪欲壑难填……每次一换届,商户就要花不少银子打通渠道,重新抱大腿,可以说是为商艰难。 邓家这几年的后台就是平南郡的郡丞,那是整个平南郡的二把手。若非如此,他们邓家也做不到成为平南郡内的大粮商。 不过郡丞虽好,但人却太贪。 抱上大腿的这几年,每年邓家都要花不少银子孝敬对方,对方家中吃的粮食,都是邓家一手提供不花钱的,甚至前不久,郡丞夫人还直接暗示邓家,想着要掺和一手商会的事! 商会是邓广小叔,也就是邓家五爷最先提供的主意。 虽说是三家联合创办的商会,但邓家在其中向来是地位比较高的,而邓家众人又比较听邓五爷的话。 邓五爷从前说商会是要慢慢做大的,就算找靠山,那也绝对是要找秉性公正有远见的,哪怕是将之后商会赚到的钱付出三成都成。 秉性公正有远见,说白了,那就是跟如今的郡丞不挂钩。 郡丞的贪婪,早就使得邓家有了换个大腿抱的念头,他们不过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门路而已。biqμgètν 如今魏钰的来信,恰好就给了邓家一个机会! 天潢贵胄,若抓住了这个机会,别说郡丞了,就是郡守、知州也不敢再欺负他们邓家啊! 第124章 邓家五爷邓正德 邓五爷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身量不高不低,长相普通,约莫三十来岁,只是肤色尤其白皙,完全不像是一个经常在外跑商之人。 虽然邓五爷长得普通,但他一双眼睛却蕴着光,通身气质平和从容,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只能说对于不认识的人而言,在看到邓五爷的第一眼,或许只会把他看做是一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而不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邓五爷一进来,就先对邓老爷行了一礼。 “爹,我回来了。” 先前同魏钰在一起的时候邓广就说过,他小叔在黔安郡跑商,不过一月前对方就已经回来了。 但因为闲不住,这段时间邓五爷一直都在下面的村镇上晃悠,邓家昨天是派人快马加鞭把他叫给回来的。bigétν 难得看到一家人坐的这么齐,邓五爷不清楚具体何事,刚要问,邓老爷就塞了信纸给他看。 “你先看这信,看完再说。” 邓五爷只能暂时抑住疑惑,低头仔细看信。 片刻后,看完信的邓五爷也震惊了。 他抬头,问邓老爷,“爹,这信是真的?” 最有主意的儿子回来了,邓老爷脸上的笑意终于掩饰不住,连连笑着点头,“对!是真的!” 邓老爷指向邓广,“贵人几月前与广儿在城中结识,那时贵人未曾道明身份,只与广儿平辈相交,广儿甚至还将贵人邀至家中做客停留,只可恨那时我们都不在家中,竟无一人出来主持大局!” 提起这事,邓老爷就觉得心口滴血,恨不得连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当时他为什么会与友人去城外钓鱼呢! 遗憾归遗憾,事已至此,邓老爷也只能说自己与贵人们是有缘无分。 不过好在他孙儿与贵人缘分不浅啊! 邓老爷说的时候,邓五爷目光看向了邓广。 邓广被看得有些紧张。 小叔一直都是家中最具智慧的人,邓广可敬佩他小叔了,从前他一直都是以小叔做榜样来学习的。 可惜就是个人资质有限,他到底是做不到如他小叔一般,赚个钱一拍脑袋就有主意了的。 邓五爷又看了眼手中的信,然后问邓广,“那贵人脾性如何?” 邓广连忙回道:“很好!是真的小叔,我与两位贵人相识多日,带着他们在城中各处游玩,无论去哪儿,贵人都不曾有过任何抱怨,皆是笑脸对人……侄儿一开始被人偷了荷包,都是贵人帮忙抓的人。” 听完邓广的话,邓五爷垂眸沉思起来。 他思索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闲着。 邓父:“说来这也是个好机会,若来攀上贵人这条线,日后我们邓家在平南,便也无人敢欺了。” 邓二爷:“虽说明年上头的人也要换了,但我看郡丞还是会坐在老位子上,若非如此,那郡丞夫人先前也不会示意要插手商会的事。” 邓三爷的夫人也是个泼辣的,闻言竖起眉头就道:“可不就是,我是真的忍不了那后宅里的一群人了,前几日我与六丫头去买首饰,撞上他家那三姑娘,对方买了一堆,张口就要我付钱!大几百两银子呢!” “什么!”邓三爷惊讶了,“这事你怎么没同我说过?” 三夫人一翻白眼,“跟你说了有什么用!” 邓三爷讪讪一笑,没敢吱声。 因为他夫人说的对,确实没用。 他们自己这些大老爷们儿在面对郡丞家男人的时候,那都是直接吃哑巴亏的,更别提女眷了。 男人们不争气,女人们可不得也是低人一头吗? 抱住的大腿太贪婪,即便是再有钱的家族,那也经不住长此以往的造。 所以还是得换大腿才行。 邓老爷看向邓五爷:“老五啊,你是如何想的?” 邓五爷捏着手中的信纸看了会儿,蓦然笑了笑,抬首看向邓老爷。 “送粮一事,我亲自去。” 无论是不是决定要攀上这位贤王的高枝,总之对方送信过来,禀明身份要粮,那此趟对方给不给钱,他们邓家也是一定要送的。 天潢贵胄,得罪不起。 邓老爷点头,“也好,你亲自前去送粮,我要放心,不过这趟你带上广儿一同前去。” 被点名的邓广立刻挺起了胸脯,双眼放光。 对对对,带上他! 他跟贵人们熟啊! 邓五爷对此事没什么异议。 已经决定了要送粮,未免耽误贵人时间,邓家一伙人又就着送多少粮,何时出发,派什么人去,带什么东西等商议了很久。 等到一切都商量得差不多的时候,排开邓五爷,昨晚都没怎么休息好的众人开始精力不济了。 邓老爷吩咐散伙。 一大家子人纷纷离开,邓五爷落在了最后。 他拿着信纸,跟着邓老爷一同出去。 路上,邓老爷同他道:“你大哥在经商一道不如你,开疆拓土他不行,但守成却够了。你幼时,咱们邓家不显,你瞧不惯那些官府中的小吏欺压我们,变着法儿的收钱,于是你说想成立一个商会,让商人们团结起来……”ъitv 邓老爷:“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是想联络不同的商户一起,将各地物价掌握在自己手中,联络的多了,能做的事也就多了……但你要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若是被朝廷发觉了,等待邓家的绝不是什么好下场!” 邓五爷笑了笑,“无事,您把我逐出族谱就行。” “说什么狗屁!” 邓老爷剜他一眼,转头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邓家着想,但正德,民不与官斗啊。” 邓正德敛了笑意。 邓老爷语重心长道:“从前咱们家只局限在平南郡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不想看你走上歧路,如今有贤王殿下这条路子,你去投诚,真心诚意的投诚,爹信,爹信贤王不会怪罪于你!” 第125章 眼镜 信任这种东西,寄希望于一个人的品性良心什么的,那纯粹就是扯淡。 邓老爷和邓正德都没那么天真,父子俩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观邓广之前对贤王的评价,这位贤王或许是个关爱百姓的和善之人,但一介商户想要掌控物价,波及当地百姓生活,从而影响朝廷经济运转……这估计是个当官的碰上了,都会直接将人下狱抄家。 而邓老爷的意思,自然也不是依托于魏钰的善心,而是就眼下的局势而言。 虽不知济郡眼下情况,但贤王在济郡解决匪患却是可以肯定的。 贤王缺粮,却没有告知朝廷,反而是找上了他们这小门小户,无论是因何种原因,左右对方眼下确实是需要他们邓家的! 就光凭这点,他们主动坦诚从前商会上的事,言语间再说的无辜点,别那么直白,给自己留条活路,对方看在送粮的面子上,多少也会饶过他们。ъitv 而之后,他们再顺水推舟提及商会如今的难处,譬如郡丞想要插手,只要贤王不蠢,能意识到商会的作用,那就肯定不会放任商会落入郡丞手中! 只要贤王一插手,到那时候,商会不仅能白得一个靠山,他们邓家也能顺其自然地背靠贤王这座大山,从而摆脱掉郡丞这个包袱…… 为商的,能做到大商人的,是真的都不蠢。 如果把邓正德建立商会的目的让魏钰知晓,那魏钰可以很直白给出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具体意思三两话说不清,但只要学过历史政治的人都会懂。 朝廷为什么重农抑商,不正是因为上面这句话吗! 难道坐在高堂之上的人就真迂腐不化?真不知道商人能给朝廷带来多少商税? 朝廷不就是因为害怕为商赚钱的人多了,然后百姓们一窝蜂的都去经商不种地了吗! 尤其是对于大商人,就怕他们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万一某人生了野心,只要下令关停自家产业铺子,通过玩弄物价,不需要过上一年,一月便可能使整个国家经济崩溃,从而生出动乱! 哦,最典型的例子,便是魏钰上辈子的时代里,某个财阀当道的国家了。 活在那国度的人真惨。 - 这头平南郡邓家陷入了忙碌之中,另一边,日夜兼程的乙十三已经回了京都。 这趟回京不是他自作主张,而是受了魏钰命令。 乙十三一到京都,连歇息都没来得及,便直接登了四皇子府。 那一身风尘仆仆的,要不是他手中拿着魏钰的信物,门房都得把人当叫花子打出去。 而乙十三登门时,四皇子正在窑厂。 窑厂内的某间宽敞小院内,四皇子正和一群匠人待一起。 小院大概是个类似仓库一样的地步,院子里摆了不少货架,而货架上正陈列着不少类型的琉璃、玻璃、以及镜片。 四皇子便站在其中一个货架前,手中拿着一副跟眼镜差不多的东西,神色惊喜。 “这副眼镜做的不错,看着比上次做的好多了,这镜片薄了不少,也轻了,我戴上试试……” 四皇子将眼镜拿在手上掂量了好一会儿,这才将其熟练地戴在了鼻梁上。 观其动作,很显然,这不是四皇子第一次戴。 眼镜是这几个月,窑厂匠人们根据魏钰手稿耗费精血倾心打造的。 有的原理虽然工匠们不懂,但一个个到底是从事了一辈子这工作的,看不懂原理,不代表他们就不会照着法子做! 要知道熟能生巧,一通百通。 即便是没文化不识字的,专注一事干了一辈子,总会有着属于自己的心得和体会,他们只是做不到如读书人那样归纳总结而已。 古人古人,他们也只是生活在古代的人,而不是傻子。 工匠们目光灼灼地望着四皇子,个个心情忐忑,都想知道四殿下可还满意这次的眼镜否? 毕竟半月前的上一次,四皇子就说他们的眼镜做得太过粗陋笨重,戴着还头晕眼花,跟图纸上写的不一样…… 而这一次的体验嘛。 四皇子戴上后,先是体会了一把短暂的头晕,等到适应后,便被目之所及的事物清晰度给惊喜到了。 他目光落在五米外的货架上,之前还不看太清的玻璃瑕疵,这回他看清了。 看清了瑕疵,他又惊喜地去看更远方。 树木,叶片,雀鸟,都很清楚。 四皇子越是看清就是惊喜,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连连点头,“不错,就是这种,九弟写的眼镜就是这种!太清楚了!” 这就是没近视的不必戴眼镜,戴了眼镜的必定近视。biqμgètν 四皇子就是这么个有点小近视的人。 毕竟说真话,就大魏的皇子学习制度,要不近视那才是稀奇的。 殿下满意了,工匠们自然也是终于松了口气。 负责此事的工头名卢浦,他对四皇子笑道:“殿下这次戴上,可还有何处觉得不适?” 眼镜框架用的都是上好的金银玉石,名贵、体面,符合权贵身份是有了,但到底还是略沉了些,有点压鼻梁。 四皇子将这个问题说了下。 卢浦明白,将问题记下,准备后面再改成轻点的玉或者木料试试。 到底是头一回戴眼镜,不太适应,加之度数问题不精准,四皇子戴久了有点晕。 他将眼镜摘下,揉揉眼眶,临走前又交代卢浦,“眼镜的事做的不错,不过咱们窑厂到底是做生意的,用材不必那般奢侈。” 哦,这意思是说达官权贵们的钱要赚,寻常百姓们的他们也赚是吧? 卢浦懂了,“是,殿下,草民明白了。” 四皇子满意地走了。 费了三四个月,眼镜终于给研究出来了,四皇子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心头轻松,难免就想到了官窑那边。 要知道当初魏钰给裴知的手稿,最后是被一分为二了的,望远镜的内容给了官窑,眼镜内容给了四皇子的窑厂。 四皇子沉思。 眼镜都给造出来了,没道理官窑那边还没动静吧? 也不知道官窑那边的望远镜何时弄出来。 第126章 万数玻璃瓶 一回府,四皇子就听管家说了乙十三的事。 “九弟回来了?”四皇子很惊讶。 管家摇头,“未曾,听那护卫说,九殿下如今还在济郡,回来是送信的。” 给他送信? 四皇子好奇了,魏钰居然会给他送信? 不清楚魏钰是有什么事,四皇子入了前厅,见到了正在前厅等着的乙十三。 见面行了礼,乙十三将怀中的信递给了四皇子。 结过信后,四皇子没急着拆开看,反而是问乙十三魏钰的事。 “你家主子如今在济郡做什么?可有遇到二殿下?” 二皇子去济郡的目的还没传出去,知道的也就丞相那些人,但朝堂上没有秘密,尤其是对皇子而言,想知道消息实在太简单了。 不过四皇子只知道二皇子带着人是去肃清济郡官场的,打糖价这事倒是不曾听说,而魏钰嘛,朝堂人都知道,他是去胶州开源赚钱的。 乙十三:“三位殿下都在济郡,二殿下忙着剿匪,主子和八殿下都在帮忙。” 那还真是巧了。 四皇子有些惊讶,想了下没接着问,只是拆开信封准备看信。 信的内容没什么啰里吧嗦的,通篇连个问好想念都没有,内容之粗暴直接,让四皇子啧啧摇头。 “呵。” 看完信的四皇子都气笑了,“你家主子倒是半点不客气,连句问安都没有,使唤人倒是一把好手。” 乙十三眼观鼻鼻观心,全当听不见。 为难一个护卫四皇子还不至于,对于信中的内容,他其实是好奇多于生气的。 毕竟魏钰是让他造大量规格一致的玻璃瓶,数量至少一万,给了他图纸,时间在半个月内,造完后就派人护送到济郡,什么目的都没说。 四皇子问乙十三,“你家主子说去胶州赚银子,这都四个月了,他在胶州到底做了什么?” 乙十三:“剿匪。”bigétν 四皇子等了一会儿,“……没了?” 乙十三:“没了。” 四皇子震惊了,抖着手中信纸,不敢置信道:“他说赚银子就是靠剿匪?这就是他说的开源?!” 太儿戏了吧! 乙十三没说话。 四皇子转眼想了下,突然问道:“你老实回话,他剿了多少银子?” 这些问题都不是什么机密,加上回来的时候魏钰也交代过乙十三,若是四皇子问他,就让他自己斟酌着回答。bigétν 所以乙十三回答的很坦然。 “折合现银,约莫三千五百两银子。” 四皇子彻底无语了。 他九弟去胶州折腾四个月,就折腾出这么点银子,一万两都没整出来……他当初怎么好意思在朝堂上夸下海口的啊?! 四皇子转念又看了眼信纸,“魏钰要玻璃瓶做什么?” 乙十三摇头,“不知道。” 这乙十三是真不知道,要不是四皇子说,他连信中内容都不清楚。 四皇子:“你来时你家主子还在忙着剿匪?” “是。” 四皇子:“你从济郡过来用了几天?” “五天。” 一路快马加鞭,半点都没耽误呢。 四皇子沉吟了,还在忙着剿匪,五天时间……嘶,这剿匪跟玻璃瓶有什么关系?! 还要那么多! 四皇子百思不得其解,问乙十三再多也没得到个正确答案,于是他干脆不问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四皇子要赶人了,但乙十三没走,还巴巴望着对方。 四皇子:“……还有事?” 乙十三:“主子让属下提醒您,下月中旬他就要在济郡看到玻璃瓶。” 四皇子彻底气笑了。 “滚!” 乙十三麻溜儿的滚了。 - 当天下午,四皇子便带着信进了宫。 没办法,魏钰玻璃瓶要的太多,时间上又紧,这事根本就不是四皇子的窑厂能应付得过来的。 那小子不做人,分明就是要让他带着信进宫找父皇,四皇子对此门清。 他是弄不清楚魏钰目的了,大概父皇知道点。 然而魏皇看完信后也迷糊了。 “他居然要这么多玻璃瓶?” 至少一万,拿这么多玻璃瓶是做什么?难道真拿去胶州卖? 四皇子瞅了眼魏皇的表情。 【难道父皇亦不清楚九弟目的?】 魏皇只能想到当初魏钰走时拿着十个玻璃瓶,说是要去胶州打开销路,推开名声啥的…… 虽然同样不清楚不孝子要干嘛,但这事也没必要跟别人说,有损他威望。 魏皇放下信纸,看向四皇子,神色威严,“你九弟既然要,那你就去做吧,左右也没多费事,朕会跟交代裴卿的,你那窑厂能做多少就多少。” 四皇子:“……是,儿臣知道。”bigétν 【父皇这也太偏爱九弟了吧,他要这么多玻璃瓶做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就直接给了,还不费事?咦,万数还不费事呢……】 四皇子走后,魏皇反思了下。 老四说他偏爱那不孝子,哪儿偏爱了? 这不都一视同仁的嘛! 臭小子如今去在胶州给他赚钱,虽然不清楚要干嘛,但期限没到之前,先支持肯定是没错的啊! 总不能臭小子在给他挣银子,他这个做东家的还在后面拖后腿吧? 魏皇想了半天,觉得自己没错。 要是老四也能给他挣银子,能给他各种强国富民的方子,还能有让大魏变得更好的主意,那他也能这么偏爱老四的嘛。 想了一堆理由,到底觉得自己是个仁君的魏皇,又拿起魏钰的信看了一遍。 啧,一看臭小子这几个月在胶州都玩得找不到北了。 瞅瞅这字写的,鸡扒似的! 桌案上堆着一堆没批的奏章,魏皇眼睛都没瞟一下,他咂摸着嘴,提起朱笔就在信纸上圈了起来。 这个字写的不好,圈上。 这句话缺点意境,划上。 这信的格式也不行嘛,得改。 嗯? 魏皇眉头突然竖起来,他凑近,抠了抠信纸最后面的一小块脏污。 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给人的信纸还能如此不洁呢! 魏皇鼻尖地闻到了一股油腥味。 臭小子肯定是写信的时候吃东西了! 没规矩,回来就罚他抄书! 远在济郡嗑瓜子的魏钰突然打了个喷嚏。 第127章 提纯毒盐 被魏皇念叨的事后,魏钰刚好同郭雅君完成了一次通信。 济郡山匪的事基本上已经解决,有牛头军在,剿匪就是一个时间问题,二皇子和八皇子两个人完全可以接手,不需要魏钰做什么。 而郭修那边,魏钰和二皇子都各自收集了不少关于他的罪证,只要解决了匪患问题,单靠郭修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他一起狼狈为奸的郡尉,根本不足以抵抗。 魏钰相信他二哥能处理好。 至于他自己,时间真不多了,他要抓紧时间开始赚钱了。 说到要赚钱,魏钰第一个选的地方自然是他自己的地盘,也就是郭雅君暗地里掌控的兹阳县。 当初他离开时,给了郭雅君一个计划书,那计划书不是白写的,修路便是其中之一,而且他还给郭雅君留了一个提纯岩盐的方子。bigétν 世间三等盐,岩盐最下等,乃毒盐,不仅占大多数,且多是粒粗味苦。 魏钰给的提纯白盐法子,所造出来的白盐,同大魏本土便有的白盐完全不是两回事。本土白盐不是现代那种如雪的白盐,而是有些灰暗的,但到底是比岩盐白。 最重要的是提纯出来的白盐,吃下去对人体的伤害小。 而魏钰敢给郭雅君岩盐提纯法子,就根本不怕她把这法子给泄露出去。 毕竟大魏盐乃朝廷专供,普通人经营私盐就是死罪,而郭雅君一个好不容易从牢笼里挣扎出来的聪明人,她连家族都舍弃了的,又怎么可能会选择背叛魏钰? 说句比较现实的问题,郭雅君一个女人,在这个世道上,若非魏钰给她机会,她连从后宅挣扎出来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做个兹阳县的幕后县令了。 在得到提纯岩盐的法子后,郭雅君在短暂的剧烈震惊后,确实是选择了本分按照魏钰写的来做。 第一件事就是去将提纯岩盐所需要的东西都找了来,然后又选了个僻静的庄子,挑了些签卖身契且老实本分的人来做提纯盐的工作…… 这项工作其实并不是多难的事。 盐溶解于水,溶液饱和,反复过滤杂质,利用沸点不同分离无法靠过滤去除的杂质,用溶解度差来结晶出盐,同时去掉盐中有毒物质。若想大面积制盐,那就用食用碱,也就是加草木灰将不溶物过滤出来……都是初中化学知识。 反正就是不断提纯、过滤的一点小工作,只要细心些,那是比打铁烧窑简单多了! 不提郭雅君在第一次看到那比白盐还要洁白如雪的提纯盐时,对魏钰的敬佩有多浓厚,滤镜又给加了几层,反正魏钰本人张榜求人才的心思,随着时间推移那是越发的渴望了。ъitv 毕竟要是没人跟着他学数理化,那以后再有这活,那不还得是他自己的?! 所以那刘二丫那俩萝卜头到底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啊!! 魏钰提纯岩盐这个事,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就有过想法。 毕竟百姓毒盐吃多了是真的对身体不好,他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对毒盐下手的。 至于先前在朝堂上没说这事,也不过是因为不想出风头而已。 一个重铸军备就够抢眼了,若他再说出提纯盐的事,朝堂上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尤其是他几位兄长,魏钰还挺不想为着一个皇位,被人忌惮来试探去的,太累了。 魏钰可以自己主动想要为百姓们做什么,但那不代表他愿意被周围人的意志裹挟着前进。 哦,当然,这事他爹除外。 老家伙开挂不讲道理,偷窥他心声这谁能想得到! 至于提纯盐的事,魏钰是想着之后将这功劳挂在郭雅君身上的。 他不在乎什么名利不名利的,毕竟他如今身上已经挂了玻璃、白糖、钢铁、船纸的标签,虽然还没爆出来,但暗地里知道人想来不少。 若是再挂一个白盐…… 啧,背负着太多声名可不好。 若是有人执着于这点子名声,那估计不是什么聪明人。 兹阳县令胡勇,如今是被一直困在府里的,只等郭修那边倒台了,再一起清算此人。 而胡勇身上发生的事,外人可以瞒着,但魏钰肯定不会瞒着他爹。 到时候不管他爹会怎么想,亦或者被爆出来后臣子们又怎么议论,若是郭雅君有提纯岩盐一功,也能做到功过相抵。 好歹是他挖掘出来的第一个政治人才,魏钰还不想对方夭折了。 - 提纯白盐,然后装进特制的玻璃瓶子里,官府打着新式白盐的旗帜,一瓶是三百文出售。 这,就是魏钰在胶州赚钱的第一步。 玻璃瓶子就是魏钰计算好要的,若是窑厂那边不出错,容量基本都在一千五毫升,稍微有点偏差也不要紧,毕竟容量多少,不代表里面要装的东西就是多少。 魏钰一个瓶子反正是只准备装两斤白盐的。 毒盐斤价三十文,青盐斤价八十一文,他两斤白盐虽然要三百文,但架不住他送玻璃瓶啊! 而且,白盐诶。 他们卖的是比斤价千文的五色盐中的白盐还要白的盐诶! 就冲这细腻雪白的盐,以及买盐送珍贵的玻璃瓶,两斤三百文贵吗? 根本不贵啊! 简直就是那个活动大酬宾白送一样好吗!! 盐是必需品,魏钰提纯出来的白盐,即便卖得再贵,同上千文的五色盐一样贵,也会有世家豪贵愿意争相购买。 但魏钰不愿意这样。 本来就是从毒盐中提纯出来的,是为了不想普通百姓再继续食用毒盐才弄出来的法子,若是卖的如五色盐一般价格,他何必这般做? 百姓们如果不是因为太贵的盐买不起,又何必继续食用毒盐呢?biqμgètν 都叫毒盐了,难道百姓们不知道毒盐难吃,吃多了不好? 穷罢了。 斤价一百五十文,也不过是因为现在提纯出来的白盐还太少,以及还搭上一个玻璃瓶而已。 只要后面白盐多了,魏钰自然会让盐价慢慢回落,至少要比青盐的价格低。 他要让大魏百姓都能摆脱掉毒盐。 第128章 张榜求人才 好吧,其实提纯了白盐还有一个很明显的不好之处。 那就是国库钱会变少。 为什么? 因为盐乃官盈,毒盐变好了,食用起来味道比青盐、五色盐都要佳,而且还便宜,试问就算是为了省钱,又有哪个权贵会拒绝这种事呢? 没人嫌钱多。 也许五色盐还会是皇室、权贵们身份的象征,他们明面上招待客人时,用的还是五色盐,但私底下,谁又会知道他们用了白盐呢?ъitv 一项盈利少了,那势必就要给国库另添一份赚钱的。 恰巧,与白盐很是类似的一种奢侈品,白糖一事就在眼前,魏钰会放过吗? 那必须不能啊! 魏钰当初在进了胶州后,沿途就有问过这里种柘的情况。 在胶州,正常情况下,春季种下的柘,5月到7月之间就会成熟,而秋季种下的要等到12月份才行。 魏钰到胶州时才三月份,眼下正好快到七月,恰逢甘蔗成熟时,这不向农户们收柘榨糖还待何时啊?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魏钰没钱。 他手头没钱,不止想向农户大量收柘做不到,而且提取白糖不如提纯白盐那么简单,工序上要复杂不少,准备的东西要多,所以买工具啥的也不到。 他必须得等第一波卖白盐的盐赚了再说。 别问白盐的钱是哪里来的,问就是买毒盐以及工具的钱,都是郭雅君掏得胡勇的私房钱…… 魏钰承认,是他这个皇子做的丢人了。 但谁叫老头只给他两千两呢?! 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况且魏钰讨到这两千两压根就没打算花,他一路奔波费尽苦心,那不得是他辛苦钱?? 哦对,还有一千二百两卖玻璃的钱,这个可以用,可以暂时收点甘蔗给工人试试水。 各地的白糖价格比照米价,差不多都是在14倍到16倍之间,胶州米价一斤约莫六文,糖价则是一斤87文。 到底是原材料产地,白糖价比其他地方还是便宜不少的。 因为知道他二哥还有个打下糖价的任务,所以魏钰自然也不会搞什么破坏。 相反,他觉得自己这白糖卖的还是在帮他二哥忙。 魏钰能售卖白糖的时候,肯定是已经卖了一段时间瓶装白盐了的。 要知道白糖跟白盐模样很类似,装在玻璃瓶只要不细看,谁会知道那是白糖呢? 再说他卖的顺序又是白盐之后再白糖,卖了一段时间白盐后,大家都先入为主玻璃瓶中装的是白盐了,谁还能想到有白糖卖? 而这段时间里,购买的人里哪些有钱,哪些没钱,光看登记册子就能看出来。 魏钰打算先把白糖卖给那些有钱商户的,顺便以朝廷的名义私下向这些商户家售出糖方。 这些人只要不傻,想赚钱,肯定就不会得罪朝廷大肆宣扬白糖一事,即便他们知道这种购买糖方的事会得罪宜州世族,但谁管他们呢! 一个胶州,一个宜州的,他们隔得远,中间还夹杂着一个朝廷,傻子都知道朝廷偷摸出售糖方就是为了整治宜州世族啊! 哪个脑子不清楚的会选择对抗朝廷呢? 朝廷卖给他们糖方就该偷着乐了,不闷声发大财还想那些没用的做什么呢! 而只要胶州的这些商户们掌握了糖方,在利益一致的情况下,那白糖的流向就能得到有效控制。 在朝廷没有动静之下,商户们是肯定不会放白糖流向胶州的,他们会选择其他各州。 而因为有魏钰一开始规定的糖价摆在那儿,商户摸不清楚,不敢得罪朝廷,又因为想赚钱,所以他们在购买糖方上制出来的白糖,不会在胶州范围内出售,而是运往其他州郡。 他们出售的价格,最高肯定也不会超过胶州世族标的糖价。 那么因此,魏钰规定代表朝廷的白糖价,则是最低价,胶州世族规定的,则是最高价,商户们在各地出售的糖价则取在二者间波动。 走商之所以赚钱,其实靠的就是倒卖货物。古代交通不便,信息不发达,胶州官府低价出售白糖,其他州可能一时半会儿得不到消息,但走商们贩卖的白糖价格比以往的便宜,那肯定是不争的事实。 货物一样的情况下,货比三家,人都有贪便宜的心理。 从胶州出来的白糖只会越卖越好,而宜州世族们造出来的白糖,则会因为价高而无人问津。 宜州世族们会不会在盈利莫名其妙中的亏损中察觉到不对劲,又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胶州的事,魏钰反正是不考虑他们心情的。 就算要考虑,那估计也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反正他只需要知道,糖价会因此被打下来就行了。 而他现在现在最关键的事,是张榜求人才! - 兹阳县,告示张贴处。 一张告示刚被官府的人贴出来,百姓们本来是打算如往常一样,等官兵走后再去凑个热闹的,但谁晓得贴告示的官兵压根没走,而是站在一旁吆喝了起来。 “大人贴了告示,想找一些识字,会算学,心细沉稳的人做事,不论男女老少,若有合要求者,都能去衙门那儿应聘——” 年轻官兵是仰着头喊的,背脊挺直,脸不红气不喘的,那一身气质,其实跟县衙里的小吏有很大差别。 因为这官兵是魏钰留给郭雅君的护卫之一。 护卫吆喝完,听到百姓们惊讶的议论时,便忍不住要溜。 不过他溜得晚了,有不惧小吏的,扯着嗓子就问他。 “大人,什么叫应聘啊!” 护卫:“……就是招募人做事,你觉得自己符合告示要求,那就可以去县衙。” 这回意思差不多是听懂了,趁着人没拦,护卫赶紧走人。 他一走,百姓们议论的声音就大了些,有人赶紧朝告示围了过去。 “这告示写的什么啊?” “官府要人做什么事啊,可别是服役吧,我这心细,但不识字啊,还要算学?哎。” “嘿,男女老少合要求的都行?这做什么事也没写,感觉不太靠谱……” 第129章 另起炉灶 其实告示要求什么的,魏钰写了很多。 譬如他想找有数学基础的,那就要会识字、会算学,而且还得细心稳重能耐心去深造学习,这就是百姓们看的第一条要求。 后面还有的要求,基本上都是魏钰比着什么物理、化学、商业、农业苗子去的,譬如什么会手工木作的,会炼丹的,会赚钱的,会种地的…… 第一次尝试贴告示招人,魏钰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总之他具体都写的比较通俗化了,就怕百姓看不懂不敢上县衙。 因着求贤若渴的心急切,他为此还特意撂挑子从他二哥那回了兹阳。 当然,不是明着撂挑子的,他同他二哥说的是,他去兹阳是有法子给牛头军弄到粮食来着。 至于他八哥怎么办。 凉拌呗。ъitv 继续跟着二哥走,那么大一个立功的机会近在咫尺,没道理八哥忙活那么久不去蹭对吧? 魏钰是盼着他八哥建功立业、升官发财,最后罩着他混吃混喝的。 菩萨保佑。 - 告示贴出去四五天,魏钰只能说美好只存在于想象中。 因为一个上门应聘的都没有。 每天一问值守衙门的小吏: 有没有人上门?没有。 有没有人在门口晃悠?没有。 那就没一个人在门口讨论的吗!哦,是的,也没有呢。 魏钰觉得心都碎了。 不过好在心碎这事没持续多久,因为虽然告示贴出去没啥用,但至少邓家送粮的队伍来了。 面对着几个月前一起逛过青楼喝过花酒的兄弟,魏钰表现得很亲切和蔼。 “哎呀,邓兄,好久不见,看你瘦了不少呢,哎,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啊。” 见面先不问正事,太功利了,至少客套两句。 这一路风尘仆仆,又记挂着见面后该如何面对贵人,邓广一身膘委实是掉了不少。 他本来是心中忐忑的,但这一见面,魏钰毫无改变的态度让他受宠若惊之余还颇为感动! “殿,不,王,我,草……” 嘴有些瓢,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魏钰嗔他一眼,“看邓兄你这累的,话都说不清了!不都说好咱们兄弟相称了吗。” “不不不。” 邓广连连摇头,这下也不结巴了,矢口否认,“不敢不敢!”ъitv 这落脚的是县令府,府上除了魏钰的人,就是郭雅君的人。 而魏钰还没告诉郭雅君身份,毕竟眼下人多眼杂,郭修又还没解决掉,除了他自己的人,其他人他都不信。 “怎么不敢呢?”魏钰微笑看他,肯定道:“邓兄嫌弃我了!” 邓广:! 他惊了,差点又给吓结巴。 好在一直在他身侧的小叔替他解了围。 邓正德微微一笑,态度不卑不亢道:“王小兄弟误会了,我这侄子不争气,担不了什么大事,能与小兄弟做友,是他的荣幸。” 终于想起了还有小叔在,看到魏钰的目光看向了他小叔,邓广赶紧替二人做介绍。 “额,王,兄弟?这是我小叔,之前您还说想见见的……” 魏钰眼也不眨地看着对方。 其实在刚刚看到邓正德的第一眼,他就有了种预感——这人是邓广小叔。 果不其然呐,他就是! 魏钰心中感慨,这大概就是聪明有本事的人之间,一种独特的心灵感应吧。 嗐,智慧如他。 邓广给两人介绍完,邓正德就先给魏钰抬手行了一礼。 礼不大,就是正常人之间的一种交往礼节。 这让魏钰觉得他是个比邓广脑子要聪明的,因为至少人家看懂了他不想暴露身份的心情。 如今几个人都还站在前院,来往皆是下人,很不方便,于是魏钰邀请两人先进去坐。 前厅里,下人上完茶就下去了。 三个人,魏钰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坐在上首主座,邓广在右,邓正德在左。 魏钰左右各看了眼两人的坐姿。 一个是正襟危坐,背脊挺直,魏钰怀疑邓广屁股都没坐严实,另一个却较自在一些,就像是普普通通出来谈生意一样。 好吧,邓广没用了。 魏钰直接微笑看向邓正德,“邓叔幸会,说来也是缘分,几月前我曾经到过平南郡,受邓兄邀请去参加了一场商会,办得嘛,挺不错的,里面玄机不少啊。” 邓正德刚要端起茶杯用茶,闻言手顿了下。 他抬首看了眼魏钰,对上对方那双含笑的眼睛,目光不由闪烁了下。 魏钰笑道:“我听邓兄说,这商会能办起来是您出的主意,邓家商会办了二十年有余,想来对其中运作理解颇深,我对此很是好奇,不知邓叔可否同我讲解一番啊?” 没有上来就问粮食的事,反倒说起了商会。 邓正德心头喟叹,明白这位贤王殿下是真看懂了商会的玄机…… 余光突然瞟到了邓广,邓正德微怔,心下略沉。 也许,对方是在平南那会儿就看懂了。 不然也不会同邓广说想见他不是! 心思百转千回间,邓正德站了起来,朝魏钰恭敬一行礼。 “王公子明智,在下这点浅薄之见,说出来恐误了公子耳朵,公子既已看懂,想来要比在下更胜一筹,是在下改向公子讨教才是。” 邓广:……? 他这屁股坐的,不知道是该站起还是继续坐着了。 魏钰很欣慰,赶紧站起身,亲手扶起邓正德。 “邓叔实在客气了,大家都是生意人,想的可不都是赚钱嘛!” 邓正德:“……公子,也想加入商会?” 都是生意人啥的就不提了,不敢苟同。 而加入商会什么的,不怪邓正德这么想,毕竟魏钰这一谈话,主题就是商会,而且还有先前郡丞的事摆着呢。 “是也不是。”bigétν 魏钰微笑,终于摆出了礼贤下士且资本家的嘴脸,“实不相瞒,对于商会的发展,其实我这儿有一份更好的法子,不知邓叔可愿一观?” 邓家叔侄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看不上他们家的商会模式,贵人想另起独灶之余,还想拉他们家入伙? 邓正德最先反应过来。 他只是稍作思索了下,然后就笑着点头。 “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那若是不看,岂不是在下的损失?” 第130章 公司企业版的商业联盟 对邓正德这样的生意人嘛,魏钰其实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他要从商会下手。 平南郡如今的商会模型,其实还像是一个简陋的交易所而已。 互相交换各自的货物信息,提供各自的地方物价,商人们之间的互帮互助魏钰并没看到,但想来也不会多么的和谐。 毕竟是人都有私欲,常人之间谈互帮互助都难,更遑论商人都是逐利而生。 都说商场如战场,在商场上是没有怜悯和同情的,只有利益交换,对方觉得你够格坐下来谈了,才会谈,不够格的,死路边都是与我无关。 就魏钰之前在平南商会看到听到的,那么多商人,入了他眼的也就两家,一个是邓家,一个便是买了他玻璃的齐武。biqμgètν 不可否认,魏钰确实是因为齐武花了一千二百两买他玻璃,让他觉得此人是个人傻钱多招人疼的。 但是! 花了一千二百两买一个玻璃,这不也恰恰说明对方是个胆子大、有魄力做到富贵险中求的吗! 他当时在商会上都那么说了,玻璃说是京都运来的,西岐皇室贵族特供……不管过程如何,反正魏钰只知道结果是齐武赢了。 赢了的人有特权,就像世人都只会记住第一名一样,所以他给了齐武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后面再说,眼下魏钰要拿下的是邓正德的心。 他心水的难得一见的商业人才,就现下胶州后续的赚钱计划,绝对不能让人给跑了啊! 邓正德跑了他找谁接手啊? 魏钰给邓正德看的是“公司企业版的商业联盟”,那是他在胶州抽了时间写的。 只有魏钰和邓正德两个人的书房里,邓正德拿着一叠线装纸在细细观看。 从第一张起,他的神色从莫名到惊讶,越到后面便越是坐立难安,最后忍不住直接站了起来。 “敢问公子这是谁写的?!” 邓正德紧紧望着魏钰,那目光如狼似虎,比当初张青生瞧见数学书时还要可怕。 魏钰眨眼,不答反问,“邓叔觉得如何?” “好!” 邓正德严肃颔首,“写出此法的先生有大才,邓某只恨不能结识对方,公子若能告知邓某先生何人,邓某甘愿为公子做事!” 啧。 瞅瞅人家这觉悟,就说人家当初怎么能小小年纪就想出了成立商会的事呢?人家压根就知道他是什么打算,但却只是静观其变好吗! 跟聪明人交流就是舒服,魏钰寻思着自己也不好骗人家,所以就坦白了。 “不知道。” 正等着答案的邓正德:? 他的表情凝固了,忍不住询问,“您如何会不知呢?可是写这些的先生不在人世了?那他可有门生后人?邓某愿意登门拜访。” “这个嘛……其实他是孤家寡人!”bigétν 魏钰眨眨眼,一脸肯定,“对,我得到这些的时候,那先生已经不在人世,也找不到出处了,邓叔你也不必寻根究底,我既能得到,还交由你来看,那就是信任你的才干的,我相信这些你肯定能看懂!” 张青生的前车之鉴。 魏钰是不可能让邓正德知道东西都是他写下来的! 不然就凭邓正德如今这副要“死缠烂打”的样子,等知道了上面内容都是他所写,那后面日子还得了啊?! 他还要在胶州待两个多月啊! 这又不比张青生那回,又是离别前夕,又是数学宝书在侧,还有萝卜头要教,魏钰怀疑自己可能会被邓正德烦死。 邓正德失望极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没有怀疑魏钰是在骗他。 毕竟一朝王爷的,确实没有必要拿这种小事骗他,只能说写这些的那位先生确实是不在了。 至于认为东西是魏钰写的,不好意思,邓正德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一是他不认识魏钰的字迹,二是他不觉得一个皇子对商贾一道还能如此精通。 邓正德双手捧着纸,低头又看了一遍。 魏钰瞅他一眼,没打扰。 要说纸上都是些什么内容啊。 怎么说呢,简单点概括,其实就是一个先成立有限责任公司,交代清楚公司法人,股东,也就是总负责人和各加盟商家,然后公司提供消费者可在各类商家通用的平台,打破商家各自为战的僵局。给消费者带来更大便利,给商家带来更多利益。 有点像是大型超市。 而在这个超市联盟体系中呢,什么会员模式,分润模式,优惠锁客模式,会员权益……魏钰都有写。 现代社会为赚钱,商家们推出层出不穷的套路,魏钰是想到什么写什么。例子他有举,但具体会怎么做,还得根据实际情况来。 这些魏钰都打算交给邓正德。 他一个要做老板的,法子都给出来了,难道还要让他亲力亲为? 那也太不霸道总裁了啊! 有辱龙傲天的牌面。 魏钰在等待的过程中,邓正德瞧着纸上的一切,心绪难平。 作为一个经商有道,曾经还试图暗地染指地方经济政治的人,邓正德对于这纸上所写一切,其实是觉得它比金子还要珍贵的。 建立公司,依靠上面的各种制度促成商户与百姓之间的交易,若此法能够施行,哪怕是最贫穷的地方,至少也能在年内成为一州最富庶的地方! 这比他曾经成立的商会要好上太多了。 邓正德扪心自问,如此巧妙的构建,恐怕他耗费一辈子,都有可能想不出来。 而在这纸上,其实有很多地方邓正德都不甚明白,譬如法人、股东要承担的责任,这里面肯定还涉及律法! 牵扯到律法的事都乃大事,邓正德不确定这上面写的是否都能用出来……但,既然贤王敢给出来,大抵是能担保此事的。 邓正德默默叹了口气。 他收好纸,抬头看向魏钰。biqμgètν “贤王殿下,邓某不才,这纸上所写,想做到恐非一朝一夕之事,若殿下想让邓某做成此举,还望殿下能给予邓某时间。” 第131章 胶州事 邓正德的这个问题嘛。 魏钰觉得问题不大。 凡做事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他在胶州还有两月时间,可以说完全能与邓正德慢慢商讨细说。 而且吧,那白盐、糖价的事,魏钰还想让邓正德来把持下呢。 “此事不急,我还能在胶州留上两月时间。” 既然人家都摊牌叫了殿下,那魏钰也不客气,直接问了他是否愿意暂时留在胶州。 邓正德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草民愿意。” 魏钰立刻就笑了,“既如此,如今我这儿正好有事需要你做,你若是能把此事做好,我就再与你细说合作商会的事,如何?” 邓正德留下可不就是为了纸上写的商会一事吗! 他想了下,虽不确定贤王会让他做什么事,但想来应与经商有关,或者是与他邓家送来的粮食有关,总之应该不会太难。 邓正德想着,便也应了。 “殿下所言,草民莫敢不从。” - 做老板的嘛,还是得学会用人。 邓正德的到来,魏钰是打算将手头关于白盐的销售问题扔给他的,所以魏钰领人看了制好的白盐。 在邓正德第一次看到洁白如雪的白盐时,他是异常震惊的,尤其是在知道白盐是从岩盐中被提纯的时候。 商人的小脑袋瓜在转动,邓正德头一回庆幸盐乃官盈。 毕竟若跟前金一样,盐被私人把控,等官府出现这种白盐的时候,恐怕第一个引起恐慌,遭受冲击的就是各大小盐商、世家了。 好在这些都是假设。 邓正德在震惊过后,欣喜于往后食用毒盐的人会变少的同时,也从魏钰口中知道这盐是第一回在大魏出现,兹阳县将会是第一个贩卖的地方! 这种第一手的消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机遇。 不是关于钱财,就是关于人脉。 想要贩盐赚钱是不可能的了,当着一朝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呢,这谁敢拿盐到别处高价卖?打朝廷脸啊? 邓正德想到了扩充人脉。 ——给邓家扩充人脉,也给贤王扩充人脉。经商的没有一个不狡猾的,邓正德一看到岩盐提纯成白盐的事,就知道这肯定是贤王弄出来的手笔。 而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对方不第一时间上告朝廷,在全国推行开来,反而在一个小小兹阳自己鼓弄。 是因为什么? 结合身份,邓正德只能想到是为了争夺皇位。 一个王爷跑到胶州济郡这种穷乡僻壤来,估计也是为了立功吧。 话肯定是不能明说的,但大家一定都心知肚明的。 这个心知肚明,在邓正德听到贤王说了玻璃瓶装计划的时候,给彻底在他心头盖章确认了。 听听这说的,用玻璃瓶装白盐卖,还只要三百文? 之前他听邓广说了商会上的事,一个玻璃瓶有人是拿一千二百两买的吧?! 这才过去多久,贬值就贬成这样了?! 这不得是拿玻璃瓶笼络人还能是为了什么啊! 邓正德靠着脑补,在心里给魏钰打了“争权夺利”“有心计”城府深”的标签,连带着在面对魏钰时的行为举止上都恭敬了许多。 而因着已经习惯了周围人的恭敬,魏钰也没当回事,瞅着人家的确是在老实干活,他也就没多管,只每天照旧盼着他的人才上门。 所以啊。 究竟这守株待兔到底有用没用?! - 邓家送来的粮,魏钰是送信让他二哥自己派人来运的。 毕竟兹阳县是真没几个人还空闲着的,魏钰都打发他们干活去了,就连留在牛头山的老弱病残,他都有让他们去开荒修路。 对,开荒。 这年头的荒地实在太多了,现代老房子半年不住都能长满杂草呢,更别提如今大片大片的土地,一旦遭遇意外就没人去种了。 而济郡从前住在城外的百姓,可不就是经常遭遇山匪骚扰劫粮嘛。ъitv 这粮食一丰收就被抢,百姓们干脆就不种了,一来二去的,就算是良田,渐渐也都长成了荒地。 之前魏钰在县衙里看到那些土地册子,从郭雅君口中知道有不少地都荒了的时候,便决定将山匪窝里那些老弱病残没犯事的,通通都拉去开荒种地! 从离县城最近的荒地开始,一直往外开,一天干四个时辰,每天两顿饭食官府包了,晚上休息就回牛头山。 若是这中途表现好,没闹事,那就都发还良籍;若是闹事不老实的,那算了,还是留着后面铺路的时候继续用吧。 反正扣在牢里啥事不干,魏钰是绝不会做的,太浪费劳动力了。 魏钰派人送信给二皇子的时候,对方已经带着牛头军打到了沅阳县附近。biqμgètν 因着攻势太猛,推得太快,让从前完全没将山匪看在眼里的郭修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这之前还是齐淩围城,山匪们各自为政不敢动呢,怎么城外突然就出现了一伙牛头军的山匪,还打着什么为百姓除害的名头? 郭修一听就知道这不是那群山匪能想出来的招数。 就这道义的旗帜打得多好啊,但这是前面那群蠢货该有的水平吗! 前后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中间肯定出现了什么问题! 郭修坚信这中间有问题,那牛头军中肯定有个类似军师一样的人物。 他想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但奈何牛头军如今就驻扎在城外,而城门已闭,人压根就出不去,就连郡尉明里暗里的兵马加在一起,也不过两千! 这如何能跟城外那群牛头军比? 郡尉探子打探回来的消息,是那牛头军差不多有五千人! 这跟都尉手下军队也没什么区别了,除了对方装备差了些。 牛头军在城外驻扎了三天,郭修就急恼了三天。 他是个贪生怕死的,半点危险都不想冒。 于是,郭修私底下问郡尉,“咱们若夜晚悄悄出城离开,你有几分把握?” 郡尉沉默了。 这是要直接弃城逃走,不管城中百姓死活了。 郡尉虽然跟郭修是个一丘之貉,但好歹有点武将的骄傲。做不到如郭修一般直接弃城。 不是什么为了百姓死活,他只是单纯放不下那点武将的面子。 郡尉不认为自己手下的两千兵打不赢那群山匪。 第132章 探子 细作 打不打得过,那都得打了再说。 而郭修要是相信打得过,呐他也就不会拉着郡尉问出城的事了。 “呵,你好歹也是个郡守,居然连区区一点子山匪都怕!” 郡尉很不齿郭修的行为。 山匪当初是他自己给养的,如今把山匪心养大了,反噬了,打上门来却还怕了? 怎么是想不到有今天吗? 活该啊! 虽然这个节骨眼上嘲笑昔日同盟有些不合时宜,但对方都打算跑了,郡尉哪还管什么给他留不留面子的。 “不过小小山匪,纠集在一起打了个自诩公道的名号,便妄图掀翻朝廷!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官,外人如今还不清楚济郡的情况,要是这仗打赢了,那一切都风平浪静,我们就是剿匪的有功之臣,但若是你跑了……” 郡尉冷笑着睨向郭修,“抓住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郭修顿住了,眉头紧皱没说话。 外面天色漆黑,昏暗的书房里只有密谋着的他二人,院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面窸窣虫鸣。 郡尉说这些,自然是不想郭修给跑了的。 山匪当初又不是他养的,郭修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好吗! 郡尉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杯子搁在桌上的声音清脆,惊醒了正在思索的人。 郭修看向郡尉,沉声问道:“你有多少把握能赢?” 多少把握? 这个郡尉不清楚,不过他认为自己能赢。 说来郡尉虽然是武将,但其实还真没怎么打过仗! 毕竟大魏这些年风平浪静,战事不多,有也跟他们这些驻扎在内地的小兵小卒无关,他一个小小郡尉,哪儿就有上战场的机会了。 武将的骄傲啥,那也只是面对山匪而言。 郡尉是打从内心深处就没真将牛头军众人放在眼里。 他认为外面那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他手下的精兵强肯定能将他们打败! “不过一群山匪罢了,难道你还不信我手下的人?” 说不出来就不说,郡尉面对郭修的质疑有些恼。 郭修自然是不信了! 他若是信就不会问了。 不过这话用脚指头想也不能直说,郭修还指望着郡尉能带他躺呢。 郭修语气缓了缓,“我自然是信你的,但你也知道,外面那牛头军能从齐淩打过来,自然是有些本事的,我观其前后行事作风,寻思着这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指导。”bigétν 郡尉眉头动动,“有人指导?济郡谁会有这本事?” 他要知道还能问他? 郭修不答,反问了他探子的事。 “昨日你派探子出去,可有打听到关于牛头军的消息?” 提到这个,郡尉就觉得心烦。 “有个屁的消息!人都没回来!” 人没回来?! 郭修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郡尉呵呵,“怎么不可能?派了八人出去,八个人都没回来,不是被那牛头军的人杀了,就是被俘虏了!” 郭修:“……万一逃了呢?” 郡尉:“……你当他们是你?” 两个人突然就沉默了。 探子亲眷皆在城中,说对方逃跑肯定是不可能,毕竟那种心狠到抛家弃子之人是真不多。 所以探子没回来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落在牛头军手里了。 城外,被二人讨论的牛头军营地里,二皇子正在看从探子口中得到的情报。 简陋的营帐里除了二皇子,坐的还有八皇子、公孙仪和杜如林。 “这刘梧要不是送了人过来,我们还真不知道他私下还养了这么兵。” 二皇子摇摇头,对于郡尉刘梧手下有两千兵的事,脸上除了讥讽,半点惧怕都没有。 情报二皇子看完,其他三人接手继续看。 看完后,几个人都有话要说。 公孙仪:“沅阳城不必当初在齐淩,倘若直接攻城,恐怕双方伤亡都不轻,我们都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杜如林:“有什么万全之策?这要不直接攻城,难道你想让他们直接开成投降?虽然我也想,但我们现在可是反贼山匪啊!谁要真敢投,我非得把他们家祖宗牌位都给拆了不可!” 在场三人:…… 虽然但是能理解吧,但确实是对方自己愿意开城投降最好。 二皇子略微思索,“不知道我们收买探子,让他们回去做内应回去开城,这个机会能有多大?”bigétν 公孙仪微笑,“我想是机会不大的,殿下。” 二皇对此深表遗憾。 好吧,他也就是想想,毕竟能少死点人那确实是最好的,但就郭修和刘梧那样的人而言,估计让底下人出来送死,然后他们悄悄溜走的可能性说不定会比这更大些。 法子不是一时半会儿想出来的,左右现在天色不早,二皇子准备散伙歇息。 但是八皇子说话了。 “二哥,你想要偷摸开城什么的,说不定九弟有法子。” 二皇子三个人:? 都快忘了还有个九弟,愣了下的二皇子赶紧反应过来,问道:“九弟有何法子?” 这个啊。 八皇子微笑起来,那笑脸跟魏钰经常摆出来的官方微笑很是相似。 “哦,这事啊,其实还得从当初我们在兹阳县说起……” 八皇子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当初在兹阳县的牛头山,有个叫田虎的人给他们下毒不成,最后反被魏钰捉去当细作的事。 丁发财眼睛尖,说田虎适合做细作,那确实没错。 魏钰让丁发财教田虎如何做一个优秀的细作,然后前后没花一个月,人家就学到了精髓! 田虎本来就是一个农民,中间也就是因为山匪一事,身上带了些戾气,等到他跟着丁发财学会掩饰自己,然后被带到魏钰面前的时候,除了脸还是那张脸,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就变了! 很朴素,很平常,很路人甲! 简直就是很适合做一个不起眼、悄咪咪打探情报的细作啊! 魏钰一看那还得了,为了不耽误人才,他直接就让郭雅君改了对方户籍,给了文书,然后就将人打发去了沅阳城搜集情报了。 所以啊,就二皇子他们如今的情况,找魏钰要田虎的联络方式,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第133章 好一个忠仆 送信的丁发财,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给摸过来的。 他一来,信都还没拿出来就被八皇子给逮住了。 八皇子问他,“还记得之前牛头山的田虎吗?我记得他是你教的对吧?他现在应该在沅阳城,怎么联络他?” 问了一堆,然而丁发财没吭声。 八皇子:“……你搁我这儿宁死不屈是吧?” 那倒也不是。 丁发财目不斜视,“主子没说。” 就算他主子跟八殿下感情再好,那八殿下也不是他主子啊,回头他主子要是追问怪罪怎么办? 丁发财寻摸着自己现在是主子身边的贴身护卫,得要脸。 当真是好一个忠仆! 八皇子一抹脸,盯着他看了两秒问道:“你来干嘛的?” “主子让送信。” 丁发财终于能将信掏出来了。ъitv 八皇子很清楚魏钰就是个无事不上门的,去了兹阳县后半点音信也无,这会儿送信肯定代表有事。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粮食的事。 果不其然,信一拆开,上面写的就是运粮的事。 八皇子大喜,“还真被九弟给要到粮了!分文未取,那邓家竟如此慷慨?你家主子如何做到的!” 丁发财:“属下不知。” 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八皇子喜不自胜,压根没管丁发财说什么,拿着信就要去找二哥商量事,顺便叫了丁发财跟上。 二皇子正和公孙仪计划着要不要用上隔壁两郡的兵马,听到八皇子带来的消息后,二人都很欣慰。 二皇子笑道:“九弟交友甚广啊,真是令人没想到呢。” 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八皇子瞅着二哥表情,为了自家九弟着想,他岔开了话题。 “我们想找九弟要人,正好他就让我们派人过去运粮,如此缘分,就别耽搁了,二哥,你快点人直接过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说这话的时候杜如林刚好进来,闻言立刻举手。 “我去!二公子,让我去!” 如今也就差郭修这点事了,可惜对方闭城不开,都是自家人,二殿下又不想祸害百姓,所以眼下只能干耗着。 杜如林搁山上憋得不轻,去运粮还能跑跑马,所以他铆足了劲举手要溜。 看他那积极样,二皇子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是拒绝他啊! “小杜大人,眼下咱们这牛头军,可就靠你一个主帅撑场面了,你要是走了,单我和公孙表弟二人如何能行?” 二皇子微笑着按下他的手,“若小杜大人觉得无聊了,咱们可以去附近山上打猎的。” 所以,乖,别闹。 杜如林:…… 看着悻悻而归的杜如林,八皇子也举起了小手。 “那二哥,让我去吧,九弟一个人在兹阳县多日,我也甚是挂念他。” 这回二皇子没拒绝,不过他交代了八皇子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是肯定的,毕竟要到田虎联络方式攻城是大事。 次日一早,八皇子就带着丁发财几人骑马先行一步,二皇子派去运粮的人则在后面稳步前行。 因着赶时间,八皇子只花了两天一夜就到了兹阳县。 不过他人还没进城,就先感受到了兹阳的变化。 毕竟之前城外可没那么多人。 八皇子坐在马背上,眯眼望着一群在拔荒草锄地的人,语气飘忽,“他们这是在……开荒?” 丁发财就在他右后方,闻言回道:“是,都是之前留在牛头山上的人,主子让他们开荒,视情况发还良籍以及耕地。” 嘶。 八皇子倒吸了口气。 好哇,他九弟果然趁他不注意又在搞东搞西! “你主子可有送信去京都?”八皇子问道。 说是送信去京都,但其实八皇子想问的是这事他父皇知道否! 若是不知道,那魏钰这胆子也太大了吧?!biqμgètν 又是拘禁县令让县令夫人上位,又是让百姓开垦荒地发还良籍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造反。 八皇子开始考虑要不要跟魏钰割袍断义了。 丁发财:“有,送信人都还没回来呢。” 乙十三不回来挺好的,这样他就是主子身边的第一贴身护卫了…… 听到丁发财的话,八皇子松了口气。 原来是有送信的啊。 送信了就好,送了就好啊,既然有送信,那就说明九弟肯定是跟父皇说过此事的,所以他也就不用慌张了,割袍断义的事以后再说吧。 八皇子放了心,也不再急赶急的,骑着马慢悠悠,抱着宽慰姿态看着开荒之景,只觉他九弟是个会用人的。 连小孩他都不放过! 八皇子进城后就直奔县令府,找到了正和郭雅君商量事儿的魏钰。 “九弟。” 这段日子县令府里多了两个邓家人,而邓广面对魏钰时难免拘束,在郭雅君面前露了不少马脚,久而久之的,郭雅君也是知道了魏钰的身份。 不过人家比邓广镇定多了,知道后也就开始乱了些,后面再面对魏钰时,她同之前再没什么区别。 这是头回瞧见八皇子,郭雅君一听对方对魏钰的称谓,便瞬间明白了来者身份,赶紧起身行礼。 “民女郭雅君,拜见康王殿下。” 八皇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原来你就是郭雅君啊,瞧着倒却是比那县令强上不少。” 八皇子是受魏钰影响最深的人之一,加上他还有个相依为命的亲妹子,所以在对世间女子的态度上,他并不似其他男子那般从上而下。 头回看到郭雅君这种离经叛道的女子,八皇子脸上并没有反感之色,因着会欣赏一个人身上的发光点,他对郭雅君还挺好奇的。 康王的和善,让郭雅君松了口气。 她垂眸,恭敬回道:“多谢殿下赞誉,是民女逾矩了。” 到底也是自己的人,魏钰可不想她被他八哥为难,赶紧打岔道:“八哥你怎么来了?赶紧坐,有事我们坐下聊。” 八皇子被吸引了注意,一撂衣摆在旁边椅子坐下。 魏钰赶紧狗腿地给他倒了杯茶,“八哥,你怎么过来的这么快,我这信送去才没几天吧?” 八皇子端起茶一饮而尽。 “是没几天,运粮的人在后面,我来是找你问田虎的事。” 第134章 (水了) 田虎?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魏钰还愣了下。 他有点没想起来这是谁。 八皇子提醒他,“牛头山,下毒的。” 听到下毒二字,在一旁的郭雅君惊讶地抬头看了眼,复又垂下眼皮装死。 皇子嘛,遇到下毒应该是,正常的? “哦——是他啊。” 魏钰想起来了,不过他挺好奇的,“八哥,你这找田虎做什么?” 八皇子看了眼郭雅君。 这眼神魏钰收到了,他摆手,“直说吧,没事。” 作为跟郭修同族的狼人,郭雅君可是连株自己九族都考虑过的……说她会给郭修报信?魏钰宁愿信田虎会做个谍中谍。 既然九弟都这么说了,那八皇子也就不犹豫了。 他把如今沅阳城的情况说了遍。 “……若能有人从城内开门,那我们这场仗也就好打多了,至少伤亡不会太大,过后沅阳城的损失也不用花太多钱修补。” 八皇子斜眼看魏钰,“田虎是在沅阳城没错吧?” “是啊。” 联络田虎而已,这都是小事,本来之前让他去沅阳城就是为了现在这种情况,所以魏钰直接让八皇子去找丁发财要联络方式。 提到这个,八皇子就是直哼哼。 他斜了眼魏钰,颇有些阴阳怪气道:“你倒收了个忠仆,之前我问他,他还宁死不从呢,哼。” 魏钰:…… 他眨眨眼,望着八哥出去找人的背影,啧啧摇头。 不愧是他一手提拔的发财啊,回头就给他涨工资! 八皇子走后,郭雅君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离去的背影,转头问魏钰。 “殿下们来此,是为了整顿济郡官场,如今拿下沅阳不过指日可待,殿下可是还要继续待在兹阳县?” 这话问的有点奇怪,他不继续待在兹阳还能去哪儿? 难道去他二哥那儿自己找活? 魏钰才不干呢。 他反问道:“郭姑娘可是不欢迎了?” “怎会!”郭雅君连忙否认,“民女只是觉得,眼下是殿下立功的大好机会,明明牛头军是您一手建立的,但如今却被另外二位殿下掌管,若您还继续待在兹阳,那等日后攻破沅阳,拿下郭修……于外人眼中,功劳可就是旁人的了。” 魏钰诧异地看向她。 郭雅君神情担忧,眼中神色不似作假。 这姿态,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他的手下人了。 魏钰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郭雅君有这反应他觉得挺正常的,要是不向着他,不为他着想,那他还觉得这人不可用。 但是吧。 这有个前提啊! 前提是他这个主子有向上的心啊! 魏钰看向郭雅君,语重心长劝道:“郭姑娘啊,人生在世,何必太过功利呢?我与两位兄长一同前来,目的殊途同归,所求不过是大魏昌盛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如此,便足矣。” 不好明着说什么争不争皇位的,毕竟在当下议论这种事,那都是要砍头的。他自己不担心,但得为郭雅君考虑,只要他的意思能表达清楚,那对方应该能明白的吧? 魏钰想了想,道:“这世上,有人图功名利禄,有人缱绻平生,而我这一生所求,不过唯心二字。功劳多寡,我并不在乎,国泰民安,山河无恙,是谁能做到此,又有何好争的呢?兄长们若要,给就是了。” 郭雅君是个聪明的女人,饱读诗书气自华,她应是个望着山间明月,品着清风绿茶,豁然温润且通透的美好姑娘,而不是如今被幽闭黑暗的内宅生活磨砺成她不该有的冷漠躯壳才对。 所以,郭姑娘你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郭姑娘表示不明白。 郭雅君望着魏钰,神色怔忡。ъitv 在她的耳朵里,她听懂的,不是一个皇子说他不想争皇位,而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王爷,在向她一个女子展露出本该出现在圣贤书中的胸怀! 真心,还是假意。 郭雅君能看得明白。 喉咙突然变得有些干渴,她抿唇,再次轻声问道:“殿下宏愿,民女闻此羞愧,但殿下可知,能达此地步者,犹如黄粱一梦?” 如何能不知呢? 现代社会也没听说过哪个国家能做到全面脱贫,人人安居乐业的啊。 魏钰笑了笑,道:“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 郭雅君沉默:“……恐非常人能及。” “不不不,这话你说错了。” 魏钰最不喜欢听的就是做都没做就说不可能了。 迎着郭雅君询问的眼神,魏钰一抬下巴,指了指外面的天,“你看这外面的天,从前你见这天,可是黯淡无光的?如今我再让你见,你觉得这天色如何?” 郭雅君望向屋外的天色。 高墙笼罩之下,她看到的虽只是天空一脚,但瞧着那水云无色的天,郭雅君想到的却是晴空万里,外面当时春光无限。 “初时难,不做,看到的就永远是这天色。济郡百姓从前不好过,如今我与兄长们来了,改变的便是百姓们的生活,这些从前可有人会想过?” 魏钰看了眼若有所思地郭雅君,笑道:“若这天下人,都与郭姑娘现在想的一样,看到一件事觉得难了,怯懦了,便会觉得无法完成了,那如今这府上的天色,可还会变?我倒有些想念那个敢向我讨要请求的胡夫人了。” 一声胡夫人,让郭雅君一下醒了神。 “殿下说得对,是民女胆怯了。” 她苦笑了下,微微摇头,嘴角的笑意略有讥讽,“殿下待民女太好,好到不该被这世间所能容纳……民女想得太多,想要一直代替柴进待在兹阳县,想要扶持同民女一样的女子,还想要站得更高……” 郭雅君突然顿住。 她抬头,看向魏钰,目光希冀中带着不可磨灭的野望。biqμgètν “殿下,可还需要民女?” 越是面临郭修被清算,郭雅君这个暂代县令的日期便会越短。 若无魏钰,最后的她下场也只会同郭修一般。 郭雅君求的是魏钰的一个保证。 魏钰定定地看着她,突然笑了下。 “郭姑娘可听过一句话?” “何话?” “我来,我见,我改变。” 第135章 不做恃宠生娇的炮灰 是人都会有不安,这很正常。 郭雅君的不安,在于这世道对女子的苛刻。 魏钰不会对郭雅君去说什么男女平等,也不会去说什么女子不如男,灌鸡汤有用,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自欺欺人的家伙了。 他只会把选项放在郭雅君面前,去,还是不去,想得到的是砒霜,还是蜜糖,自己考虑清楚就好。 那日的谈话,魏钰不确定郭雅君有没有懂他的意思,但观其后面的行为举止,魏钰觉得对方应该是懂他了的。 因为对方的工作态度更严谨了。 估计是受了他的启发,也想做一个遵从本心、报效朝廷的好孩子了,真棒。biqμgètν - 要到了田虎的联络方式后,八皇子并没有自己亲自送消息回去,而是当天派了别人去。 因为考虑到魏钰的搞事能力,他不放心,所以准备暂时留在兹阳县。 而事实证明,等到八皇子知道了魏钰在兹阳县的全部事后,他觉得自己的想法不仅明智,而且割袍断义的念头又在蠢蠢欲动了。 “你是真行啊!白盐这样大的事,你居然都不曾与我和二哥事先商量一下?!” 望着在自己跟前来回走动的人,魏钰双手抱腹躺在榻上,十分安详,悠悠劝道:“八哥,都是小事,莫气,莫急,咱们坐下好好说嘛。” “说个屁!” 八皇子停下,转头瞪他,质问道:“你老实说,你如今做的这些事,有没有跟父皇坦白?记住,不是一两件,是全部!” 哈? “什么全部?” 魏钰很茫然。 他做的事可多了,全部指啥啊,难道他这些日子半夜偷看蜡笔小新的事也要说?? “你这弄的牛头军,郭雅君的事,那外头开荒的人,张榜寻人,白盐……” 八皇子掰着指头数着,说一个魏钰眉头皱一下。 哇噻,原来他都做了这么多的事了吗?! 难怪总觉得休息时间不够来着…… “我先前问了丁发财,他说你已经送信去了京都,嗯,你这点做的不错,倒还知道同父皇交代,不过这种先斩后奏的事,就算父皇不会训斥你,恐怕也会在心里恼你……” 觉得魏钰已经坦白了的八皇子颔首,垂眸细细给魏钰分析着他们爹可能会有的心理活动。 那话说的,越说魏钰越心虚。 之前因着心心念念搞钱的事,所以还真就忘了说别的。 魏钰眨眨眼,默默翻了个身。 怎么说呢,其实这也怪不了魏钰会忘。 毕竟若他跟魏皇真的只是普通的天家父子,关系还同其他兄长待皇帝的态度一样,那别说来胶州搞事了,魏钰估计如今连开府都不会有! 就是因为知道他与他爹有着天下间再难寻其二的沟通关系,魏钰才会从心底里滋生出一种明明不是咸鱼,但却要比咸鱼更闲的无畏心态。 反正他又不造反,反正他老底都被他爹给知道了,反正做什么他爹都会给他兜着! 那还慌个球? 在八皇子看来的先斩后奏、会冒犯皇帝威仪、惹怒皇帝的事,对魏钰而言,其实那都不算什么。 ——只要能给大魏带来好处的,即便是先斩后奏,老头知道了估计也会笑开花。 躺在榻上的安详神情越发的安逸了,魏钰听着他八哥的话,寻思着等乙十三回来,就换丁发财回去送信…… 有底气归有底气,但八哥说的其实挺有道理。 他这是恃宠生娇了啊。 要不得,要不得,这在电视剧里那都是早死的炮灰,下一封信看来得琢磨琢磨用词了,该怎么把自己描述得清新脱俗,让老头一瞧就倍感心疼呢?有点伤脑筋…… 八皇子说了半天,眼皮一抬,发现魏钰正背对着他走神,立刻就怒了。 “魏钰!” “啊?” 被喊的人一激灵,“八哥你有事?” 八皇子:“……我说了半天,你有没有听?” “有啊!当然有了!”bigétν 魏钰坐了起来,一本正经道:“父皇的事你放心,有罚弟弟抗,绝不会让八哥你消香玉陨的,所以我们先谈谈招人的事吧。” 消香玉陨的八皇子:…… 文盲! 对于魏钰经常满嘴跑火车这个问题,八皇子已经无力吐槽了,他有些无力道:“算了,我是不知道你跟父皇到底背地里谈了些什么,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记住,有罚你抗。说吧,什么招人的事?” 魏钰心痛:“八哥,你变了,从前你都是说有难同当的!” 八皇子直接呵呵,“我没跟你割袍断义就不错了。” 不想跟魏钰继续打岔,八皇子让他继续说招人的事。 “我都听底下人说了,你在兹阳城贴告示招人,十多天了也没个响儿。你到底要找什么人?” 魏钰如今在兹阳县弄的事太多,除开背地里任用郭雅君一个女子处理县务,最大的无非就是白盐、开荒二事。 八皇子看来看去,委实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需要魏钰贴告示找人。 “哎。” 提到这个魏钰就是叹气,“自然是求有才能之人了。” 这话有点笼统,但魏钰也不好同他八哥说什么数理化……等等。 魏钰突然支棱了起来。 他猛地转头盯向八皇子,目光灼灼,“八哥!我这儿有些书,知识新奇,父皇亦知道,学会书中知识,能助你建功立业,升官发财,保静安无恙,更能让大魏繁荣昌盛!你要不要看啊?” 八皇子:…… 八皇子一下就给愣住了。 他心中警铃大响,对于魏钰说的那些美好画面全然不过耳不说,更是恨不得直接扭头走人! 毕竟魏钰什么德性他太清楚了,这种贼兮兮一看就是要给人挖坑自己享福的姿态,八皇子从前没有见过一千回,也有见过八百次了! 从前这小子都是给别人下套,如今终于忍不住要对他下手了?! 八皇子板起脸,义正言词表示拒绝。 “别,你八哥我正直端庄,对于来历不明的好意,敬谢不敏,你给旁人吧,不再回了。” 那一身浩然正气啊,跟他那溜走的步伐完全不是两回事。 魏钰痛心疾首地追上去。 “八哥你别走啊!弟弟我会害你嘛?啊?你摸着良心说我有没有害过你?我这是为你好啊!” 第136章 沅阳城破 魏钰在兹阳县磨着他八哥看书的时候,另一头,跟田虎取得了联系的二皇子,已经着手攻城的事了。 田虎不愧是被丁发财认证过的细作苗子。 被魏钰放在沅阳城后,不过一个多月,便成功与街头的小吏混了个熟。 都说小鬼难缠,也不知道田虎是怎么做到的短时间内与人混熟,甚至在二皇子传信问他,能否有办在夜晚打开城门时,他都只说需要等上个日。 五日而已,二皇子自然等得及。 他以为在沅阳城内,属于魏钰的人不止有田虎,还有其他人,田虎要的几日时间,是准备跟同伴一起想法子开城门。 二皇子抱着这样的想法过了几天,一直等到田虎传信回来,说到当晚就可以动手的时候,他立刻振奋了。 二皇子下令让牛头军整装待发,准备同田虎一起来个里应外合,夜袭沅阳城。 当晚,子夜时分,五千守在城外的牛头军,便听到了一直紧闭着的城门处传来了动静。 不止是城墙上,还有城门口。 窸窸窣窣,偶尔传出一两句喊杀声便立刻被灭了口。 二皇子等人在城墙外眯眼看的时候,都心惊于城内的动静。 公孙仪:“难道这些都是贤王的人?” 田虎是魏钰埋在沅阳城的细作,那同在沅阳与田虎一起行动的,想来也是他的才对。 公孙仪震惊于魏钰势力的同时,也诧异于对方居然就这么赤裸裸将自己的人暴露在二殿下面前。 贤王这是在向二殿下表态? 展露实力,表态自己也想竞争皇位,或者是表态他的投诚之心? 二皇子对此沉默不言。 城门处的动静没有发生的太久,大约两刻钟后,城门开了。 黑夜中有人持着火把站在城门口,二皇子见状,骑马便领着牛头军往城门口去。 站在城门口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黑瘦汉子。 二皇子细看了他几眼,没有询问,对方自己就回话了。 “二公子好,在下田虎,守城的士兵大多已被放倒,不过我们人手不足,跑了几个人,恐怕他们已经去郡守府还有郡尉府通报了。” 接受过丁发财的教导,那自然是知道了魏钰身份的。 田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桀骜不驯的田虎了,他是立志要让济郡所有受过屈辱的百姓都能讨回公道的优秀细作! 所以,不就是皇子亲临嘛,只要能抓住郭修那狗官,还百姓公道,那他怎么着都成! 因着有两处地方需要拿人,所以郡尉那边杜如林带人去了,而郡守那边,二皇子则是和公孙仪亲自去的。 五千牛头军进城,浩浩荡荡的。 火光,马蹄声,脚步声,虽未有吵闹,但那种城门被破,外面匪军进城的动静却半点不加掩饰。 城内的百姓大多都被惊醒了,睡得死的也被人给一巴掌拍醒,然后一家人躲在屋子里战战兢兢,生怕一出声就会遭山匪闯进家门洗劫。 郭修是被下人给吵醒的。 下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一路传进后院,“山匪攻城进来了”几个字,就像是晴空惊雷一般,炸的整个郡守府的人都醒了。 “什么!天哪,老爷,山匪进城了啊!” 身边姨娘呐喊声尖锐,吵得郭修本就懵逼的脑子都开始泛疼。 他白着脸,慌不择路地拾起衣服就往身上套,连鞋子都没穿好便往外跑,嘴里还一边喊着来人啊。 山匪进城的消息就像是长翅膀了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郡守府,整个郡守府都变得乱糟糟起来。 郭修衣衫不整,一路小跑着去往前院书房,但却在门口遇上了同样惊慌失措的老夫人。bigétν 不等老夫人说话,郭修二话没说就让她赶紧回去收拾家当。 “快,娘,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得趁乱赶紧走人!” 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啊! 生了个在济郡作威作福的儿子,老夫人养尊处优惯了,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得到郭修话后也是赶紧去库房清点家当。 郭修跑去书房,拿的其实是他这些年在济郡贪污受贿的账本。 不就是个山匪进城嘛,又不是朝廷派人清查,他是朝廷命官,只要没做坏事被抓把柄,那他现在这情况逃了也是情有可原,等到后面朝廷派人过来剿匪,那他还是能继续做他的郡守的…… 郭修思虑的好,但他只要一想到山匪进城,就难免想破口骂刘梧那个蠢货! 之前让他逃不逃,还觉得山匪不足为虑,他们可以闭城磨到山匪们没粮为止,到时候就绝对能打赢……真是放他娘狗屁的不足为虑! 明明城门那么重要,都不知道派多些人上去守,连今晚城门怎么破的都不知道! 真是个蠢货!!! 郭修在激情骂郡尉蠢货,而刘梧此刻却是满脸惶恐地被人从狗洞里揪了出来。 是的,就是狗洞。 刘府离城门近,二皇子还在前往郡守府路上的时候,刘家就被杜如林直破了府门。 抄家拿人的事嘛,虽然杜如林是第一次,但不妨碍他做的很顺手。 这府上的人该捆就捆,该围就围,女眷通通困在一个院子里不准走动,刘家男丁则全部绑起来。 刘梧一个郡尉,在钻狗洞的时候被人揪住,可以说是相当没有尊严面子了。 尤其是他在被人压着带到杜如林面前的时候,还非要拿他郡尉的身份,梗着脖子压人。 “你们想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是郡尉!你们不过一群山匪贱民,若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小心朝廷派兵将你们通通杀了。” 对于这种又蠢又毒的人,同为武将的杜如林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他冷冷地看着对方,从怀中掏出属于自己的印信,搁在了刘梧面前。bigétν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朝廷有你这样的武将,当真是耻辱!” 印信在前,看清楚的刘梧蓦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羽林军,校尉印信?! 第137章 宣泄恨意 原是朝廷来人,而非山匪! 杜如林拿出来的印信,算是彻底击垮了刘梧。 若对方是山匪,他还能扯着虎皮大放厥词,但既是朝廷的人,不用说,他们来这招是为了什么。 心气一下就没了。 刘梧垂丧地低下头,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再也不敢叫嚣。 杜如林过来,主要拿下的就是他,见刘梧如此识相,冷哼一声,便让他自己带路去书房。 罪证什么的,向来是书房里一搜一个证。 杜如林在刘府搜罪证的时候,郭修那边已经包袱款款的准备从后门里溜走了。 跟他一起溜的人约莫十几个,除了他老娘和夫人,以及两个最疼爱的儿子,剩下的全是他最得力的手下。 马车已经在后门备好,趁着夫人孩子上车的时候,郭修赶紧问手下。 “他们是从哪个门进来的?” 通常州城有八门,县城开四门,分置于东、西、南、北四方。 山匪人并不多,郭修知道他们一夜攻下四城门肯定是不可能的,而他要的就是利用这时间差,从山匪包围薄弱处悄悄溜走。 “大人,是从南门进的!” 很好。 南门进的,如果没记错,北门应该人最少! 郭修赶紧上马车,“快,去北门!” 郭修溜得快,二皇子带着人马过来时,看到的便是郡守府府门大开,几个抱着包袱的下人刚好跑出来,看到他们立刻便惊叫起来。 叫声有些尖锐,山匪们没眼力劲,二皇子自己的护卫直接过去让他们手动闭嘴。 下人被控制住,公孙仪坐在马车上问他们。 “郭修在哪儿?” 三个下人,两个都被吓软了腿,只有一个仆妇战战兢兢回道:“回,回大人,郭,郭大人已经跑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 公孙仪神色不见慌乱,反而是轻轻笑起来,转头看向二皇子:“二公子,郭修已经跑了,或许是打算藏身城中某个地方,也或许,他是想从其他三门溜出去,可要猜猜?” “猜郭修会在哪儿被抓?”二皇子不带的感情笑了笑,“三门外皆有我们的人,除非他会飞,不然,我可不信抓不到他。” 这种闲情雅致的话,也就是坐着不动的人能说得出来了。 田虎在后面瞅着他们俩,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将自己这边的动作跟他们说。 毕竟也不熟,虽然他顶头上级不要脸了些,还与这二公子是兄弟,但他的主子到底不是这二公子啊! 都说抓贪官立功,如果他能抓到郭修,那就等同于他主子抓到郭修立功了啊! 兄弟再是如手足,那也得明算账不是? 小老百姓不懂什么争权夺利,但他们有属于自己的智慧。 跟二皇子想象中,今晚与田虎一起动手的全是魏钰的人不同,除开田虎自身,其他人跟魏钰其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些是什么人? 都是田虎自己组织起来、从前被郭刘两家人欺辱压迫过的城中百姓! 有的家中贫寒,不过是因为一个瞬间被郭家人看不瞬间了,眨眼生活就遭遇毁灭半般的打击;有的生活小富,家中经营着摊贩或是铺子,却在某一天被刘家人掀了生意;有的家中女儿如花似玉,却被贪色的郭家人强行掳走…… 郭修掌控了济郡多久,郭、刘两家便在这沅阳城嚣张了多久。 桩桩件件,属于百姓的血泪被封干又再次覆上。 恨这两家的人太多了,但大多数百姓想要报仇却都是有心无力,在求助无门的岁月里,他们每天都只能在夜里咒骂着两家人不得好死。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田虎找上他们,一直到沅阳城被山匪围城……曾经别郭家人欺辱过的百姓,终于有机会能为自己报仇。 夜袭官兵,打开城门,悄悄看守两府…… 就像是二皇子早就派人在其他三门守着一样,拿着棍棒早就蓄势待发的百姓们,也早就盯死了两家的府门! 刘家有杜如林的先一步,在外面守着的百姓无法亲自动手解恨,只能遗憾守在府外,但是郭家。 不好意思,与其说郭修是自以为是逃跑了,不如说是正中百姓下怀! 郭府仆从多,他们不好闯进去将郭家人打死,但郭家人自己跑出来了这还能放过?! 当然是找个宽敞地方拦下他们,然后将他们乱棒打死啊! 百姓的愤怒是可怕的,尤其是对法律意识淡薄切满怀愤恨的百姓而言。 当一个人的情绪久久得不到释放,终于冒出个口子时,那不是释怀,而是最后的黎明。 郭修的马车在距离北门只有一条街时候,两架摊车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 “吁——” 仆从紧急勒马,坐在马车里的人因惯性摔得东倒西歪。 意外陡生,郭修心下有种不好预感,还不待他说话,马车外,仆从惊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大,大人!人,好多人!” 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多人,郭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山匪。 难道山匪早就派人在北门守着了?! 郭修惊恐着,他不敢掀开帘子,然而坐在一旁四岁的小儿子,却无甚顾忌地掀开了车窗帘子。 车外火光大亮,火光照进漆黑的马车里。 郭修眼皮一抬,震惊地看到外面全是拿着棍棒的城中百姓!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各个角落钻出来,围上来,一层围着一层,全都在怨恨仇视着他! “郭修狗官滚下来!” 有人在黑暗中瞧到了那半张朝思暮念的脸,立刻便高举火把怒吼起来。 一人响,百人应。 仇恨倾泄而出。 “狗官!还我女儿命来!” “畜生滚下来!你把我阿爷的命换回来!” “打死这个畜生——”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朝马车跑过去,一窝蜂似的,仇恨的目标一致,手提棍棒的人在报仇的驱动下,压根就不在乎拿刀守在外面的仆从。ъitv 那股狠劲,连一直作恶多端的仆从都会被吓到。 人实在太多,供仆从发挥的空间又太狭窄,不消片刻,一行十几人就通通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被拖下马车,被来回拉扯。 棍棒落在身上,棍棍似山洪。 第138章 肃清济郡 郭修是被活活打死的。 除了他两个年幼的儿子,一行十七人,全都被活生生打死在北城口。 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是田虎。 要知道百姓都是他纠集起来的,他可以说是百姓复仇者联盟中的领头人。 听到郭修被打死的时候,田虎除了有些心虚外,并没有多少遗憾和后悔。 毕竟他自己也是郭修压迫下的受害者。 郭修看不起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但如今却被他看不起的人给活活打死。 呵,解恨。ъitv 太解恨了! 田虎只恨自己当时不能亲身参与这种快事,而他心虚,自然是心虚这事没有提前告知二皇子等人…… 不过,话说他主子也不是他们,应该问题不大吧? 大不大的,反正人都没了。 被百姓给打死,这种不体面但确实能平息民愤的事,二皇子也只是初初皱了下眉,然后就没反应了。 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 再说,没了郭修还有一个刘梧不是?两个人一起狼狈为奸,肯定互相知道不少事,就算没有郭修,有刘梧做这个毒瘤代表也够了。 整个沅阳城便这样正式被二皇子掌控。 在清查过程中,那晚参与开城门一事的人,也随之被二皇子给知晓。 这回他被田虎的做法给惊到了。 原来那晚跟他们里应外合的不是魏钰的人,只是田虎自己纠集起来的平民百姓! 二皇子很欣赏田虎,在田虎过来告辞的时候,他暗示了对方是否愿意跟着自己的话。 初听这话,田虎很意外。 然而他根本就没有多考虑,就直接摇头拒绝了。 “二公子好意,只是我不能接受。我本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是主子给了我再造之恩,我田虎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主子的。” 田虎走后,二皇子都还处于沉默之中。 公孙仪从后面屏风中出来,望着离去的人,缓缓道:“世上难以忘怀的恩情不少,于田虎这样的人而言,九公子让他报了仇,给了他希望,再造之恩如同父母养育,他是不会被背叛九公子的。” 公孙仪看向二皇子,“表兄,田虎的确是个能人,日后有他为九公子马前卒,倒是比八公子,要更难缠些。” 二皇子一直没说话,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ъitv 公孙仪等了片刻,忍不住询问,“表兄,你在想什么?” 沉思中的二皇子终于抬眼。 然而那神情却不似公孙仪想象中的沉重,而是带着一种对某种事情不确定的迷惘。 二皇子语气飘忽地问道:“你是觉得,我这九弟有争储之心?” 难道不是? 公孙仪缓缓眨了下眼,“表哥的意思是……” 二皇子的意思是他不确定。 若是按照争储之人,譬如大哥那样式儿的来说,对方别说会把牛头军让给他来掌管了,就说这攻进沅阳拿人吧,他大哥若在,肯定就是第一个抢功的了! 像魏钰这样的,说不干就不干,说去兹阳就真不管这边后续,问要人就真给,半点不担心会引起别人忌惮的,那二皇子还真就是头回瞧见。 像是个有野心的,但又好像是个无欲无求的。 有能力,手段多,人格魅力似乎还不小! 但偏偏他就跟那个蚱蜢似的,一惊一乍,昙花一现比谁都还藏着掖着一样。 二皇子搞不懂魏钰,是真搞不懂他这九弟怎么想的。 直接问? 不了,他们的兄弟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摸不清魏钰什么想法,二皇子的意思是先这么着吧,后面慢慢再看,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 半个月后,沅阳城。 如今的沅阳城已被二皇子完全掌握在手里。 在城破后的第三天,手下人处理好城中各处后,为了不引起百姓恐慌,二皇子就直接公布了自己的身份。 所有人都惊了。 尤其是牛头军的山匪们。 在震惊过后,什么惊喜,惶恐,忐忑……五花八门的心情,一群人在心里体验了个遍。 卧槽! 陈王?当朝二皇子? 这是他们大当家请回来的军师? 大当家本人知不知道啊! 但凡是当过山匪的人,只要是听到跟朝廷、官府挂边的,那都是下意识地避讳害怕。 虽然他们跟着军师这么一路搞事过来,没有情分也有苦劳功劳的,但人家到底是王爷啊! 还是朝廷专门过来惩治狗官的大官! 就这身份,他们这些当过山匪的还能有好? 牛头军的人很愁,生怕自己也会沦落得更狗官们一个下场,好在深谙众人想法的二皇子早有准备。 他让杜如林告诉牛头军众人:朝廷知道他们是逼不得已,有苦衷的,看在他们已经洗心革面,并且肃清济郡有功的份上,朝廷不仅不会怪罪于他们,还会按功论赏…… 好嘛,这话也就是对在城中的五千牛头军而言。 毕竟五千人呢,才跟着干过反官府的事,万一把他们逼急了,自己又再来一次,那还搞个屁!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些加入牛头军的人,八皇子在最开始都是有筛选过的。 那些凡是有违法犯罪行为的,不说加入牛头军了,八皇子在查清后,都是直接当着全军人面按罪处决了的。 所以即便是按功论赏,这五千人除了户籍不全外,都可以算得上是清白人。 牛头军解决了,至于城中百姓,那就更好说了。 本来就一直盼着朝廷能派人惩治狗官,如今真的来人了,百姓们别提多雀跃了。 众人一扫先前听说山匪围城的惶恐,都以为牛头军是正规军,面对牛头军众人时,那别提多热情了。 惹得真山匪假军士的牛头军众人,各个都十分忸怩不好意思。 半个月下来,二皇子肃查城中冤假错案、处理城中事务都十分有条不紊,半点阻碍都没有。 因着实在太顺利,加上手上有兵,二皇子在整理完郭修、刘梧的罪证后,便直接派人去济郡各县捉拿相关犯事者,顺便手书一封让人送信去了京都给魏皇。 第139章 盐院卖盐 沅阳城就这样进入了整改阶段。 而在这整改期间,二皇子收到了他九弟递过来的一封信。 信上内容……盐院卖白盐? 二皇子被魏钰发来的信中内容给震惊了。 白盐,斤价千文的五色盐之一,居然还能从毒盐中提取?! 事先没被通过气,临到头了才告知一声。 二皇子满肚子都是疑问,奈何他还没回信给魏钰,对方的派盐队伍就过来了! 售价只要三百文的瓶装白盐,装了一箱又一箱,百来辆裹着油布的车子进城,瞬间就让这个才被解放的城市活泛了起来。 “这是哪个商队的啊?哎呦,我都好久没瞧见大商队来沅阳城了。” “什么商队!一看你就眼神不好,你瞧不见那些护送人身上的佩刀?摆明了是官爷啊!” “朝廷派下来的人吧?陈王大人在咱们这儿,估计是赏的什么好东西……” 平头百姓没事就爱揣度八卦,一看这队伍的领头人也不驱赶他们,一个个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巴巴跟在后头想看看这队伍是去哪儿的。 然后这一跟就跟到了盐院。 百姓们面面相觑。 这是官府运盐下来的? 有人一口否认了,“咱们这三月前才有官爷运盐过来,这会儿怎么可能还送,再说这可是百来辆车马,我瞅着至少比之前的队伍要多二十来车呢。” 各地方盐院的盐派送下来时间都不同,沅阳城这边差不多都是半年一送。加上普通百姓们都十分节俭,平时做饭调料只放盐也就算了,偏偏那盐还放的极少,所以每次运来沅阳城的盐车,数量都只在七八十左右。 二皇子过来的时候,盐院门口十分热闹。 进进出出搬箱子的人,在门口叽叽喳喳的百姓,哦,还夹杂着几个巡逻期间凑热闹的牛头军山匪。 一进盐院,二皇子直接就让人打开了一个箱子。bigétν 里面是白花花的一片。 大小规格差不多的玻璃瓶,在箱子里码得整整齐齐,里面装的全是洁白如雪的白盐。 二皇子定定的望着箱子里的东西没出声。 他身后的公孙仪震惊摇头,“这就是九公子从毒盐中提出来的白盐!?” 这也太白了吧! 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了。 二皇子默默吸了口气,安静转身,望着还在进出搬东西的下属,眼神有些发愣。 “……从前他在宫中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二皇子突然喃喃一句,声音低得一旁的公孙仪也没听到。 对于九弟这个人到底是个品种,二皇子在这个问题上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从前还是默默无闻的一个人,一下子不是会造玻璃,就是会提白盐……不是,他有这本事为什么不早点使出来?! 想法太多,二皇子想得脑瓜子都开始疼起来。 他站原地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算了,这个问题他想再多也没用,他父皇才更应该是那个想知道真相的啊!!ъitv 搞不定的事得学会放弃,放弃后就知道柳暗花明有多美妙了。 如今盐都给运过来了,魏钰后面的计划又得给二皇子说了,能不用他自己想法子就轻松打下糖价,二皇子是傻了才会拒绝! 于是,在白盐运过来的第二天,沅阳城百姓就听官府说了一件事。 ——盐院卖白盐了,三百文两斤的白盐! 白盐啊,只存在于达官显贵家的奢侈品,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也能买了?? 管他是半信半疑的,还是单纯在盐院门口凑热闹的,总之听说了这消息后,城中很多无所事事地人都去了盐院,想亲身验证下消息是否为真。 宋柳是个读书人。 他家境还算殷实,平时家中用盐皆为青盐,偶尔也会买点五色盐,用以家中招待贵客。 对于官府放出白盐两斤三百文的消息,宋柳听到后,二话没说就直奔盐院去了。 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他去了,若是假的他可以不买,但若是真的,一下错过了被其他人买光了,那可真就是后悔也来不及啊。 而这赶去盐院的路上,宋柳还遇到了他的几位同窗。 “宋兄这是要去盐院吧?” 宋柳:“朱兄不也一样?” 几个人相互一瞧,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既是同路,那一行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还是安静赶路去抢白盐才是啊!ъitv 这有一就有二的,质疑官府放出来消息是假的人,一看就是要么不聪明,要么就是故布疑云想挤掉抢白盐的人! 宋柳一行人紧赶慢赶的,最后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盐院外围了不少人,都在高声询问还有白盐没有。 “大人,白盐真的没了吗?昨日不是运来了百来车吗!” “我不要多的,给我一斤就好!大人,求求你了!” “……” “什么!” 站在外围听清楚众人说什么的宋柳震惊了,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就买完了?官府不是才公布的消息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卖完了!” 百姓们不信,盐院的小吏们其实也不是很想相信,但真相他就是卖完了啊! 运来的白盐就三千瓶,三千瓶,沅阳城三大富商一下子就给全包了啊! 听小吏说是城中三家富商将白盐全包了后,宋柳困惑又幽怨。 “他们买上那么多白盐得吃到猴年马月去啊?就不能给其他人留点吗!” 留,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沅阳城三大富商,刘家的布,齐家的粮,阮家的酒楼,三个当家人此刻正围坐一室,捧着一堆玻璃瓶满脸迷醉。 刘家:“此物甚美,比我家中那琉璃宝瓶还要澄明透彻!怪道那官爷说,这是什么西岐贵族才会用的东西,真是走了大运啊!” 齐家:“走大运不见得,这官府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白盐卖如此低价不说,居然还三百文送一个如此华贵的瓶子,真是怪哉。” 阮家:“管他想做什么!这瓶子我反正是喜欢得紧,摆在酒楼里,插花养鱼装东西再合适不过了!你们要不要?不要卖给我,一个我出两百文!便宜你们了!” 第140章 朝堂 三百文的瓶装白盐在济郡杀疯了。 短短半月,在各地一经上架,几乎都是不出五天,瓶装白盐就被附近百姓一抢而空! 盐是好盐,食用味道比毒盐好了不少,而且相较于人们惯性认为的高档白盐来说,这白盐犹如白菜价一般便宜。 当然,最主要的是官府它买盐送瓶子啊! 从没见过的透明瓶子,好看又新奇,听人说本来还是什么西岐贵族专用,大魏从前没有,但却被他们九皇子给弄了出来…… 如此新鲜物件,要不弄一个回来放家里撑撑场面都算落伍了! 东西要经过对比才会显得珍贵。 因为五色盐的高昂价格,衬托出瓶装白盐的廉价,加之玻璃瓶的新奇和自身带着的趣味故事,即便三百文对一般百姓而言依旧很贵,但不少人还是会因为贪便宜、虚荣等心理,愿意咬咬牙买上一个。ъitv 瓶装盐的事就像是病毒一样,在济郡飞快地传播开来。 因着十分抢手的缘故,几乎每个人碰面后都会问一声“你买白盐了吗”。 请人到家中吃饭、品尝白盐这事还是奢侈了,大多数抢到白盐的百姓,都只是向旁人炫耀自家有玻璃瓶,专门摆家里用来做什么什么的。 现在的济郡,若谁家中没个玻璃瓶,那还真就不好跟人聊天! 魏钰最开始准备的一万个玻璃瓶,就在这种情况下瞬间空了。 索性窑厂都在,玻璃瓶还会继续有,趁着他爹那边还没将白盐弄出来,然后在全国售卖,魏钰还能继续卖他的瓶装盐赚点小成本。 卖完第一批盐,整合起来也就三千两而已。 魏钰按照之前就定好的计划,赚了钱后,暂时抽出了两千两,用以买白糖原料和工具,都准备齐全后,便开始安排人提糖。 而提糖的过程中,他的瓶装盐还在继续卖。 毕竟大客户还在整理收集中,魏钰就盼着能抓到大客户给他办事了。 - 魏钰在济郡忙得热火朝天时,京都那边,白盐的事却将朝臣们惹得涕泪连连。 这是欣慰感动的,不是被魏皇给骂哭的。 从岩盐中提取白盐的事,是由魏钰写信给他爹,然后他爹抽了个时间在朝堂上告知了众人。 跟一开始看到信时的震惊激动不同,朝堂上的魏皇很淡定。 他淡定地宣布了岩盐能变成白盐的消息,淡定的说了济郡如今正在售卖新白盐的事,淡定地看着众臣子们百态丛生的表情,淡定得很符合他高高在上的君主形象!bigétν 也就一直伺候他的李成公公知道,这都是陛下的表象。 丞相是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条了。 虽然他从二皇子及冠之后,就开始考虑起了从龙之功,想搏一搏,为公孙家的后代子孙挣个好前景,这看起来是不忠诚奸猾了些,但也并不妨碍在不损害他利益的情况下,丞相也有个想百姓好的心啊! 公孙泰激动的情绪难得上脸,他站出来,询问魏皇。 “陛下,将岩盐变成白盐,此举于天下乃大功一件,想到此法的人定有大才!不知此人是何人,陛下当重重赏赐才好!” 【济郡第一个卖新白盐,会此法的人肯定在济郡,如此巧合,要是不让二殿下将此人收拢,那岂不是枉费上天这场缘分!】 魏皇意味深长地看他,“此人,丞相其实也知道。” 公孙泰心中一动,一种隐秘的喜悦从心底升起。 他也知道? 莫不成,是二殿下那边的人? 一旁默不作声的裴知突然瞥了他一眼。 就像公孙泰认为人是二皇子那边的一样,很巧,裴知也认为这人跟魏钰有关系。 裴知知道的可比公孙泰多多了。 他知道藏拙的九殿下会不少东西,轻易不展示出来,也不知道上哪儿学的,且这事陛下似乎还知情,并且默许了…… 再说了,二殿下是大范围在胶州,压根就不清楚是不是在济郡,但九殿下却是很肯定地在那儿的。 所以在裴知看来,与其说将岩盐变成白盐的人跟九殿下有关,不如说那人就是九殿下更合理! 公孙泰觉得在济郡发光发热的人跟二皇子有关了,这种能在百官面前彰显功劳的事那肯定是要说出来的,不说大家怎么知道呢? 于是公孙泰一本正经地问魏皇了,“陛下说笑,臣不曾去过济郡,不知何人会与臣有识,陛下可否提点臣一二?” 装腔作势的老东西哟。 魏皇怜爱地看他一眼,突然笑起来,高声道:“爱卿也爱说笑了,怎么爱卿是忘了几月前,贤王曾说要去济郡为国库开源挣钱的事了吗?” 公孙泰:!!! 晴天霹雳。 魏皇这话跟公孙泰心里想的完全就是两回事,炸得公孙泰表情差点没绷住! 他完全就没想过这事跟贤王还能有关系的! 他都快忘了朝堂上还有这个人了好吗! 裴知默默揣着手,满脸安逸。 看吧,他就说,这事肯定跟九殿下有关,果然没错吧? 百官也蒙了。 毕竟相对于才在朝堂露面,就自己请旨跑到外地、形同被下放的九殿下而言,百官们更熟悉在朝堂经营多年的二殿下。 一个是默默无闻、初出茅庐的最小皇子,一个是温文尔雅、背后实力不小的二皇子,试问哪个做官的会第一时间想到前者? 又不是真玩押宝。 这押宝要是押错了,一不小心可得九族玩完。 跟丞相一个想法的人不少,乍听到魏皇话中意思后,一群人错愕之余,也是逐渐想起了远在济郡的魏钰。 杜兴:【哟,还真差点忘了九殿下这个人】 礼部曹有德:【噢哟,有意思,陛下刚刚是想看丞相乐子的吧?】 户部齐惕守:【啧,这就是九殿下在济郡的开源法子?岩盐变白盐,瞧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啊……我回去得好好数数国库里的钱】 兵部宇文治:【丞相这下可丢脸了哦——】 确实丢脸。 公孙泰觉得这九皇子就像是石头缝里突然蹦出来的一样。 点子太硬了。 ъitv 第141章 打油诗 有了提纯白盐,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法子,那自然是要用的。 魏皇安排了盐事司的人去做这事,说的是越快越好,结果盐事司的人真就在三天内把东西给造了出来。 当然,这一批新造出来的白盐,那必须得是皇室先用的。 但魏皇没用。 他拿着盐上朝去了。 洁净的细腻白盐,朝上每个官员都被强迫性地看了一看,尝了一尝,感受了一感受。 魏皇很是欣赏了一番爱卿们感动涕零的情态。 然后,他点名了几个喜欢在心里逼逼赖赖的,让他们就白盐一事当众赋诗一首。 这在朝堂上是很稀罕的事,毕竟谈论家国大事的地方,赋诗这玩意儿,太附庸风雅了。 臣子们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将白盐夸了又夸。 但魏皇却不高兴。 因为他们没夸对地方。 最后还是杜兴自发站出来,面不改色地造了一首四不像从打油诗出来,这才让魏皇喜笑颜开—— “白盐好,盐好白。 吃了妙,身体棒。 百姓用了人人夸。 若问谁家儿郎? 当是天家九子。” 真是好没水平且不伦不类的一首诗。 臣子们再是瞧不上杜兴造的这打油诗也没办法,毕竟他是陛下第一个给了好脸子的人。 聪明的人已经从魏皇的态度上瞧出了端倪。 于是,自杜兴之后的诗作,多是在赞美白盐的同时,又夸了几句他们贤王的。 魏皇终于满意了。 他也不管此举会不会给臣子们各种错觉,魏皇纯粹就是想给那些看不上他宝贝小九的人一个小小惩罚! 对臣子们漠视魏钰的态度,魏皇心里其实还挺不是滋味的。 不孝子他自己可以嫌弃,但别人要看不上那却不行! 皇后之前对他的儿子们挑挑拣拣也就算了,左右也拿她没办法,但几个臣子他还不能穿小鞋了? 不是看不上魏钰吗? 那他就非得让那些看不上魏钰的人都夸他好! 而就因为魏皇这手骚操作,在白盐还在加班加点赶造的时候 ,整个京都可以说都知道了白盐的事。biqμgètν 臣子们在朝堂上现场造的诗,尤其是杜兴那首四不像的打油诗,更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那诗造的委实太糙,但凡是个看过几本诗书的诗书人,都不好意思将其称之为诗! 但偏偏那诗还被陛下夸过不错,写得好。 你说这叫京都的那些读书人能怎么办? 只能不带脑子的夸了。 而当事人杜兴,他本人不仅半点不羞臊,甚至还十分得意,逢人就说自己写了首被陛下夸过的好诗,生怕有人没听过。 整个京都,仿佛一下就进入了没脑子的诗会大赏。 - 幽州,乐安郡杞县下,有个叫张家村的地方。 张家村在杞县乃至整个乐安郡,都是一个很有名的村子。 不为别的,只为张家村的人都是木匠。 在这个敝帚自珍的时代,无论是木匠,还是铁匠,但凡是有点技术活在里面的工作,基本都是非亲族不传。 张家村的人世代都是木匠,家家户户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独门绝活在里面。 譬如这家擅长给人做雕花床柜,那家擅长桌椅板凳,这家会做农具,那家又会藤编手艺活…… 张家村的人都是祖传的手艺,做工精细又认真,在乐安郡是出了名的口碑好,可以说只要离得不算太远,有点闲钱想弄个好点木具的人,都会上张家村请他们打家具。 张进宝就是这张家村的人。 跟村里其他叫大牛、石头、二狗的伙伴们不一样,张进宝有个不同寻常的名字。 这名字是他爹特意找秀才老爷取的,就希望张进宝能继承家业,以后做个有出息的人。 可惜。 事与愿违。 张进宝不想做木匠。 “你这个孽障!有本事你再说一次?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平时只听到刨木头花子声音的张家村,这会儿却是异常热闹。 一户农院外,不少人都围在矮小的篱笆墙外看热闹。 有人瞧着院子里追赶的父子二人,还很是幸灾乐祸地高喊几句。“哎哟,张三哥,进宝过两年都要成亲的年纪了,你怎么还拿着棍子打他啊,这也太不像话了。” “三哥,进宝这又是不听话了?” “进宝你可跑快些啊,你爹棍子要落下来了!” 张进宝是个身形高大的少年郎,比在场任何人都要强壮,被他爹拿着棍子在院子里赶的时候,不但没有一点狼狈,反而有种在逗他爹玩的滑稽感。 张进宝一边跑,一边高喊道:“叔伯你们劝劝我爹啊!我爹他又疯了!” 张爹在后面气得要死,“你个兔崽子!你给老子站住!老子这会非绑了你不可!” 但凡是张进宝从外面回来,基本就会跟他爹吵一回,张家村的人本来都习惯了的,就是这次瞧着有些不一样。bigétν 墙外的观众很好奇。 “进宝是昨儿从杞县回来的吧?他这又在县里看到什么了,把他爹气成这样?” “这谁知道……哦对了,前几日有个田成村的人过来找我打柜子,跟我说了什么县里有白盐卖,是官府卖的,好像是什么三百文两斤?”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我昨晚听我婆娘说的!是一个瓶子里装了白盐,那一瓶是三百文!” “啥?一瓶三百文,你们是不是听错了!” 张家村的人有钱,他们比城里的人还要有钱。 要不是经常需要木料做家具,加之村子里地方宽敞,方便做活,张家村的人完全可以搬进城里过日子。 所以张家村的人不像一般农户那样用毒盐,他们用的基本都是青盐。 因着一个个都是经常埋头刨活的木匠,都不怎么进城,所以关于城里的消息,张家村人都不怎么听过。 这会儿听到白盐的消息后,围观群众们的注意力一下就转移了。 张进宝耳尖地听到他们谈论的事,一个扭身,立马就从他爹跟前蹿到了篱笆墙边上,郑重点头。 “对,就是白盐!官府贴了告示宣扬的,一瓶三百文,那个瓶子叫玻璃瓶,是咱们朝的一位王爷造出来的!” 第142章 白糖加工厂 张进宝的突然加入,让围观群众都愣了下。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张进宝他爹一棍子敲在张进宝背上。 “老子叫你跑!” 小木棍啪叽一下,折了。 群众:…… 看着都疼啊。 被打的张进宝皱了皱眉,伸手挠了挠后背,“爹你别老是打同一个地方啊!我这左肩膀有点酸,你打打左边。” 张爹眉头一竖,半截木棍又要打人。 被群众拦住了。 “三哥三哥,你先别打了!先让进宝给我们说说城里的事,过会儿再打,过会儿再打。” “就是,三哥你这棍子不结实,过会儿我给你拿个粗点的啊。” “三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进宝皮厚,还拿这么点小棍子打……” 张爹被村子里人劝慰的时候,张进宝被另外几个婶娘拉了过去。 婶娘们问张进宝白盐的事。 “那白盐好不好啊,你买了吗?” 张进宝摇头,“盐院的官爷说这批白盐不多,而且买的人可多了,我挤进去的时候已经没了。” 婶娘们很失望,“很多人买啊?那完了,一看就是好货!这好货紧俏,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回。” 提到这个,张进宝突然笑了起来。 他悄咪咪瞥了眼他爹,瞧到他爹没往这边看,连忙凑到婶子们耳边,小声道:“我拿钱向官爷打听过了,这白盐是从胶州那边传来的,我们这儿是卖光了,但胶州那边肯定有!” 这话听着不对头,婶娘们面面相觑。 有人问,“你别是想跑去胶州买白盐吧?” 张进宝眼睛亮了,“对啊!我就是想去胶州!不过我那不是要买白盐,我是要去买那个玻璃!” 不想到处跑的木匠不是好商人。 跟张家村大多数安于守成的人不一样,张进宝好动,喜欢到处跑长见识,喜欢各种新奇玩意儿,还喜欢看街边人买东西时讨价还价。 张进宝于木工上有天赋,可惜他就是静不下心来。 有了张进宝家的这一 biqμgètν遭,白盐和玻璃的事,最后张家村的人都知道了。 不过因着盐院存货已空,想买只能等下一批,所以张家村的人只能遗憾地放下心思。 但是对于张进宝而言,他的心思却是才刚刚升起。 为了去胶州见识玻璃,看看更新奇的东西,张进宝脚跟贴脚跟地缠了他爹五天,连他爹洗澡如厕的时候都跟着。 最后张爹实在受不了了,拿着棍子打了张进宝一顿后,这才允许了他去胶州的事。biqμgètν 张进宝大喜,次日就去官府要了路引,然后就南下往胶州而去。 - 瓶装白盐卖了得有一个多月,第二批白糖已经装载完毕了。 魏钰清点了一下账本,瞧完一个多月的流水后,也是不由舒了口气。 他看向趴一边算账的护卫们,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我能有你们在身边,真是我的福气,这个月给你们发奖金,每人五两,不客气。” 算了一次账后就会有二次三次无数次的冤种护卫们沉默不语。包括丁发财在内,八个人都是之前在庄子算账的旧人。 只有站门口的方生悠闲地闭了闭眼。 每人五两,八个人就是四十两。 别说,对抠搜的九殿下而言,这确实得是笔巨款了。 但方生自觉是个好护卫。 这种薅殿下私库钱财的事他是绝不会做的呢,才不是因为庆幸自己逃过算账这事哦。 说了发奖金的事后,魏钰就不妨碍护卫们算账了,他在盘算着在兹阳县建窑厂的事。 要知道盐的成本低,卖出去能赚一百多文,一个多月也是赚了一万两千多两,至于第一批的白糖,账目还没清点完,不过魏钰粗略算了算,至少得有个八千两,而这中间,玻璃的成本是还没算的。 当然了,那点子成本不算什么,毕竟这一个多月,上盐院问玻璃哪儿能买的有钱人可不少,只要有人买,稍微提点价格一卖,那就是大赚一笔! 魏钰是给盐院的人放过话的,只要有人问玻璃,就说玻璃在京都才是盛景,京都那儿有不少的玻璃制品,还有个文人雅士才会去的院子……想来已经有不少人去了京都那边。 魏钰这段时间没跟他四哥写信,也不知道京都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反正人他是给忽悠过去了,能不能抓住机会大赚一笔,那就是他四哥的问题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因为嫌弃运输过程麻烦,魏钰前两天是有请示他爹,打算在这边弄一个白糖加工厂,还建个窑烧玻璃瓶,专门烧装白糖的玻璃瓶子,创造属于胶州白糖自己的品牌,专门跟宜州白糖打擂台……ъitv 那玻璃窑的人他都已经盘算好了好吗! 就隔壁合阳县有个不大不小的私人窑厂,一副经营不善快倒闭的样子,只要他这玻璃窑能建起来,完全可以把那私窑的匠人直接挖过来。 而加工厂的工人嘛,啧,那就更好说了。 济郡多年匪患,经济不景气的很,不少人口都流走了,平南城那里面的乞丐,不就是现成的工人? 白糖加工厂,官方企业,品牌保障,福利待遇不克扣,还能有食堂、宿舍这东西在,就这样难道还不足以吸引人? 魏钰反正是不信的。 在脑子里盘算了遍后面要做的事后,魏钰出了书房。 他往院子外走,方生紧随其后。 一踏出院门,魏钰就问了。 “今日有人吗?” 没头没尾的话,方生却懂了。 他回:“没人。” 于是魏钰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负手望天,满目忧伤,“我这求贤若渴的心啊,怎么就没一个人看到呢?来条狗我这心里都好受些啊。” 方生:…… 招人告示贴了快有俩月了,一个登门自荐的都没有,魏钰真心怀疑是不是他告示写的有问题。 本来还想去找邓正德的,这会儿魏钰脚下直接打了个转,朝着府门就走。 “今天我自己去外面看看,我就不信了,居然没一个人上门的!” 第143章 方士?化学人! 捡人这种事,没别的讲究,无他,唯手熟尔。 魏钰出门就捡了俩骗子。 不对,这年头,那俩确切来说,应该是被人尊称为卖灵丹妙药的方士高人。 街边某个角落上,围着一群人。 吵吵闹闹,一条街就那块地儿最醒目。 魏钰听到动静凑过去的时候,听到的便是百姓们在向最里面的人求灵药。 一老妇人抱着一面色蜡黄的孩子,哀哀求着被人围住的高人。 “仙师,求求你看看我孙儿吧,他这几日也不知怎的了,什么都吃不下,吃了就吐,求高人给粒灵药,多少银子老妇都愿意买!” 听到这话的时候,魏钰那句“有病就去看大夫”都在嘴边了,但临了了,瞧见两位仙师样子的时候,他又暂时先把话给咽了回去。 因为俩仙师的模样确实很能唬人。 两个人,一人鹤发童颜,一人发色黑白斑驳,两个人面上皆是留着长长的白须,慈眉善目的,看起来很是仙风道骨。 而他俩一个手持书有“灵丹妙药”四字的帆布,一个面前摆着一个小木箱子,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 魏钰的目光从二人脸上,转到帆布上,又转到小木箱上,眼神逐渐开始放光。 这架势,难道这俩就是传说中的炼丹方士? 魏钰搓搓手,有些兴奋了。 不为别的,主要还是因为这年头,方士就是他求的化学人才啊! 虽说这年头卖什么灵丹妙药的方士大多都是骗子,但这俩人能被这么多人求着买,说明肯定是有几分本事的啊! 不管这几分到底是一还是九,反正只要能会些什么炼丹技巧,有点化学基础,那魏钰怎么说也得把这俩给薅过来。 他稍稍往前挤了挤,准备先观察会儿。 跟着他的方生,这时却突然小声提醒道:“公子,这俩人气息沉稳,恐是练家子。” 嗯? 魏钰愣了下。 他没有怀疑方生的话,而是仔细又打量了一下两人。 俩老头瞧着是挺精神矍铄的,估摸着身体倍儿棒,至于练家子不练家子什么的,算了,魏钰分不清。 不过人家身为方士走南闯北的,要不会点拳脚功夫也说不过去吧? 魏钰将这提点放在了心上,然后继续蹲后面看热闹。biqμgètν 老妇人是情真意切地在向二人求药,而那发色黑白斑驳的人只是瞧了眼小孩,便从小木箱里拿了个药瓶出来。 那人将药品递给老妇人,“此仙丹,是我在卢福山顶,吸收日月精华,耗费一月功夫才炼出来的,若给你孙儿吃下去,他必能精神重振,容光焕发。” 啧。 这话说的就跟骗子骗老人买保健品一样。 魏钰腹诽着,然后就眼睁睁看老妇人大喜地接过药瓶,给二人不断鞠躬,说了一堆好话后,就抱着孩子走了。 魏钰:? 走了?? 就这么走了? 都不给钱的吗?! 这拿丹药就走还不给钱的操作让魏钰一下懵了。 他开始怀疑这俩方士是不是正经方士了。 怎么这是真仙人下山普度众生了?说了一堆自己炼丹不易,结果却一毛不收的,图什么啊? 两人到底图什么,魏钰在后面看了半晌众人求药的过程,最后人都走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后,他才从最后几人嘴里知道原因。 一汉子拿着药瓶,连连感谢两位仙师,“多谢仙师!仙师大恩大德,过几日等我娘好了,我必定去卢福山位亲自拜谢仙师们!” 另一妇人也道:“对,小妇人家中前几日得了一只上好的人参,过几日定带去送给仙师们,还望仙师们莫要嫌弃,定要收下才好!” 魏钰:…… 望着笑而不语、颇有高人模样的二位仙师,又瞅一眼满目佩服恭敬的求药人,魏钰服了。 高。 实在是高啊! 感情不要钱的缘故,是因为仙师们知道这些平头百姓会自己把好东西送上门来啊! 最后几个求药的人也散了,两位仙师面前就只剩魏钰和方生二人。 迎着两人询问的目光,魏钰微笑着给他俩拍了拍手。 “仙师们辛苦炼丹,百姓求药就给,却还分文不取,真是菩萨心肠啊,小子不才,从儋州而来,路经此地瞧见仙师壮举,有意想同二位好好聊聊,不知二位仙师可愿登门一叙?” 二位仙师眉头一动,鹤发童颜的那位笑呵呵表示拒绝。 “小公子盛情,可惜我二人师门有令,下山散药,只为普度众生,不图浮名利禄,如今天色不早,我们也得赶紧回去才是。” “哦,这样啊。” 魏钰眨眨眼,突然抬手朝后面招了招。 本来没甚寻常的街道,一下子就冒出了十几人。 虽衣着不同,也没走过来,但那种虎视眈眈的气场,却让二位仙师一下沉默了。 魏钰对二人羞涩一笑,“让仙师们见笑了,我这如今啊,是住在县令府的,府上人担忧我安危,一见不怀好意的人出现在我面前,难免就激动了些。” 二位仙师:确定不怀好意的人是他们?? 魏钰无辜地看向二人,又问了遍,“仙师们现在可愿意登门一叙?” 两位仙师定定地看了几眼魏钰,然后二人对视一眼,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ъitv 鹤发童颜的人微微一笑,道:“既然小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我与师弟,就同小公子去一趟吧。” “这才对嘛。” 魏钰抚手,连忙招呼方生,“快,仙师尊贵,赶紧替仙师们搬行李!” 带来的东西一下全被人给拿走了,两位仙师只能光着手跟在魏钰身后。 路上,仙师端着高人架子没怎么说话,但架不住魏钰嘴上一个劲叭叭。 “听刚才求药的人说,仙师们的师门是在卢福山对吧?不知卢福山在哪儿啊?” “仙师刚才给那些人的药都是同一种吗?世上真有药到病除的灵丹妙药?可否跟我说说药名啊?” “二位仙师今年高寿几何啊?不知二位师门有多少人啊?他们是不是都跟仙师一个年岁啊?” 二位仙师:…… 快疯了。 第144章 同行 福生是个方士。 他自幼被人遗弃,不知父母故乡,幼时被同为方士的师傅捡到,然后便走上了跟他师傅一样的老路。 在世人眼中,方士都是神秘莫测的,他们是仙人门徒,学习仙法,炼制仙丹,能点石成金,凝水成冰,寿命悠久,非常受人尊敬…… 但自己人说自己事。 方士们心里都很清楚,什么仙人门徒,修仙法炼仙丹,那都是假的! 就是一些行走江湖糊弄人的小把戏! 什么仙法的,全是自己为了塑造高人身份传出去的流言! 那些什么点石成金,凝水成冰的法术,可以说只要知道窍门技巧,会点说话的艺术,是个小孩都能被塑造成仙童! 福生幼时就是这样一个仙童。 不过那时他还不会任何“仙法”,他师傅藏着掖着,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说要等他长大,到及冠之后才会教他。 师傅这想法其实也很正常。 这世道,哪个想跟着师傅学本事的人,不是耗了七八年乃至十几年,一直等到师傅满意了,这才能学到点本事的呢? 但福生却是这个例外。 因为他委实是个相当聪慧的人。 那些他师傅藏着掖着不肯教他的“法术”,在福生十岁的时候,便已经自己偷偷给摸索了出来!biqμgètν 为什么水中放了硝石就会结成冰,为什么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为什么硝石点燃会有紫青烟起,非橙黄之色……其中原理,福生不懂,但他反正都将这些“仙法”及其用途都给学会了。 福生记性好,又肯动脑,在他师傅死后,已经将师傅毕生所学都融会贯通的福生,便将从前学到的“仙法”材料、过程以及结果都给记录成册了。 他清楚这个世上没有仙人,但他却沉迷种种“仙法”。 为了不让“仙法”失传,也为了能有更多的材料资源让他钻研“仙法”,福生收了不少弟子。 而他收留弟子,发扬“仙法”的地方,便是卢福山。 - 兹阳县,县令府中,魏钰正和两位仙师畅聊。 当然,是魏钰单方面的畅聊。 两个仙师已经被他气的脸都绿了。 一进府,魏钰就指着气色不好的小安子,问两位仙师。 “这是我的书童,他最近病了,身体不好,二位仙师怎么看。” 仙师们看一眼小安子。 鹤发童颜的那位自称元秋子,发色黑白斑驳的叫玄灵子。 然后,元秋子就直言,说小安子是邪祟入体,不能吃药,吃了他们的丹药,再喝下一符水就能好。 那话术说的,这一茬,那一茬,很像那么回事,要不是确定小安子是这段时间忙上忙下没睡好,魏钰还真就信了一分。 元秋子说了一堆,然而魏钰没应,又问了他们可世上可有长生之法。 大概如何长生是每个方士都会遇到的问题,在被问及这话的时候,魏钰眼尖地察觉到两人眉眼松弛了几分。 哟,更忽悠又要来了。 二位仙师开口了。 元秋子说:长生难求,道途艰险,为逆天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鬼神难容…… 玄灵子说:欲成仙丹,难如登天,丹成之后,有天雷劈你,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命丧黄泉……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话端是仙风道骨,仙姿飘飘,除了魏钰,在场另外几人,包括方生在内,都已经听入了迷,甚至看小安子的神情,他似乎还有些深信不疑了。 魏钰笑了。 他也不问到底能不能做成仙丹,只让人将二人的小木箱拿过来,然后找仙师要小安子的丹药。 他的态度太坦荡,神情太清醒,半点身为求药人恭敬都没有,跟之前那些求药的百姓完全不一样。 元秋子和玄灵子心知肚明这小少年不好糊弄,也不清楚他为何明明不信,却偏要求药是何目的,只能继续端着高人姿态,从小木箱里拿了瓶放在桌上。 小安子将药拿过来,然后递给了魏钰。 魏钰将药瓶打开,倒出了里面的丹药。 里面只有一粒,一倒出来,就有股很明显的重金属味。 魏钰眉头微动,捏起丹药看了看,然后问二人,“这是二位亲自炼的丹药?” 还没等对方回话,闻了闻丹药的魏钰就笑道:“这丹药里面有黑铅、硝石吧?或许还放了金粉、银粉,或者少量的砒霜、水银?” 二位仙师:!!! 小安子等人也愣住了。 元秋子直接结巴住,“你,你怎么知道!” 魏钰将丹药装进瓶子里,笑笑没说话。 古时方士炼丹不都这样? 方士炼丹的目的是为了追求长生,他们认为作为冶金材料的矿石普遍显得结实耐用,任何长寿的活物都比不过它们,所以便将其作为药物,以此“炼人身体”,这与至今流传的俗语“吃啥补啥”蕴含的道理差不多。 魏钰一语道破丹药成分,让两个本来还端着的仙师有些不淡定了。 这炼丹所用材料,一般是轻易不告诉外人的,这要有人能知道,那不是同行就是坏行情的。 像是没看到仙师们不自在的神情一样,魏钰自顾自又道:“说来经常听人说,方士有点石成金的法术,我不信,因为我也会。” 众人:……? “哦,不是点石成金,这个有点苛刻,我会点银成金,用石灰硫磺以及童子尿,加热成水后放银,过一会儿就能成金子了,你说是吧仙师?” 刚好就会点银成金的元秋子:!! 迎着一脸震惊的元秋子,魏钰笑眯眯补充了句,“哦,其实也不是点银成金,毕竟将金子切开一看,里面其实还是银子。” 元秋子:…… 麻了。 硫化银使银氧化变色而已,一个简单的炼金术原理。 魏钰又看向惴惴不安的玄灵子,笑问道:“仙师,不止点银成金,其实我还会捉鬼,只要我喷一口水,地上立刻就能有红脚印出来,您要不要见识下?”bigétν 红脚印是用姜黄水提起前画的,只要喷草木灰水,姜黄于碱变红,简单的指示剂变色。 正好也大差不差,会一门变色绝活的玄灵子同样麻了。 二位仙师:这人是来砸饭碗的吧? 第145章 化学一道 弄到现在这个场面,元秋子二人差不多也是明白了眼前这小子什么意思。 来砸他们饭碗的。ъitv 这小子也不知是从哪位同行那儿知道了些许技法,明明心里就清楚他们搞的这些就是骗人的,但这小子他偏偏就是不说啊!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这儿闹笑话! 心眼子太坏,太不实诚了! 欺负老实人。 元秋子是师兄,说话拿主意自然是他为先。 他先是瞅了眼魏钰,欲言又止,但是魏钰没理。 然后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小眼睛眨巴眨巴着,一看就是有话要说,但魏钰还是装看不到。 最后元秋子装不下去了,直接无奈开口,问魏钰究竟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 魏钰说话的时候一脸无辜,“仙师普度众生,辛苦炼丹,分文不取的造福百姓,这可是项壮举呢!我总不能劝那些自愿拿着好东西上山拜谢仙师的百姓,说其实丹药都是骗人的,根本就不能治病,吃多了反而于身体有害,时间长了说不得还会死人吧?” 众人:…… 元秋子和玄灵子二人脸是真的绿了。 这是砸饭碗的! 这铁定就是来砸饭碗的!! 怎么还带暗搓搓威胁人呢?! 而原本拿着药瓶的小安子,听完也是立刻将东西给扔到了桌子上。 小安子的表情变得相当严肃。 殿下虽然脑子不好,但殿下是不会说谎的! 能吃死的人丹药不是好丹药,他小安子还要照顾殿下,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吃这种害人药的! 迎着魏钰亮晶晶的小眼神,元秋子沉默了会儿,然后,他冲着魏钰挤出了一个苦哈哈的笑脸。 “这位小公子,您看,咱们这也算是同道中人了,既是同道中人,又何必自相残杀不是!” 元秋子嘿嘿笑着,再不复之前的仙师姿态,反而像是个经常混迹街头的无赖地痞。 “虽不知小公子师从何人,但您肯定也知道咱们这类人的行情!我们炼好的丹药哪里是乱给人吃的啊,那必然是试过,确定有用才给人用的不是?吃了后你还别说,那必是红光满面,精神大振啊……” 本是个仙风道骨的小老头,此刻却对着人挤眉弄眼的,那小眼睛里透露出的光,怎么瞧怎么猥琐。 这前后反差之大,不说在场其他人怎么想,就是魏钰都觉得有些神奇。 不过反差不反差的先放一边,魏钰问了元秋子一个问题。 “你自己炼的丹药你敢吃吗?” 元秋子一下嘎住了。 魏钰懂了,“好,你不敢,那你们师门有吃过的人吗?” “当然有了!” 这个问题是玄灵子回答的。 魏钰看向玄灵子,“那他还活着吗?你们师门食用丹药者,活的最长的在多少岁?” 啊,这个问题玄灵子也嘎住了。 魏钰又懂了,他点点头,两手一摊,“你们看,你们炼的丹自己不敢用,服丹者活得又不长,就这样,你们还敢说是要觅长生?不把人吃死就不错了。”biqμgètν “诶,不是,你这……” 元秋子张嘴欲言,魏钰抬手示意他打住。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该打击,该揭穿的已经展示了,现在魏钰要开始忽悠了。 他露出一抹微笑,一本正经道:“实不相瞒,其实关于方士炼丹一道,我是有认真钻研的,而我将这一道,称之为化学。” 嗯? 化学?? 元秋子和玄灵子俱是一愣。 两个人是经常仗着方士身份到处坑蒙拐骗的,因为靠此为生,所以他们很明白身上会几个拿手绝活的重要性。 二人竖起了耳朵要听,而一旁的方生、小安子几人,却俱是一副神情麻木的样子。 来了来了又来了,殿下又要带着他的胡说八道过来了! 元秋子:“何为化学?难道公子已勘破此道,是以才能为此道命名?” 魏钰:“你着相了,化学一道,往大了说可以翻山倒海,往小了说亦能点石成金,阐明的是天地至理,勘破的是事物本原,它变化莫测,却有迹可循,人人都可习此道术,然非人人都能学好。” 翻山倒海,点石成金?! 元秋子身子不自觉就坐直了,“当真能做到翻山倒海?你此言当真?” “自然,我从不言假话。” 经常满嘴跑火车的魏钰说这话的时候,那是面不改色。 反正只要不被揭穿,那谁能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啊。 魏钰反问道:“你平时炼丹,可有炸炉过?” “你怎么知道!难道小公子也炼过?哎哟这可真是,要说我们方士炼丹,还真就没有不炸过炉的!” 玛德废话! 你们玩的可是化学,一堆重金属、矿物质搁一堆反应,其中要没产生点爆炸反应都不正常好吗! “这就对了。”魏钰微笑,“炼丹炸炉,这种爆炸反应,若是能学会其中道理,做成武器,必能如天降雷霆一般,可毁山石,还能破开城门。翻山倒海,不过尔尔。” 元秋子瞪大了眼睛,“真,真有这么厉害?难道公子已经做出来了!” 迎着两双虎视眈眈的视线,魏钰垂头,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我倒也想,可惜了,我才学有限,于此道上天资不敏。” 哦,意思是没有。 元秋子内心激动凉了半分,但下一秒,他这心又被提了起来。 “所以我才想找个天资甚高者来学化学啊!” 魏钰猛地坐直身体,一拍手,满目渴望地看着元秋子二人,“实不相瞒,我苦寻化学继承者已经多年了,日思夜想,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能学习此道者,而此人,便是你们啊——仙师!” 元秋子、玄灵子二人的呼吸一滞。 “我知道,仙师心中是有大爱的,单看你们分文不取给百姓丹药,便知仙师们都是心怀百姓的活菩萨!” 仙师:这分文不取是过不去了。 “丹药一途非正道,仙师们心如明镜,定然是愿意为了百姓学习化学一道的对不对?仙师们不用反对,我都明白的,你放心,这几日你们就安心在这府上住下,我定让你们好好见识什么叫化学!” 仙师们:! biqμgètν 第146章 一堆告示 福生已经好些天没见过元秋子和玄灵子两个徒弟了。 主要是他就十三个徒弟,不见两个,那真的是很明显。 问了大徒弟,知道俩人为了清理丹药存货,半月前就下山时,福生疑惑了。 因为按着以往惯例,这种清存货的事,去个四五天也就回来了,半个月还没回,那估计是出事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纯粹的回来晚。 福生不确定。 他决定再等等。 然后这一等又是四五天过去了,人还是没回。 福生忧心忡忡,念着自己也是许久未下山了,他便决定下山走一趟。 同行的还有福生的大弟子。 弟子出门,为了方便知会后面寻来的人,都会在沿途某些地方做些记号。 福生便是顺着这些记号,然后一路找到了兹阳县。 不过这一进城,福生便被城中朝气蓬勃的景象给惊到了。 此时正是一大早,城门刚开,福生看到街上人潮拥挤,到处都是人。 路边的摊贩很多,大多都是做吃食生意的,而街上的行人,似乎也多是那种卖苦力的壮丁。bigétν 壮丁们成群,时不时在街上吆喝几声。 “有没有人去玻璃厂做工的?五缺一,要来的赶快……” “城外修路的,有人要去没?还有两个位子,要来尽快……” “挖渠的看这儿啊,十人小队还差三个,快来快来……” 这些喊着做工的人里面,甚至还有老人、妇女、小孩。 太热闹了,就像是赶集一样。 不过就算是赶集,在济郡这样的地方,似乎也不该有这样的热闹之景?不是匪患盛行吗! 福生看得眼花缭乱,眼睛都不知道该往何处瞟。 他太久没下山了,平日里只顾埋头钻研各种“仙术”,根本就没听过最近济郡发生的变化。 他的大徒弟西流子亦是如此。 两个人加起来百岁不止的人,就这样背着木箱,傻愣愣站在城口处的墙角边,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一时半会儿的都不知道是该去找人,还是该去问人。 两个穿着素袍,还留着长眉白胡的老人,无论在哪儿都是格外显眼的存在。 他俩在墙角没站多久,城门值守的人就过来了。 官兵问他俩,“二位可是有什么难处?” 福生被官兵的友好给再次惊到了。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济郡官吏,无论大小,那都是不好惹的。 福生不明所以,亦不敢多言,他本想对官差说并无难处,但对方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不仅没为难,反而还笑了笑。 “二位是从外地来的吧?初来兹阳的人都如你们这般,不熟悉也没事,要想知道我们这儿的情况,可以先去告示处看看。” 官差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岗位,福生都来不及同人告一声谢。 不过,告示处? 福生若有所思地看向大弟子,“走吧,我们去告示处看看。” 寻人问了告示处在何地,福生按着人指的方向,一路找到了地方。 告示处围着的人不少,离得远了,两个老头站在外面还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没办法,福生只能带着大弟子从角落里往前挤了挤。 索性围着的人脾性都不错,看到俩老头儿在挤也没说什么。 福生好不容易挤进去,抬眼便看到了站前面的一官差。 官差垂着眼皮在看他,那眼神似乎在询问他想干什么。ъitv 这还真是到处都是官差。 福生带着大弟子往旁边站了站,抬头去看贴的各类告示。 告示贴了好些个,从左到右大致量一量,约莫得有个两丈长。 福生一个个看了过去。 第一个,是官府挖渠招人的,做工时间辰正到申末,一日包一餐,一天五十文钱,年龄十八到四十,不限男女…… 福生抚着胡子默默点头,嗯,不错,这官府给出的条件还算厚道,居然不是让百姓来服役做工。 他看向下一个。 下一个也是官府招人的,不过是去城外修路的,条件跟前面差不多。 福生再看下一个。 哦,还是招人的,是建什么……玻璃厂? 玻璃厂是什么?何为玻璃?? 福生疑惑皱眉,手中捏着胡须一时沉默下来。 为什么他从未听说过玻璃这词儿,难道是从别地引荐过来的?ъitv 想不明白就暂时搁置,福生继续往下看。 好嘛,这下面的还是招人,建造什么白糖加工厂?! 福生手抖了,一不小心扯掉一根胡须,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 大徒弟还在看玻璃厂的招工告示,听到这吸气声,还以为师傅发现了他的孤陋寡闻,不由很是羞愧。 大徒弟惭愧道:“师傅,徒儿才疏学浅,竟未听过这玻璃,也不知此乃何物,师傅可知晓?” 师傅表示他也不知晓。 大徒弟是最像福生的人,两个人都不爱下山,都喜欢埋头搞钻研,只不过因为是徒弟,西流子时不时还得操心一下师弟们的事。 但二人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对外界的消息都有点闭塞。 “世人不清楚的事情有很多,你不必过于拘泥其中一种,更不要为了自己的无知而感到羞愧,该学的,能学的,会学的,总会学会的。” 福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端住了他师傅的颜面。 应付完大徒弟,福生继续去看告示。 他看了眼那白糖加工厂的那个,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白糖加工厂,官府盖印,啧啧啧,看这名字都知道怎么回事了,看来官府是要将白糖握在手里呢。 感慨完,也不关自己的事,福生继续看他的告示。 后面一个个的告示,不是招人就是招人,内容大差不差,按理说是没什么好稀奇的,但福生目光停在了最后一张告示上。 【诚招炼丹方士修习化学一道,有意者请上县令府叩门哦。】 好朴实无华的一张告示。 但是福生和他的大弟子瞧见后,似乎都有点明白他的两个好徒儿/师弟去哪儿了。 他俩不会应告示去县令府了吧?! 第147章 拿下! 上县令府叩门这事,福生没急着去。 他先拉人打听了下情况。 告示处围着的都是空闲的人,福生随便拉个人问问,便弄清楚了兹阳县这几个月的变化。 什么朝廷暗中派了人过来,现在他们兹阳整治了山匪,让山匪改邪归正,然后成立了牛头军打山匪……匪患解决,郡守被打死,济郡贪官被肃清,当朝王爷亲自坐镇整顿!bigétν 师徒二人听完愣是半晌没回过神来。 福生很震惊。 话说他上次下山也就是在八个月前吧,不过区区半年而已,这山下变化怎么像是过了好几年似的?! 西流子对于济郡突然的被整治表示不敢置信。 这济郡不太平的问题也是持续好多年了,一直就没得到过朝廷的解决,西流子一直以为直到自己归西那天,济郡还是会维持现状来着。 如今的情形,有点不敢置信了。 再不敢置信的事,反正如今结果都摆在面前了,再说不信未免嘴硬。 福生想到刚才看到的各类告示,心里了然了。 怪道他之前还觉得这官府改了性,敢情是根本换了个主事的! 想到自己两个可能在县令府谋事的徒弟,福生又问了县令府的情况,然后便得到了兹阳县有贤王坐镇的事。 又是王爷! 福生沉默了。 这下他已经不考虑徒弟们的安危了,他在想欺骗王爷的罪名会有多大。 西流子悄悄问他师傅,“师傅,您说师弟们是不是骗,卖丹药到王爷头上?” 福生:…… 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师门上下一个德性。 干他们这一行的哪有不骗人? 福生摸着背后的小木箱有些惆怅。 他这俩徒弟到底还要不要呢?要不还是别要了吧,风险有些大,总觉得之前看的那告示不像是什么好人写的。 像个陷阱! 师徒俩在街上晃悠了半晌,问了不少人这贤王如何,官府做事又如何,这最后得到的结果嘛,那自然是他们愿意听的。 ——官府公允,贤王厚道,只要没犯事,那都是赏罚分明的。 很好,听着挺像那么回事的。 福生到底不是那种狠心师傅,思虑半晌后,终究还是一咬牙去县令府叩门了。 - 魏钰最近一直都很忙。 因着知道外面有好些人才在等着他,所以这段时间除了忙招工做活的事,他一直都在书房里忙着编各种教材。bigétν ——化学和生物。 化学是要给卢福山一众方士的,而生物则是他打算让他八哥看的。 方士们不必说,在把元秋子二人强留下来后,他就花了两天时间编了一本初级化学,然后就给了元秋子二人看。 两个人开始时还老大不乐意了,后来一瞧见初级化学书,那是立刻就跟耗子掉进油缸里似的,一下就给沉迷进去了! 魏钰后面的化学书甚至都不必给,也不必再问他们还要不要学,已经领略到化学之妙的二人也是赶都赶不走了。 两个人也不喊着要走了,每天都捧着化学书挨头看着,挤在魏钰给他们准备好的小院里,时不时就做着笔记,还找了些材料自己做实验……态度之勤奋刻苦,看得魏钰十分感动欣慰。 就该这样啊! 这种认真专注不用他追着催的,才是他梦寐以求的人才啊! 不像他眼盲心瞎不识货的八哥。 那真的是怎么说都没用,怎么说也不听啊! 好赖话都说尽了,他八哥也愣是装聋作哑,他不就是想让八哥学个生物,想让他学学如何发展壮大畜牧业业,最后让大魏百姓都能吃上肉嘛? 怎么就这么难! 他八哥真的是个犟种。 让八哥心甘情愿去学习生物,这个虽然任务是艰巨了点,但魏钰不是个轻言放弃的崽。 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学习前,他是不会放弃嚯嚯八哥的。 身边有人才不用,那就是浪费! 魏钰在桌前勤勤恳恳编写生物教材的时候,红中突然进来汇报情况了。 “公子,有人揭告示上衙门了。” 冷不丁听到这话,魏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 有人揭告示上衙门了? 突然意识到此乃何意的魏钰兴奋了,他连忙撂笔,起身追问道:“揭的什么告示?是什么人?几个啊?” 红中:“两个自称是方士的老人家。” 哟,方士啊。 平时压根不见这类人,继元秋子二人之后又冒出两个,而且元秋子他俩还是有师门的,魏钰可不信上门的两人跟元秋子他们没关系。 “来得正好啊。” 魏钰搓搓手,揉揉略有僵硬的小脸蛋,吩咐红中,“你把我这书架上的几本化学书都拿着,跟我去见人。” 初、高中的化学教材他已经编好了,这些让人打好基础已经足够,后面看各人资质,再细分需要什么书好了。 魏钰甩甩酸疼的手,真心觉得文书这活儿不是人干的。 他这才编了几天教材啊,就已经累得不行了,像老头儿那样一年四季伏在桌案前批奏章的,真是想想都造孽…… 魏钰很快就到了前厅。 一进去,他就看了两位白胡飘飘的老人。 那模样比元秋子两人还能唬人。 大抵这就是他们师门的特色吧。 魏钰一进去就笑了起来,少年人笑眯眯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尤其他的态度还很和善。 魏钰抬手对二人做了个揖,然后就直接问道:“二位前辈好,晚辈王钰,二位可是元秋子同门?”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忐忑的福生师徒二人也是瞬间明白,那久未归山的俩家伙确实是在县令府。 福生抬手回礼,笑道:“王公子好,老夫名福生,此次上门,是特意来寻我那俩不争气的徒儿。” 徒儿! 魏钰本就蠢蠢欲动的心这下彻底大定了。 对!就是这老人家了! 拐走! 必须得拐走!!! 想过元秋子师门中的人会来寻人,但没想到来的居然不是师兄弟,而是师傅啊!biqμgètν 这要是把师傅扣下了,那拿下整个师门的人还不都是手到擒来?! 魏钰看着福生,眼睛发光,就像是饿狼见到肉一样。 他微微一笑,轻声询问,“福生大师有空吗?听说过化学吗?想学习化学吗?您的两位徒弟正在府中修习化学一道哦,要不我带你去见识一下吧?” 第148章 太自觉了 多吓人的态度啊,说变就变。 福生再是个不爱下山的宅男,那也是活了大把年纪的。 他一瞧王公子这突然好到不像话的态度,就知道里面肯定有问题。 就是不知哪儿有问题的。 魏钰才不管福生会怎么想呢,他只知道猎物跑进自己锅里就没有放跑的道理! 魏钰也不给福生做决定的机会,直接就转身要带他们去元秋子二人所在的院子。 “二位大师,请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瞧着笑眯眯但又态度强硬的少年,福生和大徒弟对视一眼,只能选择无奈跟上去。 县令府就那么大,除了郭雅君的院子魏钰不会随意闯,其他地方那都可以说是他的地盘。 魏钰很快就带着师徒二人到了一所小院门口。 他转身,示意两人进来。 “大师莫担心,您两位徒弟在我们这儿好好的,他们就在里面,请进吧。” 魏钰先一步推门进去。 福生狐疑地看了眼院门,略有迟疑地抬脚走了进去。 然后他这一进去,就被里面的场景给震惊到了。 乱! 新奇! 像炸炉了一样!!bigétν 只见不大的小院里,摆着好几个长桌,上面摆放着许多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玻璃瓶子,那些瓶子东倒西歪,有的脏兮兮,有的里面装着不少看不出是什么的物质,而地上更是摆了不少材料,各种矿石、金属、木材,角落里还放着一口锅,周围有着烧焦过的痕迹。 福生和西流子愣在了门口处。 对于这院子里的一切,他们看的都不是很明白。 那些材料他们有的知道,有的却看也未曾看到过,就好比桌上那些透明的瓶子? 瞧着真稀奇啊,但看着也是真方便啊。 福生忍不住走了进去。 他低头瞅瞅地上的各种金属,又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桌上的各种瓶罐,瞧见桌上散着的几双脏兮兮手套,还拿起来翻看了几眼。 “师傅,这里儿好多的炼丹材料啊!硝石,丹砂,黄芽……好多金粉啊!” 西流子惊喜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福生回神,转头一看,瞅见的便是自家大徒弟趴在另一桌子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出息样。 “咳!” 余光瞟到那姓王的小公子就站在一旁笑眯眯看着,福生略显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他小声催促大徒弟。 “你给我回来,做甚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站好!” 西流子也不想一把年纪了这么没出息,但谁叫他们穷呢! 他们师门上下要是有钱炼丹,师弟们也不至于不时地下山卖丹药了啊。 西流子恋恋不舍地从那些炼丹材料上撕下目光,刚要去跟他师傅站一堆,那开着的小屋里突然就爆发出了一身欢呼。 “我懂了!” 这声音很是耳熟,西流子一听就知道是他八师弟的。 “我懂了我懂了!这个公式我弄明白了!哈哈,师兄我弄明白了啊——” 这宛若癫狂的雀跃,让听到的福生和西流子都有些懵。 这声音没弄错是玄灵子的吧? 玄灵子疯了? 什么公式弄明白了? 他到底在发什么疯病?! 屋子里传来几声响动,疑惑中,福生看到了他八徒弟手舞足蹈地跑了出来。 那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平时宝贝一样打理的胡须横七竖八的模样,委实刺痛了福生和西流子的眼睛。 这是他徒儿/师弟?!! 院子里的师徒二人一脸震惊,陡然看到自家师傅大师兄的玄灵子也惊住了。 他顿住,“师傅!大师兄!” 还不待福生询问,玄灵子的表情就从震惊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他小跑着过去,一手拉着一个,领着二人就往屋子里走。 “师傅大师兄你们来的正好,快,这儿有天书可以看!真的,你们别不信,真是天书宝册,看了保准你们不后悔,我与七师兄已经钻研了好些天了!好多东西看的都不是很明白……” “什,什么天书宝册?”bigétν “哦——我懂了,肯定是那个化学对吧!” “对对对,大师兄说得对!就是化学!这化学一道委实玄妙,其中道理……”师徒仨就这么说着说着溜进了屋子里,一个余光给魏钰的人都没有。 “啧。” 魏钰颇不是滋味地摇了下头。 自觉。 太自觉了! 这仨人如此自觉,让他半点用武之地都没有啊! 红中还抱着书在后面站着呢。 瞅着殿下如此,他默默问了句,“公子可是怪罪他们不懂礼数?” 搞研究的人怎么算是不懂礼数呢? 他们只是沉迷科学无法自拔而已! 这种时候就千万别想着打扰了,让他们好好的干,加把劲的干! 都是人才啊。 魏钰责备地看他一眼,“诶?可不能这么说,难得碰到如此心意相通的大师们,区区礼数,不要也罢。” 要是找到的人才都能如此自觉,也就不用他费功夫到处拐人了好吗。 红中木然,“那公子,这些书怎么办?” 本来就是打算用来忽悠福生入伙的,如今他们这般自觉,那直接给了就是。 魏钰:“你送进去吧,跟他们说,缺什么材料就同下人讲。” 红中老实进去送书了。 又得了两个化学大拿,一想到后面还有一批化学人员会送上来,魏钰心情就是一阵大好。 他负手出了院子,回到书房的时候,叫了乙十三出来问。 “我八哥是不是又去窑厂当监工了?”biqμgètν “是。” 为躲他,这么大热天的跑窑厂当监工也是真拼啊。 魏钰感慨了声后,低头看向桌上他正在写的生物教材,忍不住又念了句他八哥不识货。 魏钰在心里盘算了下。 这济郡的事,他干的其实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启程回京都了。 白盐、白糖的事就是按部就班去做,挣钱完全就是时间问题,这里有二哥坐镇,加上还有邓正德这个经商小能手,只要邓正德按着他给的商会版图去做,济郡很快就能成为一个经济繁茂之地。 而兹阳县就是主要核心。 回去后,他只需要时不时抽空看一看回信,再派人抽查一下情况就行了…… 魏钰想着,又不禁发出了一声感慨。 有人用真好啊。 第149章 宜州之变 宜州世家多,大小世家盘踞其中。 但若叫人来说最不该惹宜州哪个世家,必有四家上榜,孙、田、谢、白,并为宜州四大门阀。 因着是大世家,消息灵通,花费进项每日不知凡几,若要异动,他们是最快能察觉到的。 宜州世族最大的进项产业便是白糖,四大门阀更是如此,他们占据了宜州大半的土地,将近七成的白糖都是从四家流出。 近日,孙家就发现他们门下的进项在逐渐减少了。 账簿都是半月一查,一个月前他们孙家的进账六万七千多两,但半月后再看,收入却减少到了五万九千多两。 半个月少了近八千两。 头一次瞧见账本收益少了的时候,管家并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他心里有些许稀奇不对,但念及买卖都会有亏损,赚多赚少总是赚,也许只是哪个小地方出了问题,便暂时没有上报。 但在下一次看账本的时候,管家慌了。 因为钱又少了。 半个月后再看,他们孙家的收入居然只在四万五千多两了! 一个月,居然就直接少了两万二千多两?! 即便孙家家大业大,但一个月就少了两万多两,若不查清原因,长此以往肯定会出篓子! 这是他的失察,管家为弥补过失连忙就去查了。 两日后,查清楚问题出在哪儿的管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忙不迭地就要去见家主。 孙家家主正好同白家家主在下棋。 两家是姻亲世交,两位家主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管家要汇报的时候,孙家家主没有让其回避,直接就让管家说了。 然后这一说,两家同时就给炸了啊! 孙家入账一月少了两万多,究其问题的关键原因,居然是因为他们的糖铺收入在直线减少!! 糖铺收入啊,不是其他别的铺子。 白糖是宜州每个世族的命根子,孙家糖铺收入在减少,难道其他世家不会? 孙家家主直接质问管家,“为何现在才禀报,可有知道是哪处出了问题!” 管家解释是因为买卖盈亏,账本有波动很正常,等到他这次看账本发现收入下降太过异常时,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管家说:“奴派人去查了,宜州各地的糖铺如常,账面上同往常无甚差距,但出了宜州后,各个地方的账本就开始不对劲了,同以往的进项相比,各个地方的收入都开始在下降。” “宜州没问题,但出了宜州就不对劲……”孙家家主眉头紧蹙,若有所思间,陡然一惊,“难道外面有人泄漏了糖方!” 这个猜测无异于是在撅宜州世家的命根子。 孙家家主旋即又自己否认了这个猜测,“不,应该不是有人泄露了糖方,而是有人找到了找制糖的方法!” 他们把持糖方太久了,这么多年都没出现意外,如今外面突然冒出了不对劲,绝大可能不是他们自己出问题,而是有人找到了制糖方法。 这个事情太大,白家家主有些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先回去查查账本,看看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孙家家主郑重颔首,“对,你最好也去看看账本,若是你家也出了问题,那我这猜测可能就是真的了。” 若是白家账面上没问题,那可能只是虚惊一场,大家都不必慌张,但若白家账面同样出现大幅亏损……那事情可就大了。 宜州所有世家估计将面临一场被重新洗牌的劫难。 为验证可能性,白家家主揣着沉重的心思回去查账了。 而这一查,好家伙,他们家一个月的进项居然也少了一万八千多两!! 事情大条了。 终于意识到自家命根子正在被人撅的宜州世家们再次齐聚,四大门阀家主位居其上,开始商讨眼下一事该如何应对。 可这事又能怎么应对呢? 常年在宜州盘踞的世家们又不是吃干饭的,在察觉到不对劲后,他们一个个就派人去查了。 可这查到的结果是什么呢? 是胶州官府在带头制糖啊! 不是什么世家豪商,是官府,是朝廷啊!! 朝廷不知何时弄到了制糖的方子,悄无声息地就到了胶州,他们先是搞出了一个什么用玻璃瓶装的新白盐,然后又不知何时开始大喇喇地向各豪商卖白糖,以及糖方!bigétν 他们宝贝似藏着掖着的方子,官府居然就这么大张旗鼓地给卖了,卖的全都是些低贱商户不说,卖了还不止一家两家,而是查看过户籍后,商户给钱就卖啊! 就官府这做派,弄得如今不止那兹阳县建了个什么白糖加工厂,官府在带头制糖,胶州其他各处,也是其他商户的白糖厂遍地开花好吗! 宜州世族们气吗? 那真是气晕了好些个家主继承人。 但事到如今他们有办法吗? 木已成舟根本就没有转圜余地啊! 就他们查到的这些信息,稍微用脑子想想就能知道一个事:这是朝廷在不满了。 无论朝廷是不满糖价高昂,还是不满他们世家盘踞宜州不服管教,总之胶、宜二州毗邻,靠得这般的近,但不管是白盐还是白糖的事,这中间消息一点都没泄露过来就能知道,官府这是有备而来啊。 宜州世家难得齐聚,在场坐的都是各家家主。 “朝廷这是有心算无心,他们有了白糖方子,藏着掖着不肯示人,制糖先是卖给了商户,又卖了各地的大商户糖方,而非世家,这是摆明了不肯再让世家把持白糖。” 孙家家主很无奈,“如今胶州各处都是那白糖加工厂,能造出来源源不断的白糖,而这些商户受制于官府,有官府定价,他们根本不敢定高价,不然得罪官府不说,百姓还不会买账,有他们珠玉在前,物美价廉的,倒是显得我们宜州产的白糖多余了。” 孙家家主说的就是眼下宜州现状,在场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如今聚在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听这些,而是要找解决办法的出路啊! 如今出了个胶州白糖,物美价廉的,那他们这些定价高昂的该怎么办啊?! 第150章 降价与否 宜州有很多的中小型世家进项都依赖于白糖。 毕竟白糖从前被宜州垄断,有着这么一个大优势在,那些宜州的中小世家根本就不会选择去干别的营生。 他们只需要揽地收人,种柘,制糖,然后每年就能收获大批的财富。 就因为所有的宜州世族都有相同利益在,所以他们才会死守着糖方不肯泄漏,定制高昂糖价获取不菲利润。 但现在大家坐着收钱的局面却干不成了。 因为朝廷出手了。biqμgètν 朝廷这一出手,就是直接将宜州的高价糖焊死在阁楼上,除非他们降价,不然根本就不会有百姓买账! 不降价就意味着没钱,没钱就意味着生活质量下降,生活质量下降了那还怎么维系一个世家的门面?! 当世家没有偶像包袱的? 他们有! 一个个包袱比谁都重,为了维系世家门面,每个世家子弟的吃穿用度,屋舍出行那都是金玉堆砌出来的! 这些要没有银子打点那根本就是扯淡! 一个普通的世家,一日花费得用千两来计算,一月最少便是三万,这要是没钱进项,那些依赖白糖为生的中小型世家,很多都得直接泯灭破产。 但大世家却不一样。 能成为大世家的,门下产业肯定不止一处,他们深谙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譬如四大门阀,但白糖于他们而言也是至关重要,没了白糖这一进项,对四家而言也是要伤筋动骨的。 有心慌的人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要降价,降到跟官府一个价?” 他们卖的白糖要比米价贵十四、五倍,而官府定的价格,却是要比他们定的价格便宜近一半! 官府都如此定价了,更别提那些买了糖方的商户,为了能卖的多点,一个个定价只会比官府更低! 哪怕定的是最低糖价,走个薄利多销的路子,商户们都能大赚特赚! 若非胶州那边如此,他们也不至于才一月,家家入项都惨不忍睹。 有的人胆子小,有的人胆子却大。 一想到要如此憋屈得被朝廷强迫降价,就有人嚷嚷着搞事。 “官府简直欺人太甚!我们糖卖的好好的,他朝廷凭什么断我们财路!既然他们不仁,我们干脆也不往其他州卖糖就是!去大梁,去北胡,我倒要看看,区区一个胶州,能有多少糖供大魏百姓用!” 觉得憋屈恼恨的不在少数,他们大多都是主要营生是白糖的小世家家主,个个都觉得朝廷此举无疑是在挖他们祖坟,逼他们去死。 “说得对!朝廷卖糖的时候独独忽略了宜州,不就是防着我们,想要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强逼我们降价吗?我们偏不降!白糖也不往大魏走了,直接卖去大梁!” “说的有理,我这回去就叫人把其他地方的铺子都关了,把糖给运回来!呵,不买我们的糖,那我也不稀得卖他们!” “……” 底下吵吵闹闹,坐在上面的四大家主却相互对视了眼,都没出声。 有人瞧到他们神色不佳,都没动静,尤其是孙家家主眉头紧蹙时,不由出声询问。 “孙家主,眼下情形,你们四位可有何话要说?” 话,那是肯定有想说的。 尤其是这群人决定要搞事的时候。 孙家家主看着底下众人,沉声问道:“你们这是想跟朝廷对着来了?” 此话一出,一群人面面相觑。 虽然大家都很义愤填膺,又恼恨朝廷的手段,但要说跟朝廷对着干什么的,那在场还真没有人敢。 这要真敢揭竿而起跟朝廷对着来了,估计这驻扎在宜州,防备大梁的十二万大军就能直接过来拍死他们! 看到没人敢说话,孙家主也是嗤笑了一声。 也就嘴上快活呗? 这嘲讽意味拉满,底下人气不过,直接问道:“朝廷如此行事,难道孙家主就不气?” “气有用?”孙家主反问道。 他自然是气的,听管家汇报完所有情况的时候他就气完了。 但光气没用,朝廷分明是意已决,做事的时候连宜州这边的官员都没有知会一声,显然是防备这边的所有人。 眼下都做到这地步了,白糖的事根本就没有转圜余地,他们要么老老实实接受朝廷的安排,吃下这个闷亏,要么就是搞小动作,然后等朝廷一巴掌将他们拍死…… 孙家主在心里长叹了口气。 宜州内的守兵不算什么,但宜州与大梁接壤处驻扎着的十二万大军却是个大隐患。biqμgètν 孙家主肯定,如果他们敢有动作,那朝廷肯定会动用大军。 即便大军只分出一半的人,用来拍死他们那也是够了的。 孙家主并不想跟朝廷对着来。 将白糖降价,比着朝廷定的价格来,他们无非也是少赚了些,毕竟柘只能在胶、宜二州栽种,他们宜州的世家再如何也是呈半垄断状态,是根本不可能断了生路的。 而四家又不是全靠白糖为生,这边少赚一点,还能从其他地方补回来,如今唯一的难点嘛…… 孙家主瞥了眼底下那些小世家家主。 一个是这些小世家,另一个就是宜州世族的面子问题了。 若是白糖降价,前者弄不好会维持不了现下的世家地位,后者则是会被全天下的世族耻笑。 门阀世家,要的就是牌面。 骑虎难下啊。 一群人沉默着,突然,谢家主提了个建议。 “不若我们去找官府谈谈?” 此话一出,有些人若有所思起来 孙家主,“去找胶州的官府谈?人生地不熟,恐不会尽人意。” 谢家主摇头,“不,我们只需找余刺史,让他去找胶州那边的官员谈谈。” 白家主皱眉,“你想谈什么?” “自然是合作了。” 一群人的目光下,谢家主老神在在,“事到如今,除非决心跟朝廷对着干,不然我们不降价不行,但若是降价,我们四家还好说,但其他世家可就难了。” “到底同气连枝多年,若眼睁睁看着其他世家受气,倒显得我们宜州世族懦弱无用,届时放眼整个天下,哪还有我们宜州世族的地位可言?不如选择跟官府谈一笔买卖。” 第151章 肥皂 两方买卖能够做成的前提,是双方都能有资本,并且事后能有利益可得。 在白糖一事上,宜州世族面对朝廷的最有利资本,便是原材料柘。 毕竟大魏国土内,只有胶、宜二州可以种柘,而宜州柘质量更好。 在世家看来,即便官府在降价一事上态度强硬,但只有宜州大部分土地在他们手里,把持住柘的生产,那官府想要大量生产白糖,彻底取代宜州糖就是不可能的事。 持久战向来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在谢家主看来,与其跟官府一直僵持,最后弄的自己这边损失惨重,那还不如坐下来去跟官府好好聊聊。 眼下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宜州世族们商量许久,最后到底是同意了这个办法。 由孙家主带头,世家去拜会了宜州刺史,献上厚礼阐明了来意。 而宜州刺史余敏,虽不至于跟世家勾搭成双,但这些年被世家包裹中,为了生存也造就了一身圆滑功夫。 白糖的事,他初初一听也震惊了。 还不待他心思转完,在听说世家来意是想找胶州官府那边谈判时,余敏好悬没给笑出声来! 真就是该啊! 能有这般幸灾乐祸的心态,其实还真怪不了余敏。 要知道他在初来宜州任刺史时,也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想要为朝廷效力做出一番贡献的,可惜现实给了他一巴掌。 因着这边世家错综盘踞,世族势力远比官府要大,他当年推行的好多政令都无法实施,每每有个什么动静就会被人提前泄露出去,然后有所防备的世家就会给他到处捣乱。 他这边才清理了人,那边就又出了问题,在位这些年,但凡是想做点对世家稍微不利的事,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奸细、狗腿子冒出来,长此以往的,再是有斗志的人都会被现状活生生给蹉跎成一个废物! 而余敏就是这样一个受害者。 他满怀斗志的来到宜州,本以为自己会是一个清官能臣,然现实却让他成为了一个众人眼中圆滑世故的废物。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余敏跟世族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还真就没有哪次能看到他们现在这副样子的。 高高在上的世族大家,居然有天还能找上他这个小刺史,希望他能为他们牵线搭桥? 余敏真是把一辈子伤心事都想完了,这才克制住自己在世族面前的失态。biqμgètν 谁叫朝廷干的好呢,居然把他们宝贝似藏着的糖方给破了! 虽然胶州那边做的事,他这个宜州刺史半点不知,但余敏半点被朝廷猜忌的担忧不快都没有。 做大事嘛,尘埃落定前瞒着一些人是应该的,只要能让宜州这群世族吃瘪,能让他们嚣张不起来,那余敏觉得自己怎么着都成! 世家给的礼,余敏毫不客气地收了。 送上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弥补他这些年的损失正好! 不过虽是收了礼,但余敏还是磨蹭了几日,这才派人送信去胶州那边。 - 魏钰是真觉得卢福山上的人都是些好人。 一个个都太自觉了。 典型搞科研的自主人才! 自从那天福生这位师傅过来,然后被玄灵子拉进屋子里搞化学后,还没两天,这老人家就向魏钰自请留下。 留下还不止,在得到魏钰同意后,他便直接让卢福山上的那些徒弟徒孙全给过来了! 总共十九人,加上福生四个,魏钰一下就得了二十三个搞化学的人才苗苗。 能入福生门下做方士的,那都要么钻研刻苦型人才,要么就是天赋型选手,反正两种都是魏钰需要的。 尤其是福生这位老师傅,只是熬了几天夜,看了几本化学书,在街上买了点材料,他居然就靠着猪胰子做出了肥皂! 这可真是把还没来得及走的魏钰高兴坏了。 要知道如今的人清洗东西,富贵人家用皂角,普通人家用草木灰,肥皂这东西压根就没出现过! 老师傅光凭看了几本书,就能从无到有的造出肥皂,这已经不是人才了,而是天才! 人才重要,但天才比人才还要宝贵。 毕竟后者能做的事要多了去好吗! 尤其是魏钰想到了自己承诺给他爹的什么火药、炮弹,这如今搞这些的人出现了,那不得好好利用? 而福生虽然造出了肥皂,但他知道自己能有这些全都是魏钰的功劳,所以根本就没有把东西藏着掖着,直接把制作方法整理好交给了魏钰。 他知道魏钰是贤王,也打定好了后半辈子都跟着贤王的主意。 不为别的,只为跟着贤王学化学,还为了贤王能让他安心钻研“仙法”,不对,应该说是做实验。 福生知道自己如今年岁已高,后面还不知道能活几年,这有生之年能有机会接触化学,跟着个权势富贵人,安心做他喜欢做的事,试问这种好事情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除非他脑子坏了。 卢福山的顶梁柱都这么想了,那底下的弟子就更不会反对了。 魏钰对于人才们的自觉很满意,而对于福生献肥皂方一事,他也给了福生保证:等到回京,他会给他们一个专门的实验地方,成立一个科研部,每个人做出来的东西,根据其对百姓、对日常生活的作用大小,给予每个人应得的科研奖金。 这个保证不可谓不惊讶。 在福生告诉弟子们后,一群人都激动了。 能无所顾忌去做自己喜爱的事固然好,但能因着自己喜爱的事赚取正经钱财,又有谁不喜欢呢? 反正比骗人买丹药的好。 有功之臣魏钰不会亏待,而他们这群化工型人才,魏钰也不可能让其继续待在兹阳县。 他是准备回去的时候把他们统统打包带走的,不过走之前他还得把兹阳县的事都安排妥当。ъitv 特别是对于意外之喜——肥皂的安排,魏钰思忖过后交给了邓正德来做。 反正邓正德之后要在兹阳县成立商会联盟,肥皂这种新奇物正好可以帮他更快的引进各地商户,这样也能让济郡乃至胶州经济迅速盘活。 第152章 世家来人 对于启程回京这事,魏钰行李都收拾好了,就差抬脚走人了,但临到头他二哥还给他找了个事。 沅阳城突然飞来一封信,信中,他二哥跟他说宜州世族想要谈判,魏钰听了真是一脑门子问号。 “宜州世族想跟官府谈判,他们哪儿来的胆啊?” 八皇子比魏钰还要困惑不已。 毕竟世族跟朝廷向来不对付,哪怕勾连也是暗地里进行,这光明正大说要谈判什么的,还真就是头回听说。 魏钰想了想,“估计是知道白糖的事了,想来他们这段时间亏损不少银钱,也许是担心继续下去局面不好看,干脆就跟官府来商谈一下。” 道理八皇子想想也能知道,但他好奇的是世族敢提什么要求。 八皇子道:“你觉得他们想拿什么来谈?柘?” “大抵是吧。”魏钰仰头,“谁叫原材料这方面上,他们占据上风呢,宜州世族揽了不知多少田地,总不能因为看不惯,我们就直接带人抄了他们家吧?那不得天下大乱。” 八皇子皱眉思索片刻后,道:“糖价上我们已经定了规矩,他们不能再靠高糖价赚钱,便只能在材料上做文章,你说,他们会不会不再卖糖,转而卖于我们高价柘?” 魏钰:“……好想法,但我劝你别想了。” 还卖高价柘,再高价又能卖多少钱呢?又不是金银玉石,向来都是卖原材料远不如卖成品赚钱的。 世族要真有这种想法,魏钰都不知道是该说他们蠢,还是脑子有泡了。 八皇子一想也是不可能,世族顶多是拿柘同官府商谈,在这上面与白糖方面让利互换,最后达到一个于他们来说并不会太亏的平衡。 “你把二哥的信给我再看看。”八皇子伸手道。 二皇子飞过来的信还搁在魏钰手边呢,魏钰闻言把信给了他。 又看了遍信上内容,八皇子皱眉,“宜州世族那边会派人过来,明明降糖价的事归二哥管,但二哥却想把事让你去做,你这一折腾,又不知道要磨蹭多久,时间迟了也就罢了,万一没谈好,过错倒归你了。” 将信纸撂在一边,八皇子很是不悦。 魏钰瞥了眼他八哥,有些好笑,“八哥,何必生气,换个方面想,这不也是个既能立功,又能造福百姓的好事吗?” 此刻魏钰一身玄底金丝锦服,领口有两条细金链子固定,头束凤尾长冠,华丽又带着些许跳脱,他翘着腿歪在榻上,手上握着俩白玉珠子,又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 看起来是贵不可言,但那懒散不正经的纨绔样子,八皇子瞧一眼都觉得晦气! “就你还立功造福百姓?你瞧你现在的这样子!” 他样子怎么了? 魏钰低头瞅了眼自身,他觉得挺好的啊。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他平时灰扑扑的,这好不容易赚了点小钱,瞅着人长高了衣服小了,还不允许他奢侈一把了? 赚了钱肯定要花啊! 魏钰摆摆手,“哎呀八哥,说正经事呢,你别看这些啊!” “说什么?说你要去给二哥当马前卒?”八皇子懒得正眼瞧他。 这话多难听。 魏钰嗔他一眼,“什么马前卒不马前卒的,二哥如今虽然是要利用我,但我也利用了二哥啊。我们是很快就要走的,但二哥这边还得等糖价彻底稳定,以及父皇那边派遣的官员到位才能离开,这前后怎么说也需要一到三个月的时间。” “我在兹阳县这边的安排,等我走后,是需要仰仗二哥帮我看照的。而我们与二哥的关系如何,八哥你也清楚,总不能只让二哥帮我们办事,二哥需要的时候,我却推辞了吧?” 魏钰笑了笑,“我这人还没走呢。” 八皇子叹了口气,“我是担心你办不好这事。” 本来跟他们无关的事,之前顺手办了,本来没什么,但如今宜州世族要来谈,后面肯定得牵扯到整个宜州的安排……光想想都知道搞砸的后果有多严重。 魏钰倒是不怎么担心。 他抛了抛手中的白玉珠子,“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我不行,那不还有二哥嘛。” 魏钰是不信二哥会将这事全交给他的。 再说了。 魏钰突然眨了下眼,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再说他也确实想找宜州世族做笔买卖来着。 - 受他二哥委托,回去的进程被打断,魏钰只能暂缓行程,转道同八皇子一道去了沅阳。 宜州世族来的比魏钰要早。 为表尊重,来的是孙家和谢家的家主。 二人身为家主,都是头回到胶州来,中途经过胶州其他郡的时候,他们也见到过几家白糖加工厂。 虽然规模不大,但那产的糖却多。 二人都派人打听过几家情况,因着糖方在胶州早就不算是秘密,所以产糖量也不是密辛,二人派去的人很快就打听清楚,得到的信息便是官府给的糖方,要比他们宜州糖方产糖量多出一倍来!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震惊。 二位家主都因着这高产量给沉默了好半天,甚至连决定跟官府商谈的事情都变了变。 毕竟若胶州糖方产量这般高,那柘对朝廷的限制根本就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大! 再加上如今胶州百姓人人都知道朝廷卖糖方,开加工厂的事,为了挣钱,官府只需定个中肯的价,说一声收柘,来年肯定会有大批百姓种柘!ъitv 即便胶州柘质量不好,但靠着糖方,靠着数量,熬过这两年,朝廷也压根不需要宜州的柘了! 想清楚的两位家主人都有些不好了。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朝廷给出来的糖方居然这般的好,比给他们传承改进了这么久的糖方还要厉害! 难怪朝廷敢这么二话不说的就对付宜州,原来是方方面面早就考虑好了啊。 被打击到的两人不说话了,他们甚至都想去趟官府买糖方,毕竟能省一半的原材料呢,把这糖方带回去,就算是小世家降价,那靠着朝廷的糖方也不会亏太多钱。 因着这二人自我攻略脑补的原因,等到魏钰见到他俩的时候,还被二人谦虚友好的态度给吓到了。 第153章 眼皮子浅 跟世家见面是在沅阳城,到场的除了魏钰和二皇子,还有公孙仪。 对魏钰而言,他其实是并没有多忌惮宜州世族的。 毕竟要说如何打击世族,他有中华上下五千年的丰富经验可以借鉴,加上天然高贵的皇子身份,以及他的皇帝爹做靠山,魏钰能做的事简直多了去! 光看他愿不愿意罢了。 都说一力破万法,科技是第一个生产力,魏钰掌握着最先进的科技,在他眼中,宜州一个个的大小世家跟商户没什么不同。 只要运作的好了,世家也是能替他赚钱的嘛! 都是工具人。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在还没见到世家来的人之前,魏钰一直在考虑自己是该靠哄的还是该靠骗的,但结果就是都没用上。 这来的俩世家主态度也太好了吧! 沅阳城的郡守府内,二皇子高坐主位,魏钰位居左下,公孙仪则坐在右边。 三人正齐齐看看正在行礼的两人。 “草民孙夕照,宜州孙氏家主,拜见陈王殿下,拜见贤王殿下。” “草民谢良,宜州谢氏家主……” 宜州的世族情况,魏钰在来之前就打听过,所以他一听这二人的姓氏,就知道他俩是谁。 魏钰目光从两人恭敬的脸上一扫而过,端起茶杯自顾自先喝茶。 眼下反正他二哥在,还轮不到他做主。 在两位家主行完礼后,二皇子笑意温和地让他们起来,“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坐。”bigétν 孙夕照垂眸,谦逊笑笑,佯做惭愧道:“陈王殿下客气,路途虽远,但草民等一想到这些年办的蠢事,就深感内疚,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呢。” 嗯? 魏钰瞥了眼这个一身青衣,看起来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他挑眉,借着嘴边的杯子做掩饰笑了笑。 这人话不老实,估计要开始作妖了。 对方话茬已经递过来,二皇子笑意不改,顺着话问道:“哦?是吗,那不知孙家主是因何事而内疚,可否与本王说来一听?” 孙夕照叹气,满脸内疚,“说来惭愧,我等家在宜州,这些年,大魏百姓所食白糖,皆为我等所造。我孙家与另外三家定过规矩,不想让这糖价太高,希望百姓人人安乐,本欲是为造福百姓,但奈何时日一久,总有异心之人……” 谢良也在一旁叹气,“是啊,宜州造糖者颇多,我等都是寻常人家,哪能强行给人立下规矩,这一来二去的,定好的规矩也给乱了。” “原是这样啊。” 二皇子似了然一笑,却又问道:“那既如此,二位家主此次来又是为何呢?” 孙夕照恭敬笑道:“如今朝廷能做主定下白糖规矩,我等自是喜不自胜的……” 他话还没说完,一直没说话的魏钰突然打断了他。 “喜从何来?” 孙夕照稍作一愣。 魏钰看向他,笑容不似二皇子那般有着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温润平和,而是带着一股子肆意好奇。 “你家无官无爵,百姓安乐与否,与你们有何关系?朝廷定下糖价,这难道不是在损害你们的利益?你们不恨反喜,这岂非是拿本王与二哥做傻子耍?” 孙夕照:? 直白。 太他娘的直白了! 节奏被打乱,孙夕照默默吸了口气,谢良亦是暗地里皱起了眉头。 这本来他们跟陈王双方心知肚明聊得好好的,为何贤王会突然冒出来,活像是个搅屎棍一样,怎么就不能按照规矩好好来呢? 你来我往多几个回合都是好的啊! 二皇子嘴角微抽。 他瞅了自家九弟一眼,也觉得这小子说话太过直白了些,对方到底是宜州大世族的家主,就这么掀了对方面子,委实有些不妥当。 二皇子这般想着,轻轻唤了声魏钰,“九弟,不可无礼。” 魏钰扭头,对着他二哥乖巧一笑,然后像是压根没懂二皇子意思一般,自顾自道:“二哥,我就是觉得他俩不老实。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他们不仅不恨,居然还反过来高兴,一听就假!”bigétν 二位家主:…… 玛德既然知道那还断他们钱财!! 二皇子听到这更直白的话也是给沉默住了。 “哎,其实要说这白糖方子啊,其实我还真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冷不丁爆出来这话,在场四人俱是一愣。 二皇子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复默默端起了茶杯。 而孙谢二人,则是齐刷刷盯向了魏钰,目光灼灼,恨不得立马从他嘴中知道这断他们的财路是谁,然后好派人去杀了对方! 然而当事人却像是没察觉到异样一样,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继续道:“不过说来源就没多大必要了,反正如今朝廷给出的糖方,是个人就能买,清不清楚来源意义不大。”biqμgètν 孙谢二人:! 怎么就意义不大了? 哪儿来的你倒是说啊! 你说了他们肯定要派人剁了那个给朝廷糖方的混账啊!! 魏钰笑眯眯地看向大失所望的孙谢二人,突然道:“不过要本王说啊,若本王是你们,定不会眼皮子这般的浅。” 哈? 眼皮子浅?? 孙夕照都有种要被气笑的冲动。 他当了这么些年的家主,还是头回被人说眼皮子浅。 谢良抬手作揖,询问魏钰,“草民愚钝,敢问贤王此话何意?” 魏钰瞥他一眼,朝他摊出一只手,“想知道啊?想知道给钱,本王可从不做无用功。” 谢良被他这举动弄的再次一怔,眉头深深蹙起,不知道这贤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从未了解过贤王是何人,但观其前后动作,这少年就是个看不懂人眼色的混不吝!做事毫无章法可言! 谢良在思索的时候,孙夕照摘下了腰间的暖玉,朝魏钰示意。 “草民这块暖玉,价值千金,不知它可值殿下为其解惑?” 哇塞! 千金! 不得不说魏钰垂涎了。 他点头,“自是可以,拿过来吧。” 暖玉到手,触之手感温润,细腻丝滑,确实是块极品暖玉。 孙夕照进门时他就看到这玩意儿,如今到手,魏钰不得不感慨一句世家真有钱。 值得好好忽悠几句。 第154章 详谈 说孙谢二人态度好,那是因为魏钰没想到在自己刻意的一通乱搅和下,他们对于白糖的事,居然连半点不悦都没有,顶多就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表情没收住。 那态度像是已经认命,真心想要求和一样。 不过不认不真心也没关系,反正魏钰已经决定好了要忽悠他们! 报酬到手,魏钰开始叭叭了。 “本王问你们,你们这些宜州世族,从前是不是只重视卖白糖啊?” 谢良:“……这,绝大部分确是如此。” 魏钰:“你也别大部分是如此了,从前白糖就你们宜州独大,本王可不信有这么个香饽饽在,你们还能舍了白糖去做别的事。” 知道还问什么问! 谢良尴尬一笑。 魏钰继续:“一州,家家户户专侍白糖,典型的产业链单一!得利时能提高白糖制造效率和质量,降低成本,提高盈利能力,一旦出现问题,譬如眼下的情况,看看你们宜州所有造糖的人家,钱财经济上可不得是遭受了巨大打击……” “要本王说,无论是想要一地好,还是想要那地方上的百姓好,单一的经济结构绝对不可取,实现多元化才是最好的……” 已经听懵的在场四人:……? 二皇子手里端着茶杯,从刚开始的沉默到惊讶,最后到皱眉,他盯着魏钰目光深深。 这九弟说的都是些什么?怎么他有些云里雾里,感觉能听懂,又感觉听不懂的! 二皇子都听不懂了,就更别提孙夕照和谢良二人了。 他俩眉头紧锁,能清楚贤王是在就宜州世族皆卖白糖一事就理,前面的还能听懂,深想一下隐约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这后面却是越听越摸不清头脑了。biqμgètν 说的话那么高深莫测,他们是真的好多都听不懂啊! 听不懂就对了。 魏钰就是要让他们听不懂,要真听得懂了那还得了? 魏钰说了半天,最后嘴巴都说干了,他停下,端起茶杯要喝水。 谢良抓住时机,赶紧询问对方,“贤王殿下言语精妙,所谈句句言之有理,但草民才疏学浅,殿下所言,很多都不能通达其意,不知殿下可否与之详谈一二?” 魏钰斜眼,“详谈一二?” 那小眼神瞟的,谢良懂了,他掏掏袖子,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青色玉佩,然后恭敬奉上。 “殿下,请。” 嗯,是个有眼色的。 在二皇子眼皮子下,魏钰面不改色地又接下一份“贿赂”。 “说吧,你想谈哪方面的。” 谢良试探问道:“殿下似乎颇通如何整改一地?既然殿下觉得眼下宜州不好,认为我等不该专侍白糖,那不知,我等日后该如何做?” 啧,上道,这话就问到点子上。 到底是做家主的人,哪怕听不懂,也能提取到话中的精髓。bigétν 魏钰问道:“宜州的情况,你们自己最熟悉,本王问你们,除了柘,你们还宜州还能盛产什么?” 盛产什么? 这问题有些难了,谢良和孙夕照二人都是大世家家主,自小便是锦衣玉食,连自家田地都不曾亲至几回,哪就不清楚这田里的事。 他俩在苦思冥想,二皇子则是一旁老神在在坐着,神色悠然。 看到如今他也算是明白了,魏钰这小子根本就是别有心思应付这宜州世族来的人。 一开始就打乱节奏,扰乱了对方心神,还没等对方缓过神来,就又是一阵胡搅蛮缠…… 看着底下的二人,二皇子又瞥了眼魏钰,然后恰巧就瞅见对方在悄咪咪摸着两块玉。 那猥琐贪婪的小模样,二皇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别说,这种连消带打不要脸皮的莽事,也就只有他九弟能做的出来了。 孙谢二人想不出来,最后只能惭愧摇头。 魏钰叹气,“看看你们这不争气的样子,给你们机会不知道把握啊。” 孙谢二人:…… “行,那我暂时也不说这些了,等你们回去后,自己找些有经验的农户好好问问,咱们就说一个产业链该有的事。” 产业链! 几个人精神一振,就连二皇子也坐直了身体,想听听这产业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毕竟魏钰已经说了好些遍了,听起来似乎是个十分重要的玩意儿。 “我们先拿白糖来说吧,这产业链的意思啊,那就是从原材料柘,到制成白糖落入百姓手中的整个过程。” “柘需要有人种,需要人收,收到了柘,需要放入作坊被人制成糖,制糖中需要有不少的东西要准备,而东西需要有人采买,到制成了糖后,还需要运往各地商铺贩卖,最后才会落入百姓手中……” “为什么说宜州产业链单一,那是因为大家都专注去制糖了,也不发展其他,这看似挺好,但实则什么情况,看看现在,本王不说你们也应该明白。” 两个阵营:孙谢二人沉思,二皇子和公孙仪则相觑一眼。 谢良思索一会儿,大抵明白了贤王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有些苦恼。 “那殿下,若论宜州现如今的情况,我等又该如何做呢?” 谢良紧紧的看向魏钰,眼底隐含期待。 又不是真傻子,谢良一开始确实是被魏钰的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在摸懂了魏钰的意思后,他就完全就是顺着魏钰的话在走了。 左右大家的目的一致,一个愿意给机会,一个愿意攀机会。 贤王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破开难局,他又为什么不接呢? 魏钰笑了。 他看着谢良,吐出了两个字。 “大梁。” 嗯?ъitv 大梁?! 谢良愣了下,“此关大梁何事?” 他隐晦地看了眼上首的二皇子,不明白这到底是贤王的意思,还是陈王的意思。 要知道如今大魏与大梁的关系,虽然还算友好,但其实边境并不太平,经常时有摩擦,想大张旗鼓的去大梁经商那几乎是没可能,悄悄的去还不差不多。 而他们挨大梁最近,从前也一直都是跟大梁商贩有悄悄来往的。 第155章 商盟合作 对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帝王来说,一统天下那就是他们毕生的梦想。 就好比大魏之于大梁,大梁之于大魏,双方互为对方心头刺。 不过不同于从前温和仁善的魏皇,大梁如今的皇帝正值壮年,推崇武举,是个野心勃勃之人。探子曾上报,说大梁皇帝常在京外亲自骑马练兵,两年前又增加了百姓赋税,还开始修缮道路…… 又是练兵,又是增加赋税,又是修路的,对方这打算一看就是准备要打仗的! 若非早知大梁皇帝如此,魏皇此前也不会决意要重铸军备,就是担心大梁会突然发兵攻打大魏。 魏钰并不清楚大梁的事,不过他从他爹决意要重铸军备一事上隐约能猜到点什么。 一个皇帝除非昏庸无道,骄奢淫逸什么的,一般不会做无用之举,更何况当初在户部尚书那般说没钱的情况下,他爹都还执意要做,那就肯定有事了。ъitv 反正不管是北胡、南苗,亦或者倭寇,大梁,魏钰都不喜欢打仗。 战争不止意味着死亡困苦,对于魏钰而言,那还意味着玩不好。 麻蛋的一旦打仗,到处都是战火喧嚣,逃荒逃难的,那他届时还上哪儿去游山玩水啊? 终止! 必须把隐患从内部就给他终止喽! - 魏钰突然一下提到大梁,二皇子也是终于没忍住看向了他。 这小子他是真行啊,一下说这么大,事先居然都没跟他提个醒儿的? 二皇子眼神微动,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底下的二人,稍作斟酌后,到底是选择没有出声。 还是先看看魏钰到底想做什么再说好了。 关于贤王突然提及大梁,片刻功夫内,谢良有了些猜测。 他望向魏钰,询问对方的同时,余光还在密切关注二皇子的神情,“殿下意思,莫不是……让我等贩糖到大梁?” 朝廷是没有明令禁止不准边境互通有无的,只不过出于种种原因,并没有人大张旗鼓地去大梁行商,所以这话说出来,谢良也并不担心两位殿下会把他怎么着。 “是也不是。” 魏钰笑了笑,迎着谢良询问的目光,他给自己扯了张虎皮,“本王也不瞒你,此趟出行,本王可与二哥不同。” 与陈王不同?难道如今胶州白糖一事,仅仅只是陈王所做,与贤王无关? 谢良目光微动。 “本王没什么别的爱好,闲暇之余也就喜欢赚点小钱。本王找了一可造之材,让他在兹阳县办了点事,干得挺好的,过个两三月,兹阳县幸许就会出现一个商盟,凡是商人皆可加入。” 商盟? 这是什么东西? 谢良和孙夕照眉头紧蹙。 魏钰笑眯眯看向若有所思地孙谢二人,“这商盟是本王要做的,与朝廷无关,它有何作用,二位若是想知道,那后面可以去兹阳自行了解。你们现在只需清楚,本王的商盟,日后将会去大梁行商即可。” 哦,去大梁行商! 贤王说半天,究竟什么意思,谢良和孙夕照终于算是听懂了。 对方这是已经打算好去大梁赚钱,但是不知为何,却还想叫上他们一起呢! 到了此刻,谢良和孙夕照各自都有不少疑惑。 孙夕照瞟着上首的两位王爷,脑子是有些打结的。 堂堂王爷,想要行商赚钱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这年头想成事者如何能不需要钱!他就是觉得这贤王行事太不讲究了些! 如果没打听错,这贤王同陈王并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吧?他二人这般好?贤王连自己成立商盟这种私事都能当面说?或者商盟于朝廷而言根本就不是秘密? 孙夕照想的是皇子间的是非关系,而谢良则是在思索贤王是不是想拉他们入商盟,或者说是与商盟合作去大梁行商,他这后面该如何选择,而选择中又会不会有什么坑…… 坑不坑的,那都得到时候再说。 人生在世,谁能不踩几个坑呢? 就算不是别人挖的,那也是自己倒霉撞上的,魏钰可没想着要给人挖坑,他觉得自己可老实可善良了。 这要想赚钱,老在那一亩三分地上纠结有什么用?眼皮子得掀开!得张大眼睛往长远了看嘛! 大魏就那么点大,市场也就那么点,就算还不到饱和点,一群人搁一堆,争来争去的利润也就那么点,有什么用嘛! 对外发展不好吗? 内销转出口啊! 供不应求的卖方市场才是最赚钱的啊! 魏钰笑眯眯看着若有所思地二人,真心觉得自己老善良了,自己赚钱的同时还不忘拉一把曾经的落魄敌人。 啊,他真好。 “两位家主在想什么?可是在想本王是否强逼你们加入商盟?” 魏钰把玩着手中的暖玉,笑了笑,“加入不加入,各有各的好,入了商盟得守规矩,不入商盟只谈合作,那我们只需谈分成即可。” 孙夕照问道:“若入商盟,那需守何规矩?” 规矩啊,那还没制定出来呢。 不过不要紧,可以现编,魏钰掏出了平板开始翻找。 “这个商盟啊,首先呢,加入商盟的人都称之为会员,管理者有会长,副会长,秘书长,会长助理……商盟会员要遵守商盟的规章制度,以及国家法律法规……” 规矩什么的,不止魏钰自己念得脑子晕,其他人听得也晕。 但孙夕照和谢良还是仔仔细细地听了下去。 在听到商盟经营模式,以及各会员分成的时候,两人眼神闪闪烁烁,很显然是在心里来回斟酌。 这些二皇子都看在眼里。 他一直端坐在上首,一会儿看看魏钰,一会儿瞅瞅孙谢二人,神情莫名得很。ъitv “……差不多就这样吧,也就是个大概规矩,具体的还得等日后书面写出来才行。” 魏钰收了平板,看向孙谢二人,“加入商盟规矩多,赚钱的东西自然赚钱,你二人可以细细考虑,若是不加入,我们直接谈去大梁的合作也成。” 孙夕照和谢良对视一眼。 思忖片刻后,谢良拱手,又问了这合作的法子又是什么。 第156章 坑玉 其实魏钰想的也是合作。 毕竟要是这群世家真加入了商盟,那这后面去大梁,他再坑世家打前头得多不好意思啊。 “如果你们想的是合作,那就简单了。” 魏钰坐直了身子,笑道:“大魏去大梁的路,有本王在,你们无须担忧过境的事,本王会请示父皇,给商盟特许,不仅过境不会被人阻拦,沿途还有兵力护送,你们与商盟合作,同样有此待遇。” 确实,去大梁做生意最大的难点,一是过境的事,二就是沿路恐会被人打劫。 这两样有了贤王作保,那基本就不会出问题不说,而且还能过明路,日后也不怕会被人怪罪。 谢良:“既是合作,商盟保我们平安,那我等又该如何回报商盟呢?” 加入商盟规矩太多,那些什么连锁贩卖,店铺租用,一年分成上缴……谢良如今弄的并不是很清楚。 不过他光是这么一听,就知道这商盟肯定是个庞然大物! 加入的会员赚不赚钱,谢良没弄明白就还不能肯定,但他知道这背后建立商盟的贤王肯定是会赚的! 不赚对方苦心积虑弄个什么商盟! 听听那些规矩给立的,条条清晰,也不知道在背后筹谋了多少年……啧,小小年纪,心机深沉,果然不愧是皇子。 不清楚谢良在心里的编排,魏钰淡定伸出一根手指头。 “不多,本王只收取你们卖去大梁货物总价的保护费一成。” 卖出货物总价的一成,可这处境还要纳关税,去大梁沿路也得交钱的吧! 谢良第一时间就想讨价还价,还没开口,魏钰又道:“本王不会管你们在大梁如何行事,价格定多少,如何买卖,只要你们能卖出去,本王都不会管,而且出了事,本王也会酌情派人去救你们,甚至有好的买卖路子时,本王还会给你们介绍,如何?” 谢良:…… 反驳的话就到嘴边了,不过他默默地给噎了回去。 没办法,谁叫对方给的太多了呢? 瞅瞅贤王这话,这不就是相当于人身 ъitv安全,买卖渠道对方都给安排妥当,自己只需要带货物出去就行了吗! 大梁那么广阔全新的一个市场,没有朝廷从中作梗,他们的白糖生意换到大梁也是照旧能做的…… 想是这么想,不过谢良还是没有直接应下来,他问魏钰可否给两日时间,他与孙夕照需要好好商议一番。 魏钰同意了。 人下去后,魏钰端起茶杯开始灌水。 说的太多嘴干了。 外人离开,二皇子也是能好好的盘问魏钰了。 “商盟是怎么回事?” 这东西二皇子刚才是头回听,他之前一直在沅阳城处理事务,只知道八弟九弟都在兹阳县弄白盐和白糖的事,还真不清楚魏钰还做了其他的事。 魏钰眨眨眼,借着杯子挡住自己半张脸,小眼神觑着二哥,一脸无辜,“没怎么回事啊,就,父皇不是派我来济郡给国库挣钱吗,所以,我就找了几个能干的人,做了点能挣钱的事嘛,这不很正常!” 二皇子:…… 不,这并不正常。 公孙仪看出了他表哥内心的无语,忍不住笑了笑,“九殿下,不知商盟是何人想出来的。” “哦,一个叫邓正德的商人。” 魏钰毫不犹豫就把人给卖了,从他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胡说八道的迹象。 魏钰道:“商盟的事其实我早就跟父皇说过了,父皇也挺看好的,还交代我不要干涉邓正德的想法,让他留在济郡好好发光发热来着,哦对,商盟背后的人其实也不是我,我就是个挂名的,这钱都得上交的,所以二哥,你懂了吧?”ъitv 哼。 二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九弟,世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趟出来,二哥是真的重新认识了你啊。” 妈耶,这语气。 魏钰抿唇,无辜的小眼神一下变得可怜巴巴,“二哥,弟弟其实一向都很聪慧,父皇都夸了我来着呢……” 所以你说重新认识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他蠢! 魏钰的潜在意思二皇子听懂了,他转眼,略过这可怜巴巴的眼神不看,想要按捺住胳膊上快起来的鸡皮疙瘩。 “既然商盟的事,父皇已经知晓,那二哥就不过问了,九弟你好好把握,此乃立功机会,可别错过了。” 嘿,他二哥居然避而不答! 不想错过这个整他二哥的机会,魏钰凑了过去,然后在他二哥眼皮子下做出一副潸然泪下的表情。 “二哥,你是不是嫌弃弟弟了?果然,弟弟就知道,从小到大,二哥一直待弟弟不亲,肯定就是嫌弃弟弟愚笨了,哎,活该弟弟得不到二哥的爱护……” 二皇子脑袋都大了。 他刚刚就活该多此一说! 二皇子吸口气,无奈道:“好了小九,你想要什么,跟二哥说,二哥……”补偿你。 补偿二字还没说出口,一块暖玉哆哆嗦嗦却坚定地出现在了他眼皮子底下。 二皇子沉默抬眼。 果然,他九弟一双可怜巴巴但又贼兮兮的眼睛正盯着他。 “二哥,玉玉,弟弟穷。” 二皇子:…… 抠了外人两块玉不够,还要。 他九弟是掉进钱眼里吗? -bigétν 摸着从他二哥那拐来的极品墨玉,魏钰躺在榻上长吁一口气。 “都是有钱人呐。” 出来一趟,拐了三块好玉,魏钰很满意。 小金库就是这么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嘛。 魏钰把三块玉收好,朝门口喊了一声,“方生。” 方生进来,询问何事。 魏钰:“你去打听一下,那俩世家主歇在哪儿的,知道住址后,去盐院拿两瓶盐,还有拿两块肥皂给他们。” 肥皂自从福生造出来后,魏钰就开始用了。 东西没有的时候,因为他自己懒得做,所以他可以将就着用现有的替代品,但新的东西出现了那就必须得用上! 魏钰能清楚那俩世家主回去后会想些什么,无非就是担忧跟他合作会不会对宜州世族有后患啥的。 魏钰懒得去跟他们墨迹,拿点新奇东西向他们展示一下商盟乃至朝廷的能力,能不能领悟到一二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毕竟,世家们,时代要变了啊。 第157章 脑补是病 因为只是暂住,谢良和孙夕照各自在沅阳城包下了两家客栈。ъitv 他们一回去,就聚在了一间房里讨论商盟的事。 孙夕照:“谢兄,商盟的事你可有听懂?” 谢良:“你别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孙夕照:“啊,那看来就是都不懂了,挺好。” 谢良:…… 好在哪儿? 所以孙兄到底是被那贤王给说疯了没错吧? 两个人又各自思索了会儿。 孙夕照问谢良,“你打算如何选?” 谢良沉吟,不答反问,“你觉得商盟的事,到底是贤王一人主意,还是朝廷那边……” 商盟背后到底站的是谁,这事其实还是挺重要的,毕竟前者只是一个王爷,后者却能比肩整个大魏。 “有何区别呢?贤王说了,这事皇帝已经知晓,即便商盟是挂在贤王头上,但这背后肯定会有皇室乃至朝廷插手。这问题与你我关系不大,左右我们能占到好处才是正经的。” 孙夕照略略摇头,“既然贤王敢与我们合作,那必然已经是早就计划好的,说不定对方如今就等着我们过去定下了。” 谢良思索片刻,突然叹了口气,“总觉得我们似乎中了朝廷的计。” 孙夕照刚好在给自己倒茶,闻言笑了笑,“就算知道他们是引我们过来又如何,难道你能不来?” 世上哪就有那么凑巧的事,他们一来,对方就给他们说起商盟的事,还说起了去大梁行商,这不明摆着是早就打好了他们宜州世族的主意吗! 还想着主动来跟官府谈判,估计即便他们不来,到时候官府也会登门来说…… 孙夕照和谢良都是心思多的人,他俩可不信什么凑巧不凑巧,他们只会就着眼下自己知道的情况,糅合后脑补又推测,最后得出他们认为是正确的结论。 谢良苦笑,“朝廷真是好算计啊,先是让我们失了大魏的白糖生意,瞅着时间差不多,又来与我们说合作去大梁行商,听着像是补偿,可他们是一点没亏,损害的全是我们的利益,这就是仗着我们不敢跟朝廷作对罢了。” 孙夕照瞅他,“那你敢吗?” 谢良:…… 他不敢。 两个人在屋里正聊着呢,门外突然传来仆从声音。 “家主,贤王派人送了两样东西过来。” 孙夕照和谢良顿住了。 贤王? 二人疑惑对视一眼,赶紧起身,朝门外走去。ъitv 孙夕照一打开,看到的就是他家仆从。 廊道里除了护卫就他一个,手上还端着一个盒子。 仆从道:“家主,来的人自称贤王护卫,他留了这盒子就走了,说里面的东西,是贤王给两位家主的一点……兹阳特产?” 啥玩意儿? “兹阳特产?这装的是从兹阳县带来的东西?” 谢良上前,忍不住打开了盒子。 这一打开,最先抓住人视线的就是那雪白的瓶装盐。 “咦?这瓶子是什么?好生新奇啊……” 谢良感到惊奇,忍不住伸手拿起一个。 盒子里还有一个,孙夕照没拿,他虽然也疑惑好奇,但只是就着谢良的手看了几眼,然后就将目光放在了盒子里的那两块肥皂上。 乳白色的膏状物,四四方方,触之手感丝滑,闻之气味不显,看不出是什么鬼东西。 孙夕照捏着肥皂来回翻看,“这是何物?不像糕点,也不是什么奇巧玩物?” 谢良目光看了过来,他眼尖地看到盒子里有个被压着的纸条。 “孙兄,你看那儿有张纸条。” 孙夕照赶紧将纸条拿出来打开看。 纸条上没写什么东西,只是一张描述玻璃瓶、肥皂的说明书罢了。 而这一看,孙夕照和谢良就惊呆了。 “瓶装盐?这里面居然是白盐!我还以为是白糖呢,这瓶子原来叫玻璃瓶啊……” “肥皂?哦,这原来是皂角啊……沾水能洗净,比皂角要好?来人,去打水!我来试试这肥皂……” 一番折腾后,孙夕照和谢良再次坐回了位子上。 不过这回他俩的神情各有各的恍惚。 孙夕照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刚刚用肥皂洗过的丝滑感仿佛犹在,他只要一想到之前用肥皂净手过后,呈现淡淡灰白色的水质,就不免感到窒息。 原来他的手居然这么脏的吗! 明明平时也是常净手,不沾凡物的,想不到一用肥皂,那水居然能变得那么脏! 谢良望着桌子上放着的瓶装盐,眼神有些发愣。 白盐、玻璃,朝廷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好东西?沅阳城盐院早有瓶装盐在卖,偏偏他们在宜州却从未听说过,果然是早有准备,独独只瞒着他们宜州的人啊…… 好半晌后,发着愣的二人动了。 孙夕照一脸郑重道:“谢兄,合作吧,我选跟朝廷合作!” 谢良颔首,“言之有理,先合作,我们先跟朝廷合作一段时间,等到我们彻底弄清楚那商盟的规矩,再考虑加入的事。” 孙夕照:“对,反正贤王也说了,商盟还没建成,我们还有时间好好考虑!” 说完,孙夕照和谢良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露出了一个苦笑。 没办法,这不合作不行啊。 看看贤王拿出来的这些好东西,那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好吗! 朝廷绝对瞒着世人在背后做了不少事! 也不知道朝廷是筹谋了多久,到如今才选择展露给世人看,既是如此,那这方方面面上,对方肯定都已经都做好充足的准备! 白糖、肥皂、商盟……朝廷一出手就在胶、宜二州,计划周密,态度强硬,他们身为宜州世族,若真要头铁地跟朝廷对着干,那估计要不了多久,朝廷那边就会开始打击世家的措施!bigétν 都是大世家的家主,谢良和孙夕照要考虑的事很多。 能不跟朝廷对抗的情况下,有更好的办法为家族争取到利益,那他们就不会选择极端。 所以就眼下的情况,他们二人决定还是同意贤王的合作提议。 这个过程之顺利,魏钰要是清楚他俩怎么想的,大抵也只能感慨一句“脑补是病”了。 或许心眼子多的人都爱多想。 第158章 眼镜店 第二天,魏钰在听说那俩世家同意合作的时候还挺惊讶的。 怎么同意这么快的吗? 这么大的事都不再细想想了? 细想就没必要了,孙夕照还挺担心朝廷会因为不耐烦而对宜州世族动手的。 反正跟商盟合作去大梁行商,他们看中的也不过是朝廷的威慑力罢了。 魏钰也不管他俩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对他而言,只要宜州有世家肯跟商盟合作,愿意派人带物资去大梁行商那就行了。 至于最后会不会在大梁赚到钱什么的,只能说是各凭本事吧。 两方人就着合作一事相谈甚欢,成年人的虚伪全在茶桌上体现了。 不过签契约合同的时候,魏钰没有跟他俩签,他让他们先去一趟兹阳县,上县令府找一个叫邓正德的人。 邓正德什么人,孙谢二人也不知道,贤王说是就是吧。 反正贤王就算不说,他俩也是要去趟兹阳县实地考察下的。 毕竟商盟会建在兹阳县,那里还有什么兹阳特产,一听这兹阳就挺了不得的,值得一去。 跟宜州世族说商盟合作的事谈完了,魏钰并没在沅阳城久待,他选择直接带着方生回兹阳县,准备跟八哥汇合。 出来玩虽好,但这时间上也是真的拖不得了。 再拖下去他怀疑他爹真的要发飙了! - 京都城内。 最近一段时间的京都城,百姓们的生活变化还挺大的。 一点是来京都的商人变多了,大部分都是来问哪儿有卖玻璃的,少部分是打听什么人文会所的。 另一点就是京都城里开始流行戴眼镜了。 常宁是白马书院的学生,爹是国子监祭酒,要说他也是个家学渊源的官二代,完全可以在家中跟他父亲学习的,但常宁偏不。 他喜欢凑热闹,上白马书院念书,就是喜欢身后跟着一群纨绔子弟的感觉,大家每天一起寻欢作乐,招猫逗狗的多好! 今日白马书院放假,常宁按例带着他的三个跟班在街上闲逛。一路上,因为戴着眼镜店最新出来的红玉框眼镜,常宁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 纨绔子弟可不会因为这点子关注而不自在,相反,常宁很自得。 对,都看他,看他这花了三百两银子抢到的眼镜有多好看! 京都的眼镜店嘛,稍微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那店是四皇子开的。 三层豪华楼铺,宽敞明亮又大气,柜台桌椅都是玻璃加红木造的,外面的门窗也全是玻璃打造,客人哪怕不进去,站街上都能看清楚里面的构造。 想在店铺里面闹事那几乎是没人敢干。 而因为眼镜的特殊性,一月前一开业,想要巴结四皇子的,对眼镜有需求的,或者说图新奇的……总之从开业后眼镜店的人络绎不绝就对了。 想要上眼镜店买眼镜,有钱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挤不挤得进去! 达官贵人买东西,图的就是一个独特性。 钱不钱无所谓,越贵越能彰显身份。 不过四皇子开的眼镜店没那么干,那里面的眼镜有贵的也有便宜,有度数的跟无度数的是两个价,镜框分玉质和木质的,而两种材料又分很多种,全看买东西的人自己选。 因着四皇子会做生意,眼镜一出,就做了一批送给各官员,让其免费打广告,所以等到店一开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抢着要买。 官员家眷是觉得东西好,值得买,买了还能给四皇子示个好。 而百姓们一看,哟,这官老爷都戴了,贵人们还抢着要买,那这眼镜肯定是个好东西! 广告效应嘛,抢来抢去眼镜这东西就在京都成了个潮流物件儿。 能买到的人,戴上在人前晃一圈,能收获一批羡慕嫉妒的眼光,妥妥身份地位的象征! 反正常宁是带人挤了三天,最后才买到的这红玉框无度数眼镜。 仰着下巴,常宁在街上炫耀着自己的眼镜,走的六亲不认,走着走着他就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青衫长立,负手站在桥边树下,正对着河沟,不知道在看什么。 常宁眉头皱起,眯起眼镜仔细瞅了几眼,“诶,你们看那边,那是不是刘怀远呢?” 三个跟班顺势望了过去。 “好像,是吧?” “背影有点像,嘶,但刘怀远没钱穿那身衣服吧?” 这话常宁深以为然。 青衫背影的衣服布料一看就是绸缎,比照如今刘家的情况,以及刘怀远他爹的不重视程度,怎么看刘怀远都穿不起绸缎衣服。 不过这事宁错过勿放过。 常宁可还记得半年多前,他在刘怀远面前出了好大一个糗的。 望着那背影,常宁冷笑了下,“管他是不是,走,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四个人气势汹汹地就过去了。 说到半年多前在刘怀远面前出糗这事,常宁记得那时他不过是趁着人落魄的时候奚落了几句,结果周围突然冒出了两个自称霍指挥使亲戚的人救了他。 那时常宁是真吓了一跳,不想惹事就回去了,但他后来又打听了一下,发现霍廷玉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戚过来! 他被耍了! 他堂堂一个纨绔居然被两个莫名其妙的人耍了! 还是当着最瞧不起的刘怀远的面。 这能忍? 常宁忍不了。 但他确实也忍了半年。 因为这半年他根本就找不到刘怀远人好吗! 眼下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常宁才不会找回场子的好机会。 刘怀远正站望着小河沟在走神。 因着这几日跟张青生争论两个弟子的教育问题,他最近有些心力交瘁。 都是老师,他教的是文化法律,对方教的是数学,侧重不同,两个弟子想学知识的意愿同样不同。ъitv 但因着俩孩子都更喜欢数学,而轻文化,所以在上课的时候,两个孩子经常走神去思考算学的事,刘怀远对此难免生气。 他想好好教育弟子,想让他们知道文化不能轻视,奈何张青生反对,觉得文化没什么好学的…… 总之就是文理争执这事让刘怀远在府上待不下去了。 第159章 回京 “诶,那谁,刘怀远?” 正思考着呢,刘怀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 那声音一听就来者不善,而且还有点子熟悉感,刘怀远微微皱了下眉。 他扭头,看见的便是常宁那张狐疑后大喜的脸。 常宁惊喜坏了,“好哇刘怀远,还真是你啊!半年多不见,瞧不出你如今居然还活得这么好呢!” 对常宁这人,刘怀远熟悉,但也没那么熟悉。 熟悉是因为他记性好,还记得这是他曾经在白马书院的同窗,是个不学无术、经常在他面前晃的纨绔;不熟悉那就纯粹是因为刘怀远没将他看在眼里了。 迎着对方这上上下下打量的目光,刘怀远淡然颔首,“可有事?” 从小到大受到的为难多了去,对于常宁之前不痛不痒拿钱羞辱的事,刘怀远是真没放在心上。 他觉得那根本不算事,比照从前,他嫡母经常克扣他伙食银钱啥的,常宁手段委实要温和的多。 刘怀远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把常宁给唬住了。 他没急着讨债,只狐疑地看对方,问道:“听说你从刘家分出去了?你如今住哪儿呢?刘家居然没为难你,还给你穿这么好的缎子?” 有底气跟没底气的人,面对外人时的气质态度那是天差地别,一眼就能分辨。 就刘怀远现在这样式儿,常宁很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了不得的人给接纳了。 刘怀远看他这惊疑不定的态度,上下一联系,就大致明白了他什么想法。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常宁,“你想知道这些,缘何?莫不成是还想接济我一点银子?” 他这话让常宁瞬间梦回上次的找茬瞬间。 不过他们那时说的不是要接济刘怀远,而是说只要对方跪下求几声就会给钱来着…… “我呸!我可没说过要接济你,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咱们关系可那么熟,你别真以为自己有靠山了就可以跟我大小声了,我可是国子监祭酒的儿子!”bigétν 常宁最看不惯刘怀远的地方就是这儿了。 太有文化! 玛德别人嘴里的羞辱,从他嘴里说出来后就跟换了个意思似的,说他放屁造假,偏偏别人又还真的那么说了。 吵不过真气人。 刘怀远没说话,只是神情怜悯地望着对方。 他大抵是在贤王府做教书先生久了,时常面对府上的俩早慧弟子,加之同为老师的张青生又是大儒,府上下人又机灵,周围聪明人太多,常居那环境不觉得有什么,出来碰见常宁这样一蹦三尺高的……寻常人,难免有些心生感慨。 活泼。 太活泼了。 常宁这把年纪,真是比他俩弟子还要活泼。 刘怀远突然沉思。 寻常人二十岁都如此的不稳重了,所以他那只是上课时喜欢学点其他东西的俩弟子,应该不算太出格吧? 或许他可以再好好跟张前辈商量一下…… 常宁不知道为何他都表现得这么生气了,刘怀远却还能当着他的面走神?! 是不是看不起他? “刘怀远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常宁气急,“我与你好生说话,你居然如此无礼?亏你还常被夫子夸为君子,我呸!与人说话居然直接无视他人,你果然就不是个好的!伪君子!” 突然被骂伪君子的刘怀远:? 他是真没将常宁的愤怒看在眼里,教书先生做久了,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更常宁是同辈人。 刘怀远是把常宁看做跟刘玖鸢一样的小学鸡的…… 刘怀远淡然一笑,面对常宁的愤怒,他云淡风轻道:“常兄息怒,方才游神,是我不对,我这儿与你道歉。” “谁要你在这儿干巴巴道歉,少来啊,真要道歉,就那个,那个什么赔礼给我!” “两袖清风,身无分文,恐赔礼会让常兄不满意。” “你蒙谁呢,身上穿这么好的布料还没钱?你是不是想赖账!” “这是主家客气,非我钱财。” “……” 常宁身后,三个跟班沉默地相互对望着,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不是说要找刘怀远茬的嘛? 就这? 骂街也算? - 魏钰盼着进京已经好些日子了。 他这一路为赶时间,吃不好也睡不好,屁股都快被颠成两半了,才堪堪将时间缩短至了来时的一半。 好不容易进了京都城,魏钰第一时间不是想赶着回去休息,而是掀帘子想看看京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毕竟在济郡那些日子里,他一直都有跟他爹以及四哥有书信联系。 他爹就不说了,正事没啥好说的,反正他写回去的那些书信,老头儿跟批奏章一样,每回给他回的就几个字儿,不是“已阅”,就是“自己看着办”…… 很烦。 还不如他四哥。 至少四哥在面对窑厂、会所等事情上,有啥进展都会跟他说一声。 魏钰可是知道他四哥在城中开了一家眼镜店的。 毕竟在那眼镜店里大大小小的一切布置上,可都有他参与过的痕迹。 车帘掀开,魏钰看着街道上的行人,很快就看到了几处不一样的地方。bigétν 一处是一提着鸟笼在路上行走的富家翁,对方脸上戴着一金边眼镜;一处是一酒楼,二楼的走廊窗户是玻璃做的;还有两处是小食摊子,客人用的都是玻璃碗。 魏钰颇有些惊喜的笑了。 他四哥干的不错啊! 这才多久,这玻璃生意居然就在城中给铺开了,看百姓们样子,感觉适应的还挺不错。 跟他坐一辆马车的小安子也看到了。 他趴在窗口,看着那提鸟笼经过去的富家翁,很是惊讶,“公子,你看到刚才那逗鸟的人了吗,那人脸上戴的什么东西啊?瞧着好生奇怪。” “那是眼镜,眼睛看不清的人,戴上那东西就能看清了。” 魏钰解释着,给了他家小傻子一个骄傲的眼神,“这生意可是你家公子我出的主意,怎么样,厉害吧?” 小安子立刻星星眼抬头看他。 “殿下,咱们是有钱了对吗!” 魏钰:…… 张口闭口就是钱,怎么比他还记挂这事呢? 第160章 什么骗子强盗! 钱不钱的,魏钰只能跟小安子说做人得眼界放开点,别太关注那点子钱财…… 好吧其实就是他也不知道有多少钱。 两成利嘛,那得他四哥给他分成了才知道。 马车在街道上悠悠行驶着,魏钰靠在车窗边看着城中的变化,感慨着感慨着,冷不丁就看到了他许久不见的语文老师在跟人打嘴仗。 嗯……打嘴仗的那位有点眼熟啊? 魏钰敲了敲车壁,“十三呐,往边上靠靠。” 乙十三是个眼尖的,魏钰一说,他就发现了不远处的刘怀远。 知道自家殿下估计也是看到了对方,想要凑个热闹啥的,乙十三将马车往附近的空地上靠。 魏钰掀了帘子,对坐在车辕上的乙十三道:“你去跟后面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先回府。” 说着魏钰就跳下了马车,准备跟他八哥说一声。ъitv 坐了这么久马车八皇子也累了,听到魏钰说有事,也没多问,只让车夫往自己府上赶。 后面的车马都走后,魏钰带着方生朝事发地靠。 常宁和刘怀远争执了差不多有一刻钟。 说争执还不太对,因为大部分情况,都是常宁在不依不饶的小嘴叭叭,刘怀远则是一旁淡定反驳。 “反正我不管!你必须得给我赔礼道歉,我不要别的,也不为难你,你赔我一副墨玉框眼镜就行了!” 魏钰一过来就听到常宁这话。 他眨眨眼,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墨玉框眼镜要多少钱。 魏钰的目光落在常宁脸上戴着的眼镜,思想一瞬间开了小差。 他四哥真挺会啊,还搞真玉石来做眼镜框! 这成本还挺高,何不用琉璃试试? 魏钰思想劈叉的功夫里,刘怀远说话了。 面对小学鸡常宁的不合理要求,他淡定地表示不可能,“常兄说笑了,眼镜昂贵,非我能买得起,我月例不过五两,买副桐木的或有可能,你要吗?” “桐木?!” 常宁瞪大了眼,“你居然要拿桐木的给我,你这是在侮辱我!” 刘怀远叹口气,看他的眼神很是无奈了。 无理取闹了。 这孩子真是比他那俩弟子还要无理取闹。 怎么好说歹说的就是说不听呢? 常宁要是能被人三言两语就改了主意,那他就不叫常宁了。 父亲国子监祭酒,典型的名校校长! 家里有这么大尊佛都镇压不了他那颗纨绔的心,区区一个刘怀远,能行? 魏钰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 他看着常宁,觉得对方真是纨绔的叫人羡慕嫉妒恨! 瞅瞅这种非贵的不要的气质,一看就是个挥金如土的。 所以他怎么就不是个有钱的纨绔呢! 魏钰恨。 刘怀远叹口气,“常兄,我……” “哟,好久不见了两位。”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雀跃的声音,陷入嘴仗中的两人皆是一愣。 这熟悉的声音? 刘怀远心下一动,扭头便看到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少年公子,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既有属于少年人的清朗,眉宇间又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半年未见,殿下这出去一趟,真是沉稳了不少啊。 瞧着这意料中的故人,刘怀远很是欣慰,脸上笑都真切和蔼了不少。 常宁就不一样了。 他眼珠子瞪得都快脱框了! “好你个骗子!居然还敢出现在本少爷面前!” 常宁指着魏钰,都被这人坦荡的态度给气笑了。 若说他有三分看不惯刘怀远,那就有五分气不过这骗子! “哈?” 魏钰微愣,迎着常宁气愤的目光,他转念一想,突然就明白了“骗子”的由来。 估摸着是当初借霍廷玉名头唬人的事,被对方给知晓了。 魏钰笑嘻嘻上前,毫不心虚地按下常宁的手指头,“哎呀,什么骗子不骗子的,多难听,不偏不相识,咱们也算是朋友了,都是朋友,不如说说你俩现在在做什么?难不成又是在为难人?”biqμgètν 常宁飞快收回手,“谁跟你朋友!连名讳府门都不敢报的骗子,指望谁跟你好呢!” 知道对方不是霍指挥使亲戚不假,但常宁也不傻,他能看出来这少年身份也不凡,毕竟常人可不敢借霍指挥使的名头唬人。 魏钰笑嘻嘻瞅他,“我敢报啊,可我怕你不敢听啊!” 常宁一下顿住了。 他缩着手,瞅一眼魏钰,又瞟一眼旁边笑着的刘怀远,再瞅一眼,又再瞟一眼。 常宁的心莫名变得沉重起来。 他看着魏钰那张脸,犹犹豫豫问道:“你,是不是……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了!霍指挥使的远方表弟是吧?行,表弟就表弟,我还有事,先走了!不再会!” 纨绔避祸的本事是一流。 瞅着这人又要跟之前一样开溜,魏钰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对方衣领。 “诶,别走啊。” 魏钰笑眯眯搂住常宁的肩,“你与怀远兄是同窗,而我与怀远兄是好友,四舍五入咱们大家都是知己了,如此美事,你就不知道庆祝庆祝的?”ъitv 狗屁的四舍五入,还知己! 就刘怀远?! 常宁牙酸,偏偏他又不敢掀开少年的爪子,只能委委屈屈地表示他没钱。 “庆祝这事还是改日吧,真的,其实我同刘怀远的情谊……”常宁脸扭曲了一下,“不怎么好!真的,我与他就是相看两相厌,庆祝的事咱们下回,下回啊?” “常兄此话非也。” 刘怀远插嘴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常宁,道:“其实我并不厌恶常兄,常兄家中和睦,衣食无忧,为人也是坦率直白,从不与小人为流,外人说常兄纨绔,殊不知常兄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我是真的羡慕常兄。” 常宁:…… 他突然打了个战栗。 被恶心的。 魏钰给了刘怀远一个赞许的眼神,转头继续哄常宁,“怀远兄说的多真切啊,我都感动了,常兄你也别如此介怀了,何必为点小事失去得到一位知己的机会呢?常兄,你不聪明!” 他搂着常宁往前走,顺手在背后招呼刘怀远跟上。 “对了,我听说京都开了家眼镜店,里面东西挺不错的,诶,常兄你的眼镜就挺不错,花了多少钱啊?” “……三百两。” “呀,常兄你这不是挺有钱的嘛!请客!必须请客啊,咱们就你最有钱了,可不兴赖账哦。” 常宁:! 这到底什么骗子强盗! 第161章 淋雨的人都想撕伞 也确实是在外做山匪久了,敲诈这种事,魏钰做起来是得心应手。 他搂着常宁去了趟眼镜店,在护卫开道的情况下,他在三层楼都简单逛了逛。 人挺多的,配眼镜的不少,大部分都穿金戴银,一看就是有钱人,一瞧这店就生意兴隆! 魏钰很满意。 他不管这店铺装潢如何,他只在意是否人多生意满。 只要能赚钱就好啊! 看完了店,魏钰就让常宁为他的“知己”刘怀远配了副眼镜。 美曰其名是庆祝。 常宁愿不愿意,一看那冤种神情就知道,但魏钰装作没看到,刘怀远也装作没看到。 俩人狼狈为奸,逮着一冤种自然是不愿意放过的。 不过他俩也没有多薅,选的眼镜框是檀木做的,价钱也就在三十五两银子罢了。 等到三人出了店铺门,常宁已经受不住他俩的胁迫要强制性开溜了。 “你们别太过分啊?我告诉你们,就算我有钱那也不是能乱来的,小心我娘知道上你们家讨债去!” 常宁抓着荷包,边说边往旁边挪。 魏钰只笑眯眯看着这小肥羊,仿佛一点都没察觉到他意图一样。 “哇,原来常兄竟然如此大方,居然都邀请我上你们府做客了吗?” 常宁:?! “不是,我……” 魏钰摆手,“没事的没事的,常兄意思我都懂,看你这副急切的样子,别忧心,我知道令堂和善,哪天与怀远兄有空,我们一定上你家去好好拜访!” 常宁不说话了,常宁直接捂着荷包跑了。 他表情狰狞,对这番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得那是咬牙切齿。 果然跟刘怀远能待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怀远不说人话,这个是直接听不懂人话! 人跑后,剩下的话也好说了。 魏钰看向刘怀远,“这个点,元化怎的出来了?” 若他没记错,这时间点应该是俩萝卜头的上课时间吧?ъitv 说到这个,刘怀远就又想起了他同张青生的文理争论,脸上笑意难免就收敛起来。 他叹口气,幽幽道:“殿下明鉴,非在下懒怠,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魏钰眨眼,“那是何事?” 张青生微笑看他,“弟子们偏爱算学,行走坐卧皆念念不忘,而在下不过一介书生,如何能与张师相提并论呢?” 魏钰:…… 他一下子给沉默住了。 听听语文老师这小报告打的,怨气颇深呐。 魏钰摸了摸鼻子,瞅他一眼,嘿嘿一笑道:“真是辛苦元化兄了,学生年幼,不好教导,他们不懂世间规矩,不清楚元化兄的良苦用心,只做自己热爱之事,若这平时多有不规矩之处,还望元化兄多包涵一二。”biqμgètν 都是自己找回去的人,魏钰很清楚那俩孩子都是什么个性。 两个都是天才,一个在数学上天赋卓越,一个早慧善于观察,适合物理。 俩都是理科生,偏科不爱文学啥的,咳咳,其实也挺正常啦! 魏钰自己也不爱。 “殿下言重了,教导弟子,本就是在下分内之事,且,他二人听话懂事,亦不是那等顽劣之徒。” 刘怀远一顿,无奈看了魏钰一眼,“与我有争论的,其实是张师。” 魏钰顿住,眼神了然。 懂了。 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闹不和了! 肯定是为着俩孩子偏科闹矛盾了对不对! 教师问题上也就那么点事,魏钰掐指一算就能知道。 他点头,“无碍,此乃小事,我知道你跟张师都是心胸开阔之人,不会因着一点小摩擦就互相闹掰的,元化兄也放心,弟子偏科的事我有办法,你且耐心等几日。” 殿下有办法? 刘怀远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既如此,那在下也就不多问了,静候殿下佳音。” “好说。” 学生偏科其实真没办法,人家心里就不乐意学,加之天赋也不在这上面,难道魏钰还会逼迫对方不成? 现代学校的老师也拿偏科学生没办法啊。 魏钰只能说在这种情况下,推行考试制度是最公平的了。 什么周考、月考、期末考的,将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测验都给弄起来,不用再一个个去管学生们学的如何,只看考试成绩就能知道了。 成绩好不好,学生看了羞不羞愧,会不会互相攀比,然后奋发图强什么的,魏钰只能说都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苦逼仔,啥心情谁不知道谁啊! 反正他曾经受过的苦,坐过的牢,即便换了个时代他也要让其他人尝尝滋味! 哎,大抵这就是撕别人伞的感觉吧。 淋过雨的魏钰觉得还挺爽的,哪怕现在这伞还没开始撕。 - 赶路是件很辛苦的事,魏钰回来后先在府上调整了一晚,次日下午才跟八皇子一道,进宫去跟魏皇复命。 父子三人半年多未见,聚在养心殿里,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冷脸。 魏钰就不说了,没有一个咸鱼仔是喜欢上班的。 一踏进皇宫他就一副去上坟的表情,毕竟作为一个咸鱼仔,他只要一想到上班的日子又来了,就有种天都塌了的感觉。 情绪上脸就是如丧考妣。 有种不顾他爹死活的喜感。 而八皇子则纯粹怕魏皇怪罪。 毕竟孩子也是个老实的,说好的半年,结果他跟九弟却在济郡多呆了一个月,这不相当于言而不信,不遵皇命?bigétν 特别是那一个月里,魏钰因着害怕魏皇写信催,讥讽他办事不牢啥的,他都没怎么跟老头子写回信…… 至于坐在书桌后的魏皇。 呵呵。 老头子压根不用多问什么,揣着读心术这么个宝,他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魏钰抖机灵努力藏着心里的小九九不想让他爹知道,但八皇子却是全然不知情的啊。 他俩在济郡干的啥事,魏皇全都通过八皇子的心声给听完了。 他坐在桌子后面微笑看着俩儿子。 怎么说呢。 有种臭小子果然不愧是他的感觉呢。 装山匪,建军队,任女官……不孝子之前写信的时候怎么不详细写写呢? 呵。 第162章 研究院 到底魏钰在济郡干的事,之前他在信上也算是事无巨细说了的,除了说的不详细,以及后面那拖着的一月,其他都没啥毛病。 魏皇并没有多生气。 汇报的事八皇子包圆了,魏钰基本上就在一旁数羊。 不过涉及到什么商盟,跟宜州世族的商议,还有到底在济郡挣了多少钱这事上,那就得魏钰自己来了。 商盟的事之前信上有提,不过到底不如面对面交流来的详细。 魏皇也不跟魏钰磨叽,反正这事已经在济郡开始办了,他让魏钰把商盟大小事宜都写下来,半月后呈给他看。 魏钰:! 玛德这就是天降一包袱,砸的他能吐出三尺老血! 才出差办公回来,家里一堆事还没办呢,就得写这么一堆东西,多造孽啊! 魏钰不想写,他觉得自己可以挣扎下。 “父皇,这写下来太费时间了,要不儿臣现在就跟您说吧!” 魏皇丑拒了。 他微笑,和蔼可亲,“不用,朕于经商一道不太懂,你将其写下来,朕会拿给户部的人去看。”bigétν 魏钰一脸真诚,“那儿臣现在可以去户部找齐大人,同齐大人细说各种原有的。” 魏皇满怀欣慰,“我儿辛苦,你这一趟奔波劳累,还是回府边休息边写的好,朕不急。” 玛德你肯定不急啊! 苦的是他! 魏钰笑的脸都要扭曲了。 八皇子在一旁默默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半点没发觉他父皇和九弟之间的暗流一样。 截断不孝子想要偷懒的心,魏皇心满意足地问起了宜州世族的事。 “听你二哥说,当日来的是宜州孙谢两家,钰儿啊,你觉得他们如何?” “儿臣觉得宜州世族可用。” 写长篇报告的事已成定局,为防老头继续使坏,魏钰变得严肃起来,“宜州世族到底盘踞多年不倒,与其大动干戈与之为敌,不如同其合作分而化之……儿臣同孙谢两家家主谈过了,以商盟为合作点,双方一起去大梁赚钱。大梁那么有钱,地方那么大,没道理不过去不是?” 魏皇听后沉吟片刻,然后抬头看了眼魏钰,“你想去卖什么?” 总不能还是玻璃,如今玻璃在京都都要不值钱了。 就算大梁如今没有,传过去也能赚一笔,但到底玻璃这东西是个易碎品,路途漫漫的,估计没到大梁就会碎上不少。 提到这个,魏钰就得说他的打算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爹,一脸乖巧,“爹,你还记得我之前跟您说的火药嘛?” 一声爹,八皇子没忍住侧目。 他震惊极了。 【九弟居然叫父皇爹?!】 听魏钰喊爹听习惯了,魏皇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这回冷不丁听到八皇子震惊的心声,他顿了顿,朝八皇子看了眼。 他的好八儿还没察觉到他爹的目光,正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九弟呢。 那眼神,震惊又羡慕,看得魏皇心里老过意不去了。 也是,天家父子,向来关系都是不怎么亲密的,做儿子的不会像平民百姓那样叫爹,只能叫父皇……小八大抵也是羡慕的吧。 父爱在泛滥。 魏皇刚琢磨着要不要私下跟小八说说,他也可以叫爹的时候,八皇子吱声了。 【九弟胆子可真大,居然敢摸老虎屁股,真羡慕他的厚脸皮啊……可别连累我,不然割袍断义】 魏皇泛滥的父爱一下收回去了。 很好,此羡慕非彼羡慕,老八是个好样的。 魏皇板着脸回了魏钰话。 “记得,朕记得你说想做出火药,必须得找人学习相关的知识,怎么,难道你找到合适的人了?” 提到正事,一想到有机会一统天下,魏皇目光灼灼地看着魏钰。 魏钰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当然!” 为了给他爹一个惊喜,魏钰之前可没说方士的事。 这下回来了,魏钰将卢福山那堆方士,以及福生造出来肥皂的事都说了。 “爹,我之前同您说,想造出火药必须得学相关知识,这些知识有两大块,一个叫化学,一个叫物理。福生他们如今学的就是化学,只要他们能将化学学好,火药造出根本不在话下!” “好啊,真是天佑我大魏!” 魏皇激动地一拍桌子而起,“小九啊,他们如今在哪儿?可是在你府上?朕要好好见见他们!” 对于这个,魏钰只能干干一笑,“那个,爹,他们不在我府上。” 在他的庄子上呢。 贤王府到底不方便,又是在京都城内,福生他们做实验,隔三差五的弄出个什么响动,那京都城内不明就里的百姓还不得吓死? 保不齐会以为是什么天降雷霆、地龙翻身啥的。 为着安全考虑,回来路上魏钰就派人将他们送去了庄子上。 庄子宽敞,之前他又吩咐何永建了各种设施,腾出点地方给福生他们暂住简直再合适不过。 听到人不在,魏皇失望极了。 “今日进宫前,你就不知道把人带来?” 魏钰摸摸鼻子,小声哔哔,“人家都是学术人才,没事进宫见您干什么,一来一回的多耽误时间啊,省点时间搞研究不好吗,您还想不想要好东西了?” 魏皇:…… 八皇子:6 魏皇冷静坐了回去。 要不怎么说是不孝子呢,一点都不体贴! 魏钰才不管他爹如何腹诽他,哔哔完又开始叭叭。 “父皇,其实儿臣把人安排在庄子上,也是因为儿臣有件事想做。” 魏皇瞅他,“何事?” “儿臣想建立一个研究院!” 魏钰嘿嘿一笑,“研究院就是诸如方士、工匠大儒这样专注一事的人工作的地方,给他们提供一个合适安静的环境,让他们安心研究做实验。” “研究院挂在朝廷名下,不入六部,是单独成立的一个机构,里面的人都入朝廷官员一般,进去需考核,按水平分品阶,食俸禄,包吃住,若是能如福生一般造出于百姓有利的东西,还可以申请奖金……” 随着魏钰的叙述,魏皇和八皇子的眼睛都亮了。 好啊! 这个研究院是个好东西啊。 建,必须得建! 第163章 小算盘叮当响 关于建研究院吧,那肯定是要花钱的。 地址虽然是在魏钰庄子上,但那不代表他会花这个冤枉钱啊! 确定好研究院要建后,魏钰谄媚地望向他爹,搓搓小手,“爹,那这钱,您看是不是要给点儿?儿子穷的兜里一个铜板都没有呢……” 没铜板,但有银子是吧? 魏皇斜眼瞅他,非但不给,还反问魏钰要钱,“你之前说的要给朕赚钱,那钱呢?” 这个魏钰有准备,他从胸口掏出一本账册,然后交给魏皇。ъitv “喏,这两个多月在胶州赚钱的账本。” 魏皇接过账本,翻开看的时候随口问了句,“赚了多少?” “哦,不多,马马虎虎也就十九万两左右吧。” 魏皇:…… 这手一下就给顿住了。 魏皇沉默抬眼,“两个多月,十九万两?” 他就算是再不通商事,也知道两个多月想挣到十九万两也不是件容易事吧! “嗯呐。” 魏钰眨眨眼,一脸无辜,“儿子知道,这么点钱您肯定是看不上的,没关系的,您要骂儿子没用,儿子肯定是不伤心的,儿子就怕您气坏身子。不过您别气馁,相信儿子,这赚钱讲究的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等再过段时间,儿子安排的人把商盟弄起来了,那钱肯定就大把大把进来了!” “儿子知道您想重铸军备,但这事急不得啊,得徐徐图之,刚好儿子有点想法,所以您听儿子说啊。” “这十九万两呢,放在军备里面只能打个水漂,但若是把这钱全交给我,我呢,再把这钱投进研究院,您让我好好捯饬捯饬那研究院,给里面的研究人员一点保障,让他们能安心做事,加上有儿子我这么个冰雪聪明的人从旁协助,到时候您想要的那些火药、火器,那不就立刻来了吗!” 魏钰一摊手,一脸为君分忧的忠诚样,“您瞅瞅,这水花是不是要比军备里的那点子水漂好看?” 魏皇:…… 该说不说,这一会儿茶,又一会儿饼的,快把魏皇给撑死了。 虽然撑,但要说魏皇接不接呢? 他接。 不孝子虽然变着法儿地想抠他钱,小算盘当着他面打得叮当响,但不得不得说这小子是真的懂他啊!! 原因说的挺有道理,给他画的饼又那么香,像他这样有望开辟一个盛世的明君,心动怎么了? 好男儿当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反正魏皇觉得自己正当壮年,还能再搞把子事。 魏皇被魏钰的话说的很心动,不过他到底是个抠搜的小气鬼,之前魏钰出发的时候他都只给两千两,如今一想到十九万两全撒给不孝子,他就有种不得劲感。 主要还是见不得不孝子得逞。 他不是个好爹啊。 “嗯……” 魏皇在心里反省了片刻,转头就对魏钰道:“朕考虑过了,既然你说的这么有道理,钱又是你自己赚回来的,那……” 十九万两全归他了?! 魏钰屏住了呼吸,眼巴巴瞅着他爹。 “那就你同老八一起负责这事吧,朕看你们在胶州合作挺好的,十九万两分成三份,你拿六万两,老八拿三万两,剩下的先放在朕这儿,等缺了再说。”biqμgètν 魏钰:…… 抠不抠啊?! 他跟八哥拿的钱加一起都没一半! - 出了皇宫,魏钰没同八皇子一样回府,而是去了四皇子府上。 因着玻璃的一系列生意太好,近段时间,四皇子每日光是看账本进项,脸都能笑成雕塑。 事业得意的人难免满面红光,一得意就想要享受享受,魏钰去了趟四哥府上没找到人,一问管家才知道对方去了郊外的会所。 魏钰本来还想让他四哥带他去窑厂看看的,但人家去了会所还能怎么办呢? 他当然是也跟过去看看了! 话说这会所还是他之前跟四哥提的呢,可惜开业的时候他没瞧见,那什么办诗会,邀请读书人进去赏院子、吟诗作对啥的,好嘛,统统都没瞧见。 不过也不要紧,魏钰觉得自己也没那个赋诗天分,就是痛惜热闹没凑上。 回府换了身衣服后,魏钰便带着方生骑马去了郊外会所。 四皇子建的这个会所,魏钰之前是从没去过的,他只知道一个大概地址,还看了眼建造图纸。 但是图纸归图纸,跟实物一比,那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反正魏钰站在会所门口的时候,是被那花里胡哨,一看就老贵老贵的外景给震住了的。 妈个鸡这门口的俩柱子居然用的都是金箔外加翡翠啊! 魏钰摸着金灿灿的柱子,眼泪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方生呐,你看看,什么才叫富贵,这才是富贵啊……” 四哥也太有钱了! 有钱用金箔糊柱子,还不如拿钱接济一下他这个弟弟! 方生:…… 他瞟了眼门口的几个看门小厮,很清晰地看到他们眼底的震惊鄙夷……有点丢脸,殿下究竟什么时候能不这么爱财? 方生默默吐了口气,他一边思索着日后出门是不是应该带个面具,一边面无表情提醒他家殿下。 “公子,来人了。” 身后有马车的咕噜声响起,魏钰立刻直起身,一本正经回身看去。 没什么特殊规制的马车,车厢挺大,车帘是靛蓝色的,瞧不出是哪家人的。 魏钰本想收回目光转身进去的,奈何那掀开车帘从马车里蹦出来的人,却是叫魏钰眼前一亮啊! “哟,常兄——” 叫的九曲十八转,常宁一听,抬头一看,瞅见那张笑得灿若菊花的脸立刻大惊。 “快快快!回去回去!赶紧驾马回去!” 常宁二话没说就转身溜上了马车,动作之灵敏迅速,让车夫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他溜得快,看到小肥羊的魏钰动作也快。biqμgètν 他紧跟着常宁到马车边上,常宁屁股都还没坐稳呢,就听到外面有强盗在呼唤。 “常兄,真是缘分呐,昨日一别,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这儿相见,你说咱们这种天注定的缘分,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呢?” 常宁:……! 第164章 花钱买清净 都说破财消灾,常宁觉得这话用在他身上那就是个屁! 昨日没找到刘怀远麻烦也就罢,还反过来损失了三十五两巨款。ъitv 三十五两啊! 知不知道他一个月月例多少? 也就二十两银子好不好! 三十五两那都是他两个月的月钱了! 被强盗在京都当街打劫,常宁晦气不已,本想出来散心,奈何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强盗久候他多时啊! 他今日出门就该看看黄历的!! 魏钰可不知道小肥羊在马车内怎么想的,他只知道逮到了小肥羊那就得趁热打铁,薅毛、涮锅、片肉,最好能来个全羊宴! 他站在车辕边,靠着车门扶手,十分绅士地敲敲车壁,笑眯眯道:“常兄,出来啦,咱们知己见面,哪就这么生疏了?快,听话,让人久等可不礼貌哦。” 一旁的方生和车夫:…… 槽多无口。 这声音简直跟强盗头子夜晚趴在人耳边哈气没什么两样。 常宁崩溃,“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今儿没带钱,没钱你知道吗!” 魏钰不信,“常兄你谦虚了啊,你是谁?你可是国子监祭酒的宝贝儿子啊,我不允许你妄自菲薄。再说了你那么有钱,是绝不可能空手出门的不是?好啦好啦,别闹别扭了,听话,赶紧出来,咱们一起进去逛园子啦。” 常宁吸气,“我是真没钱!我今日出门压根就没带荷包!钱昨日就被你们花光了!” 魏钰咂舌,“哎呀,常兄,你看看你这话说的,不老实哦?大手一挥,花三百两买眼镜的你怎么可能没钱呢?给你十息,再不出来我要进来拉你咯?” 常宁:!! 他真的要崩溃了。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不讲究还听不懂人话的强盗?! 常宁抱头崩溃的时候,魏钰在外面开始数数了。 “十,九,八,四……” 正咬牙想着要不要跑的常宁:?? 不是! 这中间的五六七呢?! “你到底会不会数数啊!” 常宁气得直接撩开车帘出来了,“说好的十息你耍赖,你根本就没有……啊!你干嘛!” 魏钰一看到常宁出来,就赶紧把他拉住往马车下扯。 “常兄,你我知己之间何必计较那么多呢,走走走,这院子我还没来过,一看常兄就是常客,你这可得给弟弟好好介绍介绍……” “谁跟你知己?你把手撒开!”bigétν “哟,常兄你看那鸟,真漂亮啊,没见过,真没见过。” “呵,你还没见过?唬谁呢。” “常兄,以貌取人了不是?这习惯不好,得改。” “……”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搂着往门口去。 看似友好,实则一个想逃,一个桎梏着对方。 不过进会所的时候,他俩被守门人拦住了。 看了良久戏的守门人终于可以说收费的事了。 入场费,五两银子。 奶奶个腿儿的好贵! 魏钰一边心里骂他四哥奸商,一边笑眯眯看向常宁,“常兄,弟弟初初过来,什么都不懂,真是多谢你带着弟弟来长见识呢。” 逃不过付账命运的常宁:…… 一次是付,两次也是付,反正逃不了,常宁一脸悲愤地从胸口掏出了十两银票。 魏钰意味深长地看他,也不说话,就拿眼神谴责他。 常宁目不斜视,坚持表现自己的威武不屈! 两个人就这么兄弟情深地往里面走,身后,常宁的车夫没进来,方生却是自己交钱跟进来了。 会所不愧是精心打造过的高档场所,魏钰进来后四下一望,心里那是满意极了。 园艺就不说了,皇家牌工匠打造,无一处不精巧。雕栏画栋,小桥流水,珍禽停留,花红柳绿……逼格二字,那真是被他四哥运用到了极致。 五两银子,不亏。 也是没花自己钱,挣钱还有分红的魏钰连连点头,“这地方可真不错啊,常兄,你说是不是?” 常宁不想跟他说话。 不说话也没关系,反正魏钰也能自说自话。 “不过这地儿管理方面也有疏漏,好歹也是高档会所,门口怎么能不画个地图呢?再不济来两个引路介绍的人也成啊。” 瞧见前边有个橙黄色身影的常宁翻了个白眼,“哪儿没接引人了!前面不就是?” 嗯? 按着提示看过去的魏钰,瞧到了前面廊上候着的姑娘。 估摸着是找到机会嘲笑魏钰了,常宁道:“这园子背后的人可是四殿下,你觉得殿下会想不到这些?呵,你也别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就胡乱说话了,小心祸从口出。” 魏钰瞅他一眼,“我什么身份?” 总觉得这小子好像想岔了什么。 常宁一噎,颇有些无语地看他一眼,然后像是做贼一样小声道:“就你这么嚣张,还敢打着霍廷玉的名头在外面招摇,除了皇亲国戚还是什么!我说的没错吧?” 哦,只是皇亲国戚啊。 魏钰笑眯眯看他,“说的不错,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这话常宁没接了,他白一眼魏钰,“我管你什么人,反正不是个好人!” 常宁也不是不想知道这小子的身份,但他知道自己斤两,他爹是国子监祭酒,说实权没多少,真惹上事了他爹也没办法救他。 人家连名字都没透露,很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与其不知死活的扒上去,探人家底,还不如浑浑噩噩呢。 再说了,这小子也就是无赖抠搜厚脸皮了些,他算是花钱买清净吧,至少人家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主…… 纨绔也是有自己的智慧的好不好! 常宁掀了魏钰胳膊往前走,魏钰盯着他背影看了两眼,然后跟上去,再次搂上对方的肩膀。 “哎呦常兄,想不到你这小心思还不少呢,不得了,我还真以为你是个蠢货呢。” “你说谁蠢货呢!” “哟,口误!常兄见谅嘛,人家年纪还小,你怎么能我计较呢。” “你!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那你现在看到也不迟啊,嗐,这都小事,不提不提,咱们聊聊别的吧,话说常兄有多少朋友啊?” “……你问这个干嘛?你休想打其他主意啊!” 第165章 小肥羊进圈 魏钰看上常宁和他的狐朋狗友了。 呸,准确来说应该是看上他们的钱袋子以及身后的家庭背景了。 都是一群在京都混的纨绔,怎么说也有两把刷子。 不巧,魏钰盯上的就是他们这两把刷子。 揽着小肥羊往前走,魏钰没让婢女带路,只是顺着回廊,走到哪儿算到哪儿。 然后,他这一走就到了诗会院。 偌大的一个院子内,一群读书人正聚在里面。 诗会院是读书人聚在一起谈论事情的地方,不局限于吟诗作对,凡家国大事,甚至关于科考题目的揣测,他们也会互相交流一番。 魏钰从墙角下经过时,听到的就恰好是墙另一侧的人关于科考的谈论。 “说来这次秋闱的题目倒也稀奇,也不知是谁出的,最后一题居然是关于如何强兵?哎,学子们平日闷头读书,哪儿会什么强兵之法,出这题的人简直就是在故意为难。” 啊哈,秋闱题目? 魏钰一听就停下了,顺带还捂住了常宁刚张开的嘴。 “嘘,别吱声,让他们知道有人就不能再听了!” 常宁无语。 偷听墙角还这么理直气壮? 一边腹诽着魏钰的不要脸,常宁一边学着他的样子竖起了耳朵。 这边两人趴在墙上在听墙角,而隔壁的声音也还在继续。 “诶,小声点……你话可别这么说,我听人说,这秋闱最后一题,似乎是……你懂吧?” 隔壁打什么哑谜,魏钰看不到但能猜到。 而被打哑谜的人似乎也懂了,声音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难怪呢,那,那你说……是不是会有什么变故?” “我猜是的,你也知道,我恩师在翰林院任职,消息也算灵通,听我老师说,陛下之前是有意重铸军备的。” “重铸军备!那这,这朝廷莫不是要跟谁打仗了吧?” “张兄莫慌,陛下只是有意,军备的事,朝廷如今还没有定夺,听说是被贤王殿下拦住了。” “贤王?哦,是圣上幼子对吧!被贤王拦住 bigétν了……难道圣上很疼爱贤王?” 偷听的魏钰:…… 他默默直起身,顺手拽住常宁的后领子,将其给拉了起来。 “你干什么!” 老是被一个比自己年少的人揪后脖领,多丢人啊! 常宁也是要面子的,他咬牙低吼,“你撒手,没瞧着我在这儿听墙角吗!你不听你走开!” 魏钰意味深长地瞅他。 刚刚还一副正人君子不屑偷听的样子,转头就变了个嘴脸。 呵,男人。 常宁被看的脸热,他直起身,整整衣服,“咳,那个,我这也是……” “好了,别说了。” 魏钰搂住他往前走,顺便叮嘱道:“常兄啊,偷听人墙角都得讲究个度,你这举措非君子所为,下次可不能听人墙角了知道吗?幸亏没被人发现,不然多丢我脸啊。” 常宁:? 不要脸还是这人不要脸。 远离了那面墙后,常宁斜眼瞅向魏钰,“诶,你刚刚为何突然不听了,还拉着我走人,你是不是认识贤王啊?” 何止认识啊。 他就是好吗! 魏钰面不改色道:“打听这个想干嘛?是不是想趁我不备,偷偷结交贤王好甩了我这个知己?” 常宁:“……你说这话亏不亏心?这么久了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居然好意思说咱俩是知己?” 魏钰:“嗯……那我允许你叫我一声九弟。” 常宁微愣,“九弟?你家中排行第九?” “是啊,你也知道,皇室宗亲嘛,家中姊妹难免多了些。” 魏钰扭头,满目忧伤地看着常宁,“所以常兄,即便我不说,你也能知道我的痛处的对不对?” 常宁:…… 常宁表示他一个独生子不是很想懂他的痛处…… 大爷的这小子就是想坑他钱!! 常宁脸扭曲了一下,他咬着牙问,“你好歹也是皇亲国戚,难道平日家中就不给月钱的?我都有二十两好吗!” 哦豁。 二十两! 魏钰眼神深深地看着常宁,说不出的深情,“常兄,你好有钱啊。” 淦! 意识到说漏嘴的常宁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他捂着自己胸口就要走人,“没钱!我家可不富裕,我爹国子监祭酒,俸禄可没多少,你少来坑我钱,说没有就没有!” 魏钰赶紧追上去,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常兄~咱们谁跟谁呀,都是知己,我知道你肯定是不忍心让我受苦的,对不对?” 常宁充耳不闻。 “哎,说来咱们也是知己了,我不应该瞒着常兄的。我母亲早亡,平日父亲公务繁忙,见一面都难,我在家中年岁最小,跟兄长姊妹们都不甚热络,我在家中,就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biqμgètν 常宁心神一动。 “我知道常兄是个好人,当初一见常兄,我就觉得常兄比我兄长还像兄长!我心里渴望着与常兄有兄弟之谊,所以处处都想与常兄交好!可惜,怪我之前骗了常兄,让常兄不信我了,是我不好……” 常宁开始过意不去了。 他动动嘴巴,看着旁边低头很是难过的少年,心里很不是滋味。 “哎,你……你别难过啊。” 常宁结巴着,态度比照之前柔和了好几个度。 哦,原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啊。 魏钰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可常兄不愿意认我这个知己……” 常宁龇牙,“……我认!” “真的吗?可我看常兄好像很勉强的样子呢。” “不勉强!” “确定吗?” “我确定!” “好嘞!走,常兄,咱们去找你的狐朋狗友去!” 常宁:……? 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常宁长着嘴巴人都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灵受到了创伤,他被魏钰揽着往前走,一路上愣是吭都没吭一声。 小肥羊都到手了,魏钰才不管他死活呢,反是方生怜悯地瞅了他一眼。 又是个落入殿下圈套中的可怜人啊。 就殿下这样式儿的人,京都估计几百年都瞧不见一个,能遇上委实是要去佛庙上香祈福去去晦气的…… 可怜,真可怜。 不过瞧着也挺乐的。 呵呵。 第166章 全是小肥羊 作为京都有名的纨绔,常宁狐朋狗友挺多的。 哪儿都有! 纨绔们都是哪里出名往哪里钻,像四皇子建的这会所,能在短时间内闻名京都,除了四皇子本身的影响力以外,还有部分要归功于爱享乐的纨绔们。 魏钰在会所里逛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堆常宁经常在一起玩的狗友们。 他先推了常宁上去,“常兄,上,弟弟的荣华富贵就靠你了!” 常宁已经麻木了。 从他被魏钰诓骗为止,一路上他就再没挣扎过。 还挣扎什么呢? 有什么好挣扎的呢? 被一个不要脸至极的强盗赖上,难道还指望留清白在人间吗? 明明不懂什么叫躺平任嘲,但常宁已经自发领略到了精髓。 他望着那群正在嬉戏中、还没意识到危险来临的狐朋……啊呸,往日好友们,心里悲愤与窃喜交加。 反正他是逃不过了,与其一个人独自忍受痛苦,那他还不如拉别人一起下水! 揣着这种自己不好过,也不要别人好过的心情,常宁气纠纠地去找狗友们了。 狗友们正赖在凉亭里喝酒斗蝈蝈,看到常宁过来,一个个都见怪不怪,只随意地招呼了一声。 有一紫衣的富贵公子瞅见了不远处的魏钰,转而问常宁,“那是谁?瞧着挺面生的,你家亲朋?”ъitv 常宁:“……算是吧,要不还是他自己过来说吧。” 也不知道魏钰打什么主意,常宁转身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魏钰带着方生过去了。 凉亭里的纨绔们十几人,一半围着桌子斗蝈蝈,没功夫转身,一半在一旁坐着喝酒。 魏钰只是瞅了眼桌子那边的情况,然后就对着紫衣青年的方向做了个揖,以示友好。 “诸位好,在下魏九。” 一句魏九,听到的人都愣了。 紫衣青年本来还端着酒壶正要倒酒呢,闻言诧异地看向魏钰。 姓魏,皇室中人? 九,难不成是贤王?! 跟紫衣青年坐一堆喝酒的有三个人,闻言都赶紧站了起来。 紫衣青年起身,飞快整理了下衣裳,一边作揖回魏钰,一边试探问道:“阁下,可是贤王殿下?” 能自称魏九的人可不多,就算是其他皇室宗亲,排行能到九的人也不多……而且对方这年岁,瞧着确实最符合贤王的身份了。 魏钰坦然一笑,“你猜?” 孙昭不猜。 不过他觉得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没想到会在这儿突然遇上贤王,孙昭有些头疼,他瞥了眼带人过来的常宁,本想骂两句的,但却意外看到对方一脸震惊的样子。 孙昭:…… 怎么,这是自己带来的人自己还不清楚? - 纨绔群里突然来了个大人物,一群人安分了。 凉亭里,魏钰坐在被人整理干净的石凳上,看着坐满一圈、态度恭恭敬敬的华服公子哥儿们,真心想感叹一句——小肥羊们真多啊。 大家都相互不认识,魏钰坐好后示意他们从左到右开始自我介绍。 刑部尚书的嫡幼子、国子监祭酒的独生子、太仆少卿的大孙子、礼部侍郎的嫡次子…… 魏钰每听一个他们的自我介绍,那眼睛就布灵的闪一下。 富贵! 这些人活脱脱的就是些富贵主啊! 各个都是家中的宝好吗! 望着一个个坐立不安的小肥羊们,魏钰笑眯眯颔首,“这么一看,各位都是人中龙凤呢。”biqμgètν 人中龙凤们很错愕。 这,贤王是在真心实意地夸他们?还是在嘲讽? 孙昭就是那刑部尚书的嫡幼子,也是他们这群人中的核心人物。 作为一个很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他观察着贤王的神情,一时间居然也判断不出对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应该是假的吧? 毕竟,对着一群被人经常唾骂的纨绔说人中龙凤,真的是很难叫人相信呢。 孙昭假笑道:“殿下谬赞,我们这些人,那都是懒散惯了的,既不擅长诗书,也吃不了苦习武,多被家中长辈追着唾骂,想来是当不了殿下如此称赞的。” 孙昭这话,既是自贬,也是在阐述实情。 他不懂贤王接近他们是为了什么,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反正他先提前把话撂这儿了,贤王爱听不听! 他们的的确确就是群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会,除了家世好点也没别的了。ъitv 贤王要是想跟他们一起吃吃喝喝倒也罢,若想要招揽他们……不好意思,他们就算同意了,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为防日后贤王反悔,还不如现在把话说清楚得好。 孙昭觉得自己把意思表达的够明白了,却不想对面的贤王一听,居然拍手称赞他实诚?! “啪!” 魏钰鼓掌,看着孙昭,一副“你不可妄自菲薄”的眼神,“孙公子怎的如此自谦?虽然我很欣赏你的实诚,但是一个人的价值,难道只能体现在文武方面吗?你根本就没有发现你们身上的潜力!我是不允许你这样贬低自己的,你还贬低你身边这群良善的好友,这样不对,要改。” 孙昭愣住了。 纨绔们也愣住了。 他们身上居然还有潜力? 孙昭追问,“殿下觉得我们……有价值?” 一群人伸长了脖子想听。 只有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的常宁默默捂住了脸。 魏钰义正言词,“当然了,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使命,难道你爹娘生你出来光是为了消耗自家银钱的?” “这世上能文能武的人多了去,朝廷一抓一大把,也没几个能青史留名的啊。你们不喜欢看书,不喜欢习武,被长辈老师追着骂废物,心里难道就真的服气,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废物了?” “谬论!” “我觉得你们就挺好的,咱们虽然做不成文臣武将,没道理不能在其他地方发光发热啊?说实话,我瞧见你们第一眼,就觉得你们肯定是会比你们各自长辈还要有出息的人!” “难道你们就不想青史留名,让后辈熟知自己名字,最后被后世传颂?”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第167章 中了邪的入套 问纨绔们被忽悠瘸了吗? 答案是还没有。 不过也快了。 毕竟,魏钰的话,有些确实说中了纨绔们的心坎上。 譬如幼时那些念书念不好,常被长辈老师们追着骂榆木脑袋、废物的日子,即便是躺平了许久的纨绔,在某个瞬间还是会念起这些让他们不好受的经历。 然后,委屈成一团。 哪就有人愿被别人叫废物呢? 就算他们确实废。 但这不代表他们爱听啊! 尤其一个个的家中,或多或少都有着那么一两个的代表性人才,两相一对比,更是衬得他们这群人更废物了。 好比孙昭,他家中还有两个嫡亲的哥哥,大哥曾经高中榜眼,二哥也是二甲进士第三人。 两个哥哥都是绝对的出息,唯独孙昭自己是个连四书五经都记不齐全的废物。 兄弟仨人一起出去的时候,旁人的注意力往往都是放在两位兄长身上,什么夸赞、指教、结交,完全就没有孙昭什么事! 沐浴在两位兄长的光环下久了,有时孙昭自己都在想,他是不是真的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对魏钰的话,孙昭第一个表示怀疑。 “殿下是在说笑吧,就我们这些人,青史留名,后世传颂?” “小孙!你看看你又在自贬了不是?” 被叫小孙的孙昭:……? 小孙不自信,魏钰直接一个不赞成的眼神甩过去。 “你们这些人怎么了?你们要外貌有身份,要文采有家世,妥妥的就是能干出一番大事的候选人才好吗!如今你们能站在这园子里,就已经远胜外面那些进不来的人了!” 只能说贤王殿下太会夸人,哪怕是马屁经常听的纨绔们,听了这么多也忍不住有点飘飘然。 有人不好意思地抠抠脸,问道:“殿下,您真觉得我们行啊?” “当然了!” 魏钰十分肯定,“就算不信你们自己,那也得信我的眼光!我的眼光是从不会出错的,我说你们好,说你们能成,那你们绝对就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太直白,太热切了! 这样被人毫不犹豫的相信肯定,纨绔们活这么大还从未经历过。 做废物久了,陡然听到这么信誓旦旦的鼓励,一群人心情还挺复杂的,有点酸,有点涩,还有那么点受宠若惊。 就连孙昭都有些脸热。 他嘴唇嗫嚅着,刚想说话,结果话语权被隔壁另一个人给抢先了。 “殿下,您这是看上我们哪儿了?我长这么大,是真没发现我哪儿有潜力!” 这话引起了一群纨绔的共鸣。 “是啊,我这从小到大念书是真的不行,一看书就头晕!我最多就会投个壶……” “那我应该比你强点儿吧,我蹴鞠挺不错的,不过叫我正儿八经习武就不成了。” “哟,你们都比我强,我就会斗蝈蝈。” “……” 确实都挺废的。 趁着话题还没完全跑偏,魏钰赶紧拍拍手将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诶,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一群找不到自己定位的璞玉,咱们知道自己什么不行就可以了,正所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啊,咱们现在就说说咱们行的地方啊!” 一群人陡然安静了。 孙昭好奇问道:“我们行的地方?是什么?” 魏钰环顾一圈,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小孙这个问题非常好,问到了点子上,不过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得先问问你们,知不知道世人读书习武、刻苦奋进是为了什么?”biqμgètν 哈? 众人皱眉,纷纷发散思维。 “读书习武,这不都是为了科考做官儿吗?” “反正我爹从前逼我读书就是想考功名。” “切,说白了不就是想出人头地吗!” “嘿嘿,我看是青史留名才对……” 不知道谁说了句青史留名,听到的魏钰立刻大喊。 “对,就是为了出人头地、青史留名!” 纨绔们被魏钰这声给喊愣住了。 魏钰一脸正直地看着他们,“别告诉我你们不想出人头地,虽然大家身份都挺富贵的,但那富贵是你们的吗?你们如今还能在这儿享乐,靠的全是现在当家做主的人还宠着你们!” “万一哪天当家做主的人换了,换成一个跟自己关系不好的人,到那时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快活自在?首先就是手头没银子了!” “没银子的日子有多难,你们自己多去了解了解就知道了,当然,你们要是有人能过身穿麻衣,咸菜就着窝窝头的日子,那这话当我没说。” “可你们难道能忍受自己落魄后,别人奚落鄙夷的眼神?能忍受外人辱骂自家爹娘?能忍受旁人说家门不幸,令祖宗蒙羞的话吗!” 玛德。 不能! 完全就忍受不了好吗!! 纨绔们情绪激荡,有的脸都涨红了。ъitv 他们之前还沉浸在青史留名的美事中,如今就身临其境全家连带祖宗都被人看不起的落魄里了。 “殿下,你别说了!这么多年我被人骂废物确实是受够了,但我爹娘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们跟我一起受人白眼!” 魏钰微笑着看这位气愤填膺的少年。 感情这小子还知道爹娘无辜呢,也不知道过去他爹娘背地里已经受多少人嘲笑了。 不过这话不能说。 魏钰颔首,“说的好,有志气,青史留名的大事里,正好就缺你这种不屈不挠的少年郎!” 一个少年起身,就有另一个少年站起。 “殿下,您说的好,我盛宏信你!虽然不知道我能干出什么大事,但只要您别让我念书,叫我干什么我都去!” 魏钰老怀欣慰,他仿佛听到了有种声音在耳边响。 叮,小肥羊+1 “殿下,还有我!我也愿意跟着你做事!” 叮,小肥羊又+1 “我也是,我也愿意去做!” “……” 小肥羊+1、+1、+1…… 纨绔们站了一圈,几乎人人都选择了要跟着魏钰做事。 除了孙昭和常宁。 孙昭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得知道到底是做的什么大事才会下决定。 而常宁,他纯粹是觉得这一幕过于熟悉。 那种跟中了邪似的入套,常宁觉得自己傻了才会入第二次! 第168章 畜牧业大计 看到同伴们都纷纷沦陷,只剩自己和贤王的“狗腿子”后,孙昭知道大任就扛在他的肩上了。 同伴们都脑袋空空的,要想不被贤王卖了还替对方数钱,他必须得把好最后一关! 于是孙昭一本正经地问了。 “殿下,都到这一步了,不如您就直说了吧!您说的大事到底是什么啊!” 正经不过三秒,孙昭脸就垮了,“我们都是一群文不成武不就的,不怕给您做事,就怕这万一给办砸了,会误了您的大事啊!” 殿下画的饼是真挺大挺圆还挺香的,要孙昭摸良心说,他其实也是心动的,但这预防针那必须得提前打啊。 不打会死人的吧。 他在这儿真情实感的担忧,结果贤王本人却十分淡定。 “放心,不会。” 魏钰笑笑,神色认真,“与其说你们是为我做事,倒不如是给你们自己做事,真的,我是真心想看到你们自己能立起来。” 孙昭略有动容。 “在看到你们喜欢斗蝈蝈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都是群喜欢小动物的大好青年,你们这样的兴趣爱好很不错,而我手上有桩大事,那也是你们莫属啊!” 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让纨绔们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本来一点都不多的责任心突然就这么起来了。 盛宏目光灼灼,“殿下您说,什么大事,我们肯定去做!”biqμgètν 迎着一群人的目光,魏钰吐出了俩字。 “生物。” 啊? 众人齐齐愣住。 孙昭皱眉,“生物?这是什么?活物还是死物?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名字好怪啊……” 魏钰微笑,“所谓生物,其实是一门学问,它跟我们自小要学的四书五经不同,记录的是关于这世间所有活物的学问!很适合你们这种热爱小动物的人了。” 关于生物学这事,魏钰之前本来是想让他八哥来学,然后发展畜牧业啥的。 可惜,他八哥不学啊! 死犟死犟的,好话说尽,愣是不学。 这种油盐不进的魏钰也没办法,他的畜牧业发展总不能因为八哥不学,然后一直卡在那儿吧? 只能另辟蹊径。 这蹊径就是面前这群小肥羊们。 在意识到京都还有常宁这批富贵闲人的时候,魏钰就知道最合适的人选来了。 一群被家里宠爱着的年轻人,有身份有家世,涉世不深,怀揣巨宝,纨绔多年不怕外人眼光,也不迂腐愚孝…… 这样好骗有钱还听话的人,不去养猪简直就是浪费好吗! 都是头回听说生物这东西,一群脑袋空空的纨绔,那是任凭魏钰怎么忽悠就怎么忽悠,忽悠瘸了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别看咱们平日里大鱼大肉,好吃好喝,那其实都是祖上积累,这才能有我们今日,而平民百姓一年都不见得能有几回吃肉的机会,你们说,我们要是能做到让百姓们顿顿有肉吃,这是不是大功一件?” “大家从前都学过史吧,知道我们如今用的纸都是怎么来的吧……对,就是齐国一个叫百里修的人发明的!你们看看,你们这不读书的人都能知道这事,可见但凡是利国利民的事,都会被史书记载,然后被后世传颂……” “你们也别觉得什么养豕面子不好看,能把豕养得家家户户都吃得起,让百姓饭桌上吃的都是自己养的豕肉,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种成就感?就不觉得自己也是为国效力的人了?!” “……” 甭管开始听到养鸡鸭豕羊,是觉得难为情,还是觉得丢脸的,反正在经过魏钰连番洗脑后,纨绔们都有些脑子发热了。 因为未来画面太过美好而激动的。 没办法,殿下说的很对啊! 虽然他们都是官宦子弟,说养鸡鸭豕羊的不好听,恐会遭人嘲笑,但他们平日里遭人白眼的时候难道还少了?! 养三两只是没出息,但养成百上千只,那他们妥妥的就是保障百姓生活的守护神啊! 这他们的事业要是再大点,像殿下说的,在大魏开遍养豕场,天,保不齐日后全天下人吃的肉都是他们养得好吗!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痒,他们就是豁出去了又能怎么样? 名留青史的机会就在眼前,腿一迈说不定就抓住了啊!! 盛宏唰的一下站起身,热血沸腾地高喊:“我要养豕!我要将养豕场开遍整个大魏,谁都不许跟我抢!”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要养豕,本该是个惹人笑话的事,偏生周围好些个人却都一脸愤慨。 “不行!凭什么你养豕,我也要豕!” “你去养鸡。” “豕比鸡鸭鹅大多了,这种美事你当谁想不到呢!” “我养羊!你们都不准跟我抢……” 凉亭里又开始闹哄哄起来。 魏钰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眼睛一转,瞟到了满脸恍惚的孙昭。 这小伙子在干嘛呢? 孙昭没干嘛。 他纯粹在发愣,因着魏钰的这番话。 正所谓话糙理不糙,对于贤王说的这番话,孙昭不可否认的讲,要是办好了,于他们这群纨绔闲人来说,可能还真就是个能青史留名的机会。 不过凭什么呢?! 他们究竟是何德何能,值得贤王花这么多口舌让他们占据这个机会呢! 难道真是看到了他们身上的潜力,真的觉得他们是块璞玉? 孙昭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了半天,是真没觉得他们身上有什么好值得对方贪图的,毕竟去笼络他们的父兄长辈,确实要比笼络他们这群废物值当得多。 可能贤王是真认为他们是有才能的吧。 确定了魏钰的目的后,内心感动非常的孙昭也不犹豫了,他表示也要加入贤王殿下的畜牧业发展大计之中! 孙昭起身,压下一众不稳重的同伴,郑重其事地对魏钰道:“殿下,您说的生物,我们都愿意好好去学。只要谁养鸡学得好,谁就去养鸡,谁养豕学得好,谁就去养豕,关于谁人养动物上,是绝不会让您为难的!” 魏钰大感欣慰,起身握住对方的手。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不管结果如何,我先替天下吃不上肉的百姓们,同诸位说声多谢了!”ъitv “殿下!我们一定会上进努力的!” “好,我相信你们!” 一旁深感背刺的常宁:? 第169章 庄子变化 外派公干,回来一趟也算是劳苦功高,不用一回来就上班,算是魏钰的一点小福利。 这回府后,摸鱼休息那是肯定的,不过该干的事他是真没偷懒。 这不,在把一堆小肥羊成功给忽悠要去养猪后,次日魏钰便就去了庄子上。 半年多前庄子一别,给管家何永扔下要建学校的任务后,魏钰还真就没再去过这儿了。 这次回来一瞧,魏钰被何管家的办事能力给惊艳到了。 宽敞明亮的二层学堂,放眼一望,除了矮点,跟现代社会的教学楼区别不大;宛若仓库的食堂,里面桌椅摆放整齐,正值饭点,周围菜香四溢,佃农与小孩进进出出;宿舍都是八人间,很典型的上下铺,走廊里面干干净净,执勤表就挂在楼梯口…… 一切都很规整,瞧着是人模人样的。 魏钰大感欣慰,对着何永那是大夸特夸。 何永一张老脸被夸得通红,好悬没把牙花子给笑出来。 “何管事啊,我这当初打第一眼瞧见你,就觉得你是个不出其二的得力人才!瞅瞅这庄子,若没有你,它都不能成现在这样!” 面对着主子睁眼瞎似的夸赞,何永心中雀跃,故作镇定的摆摆手,“不敢不敢,殿下说笑了,这多亏了殿下指教的好,不然小人哪儿就有这本事了。” 魏钰也是刚来,因着瞧见庄子变化太大,所以没问别的,只先在庄子各处逛了逛。ъitv 他站在被划定为操场的地方上,望着食堂的方向,问何永,“庄上的孩子如今都在学堂念书吗?” “是,都在学堂念书,总共四十八个孩子,最大的十五,最小的才四岁,他们都是我那堂弟在教。” 提到这个,何永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其实要说这孩子们都能去学堂念书,那还全都是殿下的功劳呢。” “怎么说?”魏钰有点好奇。 何永回道:“殿下可还记得您之前说降租子的事?” 魏钰颔首。 “殿下降了的那两成租,虽说于您可能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可对于这庄上的佃农而言,却无疑是在救他们的命。” 回忆起之前的过往,何永似有感慨地笑道:“您的大恩大德,佃农都在心里牢牢记挂着。当初您要建学校,佃农分文不收都要给您做事,就算是小人强硬地要给工钱,他们都坚决推辞……” “知道您建学校,是为了让庄上的孩子都能识字念书,佃农们感激在心,知道您不会收,便各自拿了余粮交给了食堂的伙计。” 何永摇摇头,看向魏钰,眼神敬佩,“殿下,小人活这么久,还从未听说过,会有佃农心甘情愿拿出自己的粮食给主家的,大抵也就只有您了。” 魏钰眨眨眼,没觉得这结果有多叫人得意,他听了只觉得心酸。 贫苦的劳动人民啊。 这世上恩将仇报的中山狼有,但其实更多的应该是保持着一颗善心的普通人吧? 魏钰摸摸鼻子,“没人怪我多管闲事?”biqμgètν “怎么会?”何永惊讶,“能不花钱就可以识字的好事,他们感激您都还来不及呢,哪儿会怪您!” 魏钰笑笑,“我还以为会有人觉得识字没用,还会耽误做事呢。” 毕竟这年头人口就是劳动力,别觉得小孩子就不能干活,都是贫苦人,谁比谁高贵,只要走路稳当那就可以干活了。 特别是庄稼户,种地可是个力气活呢,少个人就代表落在其他人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一提到耽误做事什么的,何永眼神幽怨了,“殿下,这庄上的地儿都被您要建的给挤没了,佃农哪儿还有多余的地可种……” “我之前不是给钱叫你买地了吗?” 何永叹口气,眼神更幽怨了,“这周围上好的良田都被人给占了,您要是不嫌弃山地难种,那小人也没意见。” 魏钰:…… 他其实真没有什么要种地的执念,真的。 “所以你一块地都没买到?”魏钰问道。 何永板着脸,“那倒也不是,为了您,小人四处奔波,还是从别人手中买下了一百亩良田的,喏,就在山那边。” 何永指了个方向,魏钰顺势看过去,只能瞧见一座高山。 魏钰:“花了多少钱?” “除开买地的钱七百两,这中间找人打点也花了一百两,小人手中还剩四千二百两。” 魏钰颔首,绕着庄子范围比划了下,“行,剩下四千两,你就在这周围看着买地,无论是好是坏,都买下来,荒地、山地都成。” 有点离谱。 荒地也就不说了,山地都要。 何永很怀疑殿下是不懂农耕想要乱来了。 他刚要张嘴劝,魏钰就道:“买下这些地,也不是全拿来种的,我自有我的事要做,你不用多问,对了,我前两天送来庄上的那些人在哪儿?” 话题转的太快,何永犹豫了下,“您派来的人只说让小人安顿好他们,所以小人也没敢让他们乱走动,这两日都在庄子上没出来过呢。” 提到那群怪人,何永面色有些奇怪。 毕竟,谁要是碰上一群蓬头垢面,进了院子就完全不出来的人都会感到好奇的。 闻言,魏钰抬脚就往庄子上走,“行,那就先回庄子吧。” 何永跟上,犹豫了下后,到底是没忍住问道:“殿下,不知那群人是何人?可是要在庄上长住?” “对,日后他们就是这庄上的一员了。” 魏钰笑笑,偏头看一眼何管事,“他们可都是陛下十分看重的人,日后亦将是我大魏的功臣,你可不许怠慢他们哦。” 何永震惊。 那群怪人居然是陛下看重的大魏功臣?! 没天理了。 何永神色恍惚地跟着他家殿下往前走,然后就听到他家殿下又说。bigétν “等你买了地后,我还会在这庄上建研究院,要大,很大,有可能是一个,也有可能是好多个,到时候看情况来吧。” 何永:!! 他人都傻了。 还建! 都这样了殿下居然还要建屋子! 再建真的就没有地可种了啊!! 第170章 研究院兼分院院长 魏钰这趟来庄上,本就是为了跟福生等人说研究院的事,所以他进了庄子后,就直接去了福生等人如今待着的院子。 不大不小的院子里,一行十几个人,此刻都挤在里面。 不是猫在屋子里翻着化学书,就是蹲在角落对着某个理解不了的知识点抓耳挠腮。 都是不讲究的学术人,头发抓成鸡窝也没人嘲笑。 于是魏钰进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元秋子和玄灵子师兄弟俩顶着鸡窝头蹲在树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争论着什么。 魏钰凑过去,站在两人身后看了眼。 元秋子手上拿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铁块,两个人猫在一起,谈论的是应该如何做,才能将铁块提纯干净。 魏钰:…… 打扰打扰了。 他一个脑袋空空的废物,还是不要掺和到这种事情里了。 魏钰转身要走,却被敏感察觉到有人的玄灵子发现了。 “诶?殿下!您来了啊!” 一声深情呼唤,瞬间惊醒了院子里的沉思者们。 魏钰听到了屋子里有人出来的脚步声。 他对赶紧冲他行礼的玄灵子二人颔首示意,然后转头看向走出来的福生。 老人家一瞅见魏钰,一张脸立时笑得像个老橘皮,活像是见到亲人一般。 “殿下——” 福生一边喊着一边就朝魏钰扑过来。ъitv “啊?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这态度太热情了,魏钰觉得有点怪。 就跟那个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样,感觉有坑。 福生紧紧抓住魏钰的手臂,杂草似的白发下,一双老眼眼泛泪花,“殿下,草民观化学书已有大半月了,正有无数试验想做!所以您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给草民找来材料啊!” 哦,原来是缺材料做实验啊,小事。 魏钰松了口气。 “放心,过会儿我就叫人给你们去准备材料,缺什么你们直接找何管事,他会给你们准备好的。” 听到有材料了,福生立刻直起身,擦擦眼泪,“好好好,那就好,没事了。” 瞧着福生说着就要进屋,魏钰赶紧抓住人。 “诶,别急着走啊,我还有事儿没说呢。” 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也没多大顾忌,除了心心念念的化学,福生可谓是是无欲无求。 他对魏钰的态度不像弟子们那样诸多敬畏,和颜悦色的像是在对待自家小辈,平日里见着魏钰,基本上就是追着要材料了。 所幸魏钰也不是爱摆谱的权贵。 他拉着福生往屋里走,“福师傅啊,我之前就同你们说过了,你们如今都是朝廷需要的人才,我这趟进宫跟我父皇说了,陛下十分看好你们,决定建个研究院……” 魏钰将朝廷要办研究院的事跟福生说了下,其中研究院的工作内容,什么人能进研究院,以及研究人员的福利待遇,他都细细说了一番。 福生抚着胡须,颇为赞赏地点头,“这考核法子不错,虽跟朝廷科考差不多,但不拘人才这方面上,倒是比科考要松泛,不过这笔试、面试方面,殿下你要让何人来出题呢?”bigétν 魏钰笑嘻嘻地看着对方,“如今研究院只开辟了化学一道,那自然也就只收容化学人才,而普天之下,修习化学之人,除了您就是您的弟子,您是这方面的老师傅,这出题的事,您不来谁来啊?” 福生瞅他一眼,眼神揶揄,“殿下这话,不老实!” 还就他们修习化学,福生可不信能给出这稀世难求的宝书的殿下本人不会。 殿下本人表示自己很无辜。 他眨眨眼,一本正经道:“福师傅,正所谓能者多劳,您现在是这方面的大师,要是您都推辞不干了,那朝廷还能指望谁呢?我们身为化学一道的先行者,那必须得将化学发扬光大啊!” 福生:…… 倒也不必这么吹他。 顶着魏钰热情殷切的目光,福生到底是半无奈,半骄傲地叹了口气,“哎,也罢,谁叫在化学此道上,我这个做师傅的要比西流子他们学得好呢,那就我来吧。” 魏钰一把抓住老人家的手,“好好,谢谢谢谢!能者多劳,能者多劳!从今天起你就是研究院兼化学分院的院长了!” 嗯?? 福生一愣,赶紧摆手,“你撒手!这话我可没答应啊!出题考核也就罢了,院长我可不做,闲事太多,你去找我那大徒弟!” 魏钰拍拍他的手,一副“我懂”“就这么定了”的表情,“能者多劳,此事交给你我才放心,这就是个虚名,放心,咱们就这么定好了啊,可不能反悔,走了走了!” 看着溜走的魏钰,福生急的跳脚。 “我没答应!你小子……真是气煞老夫了!” - 魏钰溜得快,出去后就领着方生去了食堂。 食堂是庄上所有人都能用餐的地方。 不过不同的是,在学堂念书的孩子们免费,而其他人要吃,则是得根据菜价付钱。 魏钰之前就是在食堂外看了看,没有进去,这会儿看到里面的人都在吃饭,也是带着方生走了进去。 本来是没想引人注意的,但估计是魏钰这张脸太过深入人心,一进去他就被人认出来了。 “殿下!” 某个壮汉一声大喊,在空旷的食堂委实突出。 魏钰刚看过来,便瞧见那端着空碗的汉子立刻就欣喜若狂地跪了下去。 然后,周围就起此彼伏响起了“殿下”声。 看着稀里哗啦跪下的人,魏钰让他们先起来。 “本殿下就是过来看看,你们都起来吧,该吃饭的吃饭,不用在意。” 魏钰笑着,顺手将前面一个小女孩扶了起来。ъitv “谢,谢殿下。” 那声音细细小小的,魏钰低头一看,对上女孩那双湿漉漉包含欣喜的眼睛,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不客气。” 魏钰笑着,瞥见女孩饭碗里还剩着的一点菜,不由问道:“怎么样?饭菜好吃吗?” “嗯!”女孩大力点头,“好吃,丫丫谢殿下大恩,谢殿下让丫丫吃饱饭!” 魏钰弯腰,笑问道:“那丫丫吃饱饭了,有没有认真念书呢?” 女孩骄傲地挺胸,“有!丫丫把三字经上的字都认全了,何夫子还夸过丫丫聪明!” 第171章 入庄子教学 同女孩细聊了几句后,魏钰算是弄清楚了这些孩子的学习进度。 认全字都是没问题的,就是上手写字差点意思。 因为缺笔少墨也没纸的,孩子们很少有机会能正儿八经拿笔在纸上写字,多数情况下,他们都只能拿着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让小女孩继续吃饭,魏钰在食堂里随意逛了几圈。 看了食堂的饭菜,问了工作人员几个问题,顺便见了见负责食堂事宜的管事……总之确定自己这个大领导的巡查工作做到位后,魏钰就心满意足地退了。bigétν 殊不知他这前脚刚走,后脚食堂里的人就吵了起来。 “这就是贤王殿下啊,瞧着果然跟我们不一样,一看就是天上下来的活菩萨啊!” “二根叔,殿下人真好,一点都不像城里的那些大人!” “丫丫,刚刚殿下跟你都说什么了?你快跟我们说说啊!” “……” 方生耳力好,他动动耳朵,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出几句夸赞殿下像天人下凡的话,不由瞅了眼他家殿下的背影,然后,面无表情。 世人眼拙,总是看不清真相。 - 庄子上的一切都进展不错,加上何永办事能力不错,魏钰走得很放心。 不过在走之前,他提点了对方几句哪些地方需要改进的话,顺便涨了何永以及其他负责人的月俸。 他虽然抠,但给人发的薪水还是不会打折扣的! 毕竟有舍才能有得嘛。 回府后,魏钰去找了他的数学和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正在授课,数学老师则猫在房里捧着数学书写写算算。 张青生是个数学大家,还是个喜欢到处钻研的。 魏钰给的数学书是小学到高中的,要按照现代学生接受教育的正常速度,那得花个十五年才能学完,但张青生只需要半年。 半年除了吃喝拉撒睡和教孩子,剩下时间他全部拿来看书了。 魏钰一找过去,对上的就是他欣喜若狂的眼神。 “殿下,你可算来了!” 魏钰的脚顿住了。 怎么说呢,这眼神瞧着感觉不太美妙。 有种福生又站在他面前的错觉。 魏钰的感觉没出错,他刚站定,张青生就从桌子后站起来,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他就往桌子方向走。 “快,殿下,你这一走就是大半年,我这儿有好多问题急需跟你商讨呢!” 魏钰:……! 要死,他居然忘了半年前那被人追着问问题的惨痛遭遇! 数学是个小妖精,除了真心热爱它的,基本上没人见着它不头疼的。 “诶诶诶,先生别这么急啊,我这儿还有事要跟你说呢!要不我们先说事,再谈其他,成吗?” 魏钰抓住桌子角,死活不肯往椅子上坐。 张青生拉他半天,没拉动,只好一砸嘴巴,遗憾叹气,“哎,行吧,什么事殿下你赶紧说,我这儿有好多公式要问呢!” 魏钰:…… 小妖精磨人,老妖精也同样不差。 他抖抖被张青生拉皱的袖子,悠悠道:“我在京郊外有一庄子,在那儿建了一座学堂,里面有群学生各个渴读诗书,我欲遣人教导他们数学,不知先生可愿意去?” 又是教学生! 这种耽误人钻研学术的事,张青生一听就想拒绝,但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魏钰的下一句话给挡回去了。 “先生数学书看完了?初级、中级的数学书,学会了那都只能算是迈进了数学的大门,其实我这儿还有高级的呢。” 张青生沉默了。 他瞅了两眼魏钰悠悠哉哉的小表情,突然一整衣襟,笑得端庄正经道:“不瞒殿下,其实在下在教书育人一道上颇有经验,作为白马书院的上任山长,能够为一帮学子开蒙数学,实乃我的荣幸!我愿意去殿下的庄子上教书,殿下可莫要推辞的好。”bigétν 闻言,魏钰立刻感动道:“先生真是夫子中的楷模啊!既然先生如此无私,那我也不能拖先生后退,那高级数学书,两月后我肯定派人给先生” 两月? “这么久!”张青生眼一瞪,脱口而出道。 魏钰摆摆手,“高级数学书嘛,先生把之前的书都看完了,那自然知道数学可是分很多方面的,一月也不算久啦。” 大学数学是真的又多又杂,光是一条分支都能写出多花来,魏钰既要整理又要写,两个月时间他还觉得根本不够呢! 想想这加班就烦人。 看到张青生似乎在沉思的样子,魏钰一瞥那桌上的一堆草稿纸,头都大了。 他脚尖转了个向。 “想学好数学,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嘛,先生要是想想继续深造,那也得打好基础不是?咦,先生你桌子下似乎掉了张纸?” 张青生立时低头,“哪儿?哦,还真是。” 趁着他弯腰捡纸的功夫,魏钰立刻踮着脚尖溜了。 开玩笑,那么厚一摞的草稿,他要真被缠住,那铁定脑子得炸! 现在不走更待何时啊! 魏钰溜得快,跑出院子的时候才听到身后张青生的呐喊。 “殿下你别走啊!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啊——” 魏钰装作没听见。 他是个不包售后服务的傻子,有问题自己解决吧! 张青生这边结束,魏钰又去了刘怀远那儿。 两个孩子似乎正在背课文,魏钰站在屋外能听到他俩的朗朗读书声。bigétν 站在外面感受了会儿气氛后,魏钰被刘怀远发现了。 “殿下,您怎么来了?” 刘怀远从屋子里出来,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廊下谈起了事。 因着刘怀远不似张青生那样需要诱哄,魏钰直接将想让他去庄子上教学的事道了出来。 听闻此事后,刘怀远却面有难色地皱起了眉。 魏钰问:“怎么,元化兄可是有何难处?” 刘怀远苦笑,“殿下仁善,待在下甚好,殿下的请求,在下本该报答,可是……在下想参加明年的春闱。” 魏钰一愣,这才想起对方还是个举子来着! 所谓春闱,也就是在京都举办的会试,只有举人才能来考,考试合格后就是准进士,待殿试合格后,则为进士。 而只要成了进士,那基本就能入朝为官了。 第172章 春闱一事 魏钰想到了之前在会所偷听到别人说秋闱的事。 那时候他只觉得在听无关紧要的八卦,如今听到刘怀远说到春闱后,魏钰才对科考这事提上了心。 也不知道春闱什么时候,他要不要跟他爹说一声,给刘怀远开个小后门啥的呢…… 好像有点不太道德。 不过刘怀远有悉心教导刘玖鸢和柳辰易二人啊! 他这算是在帮朝廷培育人才,有功诶! 魏钰思考的时候,刘怀远在等着他的回答。 望着殿下沉思的眉眼,刘怀远心下叹口气,笑了下,“罢了,在下还是等下回吧。” 啥? 魏钰回神,匪夷所思地望着他,“为何要等下回?会试三年才一次,你若错过明年,那不得继续蹉跎岁月?”ъitv 这话让刘怀远愣了下。 殿下这是没不让他去? 魏钰苦口婆心劝道:“没事的,你若想去参加会试,那就去吧,教书的事之后再说,你考试才是最重要的。” 这种古代版高考,魏钰怎么说也不能让孩子给错过了! 至于庄子教学怎么办? 那好办,回头让他爹再把人给派过来就是了…… 他那庄子如今可不单单是他的了好吗!那完全就是为朝廷输送人才的孵化基地啊! 要不是跟翰林院那帮子学富五车的文臣不熟,怕他们会觉得来庄子教平民小孩念书是有辱斯文,在侮辱他们,魏钰早就让他爹指人过来了。 不过这种事也就是想想,不是自己的人哪儿哪儿都不方便。 魏钰还是觉得靠自己拐骗……邀请人才比较好! 对,春闱的时候可以再多看看,瞅瞅有什么好苗子,然后统统抓到庄子里去给他打工! 刘怀远又1被殿下给感动到了。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魏钰,真心觉得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比贤王殿下还要善解人意又仁善的上位者了。 殿下待他如知己,他也定要为了殿下的大计肝脑涂地才是! 刘怀远后退一步,抬手,弯腰,对魏钰深深地作了个揖。 “元化,谢殿下恩典。” 哎呦,看孩子给激动的,听到能去考试欣喜坏了吧? 魏钰能理解“高考”对考生的意义,所以他要帮每个有考试在身上的孩子还愿。 魏钰上前,赶紧把人扶起来,“元化兄这般客气做甚,见外了啊?” 刘怀远垂眸轻笑,“元化等春闱这天已有二十四载,若无殿下,可能今日我还不知道在哪儿。” 原本的刘家人因为放债一事,早就在京都过不下去,于是便变卖家产回了老家。 而作为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庶子,刘怀远很清楚若是他还在家,不提能不能安心备考了,估计连上京赴考的盘缠都没有。 他感激殿下,不止是因为殿下的为人,亦是因为有殿下在,所以他才能顺利地去参加会试。 魏钰笑着拍拍他的臂膀,“小事而已,元化兄不必介怀,你放心,无论会试结果如何,只有我在,贤王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刘怀远深深地看着他,“是,谢殿下。” - 深秋了,这个季节吃的挺多,不过温度也降了下来。 回来这两天委实忙了些,魏钰好不容易找到空闲,赖在床上,一边吃从青州那儿运来的橘子,一边看着终于更新的热血漫,悠闲极了。 不过这种悠闲总是不被上天祝福的。 不多时小安子就进来了,说是有人上门了。 魏钰塞了瓣橘子进嘴里,张口就道:“什么人啊?就说我不在。” 小安子:“来人自称刑部尚书之子,叫孙昭。” 魏钰顿住了。 他倒吸一口气,复又长长地吐了出来,满脸忧伤。 玛德,又来活了! 魏钰关了平板,掀开被子起身。 “去,请人进来,我先穿衣服。” 魏钰飞快套好衣服,随手又抓了俩橘子,一边吃一边往书房里走。 孙昭上门所谓何事,魏钰不用问就知道。 来问后续的呗! 他上次在会所把人忽悠得要去养猪,同人说了做之前必须得先学生物,因为想做大做强那就必须得学相关知识,正好他还有书,可以借给他们看……ъitv 前两天没动静,魏钰也没着急给书,今天人过来,估计是为了借书一事。 简单的生物教材,以及什么《母猪的产后护理》、《养鸡实用技术》、《怎样提高养鸭效益》、《鸡病防治诀窍》等,当初在济郡的时候,魏钰停停歇歇的就给写出来了。 既然八哥不识货,那就只能交给识货的人了。 魏钰点了门口的俩仆从,让他们把书搬起来,然后就往前厅去了。 孙昭今天过来,其实真就是为借书一事来的。 至于为什么这两天他们没动静,那纯粹就是回去凑钱了。 这是他们这些人好不容易想认真干的一件事,怎么说也不能马虎了,既然决定要做大,那钱财肯定少不了。 一群人要不是家中有钱,受尽宠爱,怎么说也成不了挥金如土的纨绔。 他们自己都有小金库,都是这些年东扒拉,西收集积攒起来的。 虽然不多,但架不住他们有疼爱自己的长辈啊! 往常要是想花大价钱买个什么东西,那基本是到库房里随便一支,就能支出个好几百两。 趁着后面要认真看书的这段时间里,他们隔三差五地在库房里多支几笔,怎么说也能再攒个几百上千两啥的。 至于将此事告诉长辈。 呵,算了,为了不惹人奚落看笑话,纨绔们是决定将事情办成办好了,再告诉自己长辈,悄悄惊艳世人的!biqμgètν 见着孙昭后,魏钰跟他没有多聊什么,只让身后仆从将书给他。 “喏,这就是你们该看的书了,我也不知道你们那么多人,谁该看什么,不过我建议,那几本生物书大家最好都看一遍。” 两大摞书册,孙昭这么一看也是惊呆了。 “这么多啊?” 孙昭随手翻了翻最上面的一本名为《生物1》的书,然后就看到了里面还有图画。 他一乐,“这书里面居然还有画,嘶,这画工……前所未闻啊。” 带图的书总是要比全文字来得更有乐趣。 看着钻研图画的孙昭,魏钰笑而不语。 他该说里面那些画,其实都是他写得无聊时随手拿炭笔画的吗? 第173章 打嘴仗 孙昭在府上没待多久,同魏钰说了他们最近动向后,就拿着书走了。 结束了这一遭,魏钰也算是可以安心家里蹲了。 打着他爹没召唤就不去上班的旗子,魏钰在府上赖了三天,最后还是被热爱工作的八皇子给拉去了朝堂。 秋风萧瑟,大早上的尤为冷,恰如魏钰此刻的心情。 拔凉拔凉的。 魏钰穿着朝服,揣着手,睡眼惺忪地站在自家马车旁,望着一位头发花白、颤颤巍巍往午门走的老臣,真心觉得他爹造孽。 瞅瞅为了上早朝,人老臣大早上的凌晨两三点就得起来!睡不好就算了,外边还这么冷,这要搁平时忍忍也就算了,冬天大雪铺路的时候怎么办? 啊? 就不怕老头儿一个不小心摔死啊! 魏钰可不是为了他自己啊,他纯粹就是热心肠,见不惯有老人家受苦而已,对,就是这样…… 所以他爹什么时候能把这早朝改改! 换成下午朝会不行? 再不济换成三天一早朝也成啊! 伸手一只手推了把杵着不动的人,方生板着脸提醒他,“殿下,您该进去了。” 魏钰吸了口凉气。 是啊,他该进去了。 这上坟的日子啊,真是难捱。 魏钰揣着小手手去了朝房。 除了还在济郡的二皇子,他的几位兄长早就坐在了里面。 没有第一次的四下打量,魏钰这回一进来就准备倒头眯一会儿,可惜被七皇子拦住了。bigétν 七皇子正好坐在魏钰对面。 白皙俊俏的冷面少年,眯眼睨人的时候,那双狐狸眼要比平时显得更为奸猾阴郁。 “九弟从胶州回来一趟,瞧着倒是比以前晓事了不少。” 魏钰一顿,一双眼要闭不闭的看过去,然后,挤出一个微笑。 “七哥谬赞了,弟弟还小,啥也不会,这趟去胶州,全赖八哥在一旁提点我,真的。” 八皇子:? 在场几个皇子都朝八皇子看了眼,也没做声。 年长的皇子不屑掺和进弟弟们的纷争中,相比于拉架劝解什么的,只要没闹到父皇面前,他们都倾向于看热闹。 七皇子扫了眼二人,突然冷笑了下,“我也只是担心九弟罢了,毕竟你可是在百官面前承诺过,要在胶州赚银子充斥国库来着,我只是怕你没完成,等会儿会在百官面前丢脸。” 魏钰眯眼微笑,“不妨事,只要父皇心里有数就好。” 没睡好,他是真没啥心情跟人绕弯子。 他这七哥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相当的刺头,除了对自个儿爹娘,其他人面前,来事了他基本都会刺上两句。 也就是瞅他长得好了,不然魏钰高低得大半夜套他麻袋揍他一顿! 七皇子面色一冷,刚要说话,五皇子就笑起来。 “你俩还真是,自家兄弟,好好说话呗,小九啊,你七哥也是关心你,就是说话不好听的,其实你五哥我也挺好奇的,你这趟在胶州到底赚了多少钱,给哥哥们透个底呗?” 五皇子的插入,让为首的大皇子也加入其中。 大皇子轻笑了声,道:“九弟在胶州弄出白盐的事,大家也是早清楚了,这白盐乃官营,父皇虽还未下令在其他州推行贩卖,但想来叫价不菲。九弟在胶州赚的钱,估计就是从白盐身上来的吧?” 哈。 魏钰只能说他大哥也钻钱眼里去了。 他微笑看着大皇子,缓缓道:“非也,这白盐,其实是从岩盐中提取得来的,岩盐本廉价,白盐就算再好,价格亦不会高于青盐。” 闻言,几个皇子纷纷惊讶了。 只有八皇子和四皇子神色淡定。 一个是从头到尾跟进,自然清楚实情,另一个则因为前段时间有不少胶州那边的商贩来京都欲购玻璃,所以便从这些人嘴里知道了些胶州的事。 “竟是从岩盐中提取的吗?”ъitv 三皇子皱眉低语,忍不住问魏钰,“这如何提取?莫不是如淘洗一般,放入水中清洗再煮干?” 嘶—— 他三哥是真的有几把刷子啊! 煮盐这事没必要跟其他人说的太清楚,魏钰只能打哈哈。 “法子我都交给父皇了,要是三哥想知道,不如你私下问问父皇,看能不能去盐院那边亲自一观?” 三皇子蹙眉沉思,似乎正在考虑这个想法的可能性。 大皇子追问,“你之前在胶州卖的白盐多少价?” “两斤三百文。” “这么便宜!” 这话是五皇子说的。 从袖口掏出折扇的五皇子晃晃扇柄,稀奇地瞧了几眼魏钰,真心感慨道:“我倒真是佩服九弟你了,能把岩盐变白盐,将价定得如此低廉,看来天下百姓皆食白盐的那一日是真不远了。” “哈哈哈,五哥真是说笑了!” 魏钰假笑着,恨不得拿根针把他五哥的嘴给缝上! 说什么呢说,没瞧着大哥的眼神都开始不对劲了吗! 真是会给人树敌。 为防止兄长们再说不好听的话,魏钰赶紧借口问时辰溜出去了。 而他一走,刚刚活跃起来的朝房便又沉寂了下去。 五皇子扫了圈在场的兄弟们,默默叹口气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颇为意尽阑珊地将扇子收起来。 算了,都是群不好玩的……还是小九有意思啊。 - 再次上朝,魏钰再次坐上了他的专属位子。 不过这次坐他旁边的却不是他的上峰了,而是礼部一名叫彭春的给事中。 彭春身形圆润,面容和善,坐在魏钰身旁时,叫人很有种大佛傍身的安全感。 魏钰盯着对方看的时候,彭春笑眯眯地冲他一颔首。 “九殿下安好,李成公公叮嘱过了,早朝时让微臣好好提点殿下,您放心,微臣定会不辱使命的。” 魏钰:…… 他面无表情地扭头。 这一看就是他爹交代的,为了啥?肯定就是为了不让他在早朝时睡着。 什么人哪! 魏钰吸口气挺直了背。 还好,刚刚在朝房跟兄长们打了会儿嘴仗,这会儿脑子清醒,还不困。 等会儿他撑不住了再表演个花式摸鱼睡觉好了。 才不心虚呢! 第174章 解释挣钱之法 魏皇一迈进大殿,就往魏钰的方向看了眼。 瞅见不孝子来了后,魏皇心下满意了。 老八不愧是他的好儿子,真上道,不枉他昨日提点了下这小子。biqμgètν 早朝一如既往的老样子,流程就是那么个流程,前面一水的无用汇报,听得魏钰直扯哈欠。 他瞅了眼底下眼神乱转、在疯狂盯人的御史,然后抬头去瞅他爹。 【爹,我好困啊,我是真的受不了了,您要没事,那就让我眯会儿成吗?】 魏钰紧紧地盯向他爹的右手。 【成的话,您稍稍抬抬您的右龙爪呗?】 魏皇:…… 抬手是不可能的。 魏皇不止没抬,还瞪了他一眼。 偷偷摸摸搞不了了,就来光明正大的是吧?! 现在是早朝! 魏钰被这一瞪瞪得失望极了。 没办法,他只能弓着背撑起下巴,两眼无神地看着底下臣子们,眼皮耷拉的同时,时不时扯两个哈欠以示还活着。 只要人还醒着就行。 魏皇淡定收回搁在魏钰身上的目光,继续听臣子们的汇报。 惦记九殿下已有半年的齐惕守,这会瞧见对方上朝后,也是抓紧时机赶紧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九殿下近日已从胶州回来,微臣斗胆,欲询问九殿下半年前所说开源挣钱一事!” 好家伙。 他这一声喊,让昏昏欲睡的魏钰瞬间精神了。 啊,这是来活了啊! 魏钰坐直了身体,准备听候他爹命令站起来。 果然,齐惕守说完后,魏皇就点了魏钰出列。 “齐卿不过关心家国大事,无碍,想来在场诸卿都还记得当初之事,欲问贤王此趟在胶州作为,那就不妨让他自己来说吧,贤王。” 魏钰起身,抬手行礼,“是,儿臣遵命。” 他转身看向诸臣子,第一句便是,“本王在胶州,两月挣了十九万三千二百七十六两银子。” 嚯——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惊讶了。 哪怕是有所猜测的四皇子,也觉得他这赚的还挺多。 仅仅两个月就赚了十九万两,又是刚开始,想来这胶州后续还会源源不断的产银子…… 齐惕守掌管着户部,国库他看着,成百上千万的银钱他有见识过,所以十九万两对于齐惕守而言只能算是毛毛雨。 不过钱虽少,但那也要看实际情况啊! 齐惕守可以不在乎十九万两,但他在乎这挣钱的法子! 他眼睛一亮,追问道:“为何只有两月?不知殿下这半年到底做了何事?” 魏钰:“齐大人可听说过济郡官匪勾结之事?” 齐惕守一怔。 这事难道跟九殿下也有关系?! 要说济郡官匪勾结的事,之前消息传到京都来的时候,还是在朝堂引起好一阵骚动的。 不过当初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济郡的情况也都尘埃落定了,只是拿到朝堂上汇报下情况,让陛下定夺最后结果而已。 彼时这事一出,二皇子去济郡剿匪的事也算摊牌了。 因着当初只定夺济郡官员匪徒的问题,而给功臣论赏什么的,皇帝说是等人回京了再说,所以大家就不知道功臣都有谁。 又因着二皇子与丞相的关系,那时朝堂私下只闻丞相一党夸赞二皇子英勇,功绩过人的声音,所以大多数不明真相的臣子还真以为功臣只在二皇子一人了。 魏钰不清楚之前朝堂的事,所以他问这话的时候很淡定。 而闻弦知雅意的臣子们,则是在魏钰问济郡匪患的时候,就差不多猜到了真相。 老油条们彼此对视着,眼底的深意只有各自能懂。 丞相一党则面色不太好看。 齐惕守拱手问道:“难道九殿下也参与了济郡官匪勾结之事?” “是啊,本王一入胶州就是在济郡,那里不太平,所以就同本王二哥花了点时间剿匪,这一不小心时间就长了点,于是本王只能在剩下的那点时间里,花心思挣了些小钱。” 真嚣张啊。 十九万还小钱。 裴知老神在在地瞅了眼魏钰,默默摇头。 这九殿下哪儿哪儿都好,尤其在时不时就有好方子流出来这点,那是顶顶的好啊! 就可惜这嘴,有点欠儿巴的。 齐惕守目光灼灼,“敢问殿下都花了什么心思?” 魏钰砸吧嘴,“哦,这个啊,那就得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了,得从哪儿说起呢,本王想想啊……算了,就从白盐说起吧。” 就如同魏钰自己说的一样,这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 他从毒盐对百姓的危害,说到用玻璃装瓶白盐,然后在济郡乃至胶州用两斤三百文的贩卖,又从中途结交一有才商贾,然后畅聊三天三夜论起了商盟,再从宜州世族的白糖价贵,谈到了提产解放生产力…… 呸! 扯远了。 总之随着魏钰的侃侃而谈,整个朝堂都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台秀。 百官凝神细听着,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时不时再龇着牙嘶一声,像是在对魏钰的做法持有意见,总之在场人多,总有不一样的看法。 魏钰反正将自己能说的都说了,百官有没有意见他才不管呢。 做都做了,难不成他们说不行他就不做了? 他偏做! 望着神情百态的朝臣们,听着前列几人噼里啪啦的心声,魏皇冷哼一声,然后觑了眼魏钰的侧脸。 还别说,这臭小子混不吝、不按章程来的样子,还真适合朝堂。 适合在朝堂上搅浑水。 一扔下去,那浑水能炸出好几朵水花来! 多好看啊。 “差不多就是这样,本王说完了,日后的胶州能有多少银子入账,到时候再看商盟吧。” 魏钰说完,朝堂上安静了好一会儿。 臣子们不是没有说话,相反,就是因为太有话要说,所以更得组织好语言!bigétν 譬如齐惕守现在就在心里想商盟的事。 【这商盟牵扯深大,若不严加看管,任由那些商贾做主,可能日后后患颇多啊!这还要与宜州世族合作去大梁行商,嘶,这九殿下意欲何为啊……莫不是陛下的意思?】 魏皇默然。 爱卿们真是爱乱想啊。 第175章 慢性疲劳综合症 就如群臣们比较关注商盟,都想细问一样,头回听说商盟时的魏皇反应跟他们也差不多。 不过他之前已经吩咐魏钰把商盟的事写下来了,只等后面过目的,所以现在魏皇一点都不急。 而且今天朝会的主题也不是这个,他更想同爱卿们聊聊白盐何时推行来着。 于是,在一众爱卿们想要积极发言,求问贤王商盟一事时,魏皇难得发了一次父爱。 他抬手,示意爱卿们不要激动,“商盟一事,贤王已同朕回禀过了,此事容后再论。除了商盟,爱卿们难道就没有别的要问了吗?” 皇帝发话,不管有没有想法,那都必须得往皇帝的心坎上去想! 魏皇的小眼神瞥向了裴知,对其给予了厚望。 而裴知,他对皇帝陛下的眼神持一脑门子的雾水。 这流程先前没排练过,他是真不清楚陛下想谈哪方面啊!再说这事不应该丞相的活儿吗!没事老叫他干什么…… 老大人一边发愁,一边开始回忆过往,力图找出陛下心坎上的事。 眼见着没自己事了,魏钰悄咪咪坐下,抬头瞅眼他爹。 【爹,话说您打算何时推广白盐啊】 魏皇微顿,眼神深深地看了眼魏钰。 真没想到最懂他的居然是这不孝子……他可不就是想说白盐的事嘛! 朝堂上,裴知也想到了白盐的事。 主要还是白盐早就被众人皆知,但因着种种原因,朝廷这边还没有彻底在大魏开始贩卖,权贵们想用都还得到处找门路,这回贤王提起,那可不得把这事提上章程? 裴知站了出来,“陛下,新白盐一事,九殿下既早已在胶州开始推行,那臣认为亦可尽早在大魏其他地方贩卖。” 魏皇:“嗯,裴卿所言有理。距之前开始制盐。到如今已有三月之久,齐卿,盐事司那边可都准备妥当了?” 齐惕守:“回陛下,此事早已妥当,只等陛下下令,便可在各地盐院贩卖新白盐。” “好,既如此,那新白盐的事,就这么办下去吧。” - 朝会散了后,魏钰本打算去他上值的地方瞅一瞅的。 可惜他刚出太和门,就被在外面候着的几个老大人叫住了。 “九殿下安好。” 除了裴知和齐惕守,另外两个魏钰都不怎么熟悉。 魏钰抬手回礼,笑道:“各位大人也好,几位大人站这儿,莫不是特意在等本王?” 因为懒得跟人挤,魏钰下朝时磨蹭得很,都是等到大殿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出来的。 齐惕守笑呵呵回道:“可不是在等殿下吗,殿下那商盟的事可真是打了臣一个措手不及,若是不能跟殿下细谈一番,恐怕臣今晚连觉都睡不好。” 魏钰:…… 他转头,看向另外三人,“你们也是来问商盟的事?” 裴知淡然回道:“臣不是。” “臣是!” “臣亦是。” 啧。 魏钰闭了闭眼。 不是,这些老大人身体素质都这么好的嘛?起那么大早的都不困不饿的?下朝了都不想早点回去休息下?! 魏钰突然一把捂住了脑袋,“哎呀,头突然间好疼……嘶,不得了,偏头疼了!” 四人:? 齐惕守一脸担忧,“殿下身子可还要紧?臣现在就叫太医……” “不用!” 魏钰扶着头,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几位大人勿怪,本王这头疼啊,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间歇性的慢性疲劳综合症,休息休息就好。” 间歇性的……慢性疲劳综合症? 此乃何症?ъitv 齐惕守困惑地皱起了眉,眼神茫然,似乎是在思索这病症。 另外两个老大人还在对魏钰嘘寒问暖。 “殿下切莫讳疾忌医,这头疼可得好好看大夫啊。” “既然殿下身子不适,那还是回府好好休息吧……” 魏钰状似为难,“那商盟一事……” “商盟不要紧,殿下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哎,是我的不好,几位大人关心家国大事,可惜我这身体不争气,真是多谢几位大人体恤了!” “殿下实在客气。” 魏钰扶着头,在两位大人的搀扶下,一脸病弱地往前走。 那形象。 让等候在不远处的李成公公都惊了。 他赶紧上前,小心呵护道:“哎呦,九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您是伤到哪儿了啊?这不刚刚还好好的吗!” 装头疼躲灾的魏钰:…… 人麻了。 李公公怎么在这儿! 瞧见李成过来,几位大人都问候了声。 其中一人将魏钰头疼的事跟李成说了。 “头疼?” 李成愣住了。 他这从没听说过九殿下有头疼的毛病啊! 小眼神刚瞟向“头疼”中的九殿下,震惊中的李成就收到了对方发送过来的小眼神。 魏钰躲在老大人看不到的视角,给李成挤了挤眼睛。 宫里的人精了,他啥意思会懂的吧? 李成懂了。 九殿下这样子,不就是跟陛下从前装病不上朝一个样儿吗! 嗐,刚才白担心了。 知道魏钰装的,李成心里松了口气,但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担忧的样子配合魏钰。 “哎哟这可不行,奴婢还是带您去殿下坐坐,叫太医跟您看一下的好,几位大人可还有事?” 当事人都这样了,有事也得变没事。 于是几位大人就这么目送李成搀着魏钰走远了。 待到拐了个弯,确认后面的人看不到后,魏钰身子站直了。 他精神抖擞地看向李成,笑眯眯道:“多谢李公公配合。” “殿下客气。” 李成笑着打了个千儿,也不问他装头疼的原因,只将自己在门口等他的理由说了出来。 “九殿下,陛下刚有吩咐,让您去趟养心殿。” 魏钰麻了。 感情这是躲过了老大人,没躲过老头子啊! 魏钰心如死灰地去了养心殿。 进去的时候魏皇在批奏章,魏钰行礼完后,都还没问他爹什么事,对方就示意他去内殿的书架上拿一盒子。 盒子是好盒子,皇帝用的无一不好,就是里面装着的东西让魏钰悲愤交加! “爹!您没事把我写的信装里面干什么!还拿朱笔描红批改!” 当改作业吗! 第176章 练字 平时给人写信的时候不算什么,但要是对方把那些信都汇总装在一起……那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尴尬羞耻。 魏钰就是。 他脸皮薄,他爹这手操作既让他怪不好意思的,又有种梦回小学生写作业被老师改卷的时候。 那朱笔描红的地方,啧,瞧着就叫人害怕。 老头子不会让他重写一遍作业吧? 遵循他爹的话打开盒子自己看,魏钰拿起一张张信纸龇着牙看,越看越觉得事情不妙。 这一个字两个字的圈起来,什么意思?在说他这字写得不好看? 还有这一行两行划线的地方,有毛病吗?他这读起来挺顺畅的,啥毛病没有啊! 肯定是他爹有毛病。 魏钰小眼神瞅魏皇,抖着手上的信纸问对方,“爹,您叫儿子看这些,何意啊?” 魏皇头也没抬道:“你自己看你写的那些字,不堪入目,出去别说是朕的儿子,身为皇子连个字都写不好。” 魏钰瞪眼,拿着信纸从上到下浏览,然后十分坚定地反驳。 “哪儿有啊,儿子这字写得有棱有角,颇有欺霜赛雪、傲立寒梅的风骨!您觉得不好,那是您拿你自己的字跟儿子比照了,您说您的字,那能跟一般人比吗?您是巍巍大山,儿子就是那……” “你闭嘴,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 魏皇没好气的抬头,很是嫌弃地看他一眼,甩出一本奏章给他,“看看人家状元郎写的字,瞅瞅人家这手字才叫风骨。” 魏钰拒绝,“儿子不看,坏规矩了。” 魏皇直接呵呵,“你还怕坏规矩了?你坏规矩的地方还少了?叫你看就看,少搁朕这儿卖乖,今天这字你看了也得练,没看照旧得练!” 魏钰:!! 不做人啊! 老头子真的不做人了! 练字这种事,那真就是非一朝一夕的事。 魏钰不想被家长看着练,毕竟不好偷懒,为此他屡屡撒娇卖乖,承诺回府会认真练字。 但魏皇不听。 魏皇委实太清楚他的德性了,臭小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身懒病,让他回府练字纯粹就是放虎归山,扯犊子的事。 所以在每天下了朝后,魏皇就把人叫去了他的养心殿,放眼皮底下盯着,叫魏钰能好好练字。 这日子魏皇是满意了,但魏钰却是黑眼圈一天比一天深。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习惯早睡的人。 十几年来每天都玩平板到晚上十一二点,一直摸鱼摸到大,如今上了班也就罢,偏偏下班后他居然还不能去休息!居然要被人盯着练字?!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魏钰受不了了。 他觉得这日子是越过越过不下去了,他要跟老头子好好说道一下。 在偏殿撂了笔,魏钰怒气冲冲摸到他爹面前,指着他眼下的黑眼圈,真诚问他爹。 “您看儿子眼下这乌青,像不像您儿子这几日逝去的寿元?” 正在批奏章的魏皇:…… 魏皇有些无语,“什么逝去的寿元,少胡说八道!” 魏钰长叹一口气,趴在了他爹桌案上开始撒泼,“爹啊,儿子是真的不想练字了嘛~儿子累啊,每天都睡不好,这手都开始哆嗦了,您都不心疼儿子的嘛?” 魏皇盯着魏钰看了几秒。 然后,他突然耷拉下肩,低头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小九啊,父皇其实是心疼你的,可是父皇只要一想到你是朕的儿子,是朕最疼爱的小儿子,父皇就觉得得把你培养成最好的。哎,也是朕的妄念了。” 魏钰人都麻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向他爹,很想问问老头子怎么一下子无师自通学会了茶艺?biqμgètν 这让他日后怎么演? 父子俩互演? 看谁更高级?? 魏皇没抬头,只一脸伤心地拿过一本未批改的奏章,准备继续批,“你不愿意上进,其实朕也懂,这人上进了啊,事就多,你看看朕,每天也就在皇宫这一亩三分地打转,桌子上永远都有批不完的奏章,哎,父皇也累啊。” 老头子这话有卖惨的嫌疑,但也不妨碍说的都是实话。 魏钰直起身,瞅一眼桌案上那厚厚几摞奏章,不免有些同情他爹。 “爹,你就没想过找人帮您批吗?” 魏皇反问,“找谁?” 魏钰眨眨眼,“您让司礼监先把呈上来的奏章滤一遍,分个类,分成奏事的、奏安的、谢恩的还有祝贺的,除了奏事的,其他不重要的奏章,您再交给丞相他们批了就是。” 魏皇稀奇地看向他,“你倒挺会用人。” 魏钰干干一笑,“倒也没有。”biqμgètν 魏皇笑了下,指了指一旁堆着的奏章,对魏钰道:“这些奏章,其实都是司礼监审批过后才呈上来的,从前有先祖不爱批奏章,便分了一部分审批的权利给司礼监……” 魏钰眉头动动,怎么感觉这场面有种莫名熟悉感。 哪个历史说过来着? 魏皇说着便叹了口气,“这种将治国权利假手于人的法子,根本就不能长久。那时候司礼监的权力过大,曾有宦官为私利昧下水患一事,让地方很多事都上不答天听,曾有乱国之象,所幸后来先祖意识到了不对,这才将司礼监的权利给收回。” 魏钰颔首,“所以您这是害怕重蹈覆辙,宁愿累死自己,也不愿意再将权利分给旁人来?” 啧。 魏皇皱眉。 这不孝子说话怎么这么不对味儿呢?! 魏皇冷哼一声,“朕是皇帝,天下皆是朕的,朕就算累死也不让别人来!” 半刻钟后。 魏皇的桌案边,多出了一个小案几。 魏钰坐在小案几后,盘着腿,正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拿笔在奏章上写字。 魏皇悄悄探头瞅了眼。 嗯……挺好,臭小子自己这字虽然写得不好看,但胜在“已阅”两个字写得挺像他的字的。 不错,今天能省出不少时间来了。 魏钰看的都是些问安、谢恩的奏章,里面没啥重要内容,基本就是些问“陛下您身子安康否”,“谢陛下恩典”的。 别说,虽然中心思想就是这么个内容,但魏钰长篇大论看下来,对各位大人的文采那是表示十二万个的佩服。 纯纯的花式拍马屁啊! 玛德幸亏他不是皇帝,不然每天看这么些讲不到主题内容的废话,眼睛估计都要瞎。 第177章 大魏之幸 朝臣们近些日子都在讨论一个事——关于九贤王值不值得投资的事。 如今陛下已到知命之年,却还未立皇太子。 这种储君未定的事,于国本不利,臣子们都有些担心,担心陛下哪天一个不小心驾崩了江山可怎么办…… 投资皇子,这是一笔高风险高回报的一锤子买卖。 当今陛下有九位皇子,从前想要获取高回报的朝臣们,大多都是在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以及七皇子中间选择。 至于为什么没有其他皇子的选项。 嗐,槽点太多,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不选其他皇子的原因是啥。 从前大家伙不选九殿下,那还不是因为九殿下根本不出彩! 要娘家没娘家,要能力没能力,要名声没名声的,这但凡是个有点小九九的臣子都不会选择这样的皇子! 但,这是从前。 朝臣们也不知道九殿下从什么时候起,好像就是突然间冒出来一样,冷不丁地就成为了陛下的心头宠。 虽然九殿下获得陛下宠爱的原因,大家都有目共睹,但就是这原因的离谱程度才让大家咂舌啊!ъitv 哪有人像是囊中取物一般,随手就能拿出来的稀世的法子、方子的? 所以九殿下之前不显眼,就是在私下琢磨这些奇淫技巧?不争不抢那么多年,也是为了藏拙自己的一身本事然后好大放光彩? 不敢言鬼怪之说,但其实朝臣们私下都觉得,九殿下应该是上天派下来拯救百姓的仙人…… 嚯,有点夸张了。 但这确实是如今京都城不少人的想法。 不过这讨论归讨论,真正上门自荐枕席的臣子吧,那却还是一个都没有的。 毕竟朝臣们回忆了下,发现九贤王的崛起,满打满算其实也不过一年时间,而且这一年时间中有半年都还不在京都城里。 搞投资嘛,那首先也得了解投资对象的基本信息。 就贤王这样式儿的,前面十几年在宫里名不见经传,好不容易开府别居入朝参政了,偏偏这人待上一天他就跑外地去了! 跑就跑吧,也不是不回来,但贤王这人他是油盐不进啊! 除了上朝,他是谁邀都不应,哪儿也不会去,想要了解贤王为人那就只能自己私下找下人们打听,但下人们的小道消息又都五花八门,分不清真真假假的。 所以贤王品性如何,家底多少,能力深浅……朝臣们那是一个都不清楚啊。ъitv - 张进宝是个不喜欢接受家族产业的年轻人。 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从幽州老家到了胶州,一路打探询问瓶装盐的出处,走了不少弯路,才在各路好心人的帮助下摸到了济郡兹阳县。 然后。 张进宝就被兹阳县的景象给惊住了。 城里城外居然全都是人! 真的到处都是人,一点都不夸张,而且一个个都还不是形单影只,各自为伍,很多人都是穿着同样的服饰,成群结队地在城门口进进出出。 那些衣服背后还绣着字,张进宝仔细看过了,褐衣白字的,写的是“白糖加工厂”,黑衣白字的,写的是“玻璃厂”,蓝衣白字的,写的是“肥皂厂”…… 都看不懂。 也听不懂。 这些穿着不同衣服的人,经过张进宝身边时,嘴里说了很多话,什么“进厂”,“重阳福利”,“升职加薪”,还有“招聘”……这些感觉能懂,又感觉不懂的话术,张进宝一路走来,听过路人说了不少。 虽然不懂,但他还是记在了心里,准备过会儿进城找人问问。 在张进宝还没进城的时候,他在城外的小道上看到了很多摊贩。 小摊摆的井然有序,大多都是卖吃食的,香气扑鼻,摊贩叫卖的吆喝声,过往成群的行路人,偶有人发生口角争执,没多久便会有管事的过来劝架……充满了安宁祥和的市井气息之地,让张进宝恍惚间都以为自己是进了城,而不是身处城外。 城里跟城外差别不大,唯一有的点差距,大概就是城中富贵的人多,他们穿的衣服比城外人穿的粗布麻衣体面多了。 而且张进宝在这儿看到了玻璃。 很多很多的玻璃。 不止玻璃瓶,还有玻璃碗,玻璃窗,玻璃桌子……兹阳县的一切都让张进宝觉得新奇。 他从没有在老家杞县那边看到过这样的景象。 向来只有大城池里面的道路,才会铺平得同官道一般,哪有一个小县城,不管城里城外,道路都被夯实像湖面一样平整呢? 就连这里的人,都给张进宝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该怎么描述这里的人呢。 张进宝站在街头仔细观望着每一个人,卖菜的人在叹气,买糖的人笑着给钱,跑堂的店小二低声询问着客人,嬉戏打闹的稚儿从街头跑到街尾……明明每一个人的神情都不同,但他们给张进宝的感觉,却都是在笑着的。biqμgètν 很奇怪。 但这就是张进宝的真实感受。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赶路没休息好,所以身子出了点毛病,不然怎么就眼瞎心盲呢? 不过他其实并不厌恶这种感觉就对了。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照面,但这里的人让张进宝有种前所未有的……舒心感? 对于兹阳县的不同,张进宝花了半天的时间打听消息。 好吧,其实他本来只是打算花半刻钟时间的。 但是! 谁能想到这兹阳县、这济郡,几个月前还是另一番可怕景象呢? 官匪勾结,民不聊生,百姓根本不敢轻易出城……而这其中变化,居然全赖朝廷派了三位皇子过来暗中剿匪?! 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讲。 但这却是事实。 张进宝专门花银钱找的一说书先生,听他讲了这几个月济郡的变化,尤其是九贤王在兹阳县做的事…… 他听得如痴如醉,激动时一拍大腿,担忧时满面愁容,感动时两眼含泪,喜怒皆随着说书人的口述而变动。 明白兹阳县有如今全靠九贤王后,张进宝慨而望天。 “贤王真是世无仅有的好官儿啊,你们身处兹阳,当真是幸运。” 说书人抚着须笑着颔首。 “是极,能遇贤王殿下,乃大魏之幸。” 第178章 他爹跑了 熟悉的养心殿,熟悉的小案几。 魏钰站在小案几前,望着上面厚厚一摞奏章,又看了眼桌子堆不下又堆在地上的那一摞,来回看了好几眼,最后终究是没忍住。 他转头去问苏高盛,笑容和善,“谁干的?” 室内除了两个值守的小太监,也就魏钰和苏高盛两人了。 苏高盛是李成的徒弟,一般李成不在的时候,都由苏高盛来负责。 小太监干干一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讨好,“嗐,瞧殿下您说的,这还能有谁啊,奴婢哪儿能做得了这个主不是……” 魏钰收了笑,面无表情看他。 哦,就是那个尝到甜头后工作一扔再扔的糟老头呗? 魏钰闭眼吸了口气,强忍住满脑子不过审的哔哔发言,一字一句问道:“我父皇,他人呢?” “额,这……” 苏高盛犹豫了。 魏钰立时就一个冷眼扫了过去,“呵,不说是吧?不说我也猜得到!我父皇现在是在偏殿躲着偷吃东西呢,还是在寝殿呼呼睡大觉呢,亦或者又是在哪位娘娘宫里畅聊呢?啊?说!”bigétν 每说一个地儿,苏高盛的肩膀就低了一点,那脸上的心虚哟,瞧着都快溢出来了。 终于,在魏钰的怒视逼问下,小太监到底是小声回了。 “那个,殿下,都不是,陛下他……陛下出宫了。” 魏钰:……? 出宫了?!! 魏钰一把子捂住了胸口要往后倒。 苏高盛蓦地瞪大了眼珠,赶紧去扶,“殿下!殿下您可要振作啊!您快看看您身后那么多的奏章,这可全是陛下对您的信重啊!您可千万不能倒啊!” 魏钰:…… 他更想倒了。 - 魏皇已经很多年没正经出宫游玩了。 微服私访,那都是他初登基时才会干的事。 一个成熟稳重的帝王,才不会没事就往宫外跑呢。 毕竟政务可没人替他分担。 此刻,无事一身轻的魏皇一身靛蓝华服,正在京都街道上随意走动着,无论看到什么,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走着走着,魏皇突然同身后的李成道:“也是好久没在都城这样看过了啊,你瞧这变化多大。” 李成看了眼不远处几个戴眼镜的书生,不由笑道:“老爷说的是,要说这变化,那还得是九公子的功劳。” 提到魏钰,魏皇不由笑了下。 那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至少要是魏钰看到了,能立刻火冒三丈不止! 笑笑笑,笑个屁! 自己的工作不干全交给别人,什么秘密都被人看到了,也不怕歹人干坏事! 哪儿有这样做皇帝的! 想到如今正伏在案几上批奏章的不孝子,魏皇舒服地叹口气,负手往前,“那小子,现今还不知道在心里骂我呢,哼,随他去。” 想到陛下和九殿下这些日子为了偷懒互相推诿、演戏装病的场面,李成就忍不住低头偷偷笑了起来。 “老爷和九公子是父子情深呢,九公子心性纯质,他是亲近您、濡慕您的。” 李成看了眼魏皇的背影,心里还有句话没说。 【陛下也是信重九殿下的吧,不然也不会将批奏章的事全交给九殿下了,这可是从前连大殿下和二殿下都没有的殊荣啊……】 魏皇没说话。 他负手沉默地往前走,身后跟着李成,还有两个明面上的侍卫。 有两个锦衣公子突然从对面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模样有些眼熟,魏皇瞧见后,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这种脸。 他问李成,“那穿紫衣的小郎君你见过没?” 李成仔细看了看,不确定地回道:“倒是不曾见过,不过这小郎君的眉眼间,倒有几分像刑部的尚书大人。” 听李成这么一说,魏皇顿时清楚自己这眼熟从何而来了。 从刑部尚书身上来。 这穿紫衣服的小郎君,长得还真挺像刑部尚书那老匹夫的! 孙昭刚从城外回来。 近段日子,因着贤王给的书,孙昭和他的小伙伴们一直都在认真学习。 那股子认真劲,别说各自爹娘了,纨绔们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置信。 他们居然还能有坐着老实念书的一天? 而且还是自愿的! 孙昭是个听劝的,他遵从魏钰的建议,老实看完了所有的生物书,在对书中各种内容恍然大悟的同时,更对书上所写的生态养殖模式抱有了浓厚的兴趣。 毕竟他们可是要将养殖场开遍整个大魏的人,普普通通的小作坊怎么可能个满足得了他们,只有生态养殖模式才是最适合的好不好! 对于生态养殖模式这个东西,孙昭也没想到自己对贤王提了一嘴后,会得到贤王让他们去郊外庄子参观的提点! 而关于庄子上的一切,参观完了孙昭只能说贤王不愧是贤王,是个仁善大义的,既能对他们这些纨绔和颜悦色,也能让佃户对主家赞不绝口、感激涕零。 孙昭旁边的人常宁,两个人是在路边恰好碰到的。 这段时间京里的纨绔都不出来晃了,一问就听说大家都在看书奋进,这让还是个纨绔的常宁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好不容易在外面看见孙昭,常宁一路上都在劝他回头是岸。 “孙昭,你相信我,你可别听那人的,那就是个骗子好吗!你都不知道他之前骗了我多少银子……” “多少?” 孙昭的突然一问,让常宁顿住了。 他噎了下,吐了仨字,“四十两。” 孙昭翻了个白眼,“才四十,我还以为四百两呢!” 孙昭抬脚就走,常宁连忙又追上去。 “四十两怎么了,四十两那也是我两个月的月例好吗!贤王哄我出钱的时候连身份都不报,简直就是个大骗子!” 正巧听到有人在骂儿子是骗子的魏皇:……? 魏皇扭头,看着错身而过的两人,然后给了李成个眼神,“去,把人带来。” 李成板着脸点头。 哪儿来的不着调纨绔,居然敢这么说他们大魏的九殿下! 第179章 庄上事,庄上游 魏皇又被不孝子给气到了。 在从常宁口中得知了魏钰的“土匪”行径后,魏皇真的是好气又好笑。 堂堂一个皇子,哪至于还去坑蒙拐骗了?没钱不知道跟他这个父皇说吗?难道他还会苛待了自己儿子不成! 对此,魏钰只能说是不苛待,只是抠搜而已。确实是没有他出去坑蒙拐骗来的方便。 被人看守着的酒楼包房内,常宁和孙昭二人站得相当拘谨恭敬,一个两个在京都有名的纨绔,这会儿眼睛都不敢乱瞟一下。 【啊——天哪,我居然遇到皇上了,我居然遇到皇上了,我居然遇到皇上了……】 【皇上怎么会出宫啊,还被我给遇上,这也太巧了!不过皇上居然会问九殿下的事,看来九殿下果然是深得龙心!】 魏皇被他俩的心声吵得有点头疼。 尤其是那个叫常宁的,话太密!真不知道国子监祭酒怎么教子的,居然把自个嫡子教成这么个德性! 因为实在吵得很,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话,魏皇看向常宁的目光很嫌弃,于是他转头去看孙昭。 嗯,这小子的脸虽然跟他爹孙义康长得像,但至少人没他爹那么一言难尽。 魏皇问孙昭,“方才,你说你刚从贤王庄子上回来?” 孙昭一愣,眼珠稍转之后,他立时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孙昭赶紧回道:“是,草民去贤王庄上,是为了一观贤王殿下在庄子上布置的生态养殖模式。” 什么玩意儿? 这回轮到魏皇愣了。 这怎么还多了个生态养殖模式的东西呢?不孝子没跟他说啊! 魏皇这一皱眉,周围人就都得提心吊胆。 于是,就着生态养殖模式这事,孙昭向魏皇交代了九殿下为他们一干璞玉指明的青史留名之路——《论大魏畜牧业的崛起之纨绔改过自新篇》! 在阐述完毕后,孙昭忍不住慨而生叹道:“我等向来不知自己还有这等天资,若非九殿下的提点,当真是要埋没了啊。” 魏皇听完愣生生沉默了。 就连候在一旁的李成都给听傻了。 总管大人忍不住掀了掀眼皮,瞅了眼眼前的傻小子,愣是没想明白刑部尚书的儿子怎么会如此……单纯? 【这埋没倒算了,照我对九殿下的了解,与其说殿下是因着欣赏提点的,倒不如说是殿下看中了人傻钱多这点了】 李成这话说的对啊。 魏皇忍不住在心里赞同点头。 就魏钰那小子的德性,无利不起早,看中的要真是天资过人也就罢,但就眼前这俩,天资过人? 财力过人还差不多! 魏皇沉吟了一下,严肃颔首,“不错,既然贤王选中了你们,那就好好做,别辜负了朕和贤王对你们的信任。” 天哪! 皇上居然夸他们了!还对他们委以重任?! 孙昭心里激动,一张脸绷得死死的,抱拳郑重答道:“皇上放心,草民一定会将皇上的话记在心里,一定会按照贤王殿下的指示刻苦奋进,发挥头悬梁锥刺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势必要让大魏的畜牧业遍布整个天下,让天下百姓都能吃得上肉!” 魏皇老怀欣慰了。 不怕臣民在他面前说大话,就怕儿郎们年纪轻轻,却连梦都不敢说一个的人! 他就欣赏这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魏皇笑着颔首,“好,我大魏儿郎,就应该是个样子!” 又得了句夸,孙昭挺直了背,一脸正经回了句,“陛下谬赞,草民愧不敢当。” “朕说你当得就能当得。” 魏皇给了他们承诺,“发展畜牧业的事,你们尽管去做,若有难处,尽可找贤王帮你们解决。只要所做之事不违背大魏律法,也不给当地百姓带去麻烦,那朕都会酌情给你们行个方便,如何?” 孙昭大喜,“谢皇上恩典!” 等到魏皇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后,常宁立刻拉住喜滋滋要走的孙昭。 “诶诶诶,孙兄孙兄,你先别走啊,那个,你们还缺人吗?要不也算我一个吧?” 孙昭瞥了眼 bigétν谄媚的常宁,呵呵一笑,反问道:“不觉得贤王殿下是骗子了?” 常宁脸扭曲了下,然后笑着咬牙否认了,“当然不是了!孙兄你真是会说笑,贤王殿下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骗子呢!刚才是我嘴贱,我不好,我给你和贤王殿下都道歉!” 孙昭嗤笑一声,一把揽住了常宁的肩往前走。 “行了,咱们认识都这么多年了,说这些话做什么,你的那份啊,我早就给你都预备好了!”ъitv “啊?真的?那你给我留的是什么?我可不养豕啊,那玩意儿腥得很。” “养豕?你想得美!给你留的养鹅。” “鹅?这个好,对了,你养的什么?” “我啊,羊!我准备日后去幽州那边买地养羊,学北胡。” “哇,孙昭你行啊,带我一个!我也想去幽州看看。” “行啊……” - 离开酒楼后,魏皇在回宫和去魏钰庄子两个选项上犯了难。 他问李成,“你觉得朕该不该去一趟魏钰那庄子上?” 李成笑答:“您是皇上,去哪儿都行。” 魏皇对李成的回答表示很满意。 “说的对,朕去哪儿都是应当的。那小子在庄上买地又建学堂的,如今还要建研究院,他干了那么多事,朕还没亲眼见过呢。去,安排马车,朕现在就去那庄子上看看。” 魏皇到庄子上没花多少时间。 就是到的时候,一行人被庄子上安排巡逻值守的人给拦住了。 还好当时何永正在外面,瞧见动静过来一瞅,在对上李成公公那张白面脸,还有候在马车旁不苟言笑且气势凌人的护卫们时,他心里隐约间就有了个答案。 特别是当何永一询问,在听到李成回话时的尖细嗓音,他心里就彻底明了了。 “你就是这庄子的管事吧,我们家老爷与你家主子有旧,今日得闲,特意过来看看。” 李成说着,从袖中掏出块令牌给何永递了过去。 何永一瞅那令牌,瞳孔不由缩了下。 果然,宫中来人! 第180章 参观 走在庄上的小路上,魏皇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景象,一边听何永给他做详细介绍。 “那处是学堂,庄上的小孩都在那儿念书,贤王殿下说了,孩子是未来,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 “那里是食堂,在学堂念书的学生都能在里面免费吃饭,一日两顿,其他人想进去吃那就要自己花钱,不过贤王殿下说了,等到日后有钱了,凡是庄上的人,都能免费到食堂吃饭……” “那儿是宿舍,学生们就寝的地方,遵照贤王殿下的安排,每间宿舍都一样,床都是上下铺的……”biqμgètν 何永真是每说一处地儿,那中间都少不了“贤王殿下”四个字儿。 魏皇虽然早就知道儿子能干,但如今这么一听后,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小瞧了他。 这哪儿是什么一般能干啊,这根本就是太能干了! 看他把自己这庄子安排的,瞧着是毫无章法,做的事一点都不合世俗规矩,但若要做一个上位者,规矩这东西便是最不值钱的。 只有弱者才遵守规矩,强者那都是自己制定规矩的。 魏皇看向毕恭毕敬的何永,“这庄子上的人,对贤王都是如何看的?” 何永笑答:“都是做下人的,哪能议论主家的不是……不过,庄上的人都很感激敬重殿下。” 魏皇颔首。 是了,就是这样了。 为君做主者,缺的就是一份民心。 魏皇负手,抬眼静静望着远处的学堂,好一会儿后,他才问何永,“这庄上的学子有几人?” “四十八人,大多都是庄上佃户家的,还有几人是流落附近的乞儿,贤王殿下好心,收留了他们,允了他们一同在庄子念学。” 何永并没有把收留乞儿的功劳算在自己身上。 一来是这年头下人做的事算在主家身上是常态,何永真心觉得那几个乞儿能留下全赖贤王仁善,二来,也是因为何永想在魏皇面前给自家主子表下功。 他家殿下这么好,当然是向全大魏的人宣扬他们殿下啦! 魏皇作为天子,自觉让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过得好是他的责任。 他不会怪魏钰收留乞儿,还允许他们在学堂念书识字是收买人心的把戏。ъitv 臭小子之前在庄上做的事并没有瞒他,顶多就是没有说的面面俱到罢了。 又不是在庄子长住,哪儿能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魏皇表示能理解。 他点头,又问,“学堂教书的有几人,可有功名在身?都教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何永就有些心虚了。 “这,学堂夫子只有一人,是……小人的堂弟,名叫何安。他人并没有功名,不过是殿下吩咐让他先教着的,只是先教学生们识字,殿下说后面会再请先生过来的!说是要教学子们新知识,哦对,有一门,额,学科的夫子已经在庄子上了。” 魏皇的眉头从紧蹙到松开,冷不丁的,他想到了之前魏钰说的那些方士,好像,学的是化学? 思及他的火药大炮,魏皇精神一振,立刻转头去看何安,“那一门学科的夫子可是一群方士?” 何永惊讶,“对!就是方士!” 魏皇大喜,赶紧道:“快,带路,引我去看看!” - 福生最近在研究火药。 因为之前魏钰在元秋子和玄灵子二人面前提了一嘴,让他们在与师傅讨论的时候,不经意间提起了这个,于是福生便上了心。 他是个喜欢钻研的人,尤其偏爱去深究各种剧烈反应里面原理是什么。 如果放在现代去看,那福生妥妥的就是个化学化工专家。 因为这几天研究的时候弄出的小爆炸有点多,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于是福生便自己搬出了庄子,去另一边的山脚下搞实验。 因着魏钰之前的不可怠慢命令,福生的实验地方都是现搭的,一点都不保密,不过好在这周围也没什么人来,佃户们都知道这边山上闹“雷”,时不时就巨响一下,因此也不敢凑过来。 魏皇找过来的时候,恰好就听到了一声响。“砰——” “哎哟,护驾!老爷当心!” 虽说来之前何永就提醒过,但一行人还是被吓了一跳。 李成直接跳出来挡在魏皇面前,惊慌失措地让身后羽林军的人护驾。 “无事,都退下吧。” 魏皇倒没有李成那般惊慌,在一开始的惊吓过后,他的眼中反而流露出另一种似惊似喜的神色。 听听这声音,难道这就是小九当初跟他说的炸药爆炸的声响?! 魏皇心情激荡,忍不住就抬脚往山脚靠,那步伐急切的啊,李成愣是没劝住! 等到魏皇好不容易走到山脚下,瞧见前面一石头堆砌而成的矮墙后,他刚要上前,就被从里面走出来的一老头给惊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 不断咳嗽的老人家,从门口扶墙而出,他的脸上、衣服连带头发上都有着灰黑色的脏污,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头土似的。 魏皇隐约听到他在骂人。 “元……这个逆徒!都说要五号……又给老子弄错了,鸡脑都没他小……害我又失败……” 明显年寿已高的老人家,骂起人来那是词都不带重复的。 魏皇连带着他身后的人都沉默了。 福生咳得差不多,准备再进去收拾残局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一群人。 眼镜镜片被刚爆炸产出来的灰给糊住,看得有点不太清,福生摘了眼镜擦了擦,再戴上。 哦,看清了。 嗯? 他们的何管事怎么站后面去了? 前面那人是谁? 魏皇与福生的相识,可以说就是这么的不体面。 等到双方确定了对方身份后,魏皇终于在福生的介绍下进了他的实验地。 实验地朴素得很,除了摆的乱七八糟的实验用具,最显眼的就是墙角处的四个大坑。 每个大坑连带着周围的地方,都是爆炸过后产生的事后痕迹。 魏皇在护卫们的看护下,站在其中一个坑边细看着。 “这是火药炸的?” 福生老脸一红,“不是,自己挖的。” 第181章 自己活儿自己干 福生是个搞研究的穷人,而魏皇则是个不懂研究但是懂投资的金主。 两人遇上,合拍度那叫一个百分百。 尤其是在聊火药方面上,明明魏皇什么都不懂,但他却问得可详细了,从原料到原理,从制造到效果,好些地方问得连福生都在深思原因。 都是发人深省的问题啊。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聊了两刻钟后,魏皇阐述了他的“梦中情药”—— “曾闻火药有破山海之威,乃攻城利器,发作之时声如雷震,热力达半亩之上,人与牛皮皆碎并无迹,甲铁皆透。” 提到自己的“梦中情药”,魏皇定定望向福生,目光灼灼,“先生若能做出此功效的火药,那朕便赐你爵位,封你为侯,如何?” 福生觉得不如何。 老人家摆手轻笑,婉拒道:“陛下好意,草民心领了,已做古稀之人,哪儿还在乎这些。” 魏皇稍作思考,试探询问,“那,荫庇子孙呢?” 福生微笑,“除了几个不争气的徒儿,草民在这世上并无亲属。” 所以荫庇子孙就算了,与他半块瓜的关系都没有。 魏皇沉默了。 这怎么想封赏都还有人拒绝呢? 总觉得要是不给人点奖赏,对方会偷懒干不好活呢,苦恼。 这么想着,魏皇余光在看到院子里的杂七杂八那些材料时,一下子就悟了。bigétν 他道:“朕明白了,先生高义之人,金银爵位都是俗物,先生看不上也是应该的,不过朕瞧先生这里简陋,贤王替先生弄来用做实验的这些器物,向来也都稀缺,不若以后先生需要何物,朕寻遍大魏都替先生找来,如何?” 福生眼睛终于亮了。 他望着魏皇光辉伟岸的魏身影,觉得自己这是找到了最好的金主爸爸啊!! 福生抚着胡须乐呵呵点头,“是极是极,这个好,草民就要这个了,谢陛下慷慨。” 至于之前金主贤王殿下,福生觉得差不多得了。 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做甚,殿下自己都还是陛下的人呢! - 魏皇在庄子上待了很久。 他不止把每个方士都见了遍,还在各个场所也参观了遍,甚至还同下学的学子们,一同在食堂用了餐。 看完后,不仅李成惊叹殿下定制的各种奇思妙想的规矩,就连事先知道点的魏皇也在暗自点头。 臭小子庄子上的事都打点的不错,人心也都拢住了,日后若是有不轨之人欲来打探消息,想来也是不易的…… 魏皇沉思。 所以,他要不要派人过来守着呢?羽林军暂时不能动,不过灰卫使的倒是可以…… 回宫后,魏皇并没有一开始就去养心殿,而是先去换了衣服。 在外面候着的李成,瞧见苏高盛一脸为难凑过来时,他就知道九殿下那边估计是出了岔子。 果然,苏高盛一凑过来,就小声回禀了一个“噩耗”。 ——皇上扔给九殿下的奏章,九殿下压根就没有批! 苏高盛一脸为难地瞅着他师傅,“师傅,其实殿下也不是没批,就是殿下说,有的不该他批,所以就不越俎代庖了……” 都是御前伺候的,很清楚越俎代庖的严重性,在这种涉及朝政之事上,皇子和臣婢们没什么区别。 李成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幽幽,“九殿下这才是谨慎呢。” 【陛下给了是一回事,自己要真做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宫里的人呐,不谨慎不行】 魏皇刚更衣出来,就听到李成这话。 他从殿内走出,看了眼李成,问苏高盛,“贤王回去了?” 苏高盛:“是,九殿下早已回去了,殿下走前,还留了句话让奴婢回皇上。” “什么话?” “九殿下说……‘自己的事儿自己干’。” 魏皇都气笑了,“没别的了?朕让他批的奏章也批完了?” 苏高盛尴尬一笑,“没,九殿下说,有一部分不归他批。” 魏皇冷嗤一声,“他这个时候倒老实了!” 还以为陛下会罚贤王,苏高盛来之前可心虚了,结果他话都说完了,都做好心理准备,但陛下却是直接就走了!biqμgètν 李成瞥了眼苏高盛,“还愣着干什么?去水房给陛下泡茶啊!” “啊?哦哦。” 苏高盛恍惚着去水房了。 隐约间,他有些意识到,陛下对九殿下的包容信重,似乎是其他殿下都不曾有的……那种平民父子间的亲情。 魏皇进了养心殿后,一眼就看到了堆在自己书桌上的奏章。 不过他没管,只先去了那张小案几,随手拿了几本奏章打开。 好嘛,果然都是之前让臭小子看的那些,奏事章他还真是一个都没批啊! 魏皇一扫自己桌上那堆,愁得脸上褶子都多了几道。 这么多,他今晚得批到何时啊? 他也想要早点休息! 安静的养心殿内,玩了一天的帝王,又开始勤勤恳恳地伏案办公起来,神色威严,气势高不可攀。 只偶尔的,帝王嘴里会嘀咕出几句崩人设的话。 “这不孝子,叫他看的时候不看,分明就是想偷懒……”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体恤他爹,哼,明儿就找个由头罚他抄书……” “啧,这湖州刺史又在讲些什么狗屁不通的话,真烦人呐……” - 魏钰翘腿看话本的时候,他八哥找了上来。 “九弟,快,你快来看这个好东西!” 房门啪叽一下被推开,魏钰腿都还没放下去呢,就瞧见他八哥手上拿着个棒子风风火火闯进来,一脸兴奋地要给他看那棍儿。 “你看啊,这东西叫望远镜,能看的可远了!我刚从四哥那儿拿来的!” 八皇子很是兴奋地要给魏钰展示望远镜的操作,一副深怕他错过好东西的样子。 而魏钰,他只是见怪不怪地抬头瞅了眼,然后继续看话本,“哟,才做出来啊,工部不行啊。” 八皇子摆弄的手一下顿住了。 像是意识到什么,八皇子倏地低头,盯着魏钰,“你别告诉我,这望远镜又跟你有关?” “嗯呐。” 魏钰抬头,给了他八哥一个贱兮兮的笑脸。 “方子我给的,就连四哥的眼镜方子都是我给的,哦对,四哥前两天说,过几天就给我分红,我请八哥去酒楼吃饭啊?” 八皇子:…… 不是很有心情。 第182章 望远镜 只能说是差不多习惯了吧。 在知道望远镜也跟魏钰有关后,八皇子对望远镜的稀罕劲儿一下就没了。 他揉了揉额头,很是无奈,“你到底上哪儿会的这些啊,我可真是佩服你,能瞒这么久……” “说了我是文曲星转世你又不信,嗐,我知道,真相总是这么的叫人难以接受,不过八哥你也不必自卑自怜的,真的,苟富贵,勿相忘,这话弟弟一直记在心里呢。” 八皇子被他给沉默住了。 人呐,一不要脸起来,那当真是男默女泪。 话本精彩的地方看完了,魏钰终于合上书坐起来,转而去看那根“棍儿”。 “八哥,你把那棍儿给我瞅瞅。”ъitv 八皇子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棍儿”。 行吧,反正也是魏钰给出来的,叫啥名儿就啥名儿吧,棍儿也挺形象的…… 魏钰也不是很想把望远镜叫成棍儿,但没办法,工部这造出来的望远镜确实是大了点啊! 得有手臂长,而且通体表面刷黑漆,上面雕刻的有团龙云纹图案,但并不显眼,乍一看就是根棍儿。 魏钰拿在手中看了看,又试了试操作。 “嗯……这距离,有待加强。” 魏钰拿下望远镜,重新给回了八皇子手上,“这工部造的还成吧,马马虎虎,满分十分的话,也就三分鼓励了。” “才三分?!” 八皇子皱眉,嫌弃的看了眼手中棍,瞬间就觉得这玩意儿不香了。 魏钰笑了,“其实也还好啦,到底是第一次,哪能一下就尽人意?给工匠一点时间多琢磨琢磨,日后改进就行啦。” 初代望远镜的精准度和距离都不太好,魏钰刚才看的时候估测了一下,大约也就能看清五六十米左右的样子,离他想要的效果还远着呢。 八皇子不解地看他,“看你说的头头是道,你比工匠还熟练吧?为何你自己不去?父皇若是知道,肯定会派你去工部做事,这不比给事中好?” 魏钰立刻板起了脸,“八哥,好端端的你说这么晦气的话做甚!” 八皇子:…… 本欲是来跟魏钰分享望远镜的,结果来一趟还把自己给搞郁闷了,八皇子转眼,目光落到一旁封面为《周公游记》的书时,他好奇伸手。 “怎么突然看起游记了?你别又是想出京吧……” 瞅着那只罪恶的爪子要伸向他的宝书,魏钰立刻捂住,“诶?八哥你又拿我书,你之前拿去的书还没还我呢!” 提到这个,八皇子先是一愣,“我何时拿了你……” 然后,想到什么的八皇子突然就又闭嘴了。 看到他八哥耳朵变红,魏钰的眼神一下揶揄起来,“哟,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些个从青州传出来的宝贝书,都是我花了大价钱弄来的呢,所以我的好八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书给我呢?” 想起那几本内容不堪入目的书,感到受骗的八皇子就忍不住龇牙,“你还说还书呢?我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 八皇子一拍桌子,气愤填膺,“说好的书中会有青州苗人的事,结果我看完了四本,愣是一点有用的都没有!白花了我好几晚的时间!” 魏钰眨眨眼,“我当初只是说有可能啊,又没说一定会有,这哪儿怪我啊。” 八皇子:…… 魏钰半点不心虚地朝他摊手,“反正我不管,你书都看完了,记得还我,绝版珍藏呢,以后想买都买不到。” 八皇子刚要捶他一圈,结果魏钰又突然凑过来问了句,“书中没写青州有哪些地方漂亮好玩的?” 这个。 八皇子顿住了。 他仔细回忆一番,若有所思回道:“好像,有一本特别写了什么黎寨的罗螺山?具体没写多好看,只说是少年慕艾的定情之地,想来应该是美的。” 魏钰直起身,长长地哦了一声。 “罗螺山,情侣圣地,懂了!” 八皇子没好气警告他,“我可告诉你,你少乱来啊,才从胶州回来,你别又是自请去青州给大魏开源的,青州可不是什么好地儿,那里苗人蛮横粗鲁就不说了,气候又闷热,蛇虫鼠蚁还多,一个不小心就会中毒生病,我大魏折在那儿的将士不知凡几,你若去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呢!” 魏钰略心虚地眨眼,“没啊,我没说现在要去啊。” “不是最好,若你去青州,可别叫我陪你,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跟魏钰又插科打诨了几句后,八皇子起身,拿着“棍儿”准备回去。 “行了,我再去四哥那儿一趟,你可要同我一道?” 魏钰直接丑拒,“不了,您自个儿去吧。” 他这段时间的工作量严重超标,把他英俊逼人的小脸蛋子都磨得憔悴了三分,遭罪,太遭罪了! 这要不是必要事件,魏钰压根就就不想从躺着变直立。 在自己府里躺着休息不香? - 工部造出来的初代望远镜,次日到底是出现在了朝堂上。 那根魏钰看不起的棍儿,落在其他朝臣们手里,那就跟稀奇珍宝似的,各个是捧在怀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溢美之词跟不要钱一样嗖嗖冒出来,听得魏钰直呼牛逼。 这都是学富五车的文化人啊,各个夸得都不重样。 建个夸夸群,自闭症都要被他们整齐全了。 还好,这种朝臣们的糖衣炮弹,魏皇是抵住了。 不仅抵住了,他还问魏钰,觉得这棍儿,不是,望远镜如何。 那魏钰还能怎么说? 他当然是实话实说啊! “回父皇,儿臣认为,这望远镜的功效还有待加强,毕竟区区二十丈左右,如何能用在军队中呢?我大魏将士所用器物,要用就用最好,要做就做最棒!” 朝堂之上,魏钰一本正经道:“儿臣相信工部,相信工部众人在裴大人的带领下,工匠们会造出重量更轻,模样更好,看得更远的二代望远镜的!将士们未来的幸福,就全靠工部的了!”ъitv 裴知以及其他工部之人:…… 第183章 小葵花妈妈开课了 牛皮是魏钰吹的,活儿是工部冤种们干的。 对于望远镜的改造,魏钰本人是毫无压力的,毕竟压力都让冤种们承受了。 工部众人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改进望远镜时,他在府上悠哉悠哉玩儿平板小游戏;工部众人为了个小问题在累死累活修bug时,他在翘着腿吃各地上供的水果;工部众人意见不统一大打出手时,他躺在榻上直呼话本内容精彩…… 最后工部不干了。 裴知亲自登门去提魏钰,势必要让贤王一同参与其中! 魏钰人都傻了。 他是真没想到裴大人这种老实人,居然还会有登门拉人干活的一天! 有点强人锁男了吧? 要魏钰去工部干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连自己的班都不想上,居然还有人想让他去打白工,做梦都没这么快的。 于是,为了躲裴知,魏钰每天下朝都弄得跟地下接头一样,门口的小太监要是不说裴大人已走,他是压根就不出去的。 躲了那么两三天后,魏皇也知道了这事。 被资本家知道的事还能有好? 魏钰直接被他爹提溜到了工部干活。 人员繁杂的工部内,魏钰正坐在偏殿的一小木几上,一脸忧伤地望着窗外。 “哎,人生呐,到底是祸躲不过啊。” 感慨完魏钰就转头去看身旁的一男子,眼神艳羡中又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我说霍大人,本王好歹也是个王爷,你这么绑着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魏钰说着气愤地举起双手,给他看自己被黑布束缚着的双手。 霍廷玉一身黑色劲装,剑眉星目,手上持着一把长刀,搁现代看那就是让人哇哇叫的顶级男模身材。 就是人冷了些,看人时的眼光比那啥教导主任还吓人。 “我这都工部来了,你再这么绑着我是不是想让本王把脸丢尽啊?你知不知道本王的脸面很值钱的!” 任魏钰说的再多,霍廷玉也是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只是相当冷漠地回了句,“贤王恕罪,此乃陛下吩咐。” 魏钰:…… 老头子是真的不干人事! 知道这是要等裴知来,他才有可能被松开后,魏钰躺平了。 反正有霍廷玉这么个人间大杀器在,他跑又跑不了,还不如玩会儿平板摸摸鱼。 不过摸鱼的时光总是不那么长久的。 大抵是知道魏钰来了,不多时,裴大人就迈着他急切的小步伐给寻了过来。 “老臣就知道,九殿下心怀大魏安危,肯定是不会袖手旁观望远镜一事的,如今看到殿下前来,老臣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九殿下果然是高义之人呐。” 被绑着手坐在木几上的魏钰:……? 哦,为了哄他干活,就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呗? 裴大人您的良心呢?! 以往老实本分的裴知表示,睁眼说瞎话这种事,那他也是跟着九殿下学的哦。 -biqμgètν 裴知来了,手也就能松绑了。 魏钰跟着裴知,去了研究望远镜的地方。 一路上,霍廷玉一都在跟着。 魏钰好奇问他,“霍大人,您今儿没事做啊?” 不然干嘛一直跟着他,他爹不至于这么不放心他吧?需要叫霍廷玉一路看着? “此乃陛下吩咐。” 又是这么一句话。 魏钰微笑着跟霍廷玉比了个6。 工部的匠人不少,涵盖各个方面,可以说全大魏最顶尖的匠人差不多都在这儿里了。 魏钰过来时,瞧见的人都在行礼,低着头,魏钰也瞧不清这些人长什么样子。 最后,魏钰跟着裴知到了一处小型窑厂里。 里面全是撸着袖子抓耳挠腮的匠人,魏钰还在这里瞧见了刘椿。 那个当初魏钰初来工部问官窑,带他去官窑的主事。 刘椿一瞧见魏钰,立刻就迎上来行礼,“微臣刘椿,拜见九殿下。” 都是旧相识,人家之前还帮忙写了玻璃方子,魏钰赶紧让他起来,“刘主事怎么也在这儿,你是负责望远镜一事的?” “是,微臣正是负责此事的人。” 刘椿两眼放光地看向魏钰,“殿下是过来教臣等如何造望远镜的吗?” 嗯……他想说他不是呢。 “没错。” 魏钰看了眼一旁的裴知,笑得很和善,“望远镜于军事上效用奇佳,本王身为王爷,自然是心怀大魏安危的,如何又能做到袖手旁观呢?刘主事你说是不是?” 刘椿感动点头,“是!九殿下实乃高义之人啊!” 裴知:…… 魏钰:……真的有毒。 工匠们都是极具实干精神的人,在给魏钰行过礼后,他们便纷纷问起了自己的搞不懂的问题。 “殿下,这目镜与物镜之间是不是存在一个点……” “殿下,你写的那度量尺寸,可否再稍微短一点?” “殿下,您可有造好的望远镜……” “……” 都是活儿,还全是物理活儿。 仿佛间,魏钰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面对张青生时的场景,全是问题! 魏钰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给人解决疑难。 他不止要从度量衡上讲那个毫米、厘米、分米、米的问题,还得跟他们寻道具整那个小孔成像的原理,什么实像、虚像,这里是个点,还有那些个光的直射、反射……有啥不理解的咱们就再来一遍哈…… 玛德中学物理老师都没他这么尽心尽力啊! 因着讲得太好太新奇,裴知都听得如痴如醉,坐在后排角落里,拿着小本本将知识记得飞快。 甚至当他叫旁边人去喊工部其他人来听课的时候,都没注意到叫的那个是霍廷玉。 毕竟这要搁平时,别说指使霍大人了,裴知那是瞧见人都会回避的! 而就因着裴知这手“招蜂引蝶”,挤在这个小窑厂里听课的那是越来越多。ъitv 因着地方站不下,有的人甚至还搬了凳子摆门口,踩着凳子戴眼镜偷看……那认真程度啊,魏钰瞧着都觉得造孽。 可不就是造孽吗! 他喵的这些人到底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就越来越多了? 他还不想开山立派搞什么桃李遍天下好吗!! 知不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老头子肯定还会奴役他的!!! 第184章 船业高逊 魏钰最后是垮着个脸回去的。 当天回去时间为酉时四刻左右,即下午六点十几分。 他一天的美好时光全耗在工部了! 偏偏这事还没完。 因为好多人表示听讲没听懂,第二天还想进修! 魏钰人都有些不好了。 要说这种刻苦上进的学生,真老师遇见了那铁定是喜不自胜,可他不是啊! 他连半吊子都算不上啊! 魏钰不想去,但听说此事的魏皇却乐呵呵表示这是好事,是他这个做王爷的为大魏做贡献的时刻来了…… 禽兽啊。 于是魏钰咬着牙去当了三天老师。 虽然这个过程惨不忍睹了些,但魏钰却在这中间又有了新发现。 又是新的一天。 趁着“学生”们还在思考课后习题,魏钰从课堂小教室里溜出来要去如厕。 他一走,守门口的霍廷玉就跟了上去。 魏钰一瞅他就咂舌,“我说霍大人,我这如厕你也要跟啊?你也不嫌臭啊?” 被压着干了三天教师活,魏钰现在可烦霍廷玉了。 也不觉得这家伙帅了,他那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人是个跟屁虫外加告状精。 屁大点事都跟他爹讲! 害得他一点隐私都没有!! 霍廷玉没吭声,一如既往地只是跟着魏钰,一副魏钰去哪儿他就去哪儿的样子。 魏钰吸了口气直接扭头走。 跟吧跟吧,看到了茅厕那里臭不死他! 蹲坑这事吧,最后到底没臭死霍廷玉。 反而是魏钰自己,他已经受不了工部这儿的茅房了。 因为味儿太冲,尤其是旁边的茅房里还有人发出“噗呲噗呲”的放屁声! 魏钰被熏得用衣领捂住了口鼻,忍了三息后,在听到隔壁还发出了几声难以言喻的怪音后,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砰!” 一拳锤上隔板,魏钰咬牙切齿地问隔壁,“我说这位兄弟,同是蹲坑人,大家同处一个茅房下也是有缘,我没荼毒你,你好歹也收敛点吧,啊?!” 隔壁的兄弟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在魏钰以为对方已经反省并且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一阵惊天动地的连环屁声把他炸蒙了。 “噗,噗噗,噗噗呲……” 刚要放开衣领的魏钰:??? “我去!你这人是真能放啊!” 魏钰被屁炸得心态崩了。 他刚要起身出去,就听到隔壁的人舒服地长吁一口气。 “呼——舒服了。” “你舒服了我没舒服!” 魏钰怒锤隔板,“我说你吃什么了,知不知道放这么多屁吓死个人!本来工部这茅房就臭……” 隔壁的人赞同出声,“嗯,小兄弟这点同在下是英雄所见略同,六部就工部茅房最臭了。” 魏钰顿住,“咋,你还去过其他五部的茅房呢?” 各部各司的办事处都在皇城内,各处离得并不远。 隔壁的声音很是骄傲,“那是自然,不止六部,在下在翰林院、鸿胪寺等地都有去。这人食五谷,放屁拉撒是常理,上通下泄乃天理自然,世人常言此事污秽,可百姓却常拿人畜粪溺用以浇灌禾谷,秋收之后,收成所得稻谷又重回人身,以此可见这种事本来就是正常的……”biqμgètν “所以在下常觉得世人不该嫌恶此事,反而这如厕应该是件光明正大,不该被避讳的。在下每每如厕,自然是要找个好些的地方才是。” 魏钰突然对隔壁这人来了点兴趣。 他也不急着起身了,动了动有点酸麻的脚,继续问隔壁,“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来工部的茅房?不是这里最臭吗?” “嗐,臭归臭,可谁叫翰林院那里的茅房都被占了呢。” 魏钰好奇,“你是翰林院的?” “对啊,在下翰林院编修,高逊,你呢,小兄弟是在工部干活儿的吧?” 就像是魏钰听隔壁声音,能猜到对方是个年岁不大的青年一样,隔壁也同样能听声识人。 少年郎的声音还是挺有辨识度的。 魏钰脸不红气不喘的张口就来,“是啊,跟着师傅过来帮活儿的,你叫我王九就行。” 高逊笑语,“王兄弟好啊,话说工部这几天倒是热闹的,在下听说贤王在给工部的人讲课,关于那个叫望远镜的东西?” 魏钰:“是啊,怎么你想听啊?” 那边传来几声脚步挪动的碎响,“在下倒确实想听,不过不是望远镜,是关于贤王提出来的那个新的,度量单位,是这样说的吧?” 魏钰整理了下手中的草纸,“是啊,长度单位,你听这个做什么?你一个翰林院编修,用不到吧?” 高逊似乎在那头叹了口气,“翰林院是用不到,可是在在下家乡,却是能有大用啊。” 嗯? 魏钰好奇心上来了,“在你家乡做什么?是拿来量什么吗?” “是啊,在下原籍湖州,家中可是有份船业需要继承呢。” 什么!? 魏钰眼睛一下张大了。 “船业?你家是造船的?可有船厂?”魏钰赶忙询问。 “湖州地域辽阔,地势平坦,那里多河道,自然船多,我家虽没有船厂,但家中祖辈却都是学的这一份手艺。” 高逊有些好奇,“小兄弟为何突然问这个?” 为何问,那自然是因为他之前提到过造船出海的事啊! 图纸都早已给他爹还有各位大人看过了,就是可惜一直没动静的……回头问问他爹。 想到海外的好东西,魏钰打起了精神,继续问道:“高兄,不知你家那边,手艺最高超者是谁啊?”bigétν 隔壁沉默了两秒,突然传出一声轻笑。 “不才,正是在下。” 魏钰:!!! 绑走绑走,这个人才必须给他绑走!! 腿脚已经麻了,魏钰咬牙提了裤子就起,然后一把推开门,大声呼唤霍廷玉。 “霍大人啊——快快快,快来扶本王一把,腿麻了麻了,快点啊……” 站老远的霍廷玉:…… 同样蹲隔壁的高逊亦是一脸懵逼。 这怎么,本王? 隔壁的是谁? 王九? 嘶……九贤王啊。 意识到的高逊傻在了茅房里。 第185章 水部司 魏钰光明正大翘班去找他爹了。 一见到魏皇,还不等对方出声,魏钰就先发制人问他造船的事了。 “你问这个作何?” 魏皇眉头皱起,狐疑地看着魏钰,很是怀疑这小子提起这些就是为了偷懒。 魏钰当做没看到他爹的眼神,只兴冲冲地趴过去,“爹,儿子给您在翰林院找到了个会造船的,真的,那孩子年轻,又有基础,能入翰林院肯定都是学富五车之辈,把船纸给他,咱们的大船就有着落了啊!” 什么叫那孩子? 魏皇想破脑袋也愣是没想到翰林院会有什么比魏钰年岁还小,能让他称之为孩子的人! “那人是谁?” 魏钰坦然道:“高逊啊。” 想到那位从茅房里出来的仁兄,魏钰就只记得了那张娃娃脸。 娃娃脸啊,本来那位高兄就是个年轻有为的,偏偏还长了张娃娃脸,那看起来可不得像个跟魏钰差不多年岁的孩子么。biqμgètν 一提高逊这个名字,魏皇有了点印象。 “原是他啊。” 魏皇了然,看向魏钰,“你倒是会选人,朕记得,那高逊是上次科考的状元郎。” 哦豁,状元啊。 那这不更得把人拉过去造船!! 不过老头子记这么清楚,该不会是早就惦记人家了吧? 魏钰问他爹,“爹,你是不是对高逊有安排吧?” 安排倒不至于,顶多就是对科考的前三甲有点印象,加上高逊那一届的科考时,前三甲就属他最年轻,所以魏皇很难不记得他。 知道魏钰是让高逊去造船,魏皇淡定回道:“造船的事你不必担心,朕早就命水部司的人开始造了。” 啊,早就开始造了啊。 魏钰摸下巴,沉吟了下,“那,水部司现在造到哪儿了?” 图纸他还没去胶州前就给了,步骤写的那么详细,但凡是个有用的,花了这么半年时间,差不多也能造的差不多了吧? 魏皇被他问的一顿。 反应过来后,魏皇不由也觉得这时间似乎是长了点。 难道是因为没催的原因? 魏钰一瞅他爹那神情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他叹气,“行了爹,水部司的什么进度就不提了,儿子看您还是把高逊调过去吧,人家在湖州那边,好歹也是造船第一人,手艺那般好,没得在朝廷埋没了不是?” 这话魏皇没办法反驳。 臭小子在找人、任人唯贤这方面上,那确实要比他这个做老子的好。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 高逊的工作调动是在三天后。 在得知自己别调到水部司,成为水部司一名主事后,高逊立刻就想到了此事与贤王有关。 没办法,谁叫那天魏钰走之前,拉着他的手不停说着什么“仁兄你等我,你这么好的才华不应该在翰林院蹉跎,我会让你物尽其用……” 真是差点没把高逊给吓傻。 好端端的说什么要把人物尽其用啊! 还以为贤王是被那天的屁给熏出毛病了,高逊这两天愣是吃饭都不香了,生怕贤王会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举动来。 如今眼下结果已经出来了,高逊惊讶归惊讶,但在去水部司之前,他还是去了趟贤王府想要拜谢对方一番。 魏钰不要他感谢,他对高逊最大的期待,便是希望对方去了水部司后,能为他的大船出海梦添砖加瓦! 什么三天吃透图纸,仨月造出大船,半年之后纠集人马出海远行,把海外的各种宝贝全都统统带回来! 所谓梦想,那必须得是要有的。 不然跟一条在脏水沟里蹦跶的臭咸鱼有什么区别?! 魏钰这条香香的小咸鱼已经馋了很久的什么草莓、猕猴桃、葡萄啥的,都是大魏本土没有的那些水果啊,他真的想很久了!! 水部司没有设在西京,而是设在儋州内,西京与天水郡的交界处,那里正好有一处河道。 魏钰对高逊抱有很大的期望,所以在对方来府上后,他将数学以及物理书也给了高逊一份。 “早在初识那天,我一见高兄就知道,你在造船之事上有大智慧,肯定会将大魏船业引向一个新的高度!” 魏钰两眼热切地望着高逊,“如今朝廷要造新船,图纸都已画好,高兄去了水部司,皆是一切都可明了,我对高兄抱有厚望,虽不能同你一道前去,但我亦有东西想要助力。” 不去看高逊被夸得受宠若惊的脸,魏钰叫小安子把书娄给人家。 魏钰:“这些都是我这些年珍藏的宝贝,其中蕴含的道理高深莫测,轻易我都不会给人看的!只有遇到像高兄这样的人时,我才会把书给出去……” 高逊惊得站了起来,“殿下使不得!臣如何能担当得起殿下如此厚爱?既是殿下珍爱之物……” “诶!” 魏钰不听,一把就把高逊压得坐了回去,小脸严肃,“高兄怎可如此妄自菲薄?你要知道在造船一事上,你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是为了大魏百姓们啊!” 高逊有点懵。 “船纸多,水部司能人少,我送你书是为了让你更好地去造船,难道你要为了一点虚礼,就放弃更快造出船的方式吗?” 魏钰严肃,“你这是不对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摈弃你作为一个朝廷命官的职责,你这是在抛弃百姓们对你的信任,你这是在让每个苦受船只不好的大魏百姓都在继续受折磨!” 高逊忍不住抚上胸,有些气短,“我,臣……” “好了高兄。” 魏钰突然握住了他那只心虚的手,与之对视,“我知道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对不对?” “啊,臣这……”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 魏钰沉重地拍拍他的手背,“我知道你的想法,我都懂的,放心好了,你拿着这些书,早点去吧,我会在京都等着你的好消息的,大魏的百姓们也都会等着的,放心!”ъitv 被贤王一顿炮轰后,抱着书娄的高逊被“赶”了出去。 他站在贤王府前,神色异常茫然。 看了看府上的牌匾,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书娄后,高逊沉默了好一会儿。 所以他来贤王府是干嘛的? 第186章 他爹为老不尊 在魏钰回京都两月后,二皇子终于带着从胶州得到的大笔钱财回来了。 那钱有多大呢? 一百一十多万两白银。 其中有五十多万两是抄的济郡贪官们,剩下的则全都是魏钰在兹阳县的安排中挣到的。 其实,在看到这么多银子的时候,就连二皇子都惊到了。biqμgètν 济郡的贪官就不说了,搜刮民脂民膏那么多年,抄家能抄出五十多万是正常的。 但魏钰弄的那几个厂能俩月整出六十多万两就不正常了吧! 约莫一月就能有三十万两出来,这挣钱速度也太吓人了,二皇子要不是知道这都是给父皇挣得,保不齐他自己都动了让魏钰去给他挣钱的心思。 敛财的速度太吓人了。 而魏皇在看到那些真金白银后,也是第一次在魏钰面前笑得眼都眯了起来。 “做得好,做得好啊!你同你二哥这次在济郡干的事,都做得好!” 养心殿里,二皇子跟魏钰正站一起。 听到魏皇的夸赞,二皇子笑道:“儿臣不敢居功,此趟胶州一行,全赖九弟与八弟从旁协助,若非他二人与儿臣里应外合,恐怕此趟还有更多波折等着儿臣。” 魏钰连忙谦虚摆手,“哪里哪里,二哥客气,也是二哥有本事制得住下面人,这才能快速解决济郡匪患问题,不然弟弟们这趟早能干,恐怕时间上也来不及,哪里能为父皇挣得更多的钱财呢。” 二皇子:“九弟谦虚了,是二哥该向你道谢才是。” 魏钰:“弟弟哪儿敢居功啊,都是二哥能干才对。” “客气了。” “应该的。” 魏皇默默看着他俩一番推诿,眼神变得似笑非笑,“你们倒是兄弟情深,行了,也别推辞了,此行你们二人都有功,说吧,想要什么。” 这就是要论功行赏了,不过二皇子却抬手不要。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分内之事,儿臣不需要任何赏赐。” 狠人呐。 塞钱都不要的。 魏钰看着他二哥摇摇头,转头就笑眯眯看向他爹,“父皇啊,二哥不要,那儿臣……”要个假期就好! “你也不要是吧?” 迎着老头子那张和善的笑脸,魏钰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biqμgètν 放屁的不要! 眼见着假期就在眼前,他累死累活忙了两个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就为了等今天! 魏钰吸口气,昂首挺胸,顶住他爹的死亡视线,大义凛然道:“不,儿臣不若二哥那般坦荡清廉,儿臣在济郡忙活了那么久,那是儿臣第一次为大魏百姓办事,如此值得纪念的经历,儿臣必须要得到一个叫儿臣难忘的回报,如此才能记得今遭,以此鼓励自己,日后好继续为百姓做事!” 二皇子都听傻了。 就连魏皇也是沉默地看着他。 两个人是真的怎么也想不到,这差不多已经被抠回去的赏赐,居然还能被他给这么扯回来?! 该说不说,魏钰这小子也是挺扯的。 当着二哥面扯了一通还不够,魏钰又在心里跟他爹继续扯。 【我不管我不管!这赏赐是儿子拼死拼活的辛苦钱,您抠其他的也就算了,这个都要抠!您这是为老不尊!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啊!您信不信我出去后就给您跳护城河!!】 魏皇:……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事,可算是被这不孝子给学会了啊。 “你闭嘴!” 魏皇被闹得脑仁儿疼。 二皇子诧异地抬头看了眼,不是很明白父皇在说谁。 他与九弟没说话啊? 魏皇一顿。 哎哟,差点忘了老二还在这儿来着。 嗐,最近也是习惯魏钰在周围闹了…… 魏钰还在吵。 【我就说我就说!!您抠我假期我就说!您为老不尊抠抠搜搜把人骡子使!骡子都能有休息的时候吧?偏我就没有!两个月了啊,您都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儿子嘛?爹啊~~儿子还小啊——】 从撒泼吵闹到撒娇卖乖,魏皇揉揉脑袋,很是无奈地开口,“行了!魏钰,你有什么想要的就说吧。” 魏钰双眼放光,立刻道:“一月假期!” 不敢要多的,一月差不多就是他爹的底线了,魏钰知道再多的话,他爹就得给他大砍特砍了。 果然,在听到魏钰的话后,魏皇只是微微蹙了下眉,思索了几秒后,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行,朕允了。” 魏钰大喜,“儿臣多谢父皇!” 【爹您真好,儿子真是在这个世上找不到第二个比你还好的爹爹了呢!么么么~~】 魏皇:呵呵。 - 同魏皇行完礼后,二皇子和魏钰一同出了养心殿。 要到了假期,魏钰心情好。 他笑眯眯问二皇子,“二哥才回来,应是要去后宫看贤妃娘娘吧?” 虽然贤妃娘娘鸡婆,但只要不舞到他面前,那魏钰一般都是不予理会的。 “嗯。” 二皇子颔首,转而看向魏钰,笑了笑,似是感慨道:“从前二哥不甚关心你,如今一看,九弟倒是长大了呢。” 嗯?bigétν 这话听着不对头。 平时宫斗剧看的有点多,魏钰第一反应就是他二哥又来了。 又来试探他来了! 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魏钰羞涩一笑,摆摆手道:“哪儿有,弟弟还小呢!还差三年才及冠呢!哦对了二哥,马上就到弟弟生辰了,您这?” 嗖的一下望向他二哥,魏钰眨巴眼,眼中尽是无辜与期待。 本来觉得他跟父皇之间有猫腻想问的二皇子:…… 沉默几秒后,二皇子突然一笑。 “九弟放心,你的生辰,二哥自然是有礼物送你的……” 魏钰笑眯眯点头,“生辰礼二哥到了就好,心意不心意的都是次要。” 二皇子一顿。 这,不一般都是心意到了就好吗? 临到分岔路口,二皇子站定,失笑摇头,“二哥知道了,你生辰那日,定会给你送个最好的,好了,你先回去吧。” 魏钰连连点头,“好的,那二哥再会。” “再会。” 看着魏钰离去的背影,二皇子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第187章 私盐贩子 有了假期的人总是要格外嚣张些。 而魏钰的嚣张更为与众不同——他连夜叫人收拾行李,次日一早就带着自家护卫出京了。 那速度,快的魏皇根本没反应过来! 甚至那些在早朝上才知道二皇子带回钱财数目的官员,因为各种目的想要给贤王府发帖,探知贤王底细的人,最后也只能在门房一声“殿下不在京中”被恍惚打发了。 明明昨儿还跟着一起上朝的贤王,怎么今儿就不在京中了? 这么好结交官员的机会,贤王就这么放弃了?都没说摆个宴好好庆祝一下了?大好的封赏时刻他就这么给浪费了? 贤王人是原来是这样式儿的吗?! 在京都众人恍恍惚惚的时候,魏钰已经骑着马溜到了隔壁的天水郡。 毕竟假期就那么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魏钰就算是想跑到其他州度假,那也是不太可能的。bigétν 魏钰算过了,若是想去湖州,快马加鞭情况下,那也是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在路上要没。 快马加鞭,三分之一时间。 他是要度假,享受休闲时光,不是没事做完在路上这么折磨自己! 反正大魏很多地方魏钰都没去过,都没看过,这年头随意找个好点的地方,那都是原生态的5a观景区。 不要愁荒郊野岭没人,只要带够银子和人,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他上哪儿都能享受啊! 天水郡虽然离西京近,但繁荣程度却比不上西京。 魏钰已经派乙十三先行一步去天水城买宅子打点,所以路上他也不急,看到好看的新奇的,基本都会停下来瞅一瞅,看一看。 沿途路过一个小村庄时,他还抓到了一个贩卖私盐的小团伙。 不过这个小团伙跟一般贩私盐的不同。 别人贩私盐那都是因为官府卖的贵,所以他们向百姓卖盐时往低价走,可他们不同,他们反而是拿着从官府那儿买来的新白盐,向偏远山村那些信息不发达的百姓往贵了卖!官府新白盐卖的是斤价五十文,盐贩子卖的却是比青盐还要贵,卖给百姓们时主打的还就是一个“真诚亏本”的旗子。 他们的这做派,那不止是把居在山村不常进城的百姓们忽悠的团团转,更是摆了名的在薅官府羊毛啊!! 这让捣鼓出白盐就是为了让百姓享福的魏钰知道还能有好? 这分明就是从他这儿抠钱,是赤裸裸的打他小脸蛋子啊!!! 魏钰很气愤。 毕竟这事发生在天水郡,离西京可没多远。 如此之近的距离下,居然还能有百姓不知道新白盐的事,从而让盐贩子得逞获利。 这说明了啥? 这充分说明了官府在宣传力度做的不够好,压根就没有深入基层,心系人民群众的清正廉洁之心啊! 天水郡都如此,其他地儿难不成还能有不同? 那情况只能是更差好嘛! 当着村子百姓的面,魏钰揭穿了盐贩子的面目,又宣传了一番新白盐的事后,他就叫丁发财将盐贩子扭绑送去了官府,并写信此事告知了他爹。bigétν 向各地官府下达命令,让官员深入基层去宣传什么的,这些活儿魏钰提醒一下他爹就好。 他爹那样一个有着一颗明君心,想要青史留名的皇帝,在知道了底下这些小动作后,那肯定是会有所行动的。 老头子在皇位上坐了这么多年,没道理做事还得他提醒得面面俱到,那么多朝臣,几百个脑子加一起,连黑的估计都能说成白的。 而魏皇在收到信后,也确实是被底下官员的无用给气到了。 私盐贩子就不说了,只要有利润在,这种事是屡禁不止的,只能加大严查力度。 但有百姓被私盐贩子骗着买新白盐的事却是能追究的吧? 新白盐推出去已有两月,但凡底下官员给点力,向手下人多提点几句,那都不会在京都附近发生被骗的事! 京都附近啊! 这光是一听就觉得在打朝廷脸。 旁人怎么说,是不是觉得那些被骗的百姓愚蠢,魏皇反正是不太关注的,他更多的关注点反而是在官员办事能力上。 太低能! 明明新白盐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百姓免受毒盐之害,偏偏底下一群官员却还认识不到新白盐的重要性,居然都不知道宣传推广一下的! 魏皇发了火,重新下达命令推广新白盐的力度时,还趁机惩治了一批盐事司的贪官污吏。 陛下久不曾发怒,但一怒就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探查期间时,官员们战战兢兢,赶紧收拢手脚,生怕自己也有什么贪污受贿的把柄被陛下知道,然后也一并给拖了下去。bigétν 而等到盐事司尘埃落定后,百官也是在这时听说了,这事原是已经出了京的贤王捣鼓出来的! 有人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回忆过后突然发现,当初陛下突然发火查放债之事,惹得京都众人惶惶时,始作俑者似乎也是贤王来着! 百官们百感交集。 对魏钰,那是恨得恨死,乐得也是乐死。 不同立场的人面对贤王这做派,那态度是完全的不同。 都说厚积而薄发,贤王从前久居深宫,半点不出众,但是龙又如何会匍匐在地呢? 瞅瞅贤王干的这些事,才开府多久啊? 别的皇子几年下来都不见得能有他干的事多,果然有本事的人都是藏不住的,能博得陛下信重,那也是贤王本事。 就是可惜,贤王骚操作太多,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幺蛾子太多,整出来的伤害很容易被波及到,简直就是无差别攻击,百官们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因着这方面原因,原本想要投靠魏钰的官员,最后也在新白盐一事上犹豫了。 可以说魏钰凭借着自己的一臂之力,活生生让百官们都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好坏参半啊。 感受着京都城下的暗流涌动,裴知在府上抚着胡子感慨万千。 正所谓一遇风云便化龙,此话于贤王来说,大抵就是最好的写照了吧。 第188章 朱家爷孙 买宅子嘛,那是有钱就行。 乙十三在天水郡买的是个很不错的三进宅子。 宅子主人从前装修的很好,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宅子里有个水榭阁楼,这天气在阁楼里待着那真是舒服极了。 整个宅子基本上就是打扫一下,再买点东西就能直接入住。 虽然魏钰本人是住哪儿都行,但架不住他出趟门带的人多啊! 明面上的护卫就二十人,还有小安子和红中白板三人,以及隐在暗处的三十暗卫们。 这么多人,魏钰就算再怎么不在乎周围环境,那也得为手下人想想。 在天水郡住下后,魏钰前面一段时间,那是白天就在城内逛吃逛喝,晚上就在阁楼里吹着晚风看着恐怖片,周围站满了一圈暗卫…… 别问他为什么非要大晚上在阁楼里看恐怖片,问就是人飘了。 恐怖片就得晚上看才有氛围啊!! 那种一个人在阴风阵阵的阁楼看恐怖片,时不时蹦出个鬼脸吓一吓胆子,那感觉,多酸爽啊。 好吧,其实魏钰就是仗着有暗卫护体,阳气过盛,所以……他、不、怕! 小日子如此飘了几天后,整个天水城差不多都被魏钰逛了个遍。 他嫌弃城中没意思,小脑筋一转,就决定出城郊游搞个烤肉趴。 小主意都是他的,活儿都是护卫们干的。 自家殿下一天一个主意,任劳任怨惯了的护卫都已经麻木了,寻了地方,拿了东西,然后赶着马车就去了。 到了山清水秀的一块小湖边,魏钰人还没到呢,地方就已经被护卫们给清出来了。 小火堆燃起,简单的摊子架起,肉串搁手里翻滚着,香味顺风轻飘飘传遍了周围。bigétν 魏钰坐在摇椅上,翘着腿悠哉晃着,一脸惬意。 他瞥了眼烤肉的方生,拖着嗓子喊道:“方生呐,快点啊,你家公子饿了——” 方生:…… 方生默默吸了口气,板着脸,手上烤肉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一旁警戒的丁发财怜悯地看了眼他。 头儿,真惨。 这边的小湖边气氛优哉游哉,而另一边的不远处小道上,一老一少正步履蹒跚,互相搀扶着前进。 他们行走良久,因为一路走的小道,也不知到了哪儿,估计今夜只能露宿荒野。 谁料刚行至一矮坡处,少年就闻到了一阵肉香。 “好香啊!” 少年仰头深吸一口,惊喜地看向身旁老人,“阿爷,这附近有人家!你闻到香气了没?” 老人虽然看起来狼狈,但体力却尚有余力,若非顾及身旁少年,他还能走的更快些。 老人点头,面上露出些许笑意,四下看了圈道:“确实有香气,想来是这附近哪位人家正在烧火做饭,阿良,我们再走走,幸许能找到。” 阿良赶紧点头,过去搀着阿爷要往前。 两个人一路摸着香味,最后找到了小湖边。 而两人还没走近呢,警戒着的护卫们就发现了他们。 乙十三将他们拦了下来。 “何人靠近?” 老少二人被突然冒出来的乙十三吓了跳,待看到他的打扮,以及手中的刀后,老人立刻就明白他们之前猜错了。 附近不是有人家,而是有人在这荒郊野岭歇息做饭。 害怕贸然靠近会惹对方不快,老人赶紧解释,“这位公子莫怪,我们爷孙二人只是路过,是循着香味而来,以为是荒野人家,所以想来讨口水喝的。” 不说原因乙十三也能推测出来。 他一瞅这俩老少二人,判定这是俩危险性为零的。 乙十三准备打发他们走,但却慢了一步。 因为听到动静的魏钰自己找过来了。 看到俩明显是赶路的老少二人,魏钰询问了乙十三情况。bigétν 知道他们是寻香味而来后,魏钰立刻明白这俩应该是饿了。 他笑了笑,对老人道:“老人家,我是这群人的东家,大伙儿歇在这儿正好在做饭,你二人若不嫌弃,不如一道吧?” 少年的眼睛明显亮了下,然而那老人家却有些犹豫。 见状,魏钰笑道:“我瞧着你们应该赶路许久了吧?这天日头毒,赶路久了恐怕会中了暑气,坐下来歇歇也好,我这些护卫都是在外跑商习惯了的,你们不用担心周围安危。” 善意、来历、能力都说了,这老人家要是还不放心,那魏钰也只能表示算了。 好在老人家不是分不清好坏的人,在感受到眼前少年的真诚后,他感激地笑了笑。 “多谢小公子好意,既如此,那老朽就厚着脸皮应下了。” 魏钰摆手,“老人家客气了,咱们过去坐吧,那湖边凉快。” 等到老少二人在湖边树荫下坐定后,魏钰闲得无聊,也是跟他们聊了起来。 靠着无与伦比的胡说八道能力,魏钰顶着一张纯良无害的脸,成功骗取了对方二人的信任,并因此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老人家姓朱,名朱三生,是儋州上宁郡朱家村的人。 少年是他的孙子,叫朱良。 爷孙二人之所以从上宁郡到天水郡来,完全就是因为他们家的地被当地一富户给耍手段抢占了,因着是被朱良好赌的爹给亲手输掉的,报官也无用,所以在朱良爹被人打死后,走投无路的爷孙二人听说天水郡有不少活儿干,这才决定来此谋生。 “啧。” 听到这故事的魏钰也挺无奈的。 怎么说呢,只有土地一日不归国有,被人抢占地的事那就是屡见不鲜的。 毕竟土地私有就意味着财源广进,在地就是粮食生命的时代里,为了一亩地大打出手的事可不少见。bigétν 而朱三生家这情况,按照现在不健全的律法而言,基本也是合法没问题的。 毕竟土地是朱家人自己赌出去的,就算明白这是富户给朱良爹下的套,但,证据呢?对方也没强摁着他头要赌的吧? 自愿的那就算不上是违法的。 魏钰能做的,差不多也就是给这爷孙俩找个好点的活计干了。 魏钰想了下,突然问朱三生,“老爷子会做什么?” “会做什么?” 朱三生微愣,神情赧然道:“这,老朽一辈子在地里刨活儿,什么也不会。” 第189章 种地好手 说什么都不会那还是谦虚了,至少会种地不是? 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地里刨活这事,说起来可能不好听,没出息,觉得种地太简单没水平啥的,那纯粹就是没见识了。 种地一点都不简单好吗! 尤其是想要种得好,想让种出来的庄稼连年丰收,在这时代那完全就可以算得上是大儒一般的存在了。 要知道从古至今,可一直都有研究农事的人。 古有农家,现有农学。 比照如今低下的生产力,每天都有人因为粮食不足而饿死的情况,魏钰即便是个咸鱼,也挺想找人拉拔一下农桑方面的。 民以食为天,就算魏钰将其他方面发展得再好,要是粮食方面供应不足,那也是扯犊子的事。 听到朱三生的话后,魏钰想到了将这爷孙俩收回去种地。 不过他也没有乱来,还是先问了对方会种些什么。 朱三生仔细想了想,脸色微红,“不知粟、豆、麻算吗?以往田地在时,老朽同村中人种的一样,也没有种什么不一样的。” 这就是大众常种的五谷了。 百姓们为了生存,地里种的几乎都是最能填饱肚子的主食,然后就会在家附近的自留地里种些小蔬菜以供加餐。 魏钰闻言倒也不失望。 毕竟这人哪就有这么好运,随手一捡,对方就是个农学家是吧? 突然,旁边一直安静聆听的朱良说了句话。 “我阿爷会接穗的!” 哈? 魏钰一愣,“接穗?” 这是什么意思? 朱良说完后就开始给魏钰解释,“我阿爷会接穗,从前我家后山有几棵野枇杷,可惜结的果子酸涩,是我阿爷接了邻居的枇杷枝后,这才使得那些野枇杷又甜又大。”bigétν 这不就是嫁接! 魏钰听懂了,他看向不好意思地朱三生,忍不住点头称赞,“您厉害啊,还会给果树接穗,这如何算不上是一门手艺呢?” 嫁接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但在这个稍微有点技术活都不外传的时代,老爷子会嫁接也是很不错的了。 “这也算是手艺吗?” 朱三生面色赧然中还有点茫然,他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又忍不住问道:“那小公子,若我这平时种出来的粮,要比旁人多上一些,这可也算得上是手艺?”ъitv 魏钰:?! 望着真心实意在询问的老爷子,魏钰好悬没问他是不是在凡尔赛了。 这种出来的粮食能比旁人多,难道这还算不上是手艺吗?! 这要拿到户部搁齐尚书面前说这事,估计对方挺着小肚子就要过来请人了! 魏钰没忍住又仔细问了遍,“是您平时种的粮都比旁人多,还是偶尔为之?” “每次收成的时候皆是如此吧。” 老人家面色犹豫了下,“不过,我们村的人,后来收成都变得差不多了,也就比其他村子的多些粮食吧。” 魏钰:“是您教村子里的人如何种地的?” “是啊,村里人种地没选好位置,给苗浇灌的也不对,有时候水浇得多了,那苗根会烂,还有那肥,也不能乱来……” 提到如何种地,朱三生一下变得侃侃而谈起来,神色也从局促变得坦然,“这年头大家收成都不好,又都是一个村的人,我有这本事,能让大家都能吃饱肚子,那自然是要教大家一起的。” 魏钰定定地看着老人家,心下有些佩服。 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有的人自己都还顾不上,但只要有余力,却还是愿意帮助别人…… 就是这结果吧,可能是有点不尽人意的。 魏钰想了想,犹豫过后,他还是觉得有个猜测需要跟老爷子说一下。 “朱老爷子,您有没有想过,您这手种地的本事,可能会被人觊觎?” 爷孙俩齐齐一愣。 朱良眉头慢慢蹙起,有些茫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钰瞧着爷孙俩,真心觉得这俩人都有些天真。 非贬义,只是在说他们心底淳朴,是那种专注一事,没有被外界俗世所染黑的老实人。 因为不了解外界人心的漆黑,所以就从未想过会被人算计这事。biqμgètν 魏钰抿唇,问道:“你们朱家村离县城挺远的吧?” “小公子怎么知道!”朱三生很是惊讶。 魏钰没答,又问,“你们村子里的人没有常离开朱家村吧?” 爷孙俩看向魏钰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很显然,魏钰又说对了。 见状,魏钰再问,“你儿子赌输地之前,可有外人来过你们村子?或是你们村里有人出过村?” 提到爹,朱良立刻激动点头,“对!那之前我们村有人去了城里买盐,后来因为官府出了便宜的新白盐,村里很多人都去了,我爹也是!” 果然。 齐全了。 知道自己问的全中后,魏钰就对自己的猜测有八分肯定了。 他看向神色惶惶,似有察觉的老爷子,顿了下后,还是解释道:“您能了解你们村里人的不容易,那肯定也能理解其他地方百姓的苦楚。像您这样种地的本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很多人同您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都种不好地,收成都不是很好。” “您这本事世间少有,宛若稚子抱金,若有心怀不轨之人瞧见了,那必然是要想让您为其做事的,譬如……那个占了你们田地的富户。” 看着怔然的爷孙俩,魏钰微微叹气,“从前,您和您村子的人都不怎么出去,大家收成一样,若不特意询问,您这手种地的本事,那自然也是不为人知的,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那些进城买盐的村里人,还有朱良他爹,这其中不知是谁透露了朱三生的事,也许是为了炫耀,也或许只是说漏嘴,总之不管过程如何,这结果可能就是落入了那富户耳朵里。 一个没什么靠山的农人,却有着一手种地的好本事。 这要遇上一个厚道的,也许会花银子聘农人种地,但,这世上多的是仗着一点势力就肆意妄为的。 能花一点小手段就能大丰收的事,凭何要花银子年复一年的聘人呢? 第190章 野生农学家get 魏钰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不过鲁迅先生也说过了嘛——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 凡事往最坏的地方想,也不是悲观消极,纯粹就是给自己的反应时间留点余地罢了。 魏钰的猜测已经说了,而听完的朱家爷孙,却是怔愣的怔愣,愤恨的愤恨。 朱良猛地站起身,红着眼眶低吼道:“我就知道我爹不是好赌的人!他肯定是被人给骗了!阿爷,我们去报官,去报官那姓杨的狗东西!” 魏钰默默瞅了他一眼。 赌/博这事可不好说啊,被下套有可能,被骗就不一定了。 毕竟这失足嘛,男女都一样。 以为是自己害了儿子,老爷子一下老泪纵横,抬起袖子擦泪,哽咽连连,“是我啊,是我这个老头子害的啊!我的儿哟——” 瞧不得阿爷这般,朱良赶紧蹲下去劝他,“阿爷你莫哭,孙儿一定会给爹讨回公道的……” 爷孙俩抱头痛哭的时候,魏钰并没有掺和进去。 他起身离开,给两人腾了地方平复心情。 魏钰在烤摊边吃肉的时候,方生问他,“公子,可要派人去上宁郡?” “去干嘛?” 魏钰瞥他一眼,“你瞧不到人家立志要自己报仇啊?少年郎有志气,好好一孩子,别没事掺和进去,免得把人给养歪了。” 方生闭嘴了。 这他要不是看殿下以前也管闲事,他还真不乐意多此一问! 过了好一会儿后,那边的爷孙俩也是哭完走过来了。 朱良搀扶着他阿爷,两人慢腾腾走过来。 瞧见人过来的方生提醒他家殿下注意形象,“公子,人过来了。” 魏钰赶紧把手中没啃完的肉串塞到方生手里,顺便掏出巾帕擦了擦嘴,然后才端庄正经地转身。 爷孙俩已经走至跟前。 朱三生苟着腰,神情憔悴,看着魏钰很是感激,“多谢小公子告知真相,我们爷孙二人无以为报,只能给您……” 话还没说完,老爷子的腿就跪了下去,连带着一旁的阿良也是。 “欸,使不得!” 魏钰的话就是方生的指令。 方生上前,一手一个臂膀,稍微一使力,跪在半道中的爷孙二人就被拉了起来。 魏钰对两人笑道:“不过举手之劳,当不得老爷子如此一跪,况且我这也是没证据的随口一说,到底真相如何,也得细查才是。” 朱三生摇头,苦笑道:“小公子是好意,无论真相如何,好歹也让老朽心中有了个数。” 瞧着眼眶一个比一个红的二人,魏钰眨眨眼,试探问道:“那,你二人后面可还要继续去天水城找活做?” 朱三生叹气,面色愁苦,“不去又能如何?我们爷孙俩都走到这儿了,再是要回去寻公道,现下也得想法子活下去才是。” 妥了! 这么大一个野生的农学家,魏钰真的没道理白白错过的。 必须拉回去系统学习后给他打工! 资本家的孩子没有良心!!! 对,他没有良心这事因在他爹身上,绝对不是因为他本人哦。 “朱老爷子,实不相瞒,其实我家在京都,名下也有几份薄田,虽然有人打理,但这其中就是没人如您一般,能有让粮食增产的本事。” 魏钰看着老人家,面带微笑,神情和善地询问道:“您同阿良与其去天水城干苦力活,不若去在下庄子教人种地,我给您月例五两,包吃包住,种得好工钱再涨,您若觉得不好想要离去,那我也绝不阻拦,如何?” 月例五两,包吃包住,做得好还能再涨工钱?! 朱三生和阿良都愣住了。 老人家有些结巴,“一,一月五两银子?”biqμgètν 庄稼人一年到头都攒不上几个银子,这一个月就能有五两,一年下来可不得有……六十两啊! 魏钰看了眼愣愣的阿良,微笑着加重了砝码,“我那庄子上还有学堂,学生都是庄上的孩子,阿良年少,你们若去了,他正好可以去学堂同孩子们一道入学。” 爷孙二人呼吸一滞。 学,学堂?! 朱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我,我也能去学堂念书!那,可要交束脩?我,我们没钱的……” 朱三生亦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魏钰。 很显然,在自己干活这方面上,显然是阿良能去学堂念书更能让老人家挂心。 魏钰十分和善道:“自家办的学堂,为的就是让庄上的孩子都能念书识字,日后能有出息,所以凡是庄上的孩子,入学当然是不要钱的了。” 朱良震惊了。 他看着魏钰,喃喃道:“不要钱,庄上的孩子都能不要钱的念书……” 居然能自建学堂,免费供庄上的陌生孩子念书,就为了能让庄户的后代有出息?!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主家! 朱良没见过,朱三生活了五十多年,连听说都是没有听说过的。 主家不剥削底下的仆从租户就不错了,哪儿还有这种建学堂,免费供应孩子们念书的事! 又不是自家族里的孩子,这般出钱出力做善事,也就是主家心地好了。 为这样的主家做事,哪里还担心遭受主家欺凌,被人蒙骗呢…… 朱三生目光深深地看着魏钰,眼圈微红,忍不住就要再次跪下。 “多谢小公子,谢小公子给我们活路……” 这下不用方生了,魏钰自己亲自上前搀扶。 “老爷子快起,我既是请你们去庄上做事,那你们也算是客人,我出钱,你出本事,这本就是一桩公平的买卖嘛。” 朱三生被扶起,看着面前的少年感激笑道:“公子好意,我都明白,不过是一身庄稼本事,若无人赏识,也就凭白空耗着罢了。” 朱三生冲阿良招手,示意他过来。 等到阿良过来扶着他后,朱三生才对魏钰道:“从今往后,我与阿良,便都跟着公子了。” 典型的买一送一啊。 魏钰笑眯眯点头,“放心好了,跟着我,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野生农学家,t! 第191章 农村一霸 魏钰的假期还剩下七八天。 就这么点时间,带着朱三生爷孙俩肯定是玩不好了的,于是魏钰干脆带着人打道回府了。 刚到京都,魏钰就直接带着人一道去了庄上。 如今庄子的规模可比之前大多了,多了好几百亩地不说,建筑也多了不少,就连守在庄上巡逻的守卫也多了好几批,而且还都是魏钰不认识的。 至少他在门口看到一队骑着马的人,领头的还是霍廷玉时,他人都惊了的。 “霍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魏钰骑在马上,一脸匪夷所思地问对面的霍廷玉,“你不要告诉我,你被我爹派到这儿来当守卫了啊?” 不怪魏钰会这么想,实在是对方身后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庄上部曲同款! 霍廷玉下马行礼,冷淡回道:“贤王殿下安好,奉陛下命,庄上一切安危,日后将由灰卫使甲队全权接管。” 魏钰眨眨眼,懂了。 他爹这是又来给他送人了呢!甲队,这得是灰卫使最精英的一支队伍了吧,一百人呢…… 魏钰狐疑地瞅着霍廷玉,“那你来干嘛?我爹不会也把你派过来了吧?” 甲队可以有,这告状精就算了。 霍廷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臣需要当面同您回禀此事。” 魏钰:…… 他略心虚地挪开眼,“哎呀,好了好了,这事我知道了。” 才不是因为他跑外地去错过送人的原因呢。 有了霍廷玉这遭后,魏钰先没来得及找何管家安排朱家爷孙,而是先处理了甲队的事。 甲队有自己的队长,是个虎背熊腰、面相很凶的男人,名叫沙山。 见了人,了解了如今庄上的安保情况后,魏钰就让他继续负责庄上的安危问题。 等人一走,魏钰问方生,“你跟他,谁厉害些?” 对这个问题,方生的回答只是默默挺直了背,连眼神都没给自家殿下施舍一个。 “属下曾是灰卫使副指挥使。” 他是副指挥使,而沙山只是甲队队长,谁更厉害,不用他明说了吧? 这侧面回答包含了方生不加掩饰的骄傲。bigétν 魏钰深深地看他一眼,给他鼓掌,“真棒,方生呐,殿下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呢,日后也得这么自信哦,殿下我出门在外,安危就全靠你了呢!” 恍惚觉得说错话了的方生:…… 魏钰这边安排事的时候,另一边,朱家爷孙也在一脸恍惚地听何永说庄上的事。 “这庄子是贤王殿下的,咱们都是贤王殿下的人,来了庄子后,只要安分守己、老实肯干,不做背叛殿下的事,那殿下也会庇佑他的……” 富态的何永笑眯眯着,看起来异常和善,就连例行敲打新人时,也是一脸温吞的样子,让人生不出害怕之意。 朱家爷孙没想过自己遇上的少年会是贤王。 在一开始的震惊不安后,他们又在何永对贤王的各种夸赞中,想起了少年的温和仁善,于是爷孙俩又渐渐放心下来,开始去看这庄上的一切。 “那边是学堂,你叫阿良对吧,这学堂你日后也能进去,免费入学……那里是食堂,你们二人都可以免费去那儿吃饭,不会可以问食堂管事……那边是宿舍……那边是操场……山那边不要去,那里是研究院,具体做什么的,你们日后待的久了,自然会知道……” 跟着何永在庄上走着,爷孙俩可谓是目不转接! 这庄上有太多的新奇地方,许多事物爷孙俩都从未接触过,因着初来乍到,也不敢多问,何管家走到哪儿,他们就看到哪儿,很多都是一扫而过。 庄子太大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不能详细逛完的,远的地方,何管家都是遥遥一指,说了个大致规矩…… 而这样的一知半解,丝毫没打击到爷孙俩的积极性! 本来能被贤王殿下看上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了,如今被管家这么一介绍,他俩更是觉得这地方来对了。 朱三生回身,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忙碌的佃农们,忍不住心情激荡。 这些佃户,虽然瞧着神情疲惫,但那是农人在种地时都会有的疲劳神态,算不得什么。 他真正关注到的,是这些佃户在何管事经过时,半点不畏惧,反而还真心笑着打招呼的举动! 这样的态度,若非主家和善,佃户们在庄上过得好,那他们面对管事时是肯定做不出来的。 瞧见庄上佃户如此,朱三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贤王说的千好万好,到底是不若亲眼瞧见更叫他放心啊! “前边儿,就是殿下生态养殖模式的片区了……” 何永说着侧了个身,瞧见老爷子软下来的神情后,他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看吧,他就说嘛,他家殿下那般好,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愿意留下来给殿下做事嘛! 千好万好,自家殿下最好。 何永这个管事做的圆滑,认了魏钰做主子后,那是真心实意在为自家主子着想。 但凡是主子要的人,想做的事,交在他手里后,那他就都会给办妥当了喽! 当然,要是殿下别老想着建这建那,多留点地种就好了…… 刚这么想着呢,何永就听到了身后一阵痛惜叫喊。 “哎呦!你们做什么呢!” 何永被这一声吓得一哆嗦。 而这声音是朱三生喊的,至于被喊的人,则是不远处被鹅撵得到处跑的孙昭几人。 鹅啊,农村一霸。 这玩意儿天生好斗,领地意识又非常强,因着听觉非常好,反应也很迅速,加之眼睛看东西会缩小,所以觉得看到的东西都比自己小,所以鹅会主动攻击靠近自己的陌生人。ъitv 庄子上养了十几只鹅,平时都没人敢靠近,生怕被叨。 但孙昭这群纨绔不同啊。 他们可是未来的畜牧业养殖大户,哪儿能怕鹅叨,尤其是常宁这个准备养鹅的。 因着要养鹅,所以常宁就预先过来跟鹅熟悉,正巧碰见了同样来庄上的孙昭几人。 一群锦衣玉食没接触过活鹅的公子哥儿,瞧到漂亮的大鹅后兴致勃勃要摸一把,结果却低估了鹅的战斗力,最后被鹅撵得到处跑,又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秧苗,然后就被刚好撞见的朱三生痛惜制止…… 这,就是双方碰见时的事实经过。 第192章 麻了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被纨绔们害怕得到处跑的大鹅,最后让朱三生一把掐住了脖子。 “嘎,嘎嘎……” 漂亮的白色大鹅被人掐住命运的脖颈,不过依然不服,扑棱着大翅膀使劲扇着地上的沙土。ъitv 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常宁瞧着就忍不住龇牙。 “这玩意儿也太凶了吧!” 被叨了一口的左屁股有点疼,常宁强忍住没去摸,生怕被同伴看见后掉面子。 朱三生眼皮子一抬,瞅着这个刚才踩了秧苗的公子哥儿,忍了又忍后,到底没忍住。 他一指不远处那被常宁踩踏到的苗子,忍住怒气道:“方才你把那秧苗给踩倒了不少,秧苗精细,你这一踩,还不知道得死多少!” 朱三生不是没长眼睛的人,他看得出来这几个公子哥儿身份不一般,但作为一个喜欢种田、见不得有人糟践农作物的人,朱三生是真忍不住要说。 常宁回头一瞧,看见那片被踩的歪歪扭扭的秧苗,确实有些心虚。 不过他心虚的人是魏钰,毕竟这可是贤王庄子,在这儿搞破坏,被贤王知道了估计又得大出血…… 瞧见鹅被人制住,孙昭几人也从不远处跑了回来。 “诶?这鹅养的可真凶啊,怎么以前不知道,要是拿去斗鹅,铁定能赢啊……” “咳!” 有少年一过来就说斗鹅的事,常宁一听就赶紧咳嗽出声,提醒对方收敛些。 孙昭瞅了眼眼下这架势,从常宁面上看到何管事,又从何管事看到那提鹅的老老丈,不由笑了笑。 “怎么了这是?何管事,你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何管事笑眯眯摆手,“孙公子误会,小人过来,只是为了安排这俩人的。” 顺着何管事的指示,孙昭看向朱家爷孙,有些好奇问道:“他们是何人?” “是殿下带回来的人,这位是朱三生,这是他的孙子朱良,他们二人是殿下特意请来教佃户们种田的客人。” “殿下回来了!”“啥?特意请来教种田的?” 何管事的回答,引出好几个回答。 常宁关注的是魏钰来了,孙昭则是在意种田这事。 这怎么种田的事还需要教吗?佃户们又不是不会,殿下哪至于特意请人回来教,难不成是面前这二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孙昭疑惑,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爷孙二人。 老人家没受过这种注视,浑身有些不自在,连带着刚刚好不容易鼓起教训常宁的勇气也没了。 朱三生掐着鹅脖子,眼巴巴地看向何管事,希望对方能替他解围。 都是殿下揽回来的工具人,何永自然是不会让两边都感到不舒服的。 他站出来,对孙昭笑道:“孙公子,他们二人才刚来庄上,许多事都不懂,小的还得带他们去看看呢。” 孙昭回神,最后看了眼爷孙二人后,便点头道:“行,那你先去吧,我们去庄子里拜见殿下。” “是,小的先行一步了。” 等到何永带着人走后,常宁几个围了上来。 “这种地有什么特别的啊,殿下居然还特意请人来?我瞧着那爷孙俩也不像是什么能人啊。” 孙昭咂舌,白了眼说话的少年,“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要能被你瞧出来不同,那殿下还能是殿下吗!” 少年讪讪一笑,“也是,殿下能慧眼识人,那眼睛确实比我厉害多了,不然也不能发现我们这群人的潜力不是!”biqμgètν 少年说着说着就挺起了胸,神色从心虚到骄傲,前后不超过三秒。 这话要被京里其他人听见,那绝对是槽多无口,偏偏在场几个人都一脸的理所当然。 常宁搁一旁默默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木着脸很是无语。 要说这如今吧,虽然他也是加入了养牲畜大军,自愿跳进贤王那骗子的坑里,但他怀疑自己是一直到死都习惯不了孙昭等人一副为贤王入了魔的鬼样啊! 瞧着孙昭几人说着说着就要去庄子里见贤王,常宁叹气摇头,忍不住四十五角忧郁望天。 就孙昭这些人的脑子,他这么聪明的人,从前到底是怎么跟他们玩到一起去的啊! - 魏钰看庄子账本的时候,听到小安子说孙昭几人过来了。 他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今日会来庄上,放下账本就让小安子叫他们进来。 在给魏钰行完礼后,孙昭就说了自己的疑惑。 “殿下,那朱三生是何人啊?您为何特意请他来?” 一听这话,魏钰先看了孙昭及他身边的几人一眼。 瞧见几个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不假掩饰的信任姿态,魏钰忍不住挑了下眉。 哟,这些个公子哥儿还真是不把他当外人啊。 挺好的! 信任的崽更好宰。 摸着自己岿然不动的良心,魏钰坦然回道:“请对方来,那自然是因为人家有一手种地的好本事了。朱老爷子种出来的粮食,收成常年都比旁人多出不少呢。” 哇哦—— 纨绔们都很惊讶。 不过也就是惊讶了,别的想法几个人也是不敢有的。 毕竟,就算对方能增产的本事很不一般,但他都是殿下的人了,他们自己也是殿下氅下的人,大家都是一路的,齐心协力为殿下办事,帮殿下成就大业,那不比内讧挖墙脚强啊?! 孙昭为殿下又增一员大将感到欣喜,“殿下,这好啊,我们养牲畜,让百姓们吃肉,那朱老爷子种地,让百姓们有粮,这有肉有粮的,日后若被陛下知道,这都是殿下的功绩啊!” 小伙子有点激动,魏钰示意他淡定。ъitv “功绩不功绩的,本王并不在意,本王知道,大家都是为天下百姓着想。为了百姓,辛苦大家了。” 望着一脸淡然,但背后光芒堪比在世活佛的贤王,孙昭几人感动极了。 看,这就是他们为人着想的殿下啊! 世上还有谁比殿下更好的人?! 他们要为殿下肝脑涂地! “是!殿下说的对,我们一定会努力奋进的!” 木着脸的常宁:…… 麻了。 第193章 生辰宴 剩下的几天时间内,魏钰一直待在庄子里没回去。 因为一直待着,孙昭几人每天也是从京里摸过来,为着个养殖大业事时不时烦魏钰。 魏钰是真嫌弃啊。 这孩子太积极也不好! 老想着表现,什么都要问,什么都要汇报,问得太勤快真是苦了他了。 不过勤快也有勤快的好,至少魏钰就知道了纨绔中有个叫祁峰的不适合养殖,对方反而经常去看朱三生指导人种田。biqμgètν 这表现就是妥妥的兴趣啊! 不拉去搞农学可惜了。 魏钰本来就想要找些会识字、接受过教育的人去系统农学知识,而朱三生年岁太大,让老人家从头到尾识字学习什么的不合适,太耽误时间,还不如重新培养新人,然后新人再跟着朱老爷子一起实践。 本来魏钰惦记的是老爷子孙儿朱良的,但孩子是个文盲,大字不识,得从头学起,而眼下,祁峰都自己送上门来了,难道魏钰还要拒绝? 畜牧业方面的人那么多,多一个祁峰不多,少一个不少的,拉孩子转道搞农学,这可比搞畜牧业更能出人头地、名留青史好嘛! 毕竟搞农学的现在可没几个。 祁峰本人也是个性子比较安稳的,加之他对种地感兴趣,魏钰稍微一忽悠,这个贤王脑残粉二话没说就决定转行。 鹅太凶了,一口叨下去皮都得青紫一块。 与其跟其他人一道养鹅,平分功绩,祁峰觉得还是照殿下所说去种田比较好。 什么亩产千斤,穗子颗颗饱满,风吹雨打都不怕……学好了农学,百姓未来都不必发愁收成问题,他会成为“xx之父”…… 画面太美,祁峰已经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农学而生的! - 假期过去后,魏钰回了京。 他一回来,下人就递了一堆帖子过来。 那帖子,真就是堆积如山,魏钰瞧见后都怀疑是不是京都排得上号的权贵都给他递了帖子! 不过这有事没事的,一群人给他递帖干嘛? 魏钰想不明白,随手翻了几个帖子,看到的都是什么诗会、赏花宴、秋蟹宴……太多了,名头都不一样。 魏钰甚至都看到了有一个邀请他去画舫的! “什么鬼东西?” 魏钰皱眉,一看请帖人,瞧见是什么忠勤伯爵府的,立刻嫌弃地扔了帖子。 邀请一个未及冠的皇子去画舫,一看就是个不着调的,离远些比较好。 魏钰把帖子掀开,本欲躺床上去玩平板,想了想后,他还是招了留在家的护卫,问其原因。 “我离京这些日子,有发生什么事吗?” 魏钰爱玩又怕麻烦,在他休假期间,只要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他一般都是不让护卫们打扰他的。ъitv 护卫们也知道自家殿下的懒,所以这一个月内,不管帖子如何雪花般飘进来,他们也没写信去打扰殿下。 反正不管帖子内容都是啥,只有不是陛下亲邀,殿下那都是看心情不买账——哪儿都不去的。 所以,说不说,问题不大。 不过眼下殿下问了,进来的护卫便将之前陛下惩治盐事司、以及后面京都发生的连锁反应都说了遍。 魏钰听完都惊了。 感情这事不止跟他自己有关,还跟老头子又在京里整幺蛾子有关啊。 “嘶,这事儿整的。” 魏钰头疼。 他其实知道这群人给他发帖子想干嘛,无非就是想打探他的情报,也都怪他平时不怎么出去,太神秘了些,可能是人就会对神秘的事物感到好奇吧。 瞅了眼一旁的“小山”,魏钰刚要再翻翻,准备抽两个合适的去赴宴,但手伸到半道的时候他顿住了。 “哎呀!忘了我生辰快到了啊!” 魏钰算了算日子,差不多还有十来天。 十来天后,他刚好可以自己办个生辰宴,这样就不用去赴别人的宴找不自在了! 魏钰一喜,赶紧伸头叫外面的乙十三,“十三呐,你快去跟小安子说,就说十几天后我要办生辰宴——” 才回来没多久,府上事都还没整理完呢,就又说要办宴。 小安子作为从小陪同魏钰长大的人,最是心疼他家殿下。 殿下长这么大,以往生辰宴都没好好过一个,这好不容易出宫开府,日子好了有钱了,那自然是要为殿下办个最好最大的生辰宴了! 小安子雄心勃勃地去办了。 殿下一句话,下人忙断腿。 本来魏钰如今就是京都备受关注的存在,他一说要办生辰宴,没过两天,整个京都的权贵们就都知道了。 如此同贤王接触的大好机会,让权贵们俱是精神一振。 门第高的,都在矜持等着贤王发帖,门第低的,也在盘算着该如何混进贤王府,或者给贤王送个好点的生辰礼以此博取好感。 发帖的事不归魏钰管。 他对京都的各路权贵都不熟,有些连脸都不认识,顶多就是跟朝堂上的大人们熟一些,除了兄长们,邀请谁都一样。 因着贤王生辰宴的事,整个京都都弥漫了一股莫名的意味。 有点小骚动。 就连魏皇都感受到了。 养心殿里,伏在桌案上各自批奏章的父子俩,一个坐姿端庄,一个歪七扭八。bigétν 最后一字写完,魏皇提起笔,转眼瞥向旁边悠闲啃糕的魏钰,冷哼道:“你这生辰宴倒是办得大,朕看整个京都都在忙活你这事。” “咋,爹你嫉妒啊?” 魏钰“已阅”俩字正好写完,抬头瞅一眼他爹,嘴一扁,“说来说去还是您的错。” 嘿,这不孝子! 魏皇眼一瞪,抬起拿笔的手就要扔。 魏钰赶紧道:“那儿子没说错嘛,要是您每次整顿朝堂的时候把儿子隐下去,别让百官察觉到儿子的身影,那他们也不至于老是过来试探我了啊!” 毛笔还是扔了过来。 “诶,我挡~” 魏钰眼疾手快地抄起一本奏章,毛笔砸到奏章上落在地上,但到底有几滴墨滴在他衣服上。 新衣服,云锦的,才穿没两回呢。 魏钰谴责地看向魏皇,“您看您这做的,赔我新衣服。” 魏皇:…… 不孝子! 第194章 商盟 父子俩闹了一番后,魏皇面色一正。 他看着魏钰,道:“朝臣的事,你不必理会太多,若有看不过去的,直接找霍廷玉。” 哇塞,他爹这都不警告他几句的? 魏钰摸摸下巴,“您这么放心我啊?不怕我跟大臣们拉帮结派哦?” “就你?” 魏皇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轻蔑得直接拿起奏章要看。 魏钰被他这态度整的有些不会了。 “诶不是,爹您这就自负了哈,儿子咋了?儿子这么聪明的人,一千年都不见得能出第二个好吗!” 魏皇嗤笑一声,直接扔给他一句,“皇位要不要?” 魏钰噤声了。 他若无其事扭头,拿笔拿奏章,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嘶,这个青州郡守字写的不错啊……” 魏皇嫌弃地看他一眼。 就不孝子这德性,事儿塞他手上他都得扔出去,还拉帮结派,自己什么熊样自己不清楚?! 照例批了奏章就走,不过魏钰走之前又找他爹要了份生辰礼。 本来还是想要假期的,但奈何他爹嘴比他快,塞了他一个庄子,五间铺子就完事了。 半点现银都没给的。 魏钰合理怀疑这庄子铺子给过来,就是为了让他给老头子自己挣钱的! - 胶州,兹阳县。 自从在贤王那儿得到了关于商盟建立的详细计划书后,邓正德便一直在忙活这件事。 他本就是个经商奇才,在有详细的计划书比对,背后又有靠山,当地的地方官又是自己人,加之他在平南郡还有自己的合伙人班底的情况下,邓正德搭建起一个商盟来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 兹阳县到底太小,邓正德并没有将商盟建立在城内,而是在郭雅君的帮助下,在城外找了个合适的地方,重新建立起了一块小型的商业集中区。 在这块商业集中区,可以说集结了整个胶州、以及平南郡的各大小有野心的商户。 他们在这块地上,照着早就规划好的商铺样子竞标地盘,然后自行搭建,不过两月,整个集中区就初具规模。 在这个商业集中区里,所有商户都隶属于商盟,所有的东西都比市面价要低,质量还好,绝不会在质量、价格还有服务上面出问题。 百姓们进来买东西,时不时还能看见集中区在搞活动,什么“促销买一送一”,“买五两减二百文”,还有各种店铺里的会员模式……各种各样的新花样让人应接不暇。 因着是济郡头一遭,又有各商盟成员在各处宣传,所以济郡乃至周边各地方的人,很多都知道了兹阳县商盟的事。 本来先前兹阳县的白糖、玻璃还有肥皂就打出了名声,等到商盟一出后,久等的宜州世族便再也忍不住寻了过来。 这次来的不止孙谢两家,宜州四大门阀的家主那是都来了。 他们来了兹阳,在城外十公里附近就看到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景象。 毕竟兹阳城外不止有商盟,还有逐渐扩展规模的几大工厂,以及各处后来修建的道路,不断完善的绿化等。 从来没有哪个地方会在城外修建得如此之好,道路也就罢了,连路边的书草树木都是特意修整过的! 若非打着长久经营的主意,何至于连路边花草都会打理? 一一看过去的宜州世族们震惊不止。 尤其是孙夕照和谢良二人。 他们上次过来时,距今差不多得有四个月了。 那时候的兹阳县,还有些地方小城的萧条贫瘠,哪怕这里的人都干劲十足,但身上那股子寒碜还是看得出来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 短短四月,原本荒凉的城外就修建得井井有条,成了人来人往,自发而聚的……大型村落? 谈村落不太合适,毕竟这个村落里的人都是来往各处的百姓,各个都有余钱,而且没有哪个村落能比这儿还繁荣的。biqμgètν 至少孙夕照没听说过第二个。 工厂设了围墙,沿途还有护卫在巡逻,常人进不去,世族们即便是想看也看不到,想要买工厂里的东西,也只能去商盟相应的店铺商谈买卖。 宜州世族们在商盟内逛了很久。 都不是看东西,毕竟好东西他们见得多了,商盟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大多都入不了世族们的眼,他们看的,是商盟内的那些销售方式! 现代销售的各种花活,之前迷的是进来的各路卖家,现在迷的就是宜州的世族们了。 再是聪明的人,对于从没有接触过的层出不穷的套路,那也是防不胜防、沉迷其中的! 至少田家的继承人,就在一家店铺买东西抽奖集邮的套路中出不去了。 也不是看中了那个一等奖,田家继承人纯粹就是沉迷集邮! 满二两抽一次奖,田家继承人为了集齐一等奖的那套十二花色,活生生在人家店铺里买了三百六十八两! 店铺的管事都笑开了花。 十二花色的卡,牌子虽然是檀木做的,上面的花也雕刻得很精湛,但一套下来价值最多也不过五十两。 花了三百六十八两买了一堆没什么用的小东西,只为了极其这一套木牌,当真是骗人钱的一把好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瞧清这背后套路的世族们连连感慨,不过一个抽奖就能如此吸金,也不知道其他店铺的那些手段又能赚多少钱啊? 若是他们也能照着学上几分,那他们岂不是也能大赚特赚?! 谢良和孙夕照在背后苦笑不已。 这商盟,虽是挂在贤王名下,但背后的靠山可是朝廷。 他们若想要薅朝廷羊毛,不脱两层皮都算是好的! 还是老实谈合作吧。 因着商盟太过成功,将世族们打击的信心都没了。 于是,在后面与邓正德谈到合作去大梁时,世族们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好。 不过虽然如此,但该谈的还是要谈。 秉着可持续发展原则,邓正德也没有太为难他们,双方各自确定好合作条约后,前去大梁的事便就这么给定了下来。 至于要不要加入商盟,世族们觉得还是从大梁回来后再说。 第195章 自由与责任 为了商盟,邓正德在兹阳县勤勤恳恳干了好几个月。 一直到商盟顺利建起,与宜州世族成功达成合作后,邓正德这才准备带着成果亲自去京都见一趟贤王。 也算是“荣归故里”吧,做出了成就,到底是要拿出去给靠山看看的。 头一回去京都,邓正德带了很多东西。 工厂、商盟的账本,还有赚到的银票那是肯定要带的,至于其他的,那大多都是商盟各商户自愿“上供”的宝贝了。biqμgètν 这种“上供”的事,因着不是供主本人,邓正德也不好推诿,只能暂时把东西都收下,最后让贤王自己来处理。 花了十天时间,队伍从兹阳县到京都。 还没来得及在京都好好看看呢,邓正德就听到了不少人在路边谈论什么生辰宴的事。 “人可多了啊,今儿早上不少马车从我这前面过去呢。” “哎呦,果然是王爷啊,面子就是不一样,我瞅着比上次盛国公府的宴会还要大呢。” “你这说的不是废话!一个是贤王,一个是国公,能比?” 贤王? 路过的邓正德愣住了。 他忍不住停下,转身去问那两个说话的人,“两位仁兄,小弟初来乍到,刚刚不小心听到两位谈话,还望海涵,敢问今日可是贤王生辰?” 二人没有介意,很是热心的回应他的话。 “是啊,你今日赶巧了,今日恰好就是贤王办生辰宴呢,京里好多贵人都去赴宴了。” “贤王仁善,今日办生辰,还特意交代下人在府门分糖,那可是糖啊,多金贵,当时好多人都在抢呢,不过现在去可能是没了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邓正德很快就弄明白了今日发生的事。 他不曾想到竟会这般的巧合,一来京都就能撞上贤王生辰,不过这也算是天意吧。 着重感谢了二人一番,待到分别后,邓正德便决定先把带来的人安顿好,然后立刻带着带来的东西上门拜访祝贺。 - 魏钰又后悔了。 他待在前院里,看着前来为他祝贺生辰的宾客,真是脸都要笑僵了。 偏偏他五哥还在边上拿着个扇子摇啊摇,有事没事笑话他两句。 五皇子:“九弟啊,看那边,盛国公,家有一如花似玉的孙女,同你年岁正好,你十六,人家十四,定个亲,过两年正好成婚……” 这是他五哥第七次同他说哪家女孩儿的情况了。 魏钰笑容不变,也没接话茬,只让他五哥走远点。 “您要没事,就去替弟弟招待一下大哥他们,成吗!” 这话是咬着牙说的,魏钰本来就为个生辰宴太繁琐而心累,偏偏隔壁还有个催婚的乐子人,真是烦死人了! “不能。” 五皇子乐呵呵摇着扇子,看好戏似地看他,“小九啊,你也别怪五哥多嘴,真的,咱们这几个兄弟里,也就你跟八弟没有定亲了。” 五皇子说着,环顾了圈周围看似在各忙各,实则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的宾客们,脸上的笑意深了深。 “这没定亲的皇子啊,那都是香饽饽,是个人都想咬一口。你若不早做打算,小心日后父皇亲自为你定个你不喜欢的姑娘。” 哎——biqμgètν 烦! 魏钰对催婚这事很心累。 他其实也知道,古人成婚早,有些像他这么大的甚至都有了孩子,而他作为一个皇子,想要做一个快乐光棍也不是不行,只是那样太难,会有很多的舆论压力,但其实只要抗住了他爹那一遭,旁的人如何,其实也并不那么重要。 为什么不想成婚生子? 非是魏钰矫情,只是这种事,从来都不在他的人生计划里。 他可以待在京都,为大魏昌盛而奋起拼搏,却也想走遍天下任何一角,去一观巍巍大山中的空濛雨景,去亲看大漠戈壁的天赐穹幕,去目睹茫茫无际的海域奇景…… 一个人的心大了,总是不安于室的。 他可以顺其自然地心有牵挂,但却不想被莫须有的枷锁束缚自身。 即便真要成婚,那也得是双方都心甘情愿。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成为谁的丈夫,也没有做好准备成为谁的父亲。 不是魏钰矫情,这只是他生而为人该有的自由与责任。 也许,还有他骨子里那点不起眼的小浪漫? “五哥啊。” 不想跟五皇子继续讨论谁谁家的小姑娘,魏钰收了笑脸,转头去看他五哥,郑重其事道:“弟弟还小,成婚这事太早,您若觉得您跟五嫂之间太过平淡了,那弟弟可以同五嫂说一声的。” 五皇子脸僵住了。 他脸色一秒正经,对魏钰认真道:“九弟误会了,你五嫂这最近这段日子忙得很,你若没事还是别去打扰了,知道吗?” 魏钰眼神变得十分微妙起来,“……五哥,你不行。” 五皇子:?? 男人不能说不行! 谈到自家老婆这个话题,五皇子也不看魏钰好戏了,他只祈求这小子能别真去他王妃面前胡说八道。 “小九啊,你还年轻,不知道什么叫家和万事兴,也不理解什么叫神仙打架下人遭殃,所以为了你五哥府上的所有人着想,该怎么做你懂了吧?” 魏钰:…… “啧啧啧。” 魏钰看着他五哥,默默摇头,“五哥,你是真不行啊。” 说的这么好听,不也还是怕老婆? 嘶,所以他五哥这是想让他也体验下成婚后的鸡飞狗跳?! 五皇子被魏钰气走了。 他一走,魏钰耳朵就清净多了。 神清气爽地招呼前来的宾客,魏钰冷不丁就听到下人过来汇报,说是有个叫邓正德的人携厚礼正在门外等着。 魏钰惊住了。bigétν 这不是他落在兹阳县的经商人才嘛!怎么一下子跑京都来了! 惊喜来得太快,魏钰赶紧让下人把邓正德迎进来。 前面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贤王,这下突然喜形于色,很显然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瞧见这一幕的宾客都很好奇,忍不住便同魏钰一道,一齐眼巴巴瞧着门口的方向。 于是,等到邓正德一进来,就被一群人的注视给惊住了。 第196章 商盟敛财 魏钰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能在这时看到邓正德,他简直是惊喜坏了。 邓正德啊,经商人才啊,他的商盟啊,全是钱!!ъitv 反正是在自家府邸,又是自个儿的生辰宴,魏钰一个王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直接上去一把拍上对方的肩,拉住他要行礼的手臂。 “邓兄,真是好久未见啊,瞧瞧你这脸,都累瘦了!快快快,赶紧跟我进去好好补一补……” 他的态度太真切,又是在这样权贵云集的场合下,邓正德即便再是冷静,此刻也不由多了几分感怀。 左臂被殿下拉着往前,这番不见外的举动,让邓正德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他道:“多谢殿下挂怀,草民并不累。” “哪儿就不累了?瞧你这话说的,我这儿可不兴报喜不报忧,你等会儿可得给我好好说说这几个月的事……” 穿过一群人热切的视线,魏钰一路领着邓正德进了偏殿。 偏殿没有人,坐下后,魏钰便紧紧盯着他看,“你怎么从兹阳过来了,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怕殿下误会,邓正德赶紧解释,“非也,草民这趟过来,本欲是为了给殿下回禀情况,刚巧听到京中人说您今日生辰,这才冒然登门祝贺的。” 知道没事,魏钰松了口气,转而他便又问起了兹阳县的事。 本就是为汇报而来的,邓正德将这几个月兹阳县的安排,以及账本都给魏钰说了看了。 在得知兹阳县的事一切顺利,工厂、商盟都按计划进行后,看完账本的魏钰手都在抖。 无他,看到钱激动的。 妈耶,这才几个月? 商业奇才经手过的项目果然就是暴富的开始! 这账本总收入居然已经过百万两了!! 而且这些钱,还不算入库的那些金银器物、翡翠玉石,古画典籍什么的,要知道这些东西换算成现银,那妥妥的就是大笔财富啊!! 魏钰抬头,紧紧握着账本,着看邓正德的目光十分深情。 “邓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魏钰感动地望着邓正德,一脸真挚,“当初平南郡一观商会,未见其人,我便知你肯定就是我要找的商业中的不世奇才!看看如今,不到半年,你就给朝廷打下了一个多么好的商业江山啊!”biqμgètν “你是让济郡百姓过得更好的功臣,是让大魏变得有钱从而强盛国力的大功臣!本王一定会奏请父皇,给你封赏的!” 邓正德赶紧起身,“多谢殿下,草民才疏学浅,若非殿下英明,草民亦不可能有今日,殿下大恩,草民铭记于心。” 封赏不要是傻子,喂到嘴里的肉没几个人会吐出去。 邓正德忙活这么久,可不就是为了今日? 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那该表明立场的还是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忠心的。 虽然邓正德不知道日后殿下能不能荣登大位,但,士为知己者死,殿下待他这般真诚信任,有如此主上,又何须转投他人门下,做一个不忠不义之人? 反正他邓家早已身系贤王,为了殿下大计,他邓正德甘愿做任何事! 魏钰搓着手里的账本,真的是老怀欣慰了。 有这经商奇才在,他之前在百官面前吹下的牛皮算是圆满了,重铸军备的事也能再次提上日程了…… 魏钰摸了摸下巴,这回有钱了,齐大人应该不会再追着嚷嚷国库没钱了吧? 好好一个生辰宴,因着邓正德的突然到来,魏钰后面一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那笑可跟之前的客套不同,是个人都能看出这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来的宾客都十分好奇邓正德是何人,毕竟大伙儿都知道贤王是在见了那人后才有的这番改变。 可惜无人认识邓正德,就算是想结识对方探听消息,也因为在宴会上看不到人而只能继续疑惑着。 毕竟,邓正德因为赶路辛苦,在见过魏钰之后,便直接就在客房歇息下了。 吹起了一池子波澜,当事者若无其事,却惹得旁人心如猫爪般煎熬。 也就只有在兹阳见过邓正德的二皇子和八皇子知晓邓正德了。 二人在听魏钰一说后,便都大致清楚了魏钰为何这般喜不自胜。 二皇子轻笑,“九弟这般欢欣,看来那邓正德过来,是给九弟带了不小的惊喜啊。” 大皇子侧目,“邓正德是何人?” 人高马大的大皇子,坐在椅子上真就是好大一只,他之前一直沉默坐着,也就是二皇子开口的时候,他才会出声插几句话。biqμgètν “是弟弟当初安排在胶州赚银子的人,兄长们可还记得之前父皇说重铸军备的事?” 魏钰眨巴眨巴眼,那表情,既无辜又贼兮兮的,“弟弟之前在朝臣面前夸下海口,说要给国库开源挣钱,好让我大魏将士都能用上最好的军备,哥哥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事,那邓正德就是这趟过来,就是给弟弟送账本的。” 大皇子挑眉,目光如炬,“那看来,你在胶州是赚了不少银子?” “是啊,百万两呢。” 百万两! 众皇子一惊。 魏钰很是坦然地一耸肩,摊手无辜道:“不过这钱投入军备里,也就是九牛一毛罢了,我大魏将士六十多万呢。” 这么一说,瞬间回忆起当初齐惕守在朝堂算军备账的大皇子等人冷静了。 确实,羽林军三万,就得耗费七十四万两,百万两扔进去也就是溅个水花罢了…… 但是! 九弟这赚钱的本事很夸张啊! 大皇子目光深深地看向魏钰,“这百万两,可是从九弟之前说的商盟中赚钱的?” 商盟的事在朝堂上提过,魏钰写好的计划书也给魏皇看了,不过魏皇在看完后并没有在朝上提起。 老头子不提,魏钰当然是不会自找麻烦的。 哪怕齐惕守经常因着商盟的事堵他,魏钰也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 所以如今整个京都,知道商盟具体事宜的,除了魏钰,也就是魏皇了。 面对所有有企图的哥哥,魏钰都是一个态度—— “差不多吧,反正商盟是父皇接手的,钱都充国库了呢。” 技巧没别的,锅甩给他爹就是了! 第197章 (没标题,懒) 听到魏钰又说上交给父皇后,大皇子等人不知为何,都有种见怪不怪的感觉。 五皇子眼神一转,在几个兄弟的脸上都看了圈后,一颗看热闹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他轻笑,对魏钰道:“九弟啊,你如今在背后,同父皇的关系很是亲热呢。” 达咩。 又要坑他! 魏钰微笑否认,“哪儿有,都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一视同仁的好吗!弟弟也没别的优点了,唯一值得夸赞的,大概就是比较听话了,对,弟弟是个爹宝男!” 众皇子:……? 爹宝男是个什么鬼东西! 对魏钰插科打诨的话,早先经历过几次的大皇子已经有了点抵抗力,他忽略魏钰的话,径自皱眉问他。 “老九,你老实说,商盟是不是你在前去胶州前,就已经跟父皇商量好了的?” 魏钰微愣,反应过来后立刻震惊脸看他大哥,“哇塞,大哥你太厉害了!居然一下就猜……啊不是,怎么会呢,商盟才不是父皇早就决定好了的事……” 真真假假,越描越黑的话让大皇子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就连二皇子,听说后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也就只有角落里的八皇子了,独他一人满眼震惊地看着胡说八道且正在深情演绎说错话而懊恼的魏钰! 话说八道的人还在乱描黑。 “哎呀,不是,怎么说呢,其实商盟真不是父皇定的,是弟弟提的,真的,一点都不关父皇的事……” 八皇子深深地望着他九弟。 要他当初不是一直跟在这小子身旁,亲眼看着他写完了关于商盟的计划书,还有那些他跟邓正德一起畅聊商盟之事的日子,他还真就信了魏钰的邪! 就魏钰这睁着眼说瞎话的不要脸技巧,至少都是炉火纯青的地步!bigétν 估计给他十年八年也学不会这手段。 “好了九弟,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的,放心。” 二皇子说着,给魏钰倒了杯茶,将茶杯推过去示意他歇歇。 魏钰给了他二哥一个羞涩的微笑,“谢二哥。” 有台阶就下,魏钰端起茶杯小口啜茶。 二皇子看了他一眼,眼神平和中透露出一丝了然。 因为大皇子刚才的猜测,算是解了他这些时日来对魏钰“突发神威”的疑惑。 都在同一片宫闱下长大,九弟从前什么表现,背后有几斤几两,二皇子就算没有特意打探也是清楚的。 一个人就算再怎么遮掩,藏拙,又哪会儿一下子毫无征兆地表现出来呢?ъitv 所以果然都是父皇在背后给魏钰出谋划策啊。 想到之前魏皇被雷劈后的事,二皇子神色不由阴郁下来。 都是先前做的事让父皇忌惮他们这些年长的了,不然父皇又哪会儿扶植老八老九他们……还是徐徐图之吧。 魏钰从杯盖后抬眼,悄咪咪瞅着他大哥二哥的脸色,见到他们若有所思的神情后,不由又转眼看向其他人。 三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压注意力从头到尾都不在这些事上。 四哥正笑眯眯看着他,瞅见他看过来,还冲他挑了下眉。 五哥摇着扇子观摩兄长们表情。 六哥一如既往只知道吃。 七哥在低头喝茶。 八哥……哦,八哥在瞪他。 魏钰直起身,放下杯子微笑拍手,“哎呀,今日我生辰,就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不如谈点开心的事呗?嗯?” 五皇子看过来,好奇问道:“什么开心的事。” 魏钰搓搓手,“当然是,譬如生辰礼什么的了!” 哥哥们:…… - 邓正德的到来,到底是在京都内掀起了一波浪潮。 因为商盟的事。 魏钰在生辰宴过后的第二日,便领着邓正德,带着账本进宫去见了他爹。 魏皇在看完账本后,就大力表扬了一番邓正德。 那措辞夸的,比魏钰还要夸张! 只能说有文化的人一旦感性起来,那真是肉麻二字都不能概括的。 尤其是做皇帝的人,想要感怀一两个臣下,手段那是层出不穷,魏钰在一旁瞧着都是直呼学到了。 可见厚脸皮这种东西,那都是一脉相传的。 魏皇对于能给他赚钱的邓正德,态度是真真的温和热切。 个人志向、诗词歌赋这些聊了也就算,当着魏钰的面,他们还旁若无人地扯起了家长里短,聊到最后,邓正德那是感动得眼含泪花,直言陛下乃圣明君主,他要为了大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魏钰总觉得这场面有点熟悉。 待到邓正德退下后,魏钰忍不住趴到了魏皇桌案前,眼巴巴问他爹,“父皇,您刚是在给人洗脑呢?” 这词儿。 魏皇根据魏钰脑子里想的理解了。 他斜一眼魏钰,淡淡道:“做主子的,要学会任人唯贤,还得学着让底下人忠于自己。” 哈? 他爹一下这般正经,倒是让魏钰一下子愣住了。 魏皇看着他,“过了昨日生辰,你也是十七岁的人,再过三年也是到了及冠的时候,届时你再是想要偷懒,日复一日的,手下人多也会越来越多。你是做主子的,别因着懒就弄出奴大欺主的事。” “什么十七,那是虚岁,我才十六呢……” 魏钰嘟囔着,忍不住一耸鼻子,突然笑道:“哎呀爹,您这突然正经真是老吓人了,儿子一个王爷谁敢欺负我啊,您可是我爹诶。” 这不孝子! 正经不过三秒,魏皇眼一瞪,抄起一旁奏本就砸过去,“老子在跟你说为人处世的道理,您搁朕这儿嬉皮笑脸!要哪天朕驾崩了,看你能依靠谁去!” 魏钰接过奏本,严肃脸问他爹,“您刚是不是说脏话了?” 魏皇:…… 他恼羞成怒地又抄了本砸过去。 这不孝子怎么老是抓不住重点! 魏钰被他爹赶出宫后,同邓正德一道往府上走。 路上,魏钰还没来得及问邓正德赏赐的事,对方就先一步暗示了自己的立场。 邓正德:“殿下对草民有知遇之恩,只要草民还在一日,便一人都是殿下的人,还请殿下放心,草民都懂的!” 魏钰:……? 他懂? 他懂什么?! biqμgètν 第198章 齐大人也是个犟种 在见过邓正德之后,魏皇就在次日的朝堂上公布了商盟的事。 无论百官何种反应,总之商盟已在兹阳建好,加之魏皇当场宣布的,商盟三月挣了百万两银子的事,可以说除了少数人说话不好听外,大多数人都是震惊欣喜的。 尤其是齐惕守。 这位看守国库的铁公鸡,在听到了百万两后,那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魏钰就是在他火热的注视下被盯醒的。 好在对于这种骚扰视线,魏钰一般都是装作看不见的。 只要老头子不坑他,没有让他出面一定要做某某事,那魏钰就坚决不给自己揽事。ъitv 而对于站在前排经常看见贤王偷摸睡觉的大臣们来说,在见到贤王若无其事的样子时,他们其实心里都有数。 商盟的事无论是不是陛下的主意,这中间肯定都少不了贤王的手笔。 经商本就赚钱,偏商盟还是一大群商户聚集在一起。 商盟短短三月就赚了百万两,俨然可以预料到它后面会成为怎样一个敛财巨物! 百官们光是这么一想,就是呼吸一滞。 垂涎吗? 那当然是有垂涎的。 但能站在朝上的人都是聪明人,没有谁不长眼的直接向陛下请旨,要派哪个官员入驻商盟。 毕竟,在之前贤王提了一嘴商盟事后,陛下后面就一直闭口不谈此事,而除了贤王,中间也没经过别的官员之手。 只观眼下陛下的态度,陛下摆明了就是“朕现在通知你们大魏有商盟这个事了,但商盟只是朕的,尔等休想插手”。 可以说这么大块肥肉,陛下即便是要派人,也只会派自己的心腹前去管理。 这就像是海关税收、盐铁茶经营一样,经手就是巨大的财富,若不派心腹管理,那么钱财几时被人给贪污了,上位者都还不知道呢。 因着商盟的事,朝堂上争论了很久。 为商盟的模式,为商户的管理,为该派谁去管理商盟…… 而也正是因为商盟,魏钰下朝后又成为了百官围着的香饽饽。 尤其是齐惕守,这回他眼疾手快地占据了最好位置,魏钰一出来,他就堵了上去,任凭魏钰使出尿遁、装病等计策也无用。 齐惕守就是死死跟着他! 魏钰是真的无奈了。 “我说齐大人,这商盟的事都是父皇的主意,真的,计划书都在父皇那儿呢,我就是一个执行者,您别不信啊!” 一次是坑,两次也是坑,反正坑都坑了,魏钰也不在乎多坑几次他爹。 齐惕守看了他一眼,满脸不信,“臣可不是其他人,殿下休想骗臣。” 这话魏钰刚才也对其他大臣说过。 不过那些大臣都跟魏钰不熟,他们不曾见过魏钰从前在养心殿拿着图纸侃侃而谈的场景,即便心里清楚贤王非草包无能之人,但还是不相信商盟一事全为魏钰一人所为。 所以在魏钰将锅都甩给他爹后,大臣们大多便都信了。 也就只有齐惕守这个犟种,咋说都不听! 魏钰拿犟种是真没辙。 他无奈叹口气,然后很干脆地一摊手,相当光棍地问齐惕守,“齐大人有证据吗?” 齐惕守被问得一愣。 这还要证据?! 魏钰拿你不懂事的眼神看他,“齐大人,你这身为户部尚书,怎么能信口开河呢?这在朝为官,做事讲究的是一个证据啊,要拿证据做事!懂吗?” 他不懂。 齐惕守面无表情看着魏钰说着说着就抬脚要走的身子,默默又跟了上去。 魏钰叹气,斜眼瞅他,“齐大人,我其实很能理解你作为一个户部尚书想为国库攒钱的心理,但本王还是个孩子!你看我这弱小的身躯,像是能干出商盟这玩意儿的人吗?” “像。”齐惕守二话没说就点了头。 魏钰被他噎住了。 “呵。”魏钰都气笑了,他不理解,“齐大人,你怎么就一定认准了是我呢?其他大人可是都觉得我没这本事的。” 齐惕守淡定揣手回答,“殿下只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罢了,臣可还没当初您给裴大人的那些图纸,裴大人说了,那都是您亲自所写。” 说着,齐惕守又瞟了魏钰一眼,凉凉道:“陛下苦国库没钱久矣,若商盟之事,当真是陛下所想,那不用等殿下站出来,商盟就早已建立了。” 魏钰:…… 哎,果然跟聪明人打交道既欢喜又苦恼。 魏钰抠抠手,没有正面承认商盟的事,只是问齐惕守,“齐大人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齐惕守立刻正色转身,“臣想问殿下的,是那位从胶州过来的人,不知殿下可否为臣引见?” “哦——” 魏钰立刻恍然,感情人家根本没打算问他商盟的事,而是想要直捣黄龙去见参与商盟的当事人啊! “嗐,齐大人你不早说!” 魏钰一把拉住齐惕守就往宫门走,“不过一点小事,何须齐大人这般谨慎了,走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人。” 态度转变太快,齐惕守都还有些小惊讶,“多谢殿下。” “谢啥,不过小事!” 反正只要不是麻烦他,那齐惕守找谁都行啊! 两个人直奔贤王府准备去找邓正德,而此刻的当事人,却已经在面对着四皇子了。 初来京都,面对京都的繁荣,邓正德最近都在城内闲逛长见识发现商机。 有商业头脑的人看什么都赚钱,而面对着京都来随处可见的眼镜,还有各种玻璃用品的时候,邓正德更是眼睛都不会转了。 玻璃用品都还好,眼镜这玩意儿他可是头一回瞧啊! 邓正德就是在眼镜店观摩的时候,遇到了换下朝服后来巡店的四皇子。 “这眼镜在世上独一无二,可惜只在京都,若是能开一家在商盟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卖去……” 敏锐地听到商盟二字,路过的四皇子停下了。 他直直望向邓正德,即便不认识对方,但眼下这情况,四皇子立刻便意识到这人是谁。 那个从兹阳县过来给九弟汇报的商盟中人! 想到商盟的敛财能力,四皇子呼吸粗重起来。 他听着邓正德关于眼镜店在商盟的一些安排,越听,眼睛就越亮,最后更是忍不住直接走了过去。bigétν 什么商盟不商盟的,这人是他的知音啊! 第199章 开化民智 没在府上见到邓正德,问了下人后才知道对方出去了。 那这真是不巧了。 缘分的事,魏钰只能对齐大人说抱歉了。 这人不在府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齐惕守再是心急也没辙,只能暂时回去,等待明日再来。 而邓正德这一出去,一直到申末才回来。 回来后他就直奔魏钰去了,给魏钰汇报他今日撞见四皇子,还同四皇子一起去了对方府上畅聊各种赚钱的法子。 “啥?你今日见到四哥了!” 魏钰惊讶极了,他还真没想到这俩人居然会如此巧的碰上面了。 这俩人什么情况? 那都是典型的赚钱一把手啊!! 邓正德面上带着舒缓的笑,很显然是他今日同四皇子的相处十分惬意愉快。 他道:“是极,殿下,我今日同四皇子一聚之后才发现,原来玻璃根本就是您造出来的啊!还有那些玻璃样式、眼镜什么的,殿下你这当真是有聪慧啊。” 邓正德意味深长地瞅着魏钰,眼神既欣慰又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殿下,您有这本事,当初在兹阳县,为何不同我说一声呢!若是早说,说不定这几个月商盟还能赚更多的钱啊!” 魏钰沉默了。 他无视邓正德的控诉,转移话题问道:“你同我四哥很有话聊?没有相处不愉快?” 邓正德一顿,“殿下,可是与恭王不睦?” 刚才还是四殿下,这会儿就变成了恭王。 “怎么会,我这般随和的人,哪儿会与自家兄长关系不好。” 魏钰赶紧摆手解释道:“你今日与我四哥相处过,想来也知道我四哥此人是个经商奇才,同你一样,你们二人若能齐心协力在经商一道上做事,让国库变得充盈,有了钱,朝廷做的事也就愈多,那大魏百姓就能为此过得更好了。”biqμgètν 俩摇钱树聚一堆,只要不是气场不和,那产生的化学反应绝不是1+1=2那么简单。 老头子想要钱,他自己也想要。 不论是他四哥那边,还是商盟那边,只要有钱赚,他自己也是占了几分利可以分钱的好嘛! 魏钰这人也没别的爱好了,也就是赚钱发财过好日子享受,要是可以,他还想拥有一艘属于他自己的大轮船,亲自出海去别的地方瞅瞅呢…… 听完魏钰的理由后,邓正德看向他的眼神更敬重了。 果然殿下就是殿下啊。 不论做什么,殿下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百姓着想! 为了百姓,殿下连对四皇子的忌惮都能放在后面,世上当真是找不出第二个比九殿下还珍爱世人的主子了。 邓正德抱拳,正色道:“是,草民明白了,请殿下放心,为了大魏百姓,草民一定会同恭王殿下好好相处的!” 魏钰上前几步拍拍他的肩,“你有如此觉悟,我很欣慰,你也放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选择了你,那也是相信你的。对了,明日你陪我去个地方,那里有不少好东西等着你带回商盟去呢。” 邓正德感动之余很是好奇,“殿下,明日去哪儿?” “去京郊。” - 说着去京郊,实际就是去庄子上。 在魏钰带着邓正德去庄子上后,他给邓正德看了看学堂里的情况。 “你们看,这些都是三角形,它们都有三个角,有三条边……” 一间教室后,魏钰带着邓正德在一窗外边站着。 教室内坐满了学生,左边男孩,右边女孩,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光滑的小木板、炭笔还有用来擦洗的枯草堆。 学生们都在聚精会神听着上首的老师讲课,没有一个人不认真。 而老师,正是被魏钰用高等数学忽悠来的张青生。 在他旁边,还有给张青生做小助理的柳辰易。 教室里的人都在认真做各自的事,没人注意到教室外的情况。 邓正德已经站在外面听很久了,从初时的惊诧,到蹙眉思索,再到默然沉迷,他忍不住问魏钰。 “殿下,他们这是在学什么吗?算学吗?” “是也不是,与其称之它为算学,我更喜欢叫它数学。” 魏钰笑了下,“在座的学子,都是这庄子上的孩子,教书的先生曾是白马书院的山长,名为张青生,是一位数学大家,我特意将其请来为教孩子们数学。” 邓正德沉默地望着教室里的情况,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殿下仁善。” 他心中激荡沉重,明明有太多的话想对殿下说,但临到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殿下一个人在庄子上建了这么大的学堂,又请来山长教庶民孩子念书,这种费钱费力的事,连亲人族老说不得都做不到,但偏偏殿下却如实做了。bigétν 说殿下心怀不轨,意图甚大,但邓正德又觉得不该如此。 只能说对于一个平民孩子而言,想要念书识字实在太过艰难。 即便出资人目的不明,但君子论迹不论心,这样大的好处便宜,前面享受了,后面付出点什么也算是回报了。 魏钰带邓正德过来,可不单单是给他看的,他是要让对方在兹阳县那边也建立一座学堂的! 单庄子上的学堂如何能够? 教育普及是项任重而道远的任务,庄子只是个开始,他培养出庄上这些孩子,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学成之后能散播到大魏各处,去用学到的知识再去教其他各地的孩子,最后完成教育知识的平稳更迭。 魏钰要的不是文人遍天下,他需要的是文理双开花啊! 他对邓正德道:“这些孩子,未来都是大魏知识的传播者,我让他们在此学习新的知识,无论是流传至今的明文典籍,还是不受人重视的算学,亦或者新的物理、化学、生物,我都要让他们从学习中,如实地了解到这个真实的世界,然后,去告诉世人真相。” 邓正德震惊地看向他,“殿下!您这样,皇上那边……” 魏钰偏头看他,“你觉得我要造反?” 邓正德忙不迭摇头,“不是,我……” “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担忧我。” 魏钰仰头看天,肆意一笑,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皇庭不可能一直屹立不倒的。” “想要一直做一个统御万民的帝王,束缚是下下策,开化民智,百花齐放,共同发展,依法治国,方才是一个朝廷应该为百姓做的,真正的明君才不是胆小怕事的弱者呢。” “我如此想,我父皇亦然。” 第200章 研究院产品 邓正德明白魏钰的意思了。 殿下是个不拘泥眼前得失的人,殿下看重的从来都是整个天下的未来! 邓正德怔怔的望着笑容肆意明朗的少年郎,心口滚烫,像是有汩汩热流划过。 他觉得鼻子有点酸,像是尝了口青桔一样,明明不想哭,但眼眶总有点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邓正德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心肠冷硬的人。 他在这世道摸爬滚打了许久,看多了人性,知晓人心易变,也见多了官场黑暗,清楚这世道公道二字难寻,君子少之又少。 他明明不该是个如此感性的人,也明明没有多少仁善慈悲的心…… 但! 在他瞧见殿下这样的人时,却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止不止想要大叹一声:原来在这天下间,还是有如殿下这般心系黎民、清风朗月的少年君子!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邓正德定定地看着魏钰,郑重其事地朝他行了一礼,“大魏有殿下在,实乃幸事,草民不才,原为殿下大计肝脑涂地!” 说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魏钰顿住,有点头疼地看着邓正德的背影,“快起来吧,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见外呢!” 魏钰发现,最近身边人好像都有点毛病,脑补太过! 他说个啥其他人都是一副“我懂你放心会拼命”的态度,魏钰真的是受不了了! 他们到底懂个毛球啊?! 他自己都不懂呢! 面前的是钱篓子,有钱在手的人搞的事情也多,魏钰担忧邓正德会脑补什么他要上位的事,于是在邓正德起身后,又不由地冲他暗示了一番。 “我父皇身强力壮,我几位兄长亦是才智卓绝,身为幺子幼弟,我平生也没多大的志向,惟愿大魏昌盛,百姓安稳,我这也就放心了。” 魏钰微笑着看邓正德,两眼期盼。 他爹身体健康,退位的事还没影儿,他兄长们也是能人,他一个弟弟想上位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脑补上位什么的呐都是错的知道吗!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所以邓兄你懂了吧? 邓正德确实懂了。 殿下果然是孝顺仁善之人啊,为了天下苍生,居然甘愿蛰伏隐忍! 他果然是没有看错人,很好,为了殿下,为了大魏,为了天下百姓,他一定要好好替殿下做事! 邓正德沉重点头,目光坚定,“殿下放心,草民心中有数。” 有数啊? 有数就好,看来都明白了。 魏钰放心了,他继续跟邓正德说正事。 “如今兹阳县有商盟有你,官府那边还有郭雅君在,你们届时在兹阳县附近修建几处小学、初中学堂,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只要是大魏子民,都可以入学堂念书,小学初中,均是三年一届,束脩免费……这钱我会回禀父皇,由朝廷来出,走商盟路子。” 关于学堂的事,现在这个场合魏钰说的不是很详细,只是大致提了一提,还得找时间跟邓正德详聊。 邓正德将魏钰说的都记在了心里,“殿下放心,草民记下了。” “行,你先暂时记下,回头我再找时间同你详聊,哦对,学堂的事你还可以去找何永管事聊聊,学堂的事他有经验。” 教室里还在上课,魏钰也不打扰他们了,领着邓正德就往另一处方向走。 “说来你应该还没忘记之前的福生大师吧?”魏钰问。 一提福生,邓正德立刻恍然,“记得,肥皂就是福生大师造出来的……难道,福生大师又造出了新的东西,殿下是要带草民去看那些?” 魏钰颔首,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猜对了一半,因为除了福生大师,大师的弟子们造出了不少东西。” 邓正德激动一锤手,“这可实在太好了!福生大师造出来的肥皂很好,不止平民百姓经常会买,大户人家那边更是卖不过来,想来大师他们造出来的定是一些好物!” 这个魏钰不可否认,不过。 “能不能大卖赚更多的钱,这就得靠你的本事了。” 邓正德认真点头,“殿下放心,草民定肝脑涂地,不负殿下和朝廷所托!” 魏钰十分欣慰,“邓兄,我看好你。” 作为一个合格的资本家老板,用人方面得严格遵守专业人干专业事这一准则。 研发有福生他们,运输多的是人,销售有邓正德以及四哥,至于他这个小废物,嗯……再加上他爹好吧,他和他爹就老实坐着收钱就行了。 魏钰领邓正德去了研究院。 研究院在财力支持下,已经很快建立起来。 福生师徒等人也包袱款款地住了进去。 是的,就是住,明明有宿舍,但偏偏师徒二十几人就是不住宿舍,吃喝拉撒都在研究院里! 魏钰真是再没见过比他们还勤奋老实的打工人了。 只要给他们一点材料,即便不给饭不给工钱都成! 因为他们为了试验经常废寝忘食,忙起来压根就顾不上吃饭,甚至因为不出门,连钱都不需要花! 魏钰真的是感动死了好吗! 这样的人要是多来几个那该多好啊…… 不过也就是想想了。 魏钰还做不出干活不给钱这种事。 他的良心啊,真是红艳艳的呢。 福生他们都在各自忙活试验,没空得紧,索性魏钰也不在乎虚礼,他进来后就直接带着邓正德去了产品房,里面装的全是福生等人的成果。 而一进去,望着那些摆在货架上的新奇玩意儿,邓正德就疯狂了。 “这是什么?精油?易挥发,菊花味香水……好香啊,这东西绝对会受到世族贵女的追捧!” “洗发水,揉搓气泡……搓澡球?好软!这是什么布料做的!” “咦?这是……肥料!” 第201章 肥料 望远镜 农业增产方面,涉及到的因素很多,其中一个最为人知晓的,那就是施肥了。 古今人民都知道施肥的重要性,即便邓正德不通农事,但他也知道肥料有多重要。 他震惊地看向魏钰,“殿下,这肥料可是草民想象的那般,是能撒在田地代替粪药的东西?” “对。” 话说肥料这个东西,魏钰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这是元秋子和玄灵子二人捣鼓出的简易肥料,还没有做到细分出氮肥、磷肥这些,甚至连“临床试验”也没有。 魏钰坦然道:“这些肥料,暂时是不会拿出去给百姓使用的,我需要先在田地里试验一番,看肥料对哪些作物效果好,效果不好,然后再对肥料进行改良,直到确定肥料的实用性后才能由朝廷出面,以书面形式说明用法发给百姓。” 这话说的有道理。 邓正德冷静了些,赞同点头,“殿下所言极是,农桑无小事,肥料的效用还不确定,若是贸贸然就将肥料发给百姓,万一出了问题,田地颗粒无收,那不止百姓会面临极其艰难的处境,恐怕就连殿下您,名声也会一泻千里。” 魏钰对名声没多大所谓,他只是不希望一件原本大好的事,因为中间出现某些变故,最后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好心可不能办坏事。 魏钰示意邓正德再去看看别的,“你去看看其他的东西吧,觉得好的,就用纸笔登记一下,后面再去找何管事,他会找研究人员的。” 邓正德欣喜地去搜刮东西了。 - 从庄上回来后,魏钰又在家门口遇上了堵门的齐惕守。 魏钰算是服了他了。 真的,犟种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他直接推了邓正德出去。 “这位是户部尚书齐惕守齐大人,邓兄,齐大人找你很久了,就想同你聊聊商盟的事,好找寻给大魏国库填充银子的法子。” 魏钰拍拍邓正德的肩,“好邓兄,去吧,齐大人是忠君爱国、一心为大魏百姓着想之人,莫怕。” 听到贤王那个这般夸赞的齐惕守,老脸一下就红了。 哎呦,贤王说话怎的这般,这般……羞煞人也! 已经在逐渐远离大皇子一党的齐大人搓搓手,很是垂涎地看着邓正德,“这位便是邓公子吧,老夫乃户部尚书,商盟一事,老夫有很多事想问邓公子,不知公子可有时间,愿与老夫移步他处商谈之?” 户部尚书,当真是好大的官。 若是在以前,别说是面对户部尚书了,就算是面对郡丞下的一小吏,邓正德也是要严阵以待的,可惜今时今日的他远非昔日蝼蚁,他可是见过王爷、见过皇上的人! 户部尚书算什么? 殿下既然同意了户部尚书的请求,那对方肯定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了。 邓正德明白,二话没说就同意了齐惕守的请求。 两人与魏钰告辞之后,便边聊边走远了。 望着两个人的背影,魏钰默默摇头。 摇钱树跟钱袋子,还不知道撞一起会发生什么化学反应。 不过算了,就让两个人闹去吧,只要有钱赚就行了。 - 肥料的事,魏皇在知道后,第一个就是将造出肥料的元秋子和玄灵子要到了户部去。ъitv 为什么不是户部的人直接去庄上学习,因为庄上的小秘密太多,尤其是福生正在研究的火药、火炮等物,那是必须要严格把控的存在。 作为一个控制欲强的封建帝王,在清楚其杀伤力后,那是绝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制作方法的。 身为庄子的主人,魏钰压根不清楚他的研究院周围守了多少魏皇派去的人。 不过他就算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的。 毕竟魏钰不在乎。 农桑的事,魏钰是个门外汉,但户部农业部的却不是。 一国精英皆在朝廷,这话可能有点不尽属实,但至少准确性是在百分之八十左右。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要么是不慕名利、隐姓埋名的,要么就是身处大世家之中不需要出仕的,最后一部分,就是根本不清楚自己潜力有待挖掘的璞玉。 该如何处理肥料,不需要魏钰多嘴,农业部的人很清楚该如何做。 试验田这种事,不止现代,古代也是有的。biqμgètν 所以在户部奔波试验田的时候,魏钰也安排了朱三生去实验肥料。 也不是不信任户部,但做个二手准备,准是没错的。 在户部忙碌肥料的时候,工部那边,关于望远镜的改造,也是一版接一版的再精进。 终于,在改造出跟贤王图纸上的望远镜差不多模样的时候,工部匠人们兴奋了。 那种改造成功的喜悦成就感,让他们第一时间就拿着东西汇报了裴大人。 而裴知,他没有先去见陛下,而是拿着东西去找魏钰了。 这是未免贤王又说出“累死三军”的话。 这段时日,裴知真是受够了日夜兼备全在赶工改进的经历了。 对于这不知多少版的望远镜,魏钰在见过后是满意了的。 因为这回的望远镜ps版,它是真的被改进得很不错了啊,能看清四百米距离呢! 搁现在这个科技水平,望远镜到这个距离也是差不多了。 贤王都点头了,那裴知也是彻底放心了。 挺好,这回他要是再拿望远镜去朝堂上汇报,九贤王估计是不会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次日,裴知就在朝堂上向魏皇展示了新版望远镜。 能看清四百米远的距离,这样的神兵利器,让朝堂上使用过望远镜的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杜兴为首的武将们,更是兴奋得直打摆子。 大臣们同魏皇一道站在太和门前,一个个轮流拿着望远镜去看午门、乃至宫墙外,每到一个,都在惊呼望远镜的神奇。 轮到杜兴时,太尉大人那是激动得一蹦三尺高。 “陛下,这个好啊,这个好啊!有了这个,将士们站在瞭望台,老远就能清楚地看到敌情,行军路上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也能更安全了!” “陛下,臣要这个!边境将士们必须得有!” 第202章 奏章格式 但凡是于军中将士有利的东西,太尉大人那都是会不遗余力地往军队中扒拉。 这操作不止魏皇熟悉,百官们也是见怪不怪了。 魏皇淡定表示,“杜卿莫急,望远镜此物,朕自然是会让军中将士们都有的。” 杜兴满意了,不过裴知却沉默了。 【这莽夫一开口,那工部岂不是又要脱一层皮去?!哎,这几个月工部真是忙啊,老夫还想着今日后睡个好觉呢。】 魏皇心虚默然。 貌似,自从不孝子出头后,工部的活儿好像确是越来越重了。 想到魏钰,魏皇在周围看了圈。 几个儿子都在,除了魏钰。 都不用问,魏皇就知道那不孝子在哪儿。 肯定是窝在位子上睡觉还没起来! 魏钰被臣子们的惊呼声吵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从桌案上抬头,瞅着堵在大门口叽叽喳喳的人群,伸着耳朵听了几秒后,懂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啥,世人围观新奇看热闹的时刻。 没他什么事儿,行了,还是继续睡吧。 魏钰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又睡到了下朝。 跟平时一样,魏钰睡醒后就要先去趟值房转一圈,跟他上司打个照面,然后再去养心殿,偷摸着帮他爹分担一批废话连篇的奏章,批完之后才能回府咸鱼躺。 去值房没什么好说的,到点应卯,身为王爷,也没人敢跟魏钰穿小鞋,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被他爹揪小辫子就好。 魏钰去值房转了圈,就熟门熟路摸去了养心殿。 殿外,苏高盛热络地上前迎他,照旧问了魏钰是否继续上丹玉乳糕和云雾茶。bigétν 魏钰同意了,想了想后又让他上盘瓜子。 养心殿嗑瓜子,历代前后估计也就魏钰一个人敢这么干了。 不过苏高盛却没有丝毫为难之色,反而还笑着应下了。 毕竟如今整个养心殿的宫人还有谁不知道,陛下信重贤王,荣宠之过,从前连看重的大殿下、二殿下也比不上! 贤王敢私底唤陛下爹,在陛下面前嬉笑玩闹,偶有不合规矩之处,陛下也不曾怪罪,甚至连只有储君才能批奏章的规矩,陛下也为贤王破例了。 如此信重宠爱,说陛下属意的储君人选不是贤王,反正养心殿的宫人都不信! 不过这种事大家心里有数就好,谁都不敢传出去。 毕竟宫里嘴巴不严的,尤其是皇帝跟前伺候的,那是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魏钰进殿后先给他爹请安,等到他爹叫起后,他就百无聊赖的走向了他的小桌子。biqμgètν “哎,每天都是这么的奏章,我这不用看都知道他们写的都是什么词儿。” 魏钰一坐下,望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奏章就直摇头,他看向他爹,忍不住道:“爹,您看了这多年官员的废话,就不觉得累吗?要不我们改一下奏章的书写格式呗?” 早就累瘫了的魏皇顿住了。 他看向魏钰,“你有什么好主意?” 感受到他爹平静下的蠢蠢欲动,魏钰立刻就给他爹展示了一下什么叫现代公务员的工作汇报。 他在平板上找了范例,拿笔在纸上将格式写了下来。 “爹你看,后世国家的官员被称之为公务员,他们向上汇报情况也就是写奏章,不过他们汇报内容有清晰的格式要求,因为好分辨,不宜错漏,您看这格式……” 所谓的标题+称谓+正文(开头+主体+结尾)+落款+时间……魏钰给魏皇在阐述完格式后,就随手拿了一本奏安章,以此做比。 “您看这个,若要用新格式,这本的标题就是‘问陛下安’,其他的的大差不差,唯一要改的就是这个正文……这位湖州郡守太啰嗦了,拍了您一堆没用的马屁,此乃无用之语,皆可删除,核心内容也就是‘臣见天色甚好,欲问陛下身体安康否’,两句话即可。” 魏钰给他爹细细举例完后,最后期盼地看着他爹,“您觉得如何?这新的书写格式是不是要省事多了?” 魏皇细想了一番。 新的书写格式确实不错,排除那些冗杂多余的长篇大论,看完确实会省下他不少时间,真要让臣子换了新的书写格式,想来也没什么阻碍,就是…… “官员写起文章来一向爱引经据典,你觉得那些话无用,可臣子们却觉得不是,到时候即便格式改了,但你说的那些正文,估计跟现在他们写的无甚区别。”魏皇摇头道。 “这好办啊!” 魏钰觉得这事十分简单,“想要让官员说话简洁明了,给正文内容设置字数要求不就行了。” 设置字数要求? 魏皇愣住了。 魏钰道:“不同的奏章,正文设置不同的字数限制。除开奏事章,其他的奏章内容,基本无甚大事,字数就可限制在一百以内;奏事章因为回禀事情不同,详尽也不一致,那么字数就可扩大些,限制在八百字以内,如同科考一般……” 这么一说之后,魏皇差不多也是明白了。 他眼睛一亮,忍不住拍案叫好,“这法子不错!限制在百字以来,甚好,这下绝对能让那些喜欢写废话的官员好好头疼一番了!” 魏皇真是高兴坏了。 该! 他这么多年来每天勤勤恳恳批奏章,一天不知道看了多少无用的谄媚进言,用不孝子的话来讲,就是写的全是些没营养的垃圾话! 他们垃圾话写得多,他耗在桌案上的时间就越长,长年累月的,这肩胛骨真是酸疼得厉害。 要是搁从前,他作为皇帝,想到从前的历代祖宗都是这么过来的,累就累吧,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魏钰这小子出来后,他每每瞧见不孝子的悠闲惬意样子后,那真真是气得牙痒痒啊!ъitv 身为老子的他都没这么享受过,偏偏这小子居然能比他还快活! 这能忍? 他还是皇帝呢! 魏皇也不管这政令发下去后,底下会有多少习惯了长篇累牍的官员,最后为了缩减奏章字数而愁眉苦脸,反正他就这么次日在朝堂上宣布了。 官员痛不痛苦关他什么事? 从前怎么没人替他想想批奏章的苦! 缩减了字数那也是为他们着想好吗! 反正苦谁也不能苦自己。 第203章 湖州水患 奏章格式一变之后,官员们有悲有喜。 悲的是那些常年见不到圣上,自诩情感充沛,只有文字能表达他们对陛下崇敬之情的地方官员。 本来他们就因为见不到皇上,无法当面联络感情,只能靠文字溜须拍马,如今限制了字数,当真是一大痛苦源泉。 而喜的,自然是那些本就办事干脆利落,不喜长篇累牍但却不得不随波逐流的实干官员。 改了形式,再写奏章,有的人在桌前抓耳挠腮,改词缩句,有的人挥笔洒墨,一气呵成。 格式统一了,真就是看的人都觉着清爽! 尤其是对魏钰而言。 自从他帮他爹批奏章开始,老头子的懒惰那是与日俱增!塞给他的奏章那是一天比一天多! 最后要不是奏事章魏钰仗着规矩死活不批,估计他能一个人把老头子的活全干了。 不过如今老头子的报应算是来了。 因为格式规定这玩意儿,落在奏事章上……那是压根就轻松不到哪里去啊!!! 还是那么多的字数呢~ 从之前的一个时辰多,到如今的半个时辰不到,魏钰喜得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 批完最后一个奏章,魏钰紧抿唇,忍住幸灾乐祸地笑意,悄咪咪瞅一眼隔壁他爹,搁下笔准备起身。 “咳,爹啊,儿子,走了啊?” 估计是这几日他的活儿变轻松了,每次要走的时候老头子情绪都不太对,为了不招他爹的眼,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魏钰走时都老正经了。 没听到他爹的声音,魏钰以为是又默认了,刚准备走呢,结果李成突然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本奏章。 “陛下,湖州那边灾情加急!” 灾情?! 魏钰站住了。 魏皇也是从桌案后抬起头,眉头紧蹙,“呈上来。” 李成连忙将奏章递过去。 魏皇接过后立刻打开。 魏钰看不到奏章上内容,不清楚湖州那边是出现了什么灾情,只能通过他爹越皱越紧的眉头知晓:状况可能不太好。 两分钟后,魏皇下了令,“去,让三公和六部尚书立刻进宫,朕要与之商议湖州水患的事!” “湖州水患?”魏钰惊呼。 湖州是个地势平坦、河道之多的地方,魏钰曾看过地志,知道每在夏秋两季,湖州那边就会多发水灾来着。 不过眼下深秋都快过了吧! 这还来水灾? 魏皇看他一眼,皱着眉将手中的奏章给他,“你也看看吧。” 嗯? 这活儿要搁之前魏钰肯定是不看的,怕他爹叫他干活,但现在情况紧急,魏钰想知道湖州的具体情况,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正事还是不能马虎的。 他拿起奏章。 “自九月中旬以后,连日倾盆大雨,各处山水暴注,汾、润、文等河同时暴涨,以致冲决堤堰淹没田庐。另据……忻山郡、岱川郡、千城郡,三郡属等二十余县陆续禀报,或因河流漫淹,或被山水冲刷,一县之中被淹村庄自数村至百余村,坍塌房屋自数十间至数百间,压毙人口自数口至数十口,均各轻重不等……” 这不看正文也就罢,一看,魏钰也跟他爹一样紧皱起了眉。 “这受灾情况也太严重了!” 一想到这已经转凉的气候,还有受灾面积广阔的水患,思及百姓,魏钰有些担忧地看向魏皇,“父皇,这湖州水患来势汹汹,虽说湖州刺史上表已派人去安抚百姓,但被波及的百姓何其之多,未免地方官员阳奉阴违,儿臣看您还是要尽快派人去湖州坐镇为好。” 奏章上说水灾是九月中旬开始,而如今都已经到十一月末了,中间可是差了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鬼知道受灾的地方现在到底是什么人间惨剧。 古代处理灾情可不如现代那般迅速,毕竟信息不发达,光是一个灾情从地方到中/央,心系百姓的官员能在一个月内完成,但大多数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在一到两个月之内才能办好。 而很多时候,官员们大多都是隐瞒灾情不报的,因为怕上头怪罪,自己官职难保。 当然,按照大魏现在的规定,一旦出现隐瞒灾情不报的情况,经发现,一州刺史会罚俸一年;如果延误上报时间超过三个月,地方官就会被革职。 眼下湖州刺史的情况,还谈不上延误。 而对于如何应对灾情,中/央一般都是两个步骤,勘灾和赈灾。 勘灾就是中/央派巡抚坐镇上门核查灾情,目的是摸清情况,为以后发放救灾物资和减免赋税提供依据。 赈灾措施则不尽相同,最常见的就是减免受灾地区的徭役、赋税,此乃免税;还有朝廷赐钱,也就是直接补助灾民银两、钱粮了。 所以,派巡抚前去湖州坐镇勘灾是一定的,魏皇如今皱眉沉思的,便是该派何人去的这个问题。 不过,在听到魏钰的话后,魏皇默默抬头看向了他,眼神意味不明。 魏钰本来是挺担心湖州灾情的,但在看到他爹的眼神变化后,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顺便真心提醒他爹。 “爹,儿子在京都诸事繁忙,每日都得上朝帮您记录事情呢,再说您平时那般辛苦,有儿子替您分忧,您得轻松多少啊?再说了,庄子那边也是离不开儿子的,您清楚的。” 他善良真诚友爱孝顺忠贞……优点一大堆看不得百姓受苦是没错,但这不代表他愿意亲自去灾区受苦啊?! 魏皇当做没听到魏钰心里的咆哮,只是眼神深深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就用眼神谴责他。 魏钰:…… 他愿意捐钱捐物资的,真的。 把他自己捐出去这事,大可不必。 他就是个废物,去了后,除了浪费粮食外加累赘没别的用处了。 魏钰跟他爹对峙的时候,丞相等人也是迅速进了宫。 都是朝廷骨干,应对灾情可比魏钰娴熟多了。 他们率先便看了奏章了解情况,在看完后,一群人就开始就着灾情一事迅速讨论起来。 魏钰只能站一旁默默听。 第204章 赈灾人选 魏皇和丞相等人商议了没多久,毕竟灾情紧急,容不得长篇大论,一群人聚在一起,讨论最多的就是派何人去。 而在这中间,又数丞相公孙泰和太尉杜兴两人争得最激烈。 公孙泰:“事关百姓,臣认为,应当派遣有经验的人前去为妥,之前二殿下于济郡剿匪有功,懂的如何安抚百姓,加之殿下身份尊贵,派二殿下前去赈灾,百姓心中可大定。” 杜兴:“陛下,臣认为派二殿下去不妥,湖州水灾严重,必是乱象丛生,与其派二殿下去,臣认为不若让大殿下去更好。” 公孙泰:“大殿下性情刚直,赈灾需怀柔,派大殿下可能不妥。” 杜兴:“二殿下武艺不如大殿下。” 公孙泰:“二殿下更好。” 杜兴:“大殿下。” 一旁众人:“……” 他们两人争得太激烈,让其他人都没地方插嘴。 最后魏皇嫌烦了,直接叫他们闭嘴。 “好了,你们二人别争了。” 魏皇看向其他人,“除了大殿下和二殿下,你们可还有别的人要举荐?”biqμgètν 这就是不满意公孙泰和杜兴说的了。 其他人沉默不言,都在思索该举荐谁去为好。 毕竟,举荐赈灾人选这事不好干。 救灾贵在得人,赈灾官员如果奏报踏勘不实、安抚治理不力,甚至贪污救济钱粮、中饱私囊,不仅会加重灾情,更会引起社会不满,而这时候举荐的人就一定会倒霉了。 当然,赈灾真出现状况的那都是少数,大多赈灾官员还算中规中矩,贪污虽有,但一定不会加重灾情,顶多就是在小范围内出现点差错。 赈灾官员去灾区,唯一要担忧的就是自身安危。 不仅是天灾上的,还有来自周围人身上的各种压力。 公孙泰之所以举荐二皇子去,盼的也不过是让二皇子于这次救灾中,在湖州树立威信名望,在陛下面前多露脸捞功劳了。 而杜兴,他纯粹就是觉得体格子强壮的大皇子更合适这事。 裴知默默站在一旁,并不是很想参与这种讨论。 虽说治理水患这种事归他工部,但一瞧丞相和太尉争执的那样子,裴知都不太想掺和。biqμgètν 反正不管如何,最后都是陛下拿主意,他哪怕没举荐,想必陛下心里都有数。 除了担忧灾区百姓安危,裴知脑子里想的更多的,其实是重铸军备的事。 毕竟因为商盟,国库现在有钱了,所以之前就在商议的军备重铸一事也提上了日程,在忙活完望远镜后,工部如今都在忙军备的事呢。 裴知:【累啊,这工部的活儿,怎么感觉越来越多了……这军备估计得忙活个好几年,想找人分担……话说水部司那边的船,也不知道造的如何了……所以该派谁去湖州呢?】 魏皇:你还挺忙。 工部裴知如此,户部的齐惕守却要苦大仇深的多。 【天爷,这冬季都要来了,怎的湖州还能出水患!刺史和三郡郡守都是吃干饭的吗!连连暴雨都不知道早早预备着?哎呦我的钱哦——】 即便他面无表情着,魏皇也能透过他的面皮看穿他暴风哭泣的小心脏。 嗯……齐卿辛苦了。 眼瞅着没人举荐,魏皇又问了一声,“怎的?你们都没合适的人选了吗?” 站边边上的魏钰眼皮一抬,刚要垂眸,就看见肤色微黑、神情严肃的刑部尚书站了出来。 “陛下,臣举荐九殿下。” 魏钰:??? 魏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孙义康的话一出,一群人都不由看向了一旁的魏钰。 众目睽睽下,魏钰连忙摆手,“不不不,孙大人抬爱本王了,本王就是一手无缚之力的弱小少年郎,文比不过二哥,武比不上大哥,孙大人的举荐,本王实在不配!” 妈个鸡这刑部尚书是孙昭爹吧? 啊? 是孙昭爹吧! 这孙爹怎的还突然搞背刺啊!! 信不信他把他儿子也带到湖州吃窝窝头去!!! 见魏钰如此谦虚,孙义康面不改色地义正言词道:“九殿下谦虚了,当初济郡匪患一事,二殿下也曾说过,若非九殿下从旁协助,匪患解决不了那般迅速。” “虽然九殿下文不成武不就……” 魏钰心情复杂。 “但就殿下连匪徒都不惧,还能反过来将匪患解决,那也是有勇有谋了……” 魏钰皱眉沉思。 “另外,九殿下当初能寻到能人在济郡建立起商盟,为国库开源挣钱,让济郡百姓日子生活渐好,说明殿下知人善用……” 魏钰默默颔首。 “总而言之,陛下,臣认为,九殿下方是赈灾更好的人选。” 一句话,沉浸在中肯彩虹屁里的魏钰瞬间清醒了。 他也上前,一本正经的进言大喊道:“父皇,儿臣认为儿臣不是!” 就算这孙子爹说破天,魏钰也是不会去的! 公孙泰也赶紧道:“九殿下年岁还小,臣认为,派九殿下去恐怕不妥,还是……” “大殿下去。”杜兴打断了他的话,“臣觉得大殿下可以,丞相若是觉得大殿下不行,非觉得二殿下更合适,那干脆两位殿下都去好了!” 嗯? 杜兴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魏钰眼睛倏地一亮。 嘿,这主意别说还挺有道理。 魏皇思索了下,然后就皱起了眉。 老大老二一起去不行! 他俩关系不睦,如今在京都,遇上了都能斗几下,这要一起派到灾区去,那届时还不得斗得跟乌眼青一样? 他俩斗生斗死,搁灾区百姓于何地? 这不儿戏吗! 魏皇否决了这个主意,为了避免几个人再争执,魏皇直接宣布了结果。 “去湖州赈灾的事,就往贤王同靖王一起去吧。” 三哥! 本欲捂胸要倒的魏钰一听到靖王同去,立刻就想到了他的三哥。 他觉得心口更疼了。 【哎呦爹,您干嘛啊!咋的让三哥也去了,三哥那是个钻研型理科人才,待试验室才是最合适的,你叫三哥还不如让八哥陪我去!】 魏皇:? 钻研性理科人才?ъitv 什么东西?? 第205章 前往湖州 赈灾人选已定,大臣们也只能听候命令。 等到公孙泰等人一走,魏皇立刻问魏钰,“你说你三哥是什么?” 迎着他爹不善的目光,魏钰眨眼,“啊,三哥啊,儿子意思是说,三哥这人他不适合出门!真的,三哥就跟在研究院的福生大师一样,就是适合学物理化学的理科天才!”ъitv 魏皇盯着他,“你几时知道的?” 魏钰略有心虚,“嗯……大概,貌似,第一天上朝的时候?” 又是一支毛笔被扔了过来。 魏钰下意识蹲下,躲过了飞过来的袭击物。 “你这不孝子!这么大的事不早说!” 迎着他爹的咆哮,魏钰撇嘴,委屈巴巴,“说了又能怎么样,那是三哥,大魏靖王,难不成您还能让您儿子去专心学理化?不上朝了啊?” 魏皇哽住了。 他盯着魏钰看了会儿,神色收敛了几分,“咳,这事暂且算了,朕先不跟你计较,等你从湖州那边回来了,朕再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魏钰:…… 就不能放过他吗! 水灾的事刻不容缓,魏钰没有同魏皇多聊,确定好明日就要出发后,他就立刻出宫去收拾行李了。 一回府,魏钰就叫了小安子过来。 “湖州出现水患,父皇派我去坐镇赈灾,明日就得走,你赶紧去帮我收拾下行李,记得,吃的带多点。” 一听水患,小安子立刻担忧坏了。 “殿下,陛下怎么派您去赈灾啊!那水患多危险啊,您过去吃不好睡不好的,万一染了病可怎么是好啊……” “打住。” 魏钰伸手示意他闭嘴,“事已成定局,你家殿下我是去赈灾,不是去送死,放宽心好吗?” 小安子扁嘴,“那奴婢也去。” “不准去。” 魏钰直接就否决了他这请求。 开玩笑,这次去湖州赈灾又不是去胶州那回,就小安子这体格子,到了那儿还不得脱一层皮? 别看魏钰总说自己废,但他好歹也是从小跟着武师傅习过武的,就是偶尔会偷个懒。 当然,他那三脚猫的手段,同方生他们还是没得比的。 听到殿下不让他跟去,小安子真是委屈极了,也担忧极了,对皇上能下这样的命令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水患那般可怕,他家殿下又这么柔弱,陛下到底是怎么忍心派殿下去的?! 打发眼神古里古怪的小安子下去收东西,魏钰去了趟书房清点东西。 都是他这些日子整理好写出来的书,什么数学、农学的,全是他以往画给别人没有兑现的大饼……bigétν 虽然还有不少没写完,但这不妨碍魏钰先把这部分先送出去。 毕竟他这趟赈灾,还不知道要在湖州花多少时间,保守估计都得是半年。 半年啊。 魏钰很是惆怅的望天。 这半年要不是派他去赈灾该多好?至少他偷懒玩耍的时候都不会感到心虚…… 可恶! - 湖州水患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有人在担忧湖州的受灾百姓,但更多人关注的点反而在这次派去的赈灾人选上。 ——靖王和贤王。 靖王就不说了,三殿下入朝为官多年,除了为人冷肃,沉默寡言,不爱与人打交道外,百官们都还是挺熟悉靖王的。 但贤王就不同了。 贤王才入朝多久啊?怎么又是贤王啊!陛下是不是太宠信贤王了?! 前头济郡的事仿佛还在眼前,贤王立下的功绩依旧让群臣在私下讨论着,结果这还没过去多久呢,人就又得派到湖州去赈灾…… 百官们内里真是五味杂陈。 别管贤王多大,同其他几位皇子有何差距,就冲陛下信任贤王这劲儿,这九贤王真是想不立功掌权都难呐! 百官如此,几位皇子的心情那就更复杂了。 大皇子、二皇子不用说,知道自己都是被父皇否决的人选后,失落不甘是肯定有的,但事已至此,他们更多的还是在想法子重新获取父皇的信任。 弟弟们再能出头,最终做决定的还是父皇,也是擒贼先擒王了。 四皇子如今忙着跟邓正德商量研究院新品该如何赚钱,真没时间搅合这些,知道这事后只抽空派人送了一盒盘缠给魏钰。 保重的话太虚,有钱人从不搞虚头! 而五、六、七皇子就更简单了,不是看热闹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三个人都是象征性地给魏钰和三皇子说了几句保重的话。 唯有八皇子。 赶在魏钰临行前狠狠批了他一顿……不是慰问,是真情实意地批评。 因着魏钰出门不带他:) 走之前还挨了顿批,魏钰真是老委屈了。 咋的上次他八哥不是还流露出不愿意跟他去青州受苦的意思吗?怎么这回换了湖州就不一样了? 搁这儿玩傲娇呢? 腹诽归腹诽,真上了路,魏钰还是挺怀念他八哥的。 因为若是换了他八哥,他俩路上绝对能在一个马车上打打牌,喝喝茶,扯扯皮的,可关键跟他一道的是三哥啊! 他三哥就没玩乐的筋!!! 赈灾赶路的队伍里,魏钰和三皇子同坐一个马车。 魏钰在左,三皇子在右。 一个面无表情睁着眼,一个拿着本书旁若无人。 马车里的气氛真是诡异极了。 两天了。 从京都出发已经两天,而这种两人同坐一室,互不打扰的诡异气氛已经两天了。 魏钰坐在软垫上,光是瞧着他三哥那样子,就觉得头晕。 是真头晕的那种。 晕马车。 别说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一直看书了,魏钰之前跟他八哥在马车上打牌稍微久点都头晕想吐。 他三哥这样的,真是老厉害了。 默默吸了口气,魏钰侧坐身,稍微掀开窗帘透了透气。 没出发之前,魏钰还一直以为路上他三哥会找他问些理科知识来着,结果事实就是他想多了。 别说问了,他三哥也就开始跟他打了声招呼,后面上了马车,别说坐一处了,就连休息吃饭他三哥都甚少搭理他的! 小眼神瞥了眼旁边的人,魏钰默默摇头。 轻松是轻松,但这也太闷了点。 他三哥别是个老古板吧?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第206章 沿路灾民 与其说三皇子是个老古板,倒不如说他就是单纯的不爱说废话。 这点认知,在队伍进入湖州,并在路上遇到一群灾民的时候,魏钰才深刻意识到。 湖州有十三郡,之前湖州刺史上禀的奏章上,写的是三郡遭遇水患没错,然而那写信的时间,距离魏钰到达湖州,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变化可不要太大。 至少那些暴涨冲垮的河道,可不会在没有治理的情况下就无端变好。 本来只有湖州东南部相邻的三郡发生水灾,然而因为地方官员处理的不及时,有些地方河流改道,河水还波及到了他处,譬如地势更低的东海郡。 而如果不出差错,进入湖州后,赈灾队伍迈入的第一个灾区郡地,应该是忻山郡。 可惜,因为东南方下游水患严重,被河水冲垮家园而无家可归的百姓,为了生存,只能选择北上找到合适的地方修停。 还没到地方的赈灾队伍,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与北上的灾民碰了个正面。 上百人的灾民沿官道而走,衣不蔽体,步履蹒跚,大多数人都是面瘦肌黄,神情憔悴。 在迎面撞上赈灾队伍时,队伍这边还来不及叫停,反应快的灾民在看到队伍旗帜时,便明白这大概就是朝廷派来赈灾的,连忙就冲上前跪在了马前,苦苦哀求前面的官兵给口饭吃。 “求求大人了,求您给口饭吃吧!小的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求求你们了……” 尊严对于百姓而言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人活不下去的时候,心狠的都能分食/人/肉,无论活人死人,只要能填饱肚子都行。 眼下灾民这么多,要不是赈灾队伍的官兵身上都有佩刀,估计这群灾民就不是跪着求,而是直接上来抢了!bigétν 骑马坐在最前头的方生,在灾民们都要涌上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拔刀呵斥起来。 “巡抚大人前来赈灾,尔等退下!” 这趟赈灾过来,除了魏钰和三皇子各自带的护卫外,魏皇还派了两千精兵以及两名御医跟随。 赈灾主官是三皇子,副官是魏钰。 因为方生本人曾经在灰卫使里的级别,所以整支队伍的领头人便由方生担任。 而方生一拔刀,身后其他的官兵们也纷纷拔刀戒备起来。 灾民们可不管这些,一听到是巡抚过来赈灾的,涌上来的人反而更多了。 无论方生等人如何呵斥,他们都是死死围在周围不肯退下。 毕竟家都被水冲没了,钱粮皆无,官府不发粮,他们饿都要饿死了,哪儿还管官兵的刀利不利啊! “官爷,求求你们给点儿吃的吧!” “求官爷给点吃的吧……” “阿爷我好饿啊……” 一群瘦得皮包骨的灾民,无论男女老少,皆是狼狈不堪,每个人都渴望地看着马上的官兵。 方生在瞧见一妇人怀中抱着的小孩时,也是不由抿紧了唇。 那孩子太瘦了。 脸色青黑,唇色发白,都不知是死是活。 旁边一人骑马凑过来,眉头紧蹙,“方大人,这些灾民如此之多,恐有意外发生,属下先过去回禀殿下。” 这是三皇子的贴身侍卫,名侍墨。 方生颔首,客气道:“有劳。” 环顾了圈灾民的情况,方生没有自作主张,他的目光与其说是关注灾民,不如说更多的是专注着前方。 毕竟,乙十三那家伙,可是一直都带人在前面打探情况的啊。 这么多灾民出现,怎么他就没派人回禀一下的? 所以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生默默沉思着。 队伍后边,马车一停,魏钰就知道了。 不过他以为是队伍停下休息,所以就太没在意,而是继续刷他的平板剧,直到侍墨过来汇报情况。 “回禀主子,九殿下,前面官道出现上百灾民,他们拦了队伍索要吃食,方大人赶不走他们,可要强行驱逐?” 一听灾民,马车内的两人都停下了自己的活儿。biqμgètν 魏钰回神,三皇子抬头,两个人视线在半空中对上,然后齐刷刷扭头。 魏钰掀开车帘,“上百灾民?有问从哪儿来的吗?” 侍墨摇头,“什么都还没问,二位殿下可要前去看看?” 看肯定是要去看看的,不过魏钰还是回头看了眼他三哥,“三哥,我们去看看?” 三皇子眉头微蹙,合书放在小桌上,未言,只是撩着衣摆瞥了他一眼。 这动作。 哦,魏钰懂了。 他立刻跳下马车,给他三哥腾出来的位置。 二位殿下一出来,周围的护卫戒备更森严了,经过哪儿,哪儿骑马的官兵就跳下来。 魏钰看到了前面的灾民们。 说同情那肯定是同情的,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但在听到灾民们要吃的时,魏钰又略感为难。 因为他们身上没多少吃的。 虽然队伍两千多人,但两千多人都是轻装上阵,带的粮食基本都是够队伍赶路的吃嚼。 关于灾区的救济粮,那都得魏钰勘灾完毕之后,才能从周边各处的粮仓调粮应急,以及让朝廷发银子…… 所以灾民要吃的,那就真的是从官兵们嘴里抢粮了。 魏钰看向了三皇子,“三哥,怎么办?” 这回可跟上次去胶州不一样。 这回主官不是自己,加之三哥跟八哥又不同,魏钰可做不到不经他三哥意就直接发号施令。 而三皇子只是皱眉看了一圈灾民后,就立刻对侍墨道:“吩咐下去,原地扎营,派人去安抚灾民,顺便生火烧水,每人拿出一半的口粮接济灾民,叫御医他们过来,给灾民看病。” 嗯,不错。 听到三皇子的安排后,魏钰忍不住点了点头。 三哥虽然在研究之外的事沉默了些,但在百姓的事上,他还是挺有爱心的嘛。 安排下去后,侍卫们都动了起来。 灾民们一听会有粮食吃,都欣喜若狂,也不围着了,连忙走到一边给官爷们让路。 大家都各司其职,魏钰看了圈后,朝方生走去。 “乙十三呢,他人去哪儿了?” 这么多灾民,乙十三一个在前面打探消息的,他得问问这些人都什么情况。 第207章 重操旧业 乙十三干嘛去了? 他带人打土匪去了。 这个答案在魏钰看着方生维持灾民秩序,结果对方领着一群人风尘仆仆回来时给知晓了。 望着那群被束手压回来的山匪,魏钰心情复杂极了。 他问乙十三:“你去探路,没事打什么山匪啊?” 真在济郡那边打山匪打习惯了啊? 绑了三十四个人回来,乙十三毫发未伤不说,他面不改色地一掏胸口,给魏钰展示了一把成果。 ——两张百两银票,六块碎银以及四吊铜板。 乙十三:“属下本没想管,但他们沿路截伤过路人,这是赃款,得充公。” 说着,乙十三小眼神瞟了眼魏钰,拿着钱的小手又往前伸了伸。 好家伙! 盯着乙十三这张老实的脸看了几眼,魏钰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学到了精髓。 作为他的护卫就应该这样嘛! “嗯,很好,都是为了百姓,你干得不错。” 魏钰默默将钱收了起来。 揣好钱,魏钰又问他,“所以你们之前没瞧见有灾民过来?” 这要瞧见了不应该会不派人回来才是。biqμgètν 乙十三摇头,“没有。” 既然没看到那就算了,魏钰又问了问劫匪的情况。 乙十三:“这批山匪本来有五十多人,不过有些不安分,属下就直接解决了,属下也问了,他们本来是这附近的山匪,瞧到下方郡县有不少人逃难后,就跑到了官道附近打劫……” 啊,果然是有利可图就闻风而来的山匪啊。 上官道打劫,这算是秉持富贵险中求的真理吗? 魏钰沉思了会儿后,又看了眼乙十三。 这家伙能力强归强,但估计是情报人员做久了,给他自由过了火,都敢不经回禀就擅自行动了。 兵家大忌啊。 想了想后,魏钰开始批评起乙十三工作上的不认真。 “十三呐,你家殿下我柔弱得很,可受不得这般惊吓,你知不知道刚刚这群灾民有多吓人,幸亏我们人多还带着刀,灾民不敢乱来,这要是灾民再多些,路上再来个两三次,殿下我小命估计也快玩完了啊!” 魏钰伸脖子给他瞅自己红润的小脸蛋子,“你看看你家殿下我惨白的脸,就是因为惊吓害的,是不是都吓瘦了,嗐,俊颜不再啊,也不知道能不能补回来……” 乙十三俏咪咪瞅了眼。 他家殿下正捧着下巴愁眉苦脸的,那样子,瞧着……是挺白的,似乎……还有些瘦??? 魏钰放下手,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最近马车颠簸的很,吃饭没胃口,瓜子也磕没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顿好的。 脸蛋子摸着都糙了个度呢。 把锅甩给乙十三的魏钰毫不心虚,他直起身,再次义正言词批评对方,“你家殿下我现在的惨样,那都是因为你的不尽职,都是因为你知道吗!你要清楚知道你的错,坚决不能再有下次了,知道吗!” 乙十三沮丧垂头,“属下知道了。” 本来立功的事,谁知道居然会突然冒出一批灾民,殿下要真因为他的失误而出了事,那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愁人…… 孩子大了晓得错了,改了就好,一顿巴掌一颗枣,下面流程得给枣了。 于是魏钰又熟练地安慰乙十三了一番。 他柔声道:“知道错了就好,十三呐,你要明白,我这么说也是为你好,你说你要是不知会一声就跑到哪个犄角旮旯,万一出了差错受了重伤,你叫我怎么办呐!我这么看重你,只要一想想你孤苦伶仃地没在了哪个小角落,殿下我这心,那都是如刀在绞啊……” 乙十三头更低了,“属下真的知道错了!” “你确定?” “确定!” “下次再犯怎么办?” “……再犯就罚属下一月俸禄。” “才一月?少了,一年吧。” “……是!” 魏钰终于满意了。 教训完乙十三,他让乙十三自行安排那些山匪,然后就去找他三哥了。 三皇子正在灾民堆里,看着手下安顿灾民。 魏钰过来后,三皇子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乙十三那边什么情况,然后就接着看灾民了。 当然,他不问,魏钰也是要说的。 “三哥,这后面的路恐怕不太容易了。官道上都出现了劫匪,正在沿路打劫过路人,想必后面的路上,山匪打劫、灾民拦路的情况不太少,而且,我觉得受灾地方的官府那边,恐怕多少也会有点问题……” 魏钰将乙十三汇报的事大致跟他三哥都说了遍。 三皇子脸色不变,只是一直望着正在号脉的御医。 魏钰瞅他:“三哥?您意见是?” 三皇子没吭声。 魏钰再瞅他:“咱们这么多人太醒目了些,虽说安全,但要是被拦住了也走不了,而且若是对求救的灾民太冷漠,恐怕会于朝廷威信不利,所以要不要先分散走?” 三皇子还是没吭声。 魏钰继续瞅他:“分散走的话,弟弟可以先行,我只带着自家护卫,其他人留给你……” “你要先走?” 三皇子终于出声了,他扭头看魏钰,眼神严厉,“你既知道前路不太平,只带你那一百护卫,万一出了差错,届时该如何向父皇交代?” 魏钰眨眼,“不啊,谁说我只有一百护卫了!” 三皇子默默看他。 魏钰嘿嘿一笑,笑容说不出的纯良。 “人嘛,到处都是,能用都可以用的哟~” 灾民不行,但眼下不是还有乙十三抓回来的那批山匪? 不就是重操旧业嘛! 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简单。 三皇子被魏钰突然展露的一身匪气给震惊到了。 他深深地凝视着魏钰,突然问道:“当初你在济郡就是这么干的?” 三位皇子曾经在济郡当山匪的事,虽然没有闹到人尽皆知,但该知道的人还是都知道的,只不过因为名声不好听,因此这事也便隐瞒了下来。 尤其是魏钰的那批牛头军如今还没被打散,更是在魏皇的默许下,这批被规整后的匪军都被安置在兹阳县城外,充当保护商盟及其工厂的护卫军了。 当然,虽说是护卫军,但都算是没有入军籍的良民。 只要认真做事,工资福利照样有,必要时也会被调去修路搞基建就对了。 第208章 分路 对于三哥的质问,魏钰是很坦然的。 “哎呀,这人手不足的时候,就要学会变通嘛,什么山匪不山匪的,这往大了说大家都是大魏子民,三哥,我这是给大魏百姓们一个安稳的未来啊。” 魏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三哥,落草为寇这事儿,要不是过不下去,谁愿意干这种掉脑袋的事儿,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三哥,弟弟这颗仁善的心啊,实在是见不得百姓受苦。” 三皇子:…… 怎么说,有点欲言又止。 为了能让他三哥同意先行,并拿山匪做马前卒的事,魏钰的茶艺表演进行了好一会儿。 那茶香四溢的,让三皇子是沉默再沉默。 魏钰最后一拍手,放了个大招,“三哥,这水患问题刻不容缓啊,这要是再耽误下去,后面安顿百姓倒是简单,万一其中有人染了病,产生了瘟疫,那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啊!”biqμgètν 三皇子眉头皱起来。 确实,这无论是什么天灾,灾祸之后,重建都不算什么,就怕有瘟疫产生! 在这个医疗简陋的时代,大夫是很少的。 少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一个县可能就只有一两个大夫,或者干脆没有。 而对于大夫们的医疗水平,可以说是参差不齐。 这个时代的大夫们,都只能靠望闻问切来诊病,他们没有现代医生那样有丰富的诊病经历,因为信息不发达,大夫们对于病例的诊断,也都只能从师傅、祖上的经历那里继承下来,什么游历四方诊断疑难杂症,基本上都是不存在的。 就算有,也很少。 因为交通不便,大夫们必须得会一些拳脚功夫,或者行走江湖的生存技巧。 因为大夫们的医术水平在这儿,所以很多时候病人们的病症稍微复杂些,那大夫们就只能遗憾摇头,病人们基本就是直接等死了。 而在面对瘟疫这种具有传染性的疫病时,百姓们也只能是听天由命。 抵抗得了的就生存,抵抗不了的就被淘汰,总结起来就八个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而朝廷要是碰上了有瘟疫发生,基本上就只有简单的“防”和“堵”。 防就是预防,堵,就是官府直接把关隘城门一关。 因为古代人口流动性小,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出村,所以这一关,疫情差不多就控制住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吃中药,药能治愈则治愈,如不然,就只能等瘟疫自己消散了。至于染病者能活下多少人,全看病毒有多强。这个时候一定要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体质差异,因为很多人光靠自身免疫力就能顽强地活下来。 所以古代一旦爆发瘟疫,常常是大面积的染病死亡,十室九空。 魏钰的提醒不算稀奇,毕竟只要是来赈灾的,都会了解这赈灾过程可能发生什么,顶多就是让三皇子再心里又警醒了些。 三皇子看向魏钰,“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这就是同意了? 魏钰精神一振,“今晚!” “晚上?” 三皇子眉头皱起来了,“夜晚行路危险,改明日。” “哎呀别啊。”魏钰开始拉着他三哥的手臂撒娇,“三哥,我这走的都是官道,官道上能危险到哪儿去了,难不成山匪和灾民晚上不休息?我顶多就是累点,再说这夜晚赶路也是为了能更快到的忻山郡嘛~” 三皇子是从来没经历过有人在他面前撒娇的。 同魏钰一样,他也是早年丧母的人。 不过因为三皇子自小性子沉默冷淡,瞧着不好相处,加上幼时魏皇子嗣不多,对儿女们都比较看重,所以三皇子母妃去世后,他就被交给了太后抚养。 幼时的三皇子过得并不艰难,甚至可以说是富贵轻松。 但,物质上三皇子虽然是不缺了,可惜这精神上嘛。 本来就沉默的人,经过太后抚养后,那就更沉默寡言了,同其他皇子皇女根本玩不到一块儿。 当然了,三皇子也不是个爱玩儿的人。 不过不爱玩是一回事,有人在身边唧唧咕咕亲近热闹又是另一回事了。 头回面对九弟的撒娇亲近,三皇子身子僵硬了。 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魏钰。 男人的身子都是这么硬邦邦,魏钰可看不出他三哥哪儿不对劲,瞧见他三哥不说话,魏钰只以为他是还不同意,于是魏钰开始加大胡搅蛮缠的力度了。 “三哥啊~~弟弟身边那么多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嘛!弟弟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可咱们作为被派出来赈灾的官员,本就该以百姓的安危为己任嘛~其他的事您别担心,弟弟之前在济郡不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嘛……” 好一个风生水起。 不说就算了,一说三皇子就能想到他在济郡的山匪军。 僵硬着身子拂开魏钰的爪子,三皇子板着脸道:“你去可以,再带上两百人。” 两百人啊? 魏钰想了下,从中打了个折,“还是一百人吧,三哥您这儿事多,后面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你带多点人有备无患,我这便快马加鞭就好。” 主要还是人带多了碍事。 又不是自家护卫,办事哪能那么方便啊。 三皇子眉头紧锁,盯着他看了两眼后到底是同意了。 “可以,若有事,你要立刻派人过来回报。” “好好好。” 说通了他三哥,魏钰立刻喜不自胜地去找方生了。 哎呦要开始重操旧业喽,他的护卫们可得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是。ъitv - 谭林是太医院的最年轻的太医。 因为年轻,在一般人看来,谭林的医术肯定不是最精湛的,所以他平时在太医院最清闲。 于是,在这次外派公干的大夫名单里,太医除开左院判齐修志外,就是谭林这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了。 齐修志年岁大了,沿途赶路已是精神不振,给灾民看病这活儿便交给了谭林。 而谭林在给灾民大致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特别严重的疾病后,便蹲在了火堆旁熬药。 第209章 医学天才谭林 灾民的情况并不算严重。 虽然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很是吓人、感觉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但其实也就是中气虚,脾气脾阴都亏虚带来的毛病罢了。 简单来说就是饿久了,加上累久了造成的。 吃点东西多休息就好了。 谭林如今在熬的,也多是一些安神药。 熬药的过程有点长。 作为一个不受欢迎的太医,谭林习惯了蹲角落里无人招呼,所以当他对着草药挑挑拣拣在发呆时,还真就是没注意到旁边不知何时蹲了个人。 “这些都是什么?” “啊!” 耳畔突然有声音响起,吓得谭林身子一抖,差点歪在了地上。 “小心!” 瞧着小太医快要栽地上,魏钰赶紧伸手拉了他一把。 没想到九殿下会出现在他身边,谭林稳住身子后,立刻就要起身行礼。 魏钰按住他了,“不必多礼,抱歉,刚才是我吓到你了。” “不不不,不管殿下的事,是臣胆子小!” 如今九贤王可是京都炙手可热的存在,谭林身在太医院,听到的八卦可不要太多! 毕竟太医院内的御医经常给各贵人诊病,知道不少的小秘密,有时候一些嘴巴不严的,就喜欢找谭林这个无人问津的小太医吐槽,一来二去的,谭林也知道了不少。bigétν 什么谁家大人经常寻花问柳染了脏病,谁家夫人心思歹毒找太医要堕胎药,谁谁家中富贵逼人一看就不符合他官职薪资水准…… 谭林人不在京都常晃悠,但八卦那却是一个不落的。 就好比眼前的九贤王,如今不少官员都在私下断定他是争夺皇位的热门人选! 虽然不知道贤王突然过来干嘛,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谭林清楚自己没本事掺和夺嫡之事,也不打算掺和,所以对于九殿下的到来,他本人还是比较稳得住的。 魏钰之所以过来也不过是因着无聊。 因为晚上就要动身赶路,所以护卫们都在忙着整理东西,他一个人无事,四下一瞧后,就只发现了这处最安静,于是这边过来了。 魏钰下巴朝着那堆草药又点了点,“你还没说这些都是什么草药呢?” “哦,回九殿下,这些都是治疗风寒的,这个是麻黄,可治疗风寒、咳嗽、气喘、水肿一类……这是桂枝,能发汗解肌、温通经脉,有助阳化气的效果……这些是细辛……” 魏钰不过随口一问,结果没想到对面这小御医就侃侃而谈说了一堆。 一堆草药,各自分拣开来,哪个都能被对方说出用途疗效。 魏钰忍不住给人鼓了鼓掌,“果然不愧是太医院的太医啊!年纪轻轻就能熟知各类草药,真厉害!” 中医真的是博大精深啊,很牛,可惜魏钰对这个是真一窍不通。 头回被人这般直白的肯定,谭林脸色微红,“九殿下过誉了,身为太医,本就应当熟知各类草药用效,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能做到,臣这些,不过是些微末技俩……”bigétν 孩子说着说着就垂下了眼皮子,瞧着还挺不自信的。 魏钰若有所思瞅了他两眼,突然笑问道:“可否知道你姓名?” 谭林惶恐,赶紧躬身回道:“殿下客气,微臣谭林。” “瞧你年岁应该不大,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五。” “才二十五?那你这是妥妥的年少有为啊!” 魏钰一拍手,惊喜笑道:“能进太医院的太医,那都需要经过一层层官员的选拔推荐,若非你医术实在高超,如何能在二十又五的年纪入朝为官?谭兄,你这何必自谦啊!” 魏钰这话非故意夸大,而是真的觉得这位仁兄是个能人。 别说中医难学,就说现代医学生,二十五岁那也基本是个还在校念书,根本不敢被派去医院看诊的生瓜蛋子! 从前没关注过医学方面,如今碰上了,魏钰觉得自己这是又遇到了个宝贝。 他忍不住上前,亲切地握住对方的手,真挚发问,“谭大人,可否问问你入太医院多久了?” 被贤王如此亲昵的举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谭林呆愣道:“三,三年了吧?” 入院三年! 天,那这仁兄岂不是二十二就入了太医院? 二十二就能打败一众老学究进入太医院,这置那些头发花白才能进院为官的老人于何地啊?! 这到底是什么医学天才!!! 魏钰人都惊住了,“你已经入院三年了?那为何我从前没见过你?” 他也就去年才出宫吧? 虽说这一年他好吃好喝,身体倍儿棒没找过太医的,但从前在宫中,皇后那儿可是隔三差五就会派太医来问平安脉的。 就那问诊频率,他居然一次都没瞧见过这小伙子?? 说到这个问题,谭林嘴唇嗫嚅了几下,神色有些黯淡,“臣,臣不过弱冠之年,医术哪能比得过太医院其他大人,未免诊错,还是不去的好……” 嘶。 魏钰脸严肃起来了,他凶巴巴质问道:“可是太医院有人排挤你了?是不是有人仗着资历老,嫉妒你年少有为医术高,于是就合起伙欺负你不让你出头了?是不是?说!” 谭林一下呆住了。 啊这,原来在殿下眼中,他的医术已经高超到这种地步了吗! 有点感动,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的。 “不是!殿下误会了!” 谭林连忙否认,“太医院的诸位大人为人都很和善,臣问诊少,并不是大人们的原因,只是因为,因为……” 谭林犹豫了两下后,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只是因为臣年纪轻罢了。” 哈? 魏钰眨眨眼,瞅了几眼谭林的脸后,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哦,年纪轻…… 这年纪轻的,看起来确实没有年纪大的叫人值得信任呢。 知道不是太医院的问题,只是单纯没有人找谭林看诊后,魏钰放心了。 他语重心长地道:“谭大人,你要相信,没人看诊不代表你的医术差,那只能说明是那些人没有眼光,能在二十二岁入太医院,你已经打败了这天下九成的从医者了。” “你的医术没有任何错,错的不过是没人给你展示医术的机会!” “不过还好,这个机会现在已经来了。” 第210章 追梦人得有梦 拐人这种活儿,没啥技巧,就是吹! 可着每个人心尖尖上的所思所想使劲吹! 谭林想要的是什么? 小伙子一看就是个喜爱医术但偏偏怀才不遇的,不是因为谁谁谁的打压排挤,纯粹就是因为大环境造成了他无人问津。 想要让孩子成为世人眼中的好大夫,没别的办法,打的就是一个实战! 实战嘛,多给人看病就好。 京都那里医者云集,太医院有水平的大夫多了去,在那里谭林大展身手的空间没有就没有,咱们可以直接换个地方嘛。 就这儿,湖州。 水灾发了,想要看病的人不计其数,大夫根本就是供不应求,会看个头疼脑热都不错了,哪儿还管看病的谭大夫年轻还是不年轻啊! 魏钰握着谭林的手,两个人坐在火堆旁可谓是促膝长谈。 魏钰:“谭大人,你要明白朝廷派你来湖州是相当信任你的,不然你看为什么跟你同行的是左院判,而不是旁人呢?就是因为信任啊!信任左院判,也信任你。” 谭林心有触动。 魏钰:“这世上大多都是庸人,你这般聪慧的人,自然明白庸人都是一群没眼光的对不对?而我们作为有大智慧的人,何必要为了庸人自寻烦恼呢?当断不断,那是累其自身。” 谭林若有所思。ъitv 魏钰:“有才能的人是一定会被人看见的,你瞧瞧现在,我就一眼发现了你对不对?当然,这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的慧眼识人,是因为你本身,你本身有这个能力,所以才让我看见了你,打铁还需自身硬呢,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啊。” 谭林低头看了看自己,忍不住喃喃一句,“我的医术,真的不差?” 魏钰松开了他的手,笑了笑道:“我不通医术,究竟差不差,你心里应该有数。” 谭林低头沉默下来。 魏钰瞅他一眼,观其神色,大致确定了这孩子应该是把这碗心灵鸡汤都灌下去了。 很好。 既然灌下去了,那就趁热打铁要画饼了……呸!是说理想! 大家都是追梦人,绝对不能没有理想! 魏钰坐直身体,“谭大人,世人都说,医者仁心,我相信你之所以进太医院,都是为了提高医术拯救世人对不对!” 谭大人愣住了,谭大人听傻了,谭大人忍不住想赶紧否认了。 “不,臣,臣只是……” “好了,谭大人你别说,我都懂的!” 魏钰一下握住谭林抬起来的一只爪子,郑重道:“我明白谭大人的抱负的!世人忙碌一生,为名为利为生存,谭大人年纪轻轻就能进太医院,肯定是家学渊源对不对?”ъitv “如此家学渊源,难道谭大人就没有一个拯救受病难折磨的黎民、传播医学并成为后世赞扬的大医者的心吗?我不信谭大人没有。” 所以谭大人究竟有没有人呢? 他有。 或者说本来没有的,但被魏钰这么一说后,谭林有了。 怔怔地望着贤王殿下郑重其事的脸,谭林忍不住想起了幼时跟着家中长辈学习医术的事。 学医是件很累的事。 识字念书,辨认草药,知晓其用途,钻研长辈们记录下来的诊病案例本……谭林从有记忆起,记住的便都是这些日复一日的事。 说痛苦吗?说讨厌吗?说烦躁吗? 其实都有。 谭家世代为医,虽家族不大,但每个人都是认真钻研医术的医者。 稚子天性顽劣,幼时的谭林挣扎过,痛苦过,也想过放弃学医这事,但最终他都还是选择了坚持。 谭林从没有问过长辈们的幼时是否跟他一样,他只知道同为医者,他是谭家那个每天学到最晚的人。 没有人夸过他天资聪颖,他有的只是学不尽的医学典籍。 从前的谭林不懂,以为自己是天资差,所以旁人下课时他还要继续学,可现在的谭林隐约明白了。 ——不是他天资差要学,是他天赋异禀所以才更要学! 从前因为苦闷离家出走,结果阴差阳错入了太医院,本意就只是想凭借医术混口饭吃,奈何最后真就是混口饭吃了…… 任凭一身医术在身,可却无一人信任。 谭林从前本就看不清自己,在那样的环境下越发找不清定位也是应该的。 但这如今。 谭林心中有了些朦朦胧胧的想法。 贤王还在说话。 “……谭大人,你身为医者,应该更明白这天下寻医问药者何其之多,但天下大夫少,多是就救治不及时而病死的百姓,眼下湖州灾民多是如此,若眼下这个机会你不把握住,那你日后可是要受到良心谴责的啊……” 谭林回神,愣愣看他,“那,那臣该如何做?” “当然是发挥你全部的医术去给灾民看病了!” 魏钰拿“你不争气”的眼神看谭林,“看病这事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你才是医者啊谭大人!我就是个门外汉,拯救生病的百姓,传播医术就在你身上了啊谭大人!” 这一口一个拯救百姓,一口一个传播医术的,谭大人本来就有些迷糊的脑袋更加的浆糊了。 他怔怔点头,“啊,对,臣才是医者,没错,给百姓的看病事确实改由臣来……但传播医术?!” 谭林突然反应过来,他有些为难道:“殿下,医术这事,都乃家学,若不能为家中长辈同意,恐怕……” “哦,这个简单。” 魏钰摆摆手,云淡风轻地道:“本王那儿有不少的医术,什么《草药大全》、《小病小痛小妙招》的,本王愿意免费供与世人,谭大人只需要帮忙开个头就好。” 谭大人:? 谭林一下子沉默住了。 他瞳孔震动,忍不住张张嘴,神情羞赧,“那个,殿下,这些书,可否借臣一观?” 虽然内容不知道都是些啥,但光是一个《草药大全》,只听名字他也想看一看啊! bigétν 第211章 出发 张嘴赊账的活儿干的多了,魏钰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他虽然不懂医,但他会照着平板抄啊! 当然,这活儿跟之前给出去的那些书不同,魏钰做不到一眼辨明知识的有用无用性,届时他大概只能一边归纳一边抄,学点中医知识的同时,顺带将不合时代的地方那给剔除掉…… 所以说上天要是能赐给他一个随心所想的打印机该多好! 总是这样抄抄抄,手都要断了!! 谭林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无论魏钰说什么他都不反驳,一直默默听,默默点头,除了在说到那些免费书籍还有医学知识的时候,谭林才会为自己争取一二。 “殿下,《千金方》中记录的是与何有关?” “殿下,您说的这内科与外科是何意?”bigétν “殿下,臣……” 问得很好,下次不许再问了。 卡着熬药的点,魏钰示意孩子可以去忙了。 “谭大人,你药应该熬好了吧?要不你先去忙,咱们回头再说?” 魏钰微笑着起身,云淡风轻之下,是他恨不得直接拔腿就跑的痛苦! 都是为了天下百姓啊,真的是遭老罪了。 回去后他一定得找老头子索要精神损失费! 谭林回神,在他看到火堆上架着的药罐咕咕冒着泡儿后,立刻便想起自己还在熬药了。 “哎呀!” 谭林懊恼起身,连忙去看药罐,“是臣失误,居然忘了还在熬药了……” 魏钰安慰道:“谭大人也是为了天下医道的发展,这才到了心无旁骛的地步嘛,没事的没事的,本王都明白的。” 谭林感激地看他一眼,“谢殿下体恤,殿下放心,臣一定会好好救治灾民,不负您期望的!” 嗐,这话说的。 魏钰严肃脸看他,认真道:“不,这不是不负我的期望,是你应该不负你作为一个医者的慈悲之心,不负天下所有受病患折磨之人的殷殷期盼,不负这几年呆在太医院为官的责任,明白吗?” 谭林又听傻了。 他被魏钰说得心头有些发热,羞愧之情也从心底油然而生。 回首从前,他似乎一直都在虚度光阴,无所事事,如今听殿下这么一说,当真是哪儿哪儿都给辜负了。 无论是作为一名医者,亦或者太医,他好像真的是无一处办成了的。 当真惭愧。 谭林抿唇,郑重起身,红着耳根给魏钰行了一礼,“多谢殿下指教!殿下教诲,谭林此生必不敢忘,定当铭记于心,谨言慎行,不负自己,亦不负百姓。” 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啊! 有这态度在,看来日后能把孩子骗回去当人民医院的院长了…… 魏钰欣慰地将谭林扶起,“谭大人快起来,如今湖州的灾民就全看你和左院判了,我相信你会做好的。”bigétν “谢殿下信任,臣定竭尽全力!” “哎呀,客气客气……” 两个人在这儿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不远处,寻过来的方生正站树下旁观,并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一刻钟了吧? 这都过去一刻钟了,所以殿下到底还要忽悠多久? 不休息了? 别晚上赶路累了后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只能说方生不愧是跟在魏钰屁股后面一年,已经完全了解自家主子是个什么德性的好下属。 魏钰只是稍微跟谭林多聊几句,方生就明白他在做什么,并且半点不好奇的只想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晚上赶路的事。 而在跟谭林分开后,魏钰也的确没有再乱窜,而是在马车上先睡了一觉。 不多,也就两个时辰。 醒来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魏钰打着哈欠从马车上下来,坐在车辕上休息的方生提醒他。 “殿下,其他人已经准备妥当了,可要立刻动身?” 啊? 才醒就走啊。 环视一圈没瞅见他三哥,魏钰问了方生他三哥去哪儿了。 方生:“三殿下带着人去山上打猎了。” “哦,打猎啊。” 魏钰叹口气,“算了,既然去打猎了那就这样吧,方生呐,有吃的吗?我们吃了东西再动身吧。” 方生:“属下等都吃了,只有您。” 魏钰:……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呢。 - 既然护卫们都已经在整装待发的状态,那魏钰也就不多磨蹭了。 硬塞了俩炊饼,魏钰交代了一人等会儿同三皇子说一声后,他就骑马带着两百人出发了。 两百人,奔走在官道之上,马蹄声阵阵,溅起无数灰尘,从远处看,一伙人那可谓是气势汹汹,一看就不好惹。 魏钰带着人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 从天色微黑,到月悬中天,这中间队伍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除了打着火把骑马赶路不太方便外,那当真是畅快极了。 “吁——” 在天边泛起微光的时候,队伍一夜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了临西县的界碑前。 魏钰坐在马上,望着前方的刻着临西县的石碑三秒后,他忍不住问身后的方生,“你累吗?” 方生:…… 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骑马奔走一夜,说累那肯定是累的,但行伍之人累习惯了,只是一路骑行颠簸,又不是战场杀敌,所以身后的二百护卫还真不觉得有什么。 但。 话不能这么说。 方生很清楚他家殿下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生闭了闭眼,“……回主子,属下累。” 魏钰满意点头,“很好,既然你累了,那我们就先找个村子修整吧。” 这个点,就算是县城也还没开门,还不如找个村子。ъitv 找村子的过程不算难,魏钰很快就带着人找到了一处荒了的村落。 为什么说荒了,因为这村子有一半都有被水冲垮过的痕迹。 地上到处都散着破碎的木板,还有各种器具,魏钰派人去村子里晃了圈,没找到一个人后,他便明白了这里的村民应该都是在水灾过后搬走了。 虽然村子破,但好歹还有些完好无损可以让人歇脚的屋子。 魏钰已经累毙了,只要能让他躺一会儿,才不管地方好不好呢。 他下了马,示意手下人先在此修整。 第212章 无巧不成书 两百人的动手能力是很惊人的。 半个时辰,原本破败的村子就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护卫们收拾出了一间最好的屋子,以供他们柔弱屁事多但还算好养活的殿下进去休憩。ъitv 然后殿下进去了。 殿下顶着俩乌青的眼圈心满意足地躺下了。 合上门,整个村子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方生环胸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屋顶上突然蹦下一个人,乙十三瞅了眼屋门,很小声地问方生,“大人,殿下睡了,我们该做什么?” 方生:“该做什么做什么。” 乙十三摸下巴,“那,要不我去周围转转,给殿下猎几只野兔?” 方生:“你不累?” 乙十三严肃脸,“不累,我还可以再熬两天。” 前面被殿下批了,如今趁着得闲,他要不寻表现在殿下面前立点功,估计他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可就比不上丁发财那家伙了! 方生斜他一眼,“丁发财已经带人去山上了。” 乙十三一下垮了脸。 马屁精! - 魏钰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本来累到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醒的,但谁叫他有一群贤惠的护卫呢。 自发打了猎、弄了烧烤,还撒了调料包,直接就把睡得死沉的魏钰给香醒了。 就连另外那一百精兵,也被护卫们这一手烧烤技术给迷瞪了眼。 咋的都是护卫,凭啥他们这群人烤肉技术这么好?出门在外,能打到猎就不错了,不都是随便烤熟了吃就行的吗? 这让他们这群人在贤王面前如何自处啊?! 对此,护卫们表示他们都是外人,若不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那是根本就做不成殿下的“内人”的好吗! “内人”们很贤惠,弄好了吃的,还端了水给他们家殿下擦脸净手。 都是一手调教出来的啊。 魏钰很满意他们的自觉。 然而,当他端着烤肉还没吃两口的时候,外面突然就冒出了些许动静。 “哈哈,大哥快来!这个村子有人!天哪,这儿还有马!好多马啊大哥!” “谁家饭食做的,可真他娘的香啊……” “肉香!这是肉香!” 外面有粗人在嚎叫,吵吵闹闹的,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心累。 肉到嘴边,魏钰住嘴了。 他叹气,瞅一眼方生,刚要说话,外面就响起了一道振聋发聩的声音。 “你们这些人,识相的就把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 魏钰:……? 这是,又被打劫到头上来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想不重操旧业都难啊。 魏钰淡定了。 他塞了口肉到嘴里,招呼站旁边的,“去吧,都是曾经干过的,过程你们清楚,我就不露面了,快点解决哈。” 方生:…… - 殿下发话,熟门熟路的护卫们很快就解决好了自发送上门的土匪们。 土匪一共就三十多人,对上两百朝堂精英,那结果过程简直不要太轻松。bigétν 当然,对于土匪们该如何处置,属于魏钰的一百护卫们是熟门熟路了,但另外一百人却是又处在了懵逼中。 土匪嘛,这一般抓到不都是关大牢或者直接杀了吗? 为何贤王的护卫们会在绑了人后,会单独一一记录他们的籍贯姓名年龄等?记录完后还要强迫人家跑圈,教导他们一招半式? 看不懂,是真的看不懂。 看不懂就对了,等以后多看看就懂了。 魏钰可没工夫给他们做解释,他吃完东西后也没出去看,只是问了方生情况后,便又接着睡了过去。 而等他再次醒来后,外面的土匪们已经被护卫们操练得死去活来了。 大量的运动让本就饿的土匪们更加饥肠辘辘,他们想歇息,奈何根本就拗不过周围这群可怕的人,只能欲哭无泪地继续跟练。 魏钰出来一看,瞧见的就是土匪们一副汗如雨下、命不久矣的脏兮兮惨状。 他被吓了一小跳,忍不住去问方生,“你们下手这么重?若只是寻常土匪,小心把人训虚脱啊。” 这可都是他后面的工具人呐! 得学会提前保养好吗! 方生淡定回道:“殿下放心,属下心中有数,这点训练量,他们是绝不会死的。” 顶多后面腿软站不起来罢了。 魏钰盯着嗷嗷哭叫的土匪们看了会儿。 然后,他默默点了点头,“挺好的,看着真有活力啊……所以方生呐,你们问清楚他们老窝在哪儿了吗?” 方生:…… 又来了。 殿下是又打算重建他的牛头军了对吗?! 虽然是早就心有预感,但听到魏钰这么说后,方生还是有种心累的感觉。 他默默吸了口气,“殿下,地方都已问清楚了,需要属下现在就带人过去收编吗?” 很好,收编这个词用的很好! 魏钰十分惊喜地看向方生,老欣慰了,“方生呐,你青出于蓝了啊,殿下我很高兴,所以你现在还不去是在等什么呢?” 方生:…… - 收编土匪,重建匪军这事,对于魏钰乃至他的护卫们,那真的就是个没啥技巧的活儿。 唯手熟尔啊! 也就三天时间。 三天内,整个临西县所有地方的大小山匪,那都被护卫们一锅端了。 剔剔整整,总共拢和了三百人,加上魏钰带着的两百人,队伍一共就有了五百人。 三天队伍就变成了五百人,这过程有多么的梦幻,看从京都来的那一百精兵表情就知道了。 虽说历朝历代就有对山匪招安这种事,但那都是朝廷直接派军队来处理,匪军直接就变正规军的! 而他们这操作算啥? 当朝王爷一怒之下将零散山匪整合成军,头儿是朝廷人,但军队没编制,所以这队伍到底是匪是兵? 精兵们是真的搞不懂。 当然了,重操旧业的魏钰,对于这新建立起来的匪军队伍,可不会跟当初在济郡一样,拿去是要跟当地官府对拼的。 他重建这匪军的意义,是为了在这场水灾中维护秩序的。 朝廷官兵虽好,但总有人手不到的地方。bigétν 三哥有三哥该做的事儿,而他,也有他带着人该去行动的地方。 第213章 渎职 暗访 五百人的队伍,应付一些突发状况已经完全够了,若是再来多点人,那魏钰真就没辙了。 毕竟,前车之鉴,人多了不好养啊! 光是每天的粮食消耗都叫人头秃,偏偏湖州这里又是才发水患,哪儿哪儿都缺粮,魏钰总不能光明正大去那些地/主世族家直接抢粮吧? 他好歹是个王爷,直接明抢,那多损朝廷形象啊。 所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最典型的手段就是以战养战,以及自己拿钱买粮。 因着不再收人的缘故,后面护卫们再处置匪徒,那都是直接把人绑了送给当地官府冲业绩的。 从忻山郡的临西县,护卫们一直送到岱川郡。 五百队伍走到哪儿,哪儿聚起来的土匪就被一锅端送到了官府。 护卫们上交匪徒宛若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自然,这让本来因为贤王到来而忐忑的当地官员们,也是从惊讶到默然,最后给麻木了。 没办法,谁叫贤王过来后,除了问当地灾民情况,就是时不时送一堆土匪过来蹲大牢呢? 一送就几十人,牢房都快关不下了好吗! 真不知道贤王到底是来赈灾的,还是来剿匪的…… 当然,从忻山郡到岱川郡的这一路上,魏钰也是遇到了五波流民的,其中两波在忻山郡,三波在岱川郡。 念着先行是为了清理前方“路障”,所以灾民的事,魏钰都先打发了他们去最近的县城外修整。bigétν 在叫了当地官府来处理的同时,魏钰也给后方的三皇子去了书信,希望他三哥在追过来之后,能去这安顿流民的地方再看看。 安顿流民这事,在魏钰看来,他是觉得这些流民原就为湖州百姓,安置他们本就该是当地官府的责任,所以官员应该是早有准备或者驾轻就熟的。 可惜魏钰放心早了。 这种在他看来理所应当的事,他是真没想到居然还有官员不会做的! 而且是不止一个,他安置流民的地方,五处有三处的官员都不会! 这都是后面三皇子亲自写信告知的魏钰。一个多河道、水灾频发的地方,当地居然还有官员不会赈灾安抚百姓,说其中没有问题,谁信? 反正魏钰和三皇子都不信。 这一看就是渎职! 鬼知道从前这里有多少灾情没有上报,官员没上报就表示朝廷不清楚,朝廷不清楚那官员就不会在乎死几个人,死了人就不需要安置流民了…… 有猫腻,就得查。 于是,本来大张旗鼓剿匪的魏钰,在后面的路程中慢慢安分了下来。 暗访嘛。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暗访之下总会有收获的。 - 岱川郡,五福县城内。 有些萧条的县城内,街上来往人流不大。 一俊秀的青衣少年正坐在一面摊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端着一碗茶水正往嘴里送。 他左侧坐着一黑衣劲装男子,两个人没说话,但其实都在竖着耳朵偷听隔壁桌子上的人聊天。 “这几日城外好像没有流民了?难不成是下面的那些官儿都把人安顿好了?” “呵,你这说的什么傻话!咱们都是湖州人,你几时听说过湖州某地发水灾后,那些臭当官的把人安顿好了的!” “也不能这么说啊,不是都在传这次水患严重,朝廷派了巡抚过来赈灾吗?我听说来的人是三王爷。” “什么三王爷,明明是九王爷!你是不是没看昨日官府贴出来的告示?那告示都说了,九王爷已经带着队伍到陇县了!城外之所以没流民,我看估计就是流民听说了这消息后,都跑到陇县去求粮了……” 魏·九王爷·钰坐在一旁,默默端着大碗茶灌了一口。 方生坐在旁边,忍不住看他一眼,低声道:“主子,看来岱川郡的各地官员早已勾连到了一起。” 魏钰没说话,他搁下碗,掏出巾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结账,回去后再说吧。”ъitv 闻言,方生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文钱放在桌上。 魏钰起身,方生紧随其后。 两个人从面摊离开,一路上很是熟门熟路地直奔一家客栈。 客栈一楼摆了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坐了两人,一个个不是在喝茶,就是在发呆。 魏钰一进去,坐在桌子上的人就齐刷刷看了过来,然后纷纷站起。 那架势,让柜台后本就不敢声张的掌柜,更是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头,恨不得一下缩到角落里去。 魏钰先是给“看家”的护卫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就笑眯眯地走向掌柜,手肘搁在柜台上,亲切问候了对方一声下午好。 掌柜:“……哈,哈哈,公子好。” 掌柜得笑得有点难看,不过不打紧,魏钰不嫌弃。 他微笑询问,“沈掌柜,不知道我昨日拜托您办的事,您是否办好了呢?” 这话一出,有着两撇小胡子的沈掌柜立刻哭丧起了脸。 他也不管自己的客栈如今被对方给包下,并塞满了一群瞧着就不好惹的人,沈掌柜只知道这回要是不说清楚,这少年真当他的粮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了! 沈掌柜道:“哎呦我的公子爷啊,我这儿是真弄不到粮了!我就一个小掌柜,哪儿能给您弄到那么多的粮啊!头一回就要了我半条命,我那都是求爷爷告奶奶才给您凑到的,您这再要,我上哪儿给您去弄啊!” 一想到头一回这少年张口就要的上万斤粮,但凡是回忆起那个凑粮过程,沈掌柜就觉得呼吸困难。 这次湖州水患严重,粮价飞速上涨,有的地方更是有钱都买不到粮,他能凑齐那么多粮,都全赖这些年攒下的人缘好吗! 魏钰眨眼,“加钱都不行?” 沈掌柜一脸深仇大恨的摇头,“不行!” 这粮价一天一个样,鬼知道今天付的钱明天就变成多少了,还不如自家攒点粮免得饿肚子! “行吧,既然沈掌柜说没有了,那就算了。” 魏钰失望叹气,转身就走,状似不经意地同方生道:“哎,方生啊,你说朝廷赈灾那边,我只送过去这么点粮,到时候我的名字能不能刻在功德碑上啊?” 刚松了口气的沈掌柜:??? 什么玩意儿? 功德碑?! 第214章 功德碑 魏钰来五福城已经有七八天了。 这几天,他都住在客栈里。 客栈是乙十三精心挑选过的,整个县城最气派的客栈。 客栈的沈掌柜跟县城里很多的店铺老板都关系匪浅,尤其是县城中的粮铺掌柜,他俩是亲戚。 在入五福城前,魏钰将其他人都安排了三十公里外的陇县附近。 为什么不是五福县外,纯粹是因为陇县外有块儿十分宽敞的地,很适合几百人安营扎寨。 大部队留在陇县引人耳目,魏钰自己则是带了三十人来了五福县。 而在来到五福县的第一天,魏钰还没进城就发现了有人在驱赶流民,禁止他们踏入五福县的边界。 虽然那些人穿的都是寻常服饰,但是官是匪还是民,他们身上的那股气质还是很好分辨的。 反正魏钰一眼就瞧出了那些人都是乔装打扮后的官兵。 未经官员令,官兵肯定是不会擅自驱逐灾民的。biqμgètν 而这水患之后,当地官员不想着安顿灾民也就罢,居然还把人往外赶? 要说这不是因为官员早就听说了赈灾的事后,因而采取的掩耳盗铃的手段,那魏钰肯定是不信的。 五福县此举是为了什么? 估计就是为了应付还没到来的他。 毕竟他之前一路过来,行事可没有遮掩过。 只要他来了后没在五福县瞧见灾民,那安顿灾民的事就不会落在当地官员头上,没有安顿灾民的事,也就不会暴露更多的错漏……总之,五福县的县令大概就是打着直接解决暴露源头的主意。 好在幸运的是,这一切魏钰都看到了。 而就因为五福县令的这一手提前预备,也让魏钰意识到,各地的地方官员可能已经勾连在一起了。 这种预感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验证。 因为魏钰在五福县逛了几天,打探了几天消息,他就亲自看到了当地官府连续更换了几天的告示。 告示是说朝廷赈灾的队伍,不止有他三哥在哪儿勘灾安抚百姓,还有他自己在哪儿剿匪整顿流民的…… 瞧着是向百姓彰显了朝廷赈灾队伍的尽心尽责对吧?也许后面的九贤王过来后,一看县城这么安稳,告示内容这么公正,说不得还会表扬县令大人的负责呢…… 啊呸! 告示一天换一个,这要不是做贼心虚,早就暗中派人盯死了他和他三哥,哪就至于更换得及时了? 说这五福县令长了脑子,魏钰都觉得是在夸他了! 表面功夫也不知道做的周全些! 县令的事也就不说了,反正地方官员什么德性,魏钰心中已经都有数,过后再去搜集证据清算就是了。 而他现在最关键的,是他在陇县的大部队啊!bigétν 那么多人,一天天都是要吃饭的啊。 所以在包下沈掌柜的客栈后第二天,魏钰就找沈掌柜要了一万斤粮。 真金白银花钱买的。 没坑没骗,毕竟出门的时候魏钰自己带够了钱不止,他四哥还给了他一盒银票好吗! 当然了。 因为水患,黑心商是如何将粮食涨价起来,让魏钰花了一大笔冤枉钱这事,他可都是记在了小本本上的。 这钱是如何花出去的,后面那小银子,他都是要从源头上给一一讨回来的呢。 魏钰准则——花钱可以,花冤枉钱不行。 - 功德碑这玩意儿一听就有点了不得,尤其还跟朝廷的赈灾队伍有关。 沈掌柜脑子还没转过来呢,嘴就已经先开口了。 “等等!王公子,王公子稍等啊!” 预料之中的呼唤响起来了。 魏钰转身,一脸无辜问道:“怎么了沈掌柜?” 沈掌柜谄笑着从柜台后出来,搓着手,双眼期盼的看着他,“那个,王公子啊,我这其实呢,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就是那个,您刚刚说的那个,朝廷赈灾,功德碑是何意?” 有点词不达意,但魏钰知道沈掌柜是想问什么。 他恍然大悟,“哦,原来沈掌柜是想知道功德碑啊,嘶,怎么?难道你不知道这事?” 从来只听过陵墓寺庙里有石碑,功德碑这玩意儿他是听都没听说过好吗! 沈掌柜老实摇头,“这,孤陋寡闻了,王公子莫怪,功德碑的事,王公子可否同我详细说说?” 本就是为钓鱼而来,鱼咬钩了,那魏钰自然是要给人好好说说的。 他笑着解释道:“沈掌柜也知道,如今朝廷派了巡抚下来赈灾,巡抚们现在还在各地勘灾,等到勘灾完,那届时朝廷就会发放钱粮赈灾了。” “可咱们湖州这次水患严重,里头不知道有多少受灾百姓,而这赈灾亦不可能是十天半月就能解决的,至少得费上两三个月的时间,两三个多月啊,朝廷拨银子也就一次两次了,哪儿能次次都拨啊,所以巡抚就有了个主意。” 听到这里,沈掌柜忍不住接了话,“功德碑?” “对,就是功德碑!” 魏钰一拍手,“我是从忻山郡来的,听人说,巡抚准备搞一个功德碑,日后赈灾结束,专门把碑立在各地县城外,碑上面就刻那些给灾民捐钱粮的大善人,供后世人敬仰呢!” 沈掌柜的呼吸一下停滞了。 他忍不住喘了口粗气,捂住嘭嘭乱跳的心口,激动地问魏钰,“这,王公子,这可是真的?莫不是什么谣传吧!” 要说古人最讲究啥,可不就是一个生前身后名嘛。 谁心底里没拥有着成为一个万人敬仰的伟人的宏愿呢? 反正沈掌柜拒绝不了这个。 只有一想想自己的名字会刻在功德碑上,立在城门口,往后过往行人都会在碑上看到他的名字时,沈掌柜就有些呼吸急促。 他这是被朝廷褒奖过的大善人啊! 朝廷立的碑,没人敢动,等到百年后,后人一瞧见他沈大山这个名字时,想到的就是他大善人的名头啊! 说不得他沈家后人还会被官府善待,被人拥簇,也许还能来个改换门庭……天,想想都有些激动。 沈掌柜一下就严肃了。 “王公子,你放心,不就是粮吗,等我五天,我一定给你再凑出万斤粮食来!” 第215章 赈灾进行时 同样都是为了灾民而努力赈灾的队伍。 魏钰在为了他的大部队而努力薅粮时,三皇子那边,作为正规军,一群人压根就不担心粮草问题,因为朝廷包了。 为了不在路上耽误时间,三皇子是跟着魏钰的行走路线而走的。 毕竟沿路的障碍物都被魏钰给清理的,有什么问题,魏钰也都会写信给他,过程十分清晰。 有着这么一条便利的路线,说实话,三皇子要是不照着走都对不起魏钰辛苦薅粮了!ъitv 不同魏钰已经跑到了岱川郡边界,再往前一步就进入了下一个灾区千城郡,三皇子才刚刚进入岱川郡。 他身上的工作可不比魏钰那般潇洒快活。 魏钰打着先行清理匪徒的名头,一路上只要扫清障碍即可,但三皇子不同。 他得先落脚一个灾城,同当地官员对接流程,盘问当地受灾情况,亲自实地勘察……完事之后就要安顿当地灾民,衣食住,除了行,样样都需要三皇子来安排。 这是一个工程量很大的活儿,跟着三皇子的人,进入湖州后就没有一个轻松的。 尤其以谭林为主的一群医者最甚! 为什么说是以谭林为主,而不是另一位太医院的左院判,提到这个原因,那真的就要说一说外派公干这种活儿吧,那是真不适合老年人。 毫无抵抗能力的百姓,在经过天灾之后,身上没有伤病的那基本上是个位数。 而朝廷派了太医院的太医跟过来,可不就是为了替灾民看病的嘛! 一行十几个学过医理的大夫药童,从入了湖州、见了灾民开始,那几乎就是没日没夜的在看病、抓药、熬药中度过的。 他们浑身上下那药味浓的啊,搁三里外估计都能闻到,整个人估计都被药腌渍入味了! 谭林在熬药的时候偷偷数过。 二十三天,他们进入湖州有二十三天了,自从有灾民出现开始看病起,他已经有八个夜晚没睡过觉了。 不是不想睡,而是根本就睡不着啊! 任哪个医者能顶着病患希冀的目光安心去睡的啊? 不怕夜晚病患突然因救治不及时嘎了? 良心能安吗? 啊? 能吗?! 谭林现在是接受过贤王殿下新观念熏陶的好大夫了。 作为一名太医院的在职太医,他对自己肩上的责任表示十分慎重。 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天下医道的传播,他是决不能就这么弃无辜受难的百姓于不顾的! 谭林是打了鸡血了,而这就苦了年寿已高的左院判大人。 舟车劳顿的,院判大人本就精神不济,偏偏这同行的谭大人却在悄咪咪的奋发图强?? 靖王殿下就在旁看着,你说你一个小太医都这样式儿了,叫他这个左院判该如何自处? 偷懒? 他这就算不偷懒,照着平时的进度来,有谭大人在一旁比对着,那都显得他像是在偷懒好吗!! 左院判大人想私下同小谭大人说一说,叫他别那么上进,毕竟他老了,精神不济,这看诊速度可以再缓缓啥的……可这小谭大人他愣是不听啊! 不管左院判是以什么开头去暗示对方,这小谭大人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张口闭口的,就是一口一个什么为了大魏百姓、要医者仁心、将医道发扬光大…… 没辙。 这大旗舞得太叫人胆寒了,左院判大人真的是心累至极。 谭林如此积极,内卷得叫身边人都在瑟瑟发抖,然后不得不跟着一起卷。 左院判便是这样的卷况下,坚持没两天就率先累到了。 人老了,卷是卷不过年轻小伙子了。 带着人领头看病这事,还是交给小谭大人算了。 而没了左院判的看管后,谭林带着药童们沿路给灾民看诊的过程中,也是在逐渐的放飞自我。 不是说谭林不听从规矩开始捣乱了,而是说他对自己医术水平的认知已经在逐步的觉醒了。 他是个在医道上天赋卓绝的人,是真正的医学天才。 以往谭林学过的医理再多,不曾常为人看诊,那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当他在为众多灾民看病后,那个不断学习并加强自己对相关医理知识认知的过程,亦是他不断告知自己何为医者的真实途径。 而在救治灾民的过程中,因为医者人手不足的缘故,总有灾民会因救治不及时而死去,谭林心痛之余,也是头一回主动去见了三皇子。 面见三皇子,是因为谭林希望殿下能下令,将如今身在湖州的医者都召集过来,一同为灾民看诊。 主意是个好主意,三皇子也曾考虑过这事,不过这种事若真要做起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一来这种事不能强求,只能张贴告示供世人知晓,医者们来不来,那是他们自己决定的,二来,医者在哪儿都是紧缺的,要是将湖州其他地方的医者都强制召集过来了,那若是当地有百姓生病急需看大夫该如何是好? 虽有难点,但眼下灾民确实是多,光靠谭林十几个人,这一圈圈应付下来,估计铁打的身子都要熬成人干了。 三皇子在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在湖州各地张贴告示,医者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这告示发跟没发,那还是有差别的。bigétν 毕竟万一呢? 万一就有心肠好见不得平民受苦的好心医者愿意来呢? 这祈盼还是得有的吧。 张贴告示的事,三皇子还只来得及派人去跟各地官府知会一声,那告示都还没贴出来呢,结果就有出乎他意料的事出现了。 ——外面居然有消息传,说朝廷会给这次受灾百姓捐钱粮者立功德碑,巡抚亲自说的?! 消息是侍墨在人群中打探到的,从哪儿传出来的不知道,只知道听说过这消息的人,已经布满整个岱川郡,隐约还有往其他地方发散的迹象。 巡抚三皇子本抚,听到这消息后人都沉默了半晌。 他人才刚刚到达岱川郡没几天,这儿就有人开始传他的流言了。 要说这事不是魏钰整出来的,三皇子那是怎么也不信的:) 第216章 财源广进 关于这功德碑的流言,虽然自家九弟没有写信知会一声,但三皇子还是能肯定这事就是那小子做的。 是心虚没说,还是信在送过来的路途中,三皇子不确定,也不想去纠结这事。 与其一直纠结这种事,还不如弄清楚这流言的具体内容。 于是三皇子派侍墨继续去人群中打探消息了。 侍墨也没有辜负他家殿下所托,不出半天,他就将打探到关于功德碑的事都说了。 什么功德碑会刻上每个捐钱粮者的名字,什么碑是立在当地的县城外,什么无论是谁都可以捐物资,捐得越多,名字刻得越大…… “主子,属下问过了不少知情人,他们都说,这消息似乎是从千城郡那边传过来的,所以……流言幸许是九殿下传的?” 说完,侍墨小心地瞄了眼自家殿下的脸。 三皇子沉默了。 看看,连他的下属都猜到消息是魏钰那小子传的了。 沉默半晌后,三皇子眉头微蹙,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罢了,这消息传出来也是于我们赈灾有利,不用去澄清了,你吩咐下去,让其他人都注意着,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送钱粮过来了。” 以前在京都,三皇子是从没有与魏钰这个弟弟近距离相处过的。 一个月前,他印象中的九弟,是上于父皇孝敬懂事,下于兄长安分识趣,为人十分聪明,能知道不少其他兄弟都不知道的东西,就是喜欢躲懒,不爱上朝的。 整体来说就是小毛病不少,但大毛病没有的。 但如今。 被魏钰这么突然摆了一道的三皇子,也是头一回认知得这般清楚:他这个九弟是个很、不、安、分的! 悄咪咪散播叫人捐钱粮立功德碑这样的大事,居然都不事先跟他这个兄长说一声? 这是准备人都带着钱粮过来了才叫他知晓的吗?! 事实证明,若非侍墨在人群中突然听到了消息,恐怕真相真就是三皇子想的这样了。 因为在三皇子听说后的第二天,当地就有富户亲自带着银票登门拜访了! “巡抚大人,今次湖州突遭水患,害得不少无辜百姓受难,草民这瞧在眼里,那是痛在心里啊!草民昨日才听说巡抚大人来此赈灾,这一听后,草民就赶紧过来了,这是草民为灾民贡献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您千万不要客气……” 灾民避难所,属于三皇子的帐篷里。 通身圆润的富户手捧着一盒子,正十分谄媚地向坐在上首的巡抚大人表明他的心意。 上首,三皇子默默看了那盒子两眼,然后缓缓抬手,招呼一旁的侍墨收下。 “你有心了,此举,本官会记下的。” 瞧到侍墨收下盒子,又听到巡抚大人这么说后,富户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咧着嘴笑得那叫一个牙不见眼。 “辛苦巡抚大人,辛苦大人了!哎呦,您这从京都一路过来,舟车劳顿的,肯定累坏了吧?正巧草民已经吩咐了府上的人,准备了好些饭食,要不大人尝尝?哦对了,外面那些灾民,草民也已经吩咐下人去施粥了。” 三皇子:…… 面对着富户殷勤的星星眼,三皇子默默吐出口气后还是拒绝了。 “……有心了,本官已经用过膳了。” 富户立刻失落地眼里光都没了,“啊,这样啊,是草民无礼了。” 三皇子:…… “那,那那那大人可要,额,再享受享受?” 三皇子:? 享受什么?你想说享受什么?? 富户最后是被侍墨强硬请出去的。 自动上门送钱粮的人走后,侍墨将盒子搁在了三皇子面前。 “你出去看看情况。” “是,主子。” 等到侍墨出去后,三皇子这才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个礼单,上面记录了富户这次捐出来的各种物资:银钱五千两,粟米五百石,麻布五百匹,还有各种草药等等。 一一看完后的三皇子沉默地合上了单子。 他坐在位子上,眉头渐渐蹙起。 这感觉,怎么说呢。 有种要一夜暴富、财源广进的感觉。 三皇子对钱没兴趣,但不得不说这种财源广聚、将要得到一批免费物资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小感慨。 不过是借了一点朝廷的名声,吩咐给人立个碑,就能得到这么多的钱粮,所以这种号召有钱人给灾民捐款的事,怎么从前就没有人想到这办法呢? 魏钰这小子脑瓜子果然聪明。 - 三皇子那边在一路光收钱粮,给朝廷减轻负担的时候,魏钰这边,他早就已经带着从沈掌柜那儿薅到的粮食,领着大部队从五福县摸到了千城郡。 千城郡的灾情是这次水患最严重的地方。 魏钰一入千城郡,未行十里,看到的就是荒草丛生,饿殍遍地。 瞧见这些后他人都傻了。 因为路边到处都是蚊蝇密布的尸骸,偶尔看见几个还活着的,那都是趴在路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情况太惨了,魏钰不确定是因为这里是郊区,灾民逃到这儿后因为没有吃的,所以死的人多,还是因为这就是千城郡的普遍现象。 为了弄清楚原因,魏钰让大部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先停下了。 他让人将那几个还活着的带上,在喂了两天热腾腾的米粥后,其中一个男子醒了过来。 彼时,魏钰正猫在一棵大树下拿炭笔画人体结构图。 这玩意儿搁现在有点潮流,除了时髦点的大夫以及仵作能接受外,魏钰寻思着其他人看到了都有点接受不能…… 隔壁树后突然冒出个人。 “主子,有人醒了。” 魏钰头也没抬的嗯嗯了两声,示意人先回去。 他这小肠还没画好呢,再等会儿! 作为一个技能点加满了社畜,魏钰画工那是相当的写实,反正一直蹲在树上的丁发财瞧了自家殿下的画后,那是一点都不想再瞧第二遍的。 因为他压根就接受不了殿下会把人眼睛画的那么大好吗! 谁家好人画人体结构图的时候顶着一张漫画脸的…… 第217章 粮价上涨 荒郊野外,一群人正在原地休息 站岗的,喂马的,睡觉的……几百个人各有各的用处,而在某处树下,几个人正围着火堆或站或坐。 一骨瘦嶙峋的男子正靠着树干而坐,他手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瞧着是有气无力,说两句话就得歇一下的那种。 而这男子就是魏钰捡到的那个已醒的活人之一,名叫牛大河。 魏钰坐在牛大河对面问他,“为何你会晕倒在这荒郊野岭?我们才过来千城郡,已经在路上看到不少死人了,他们都是饿死的?” 魏钰身边没有仵作不假,但方生他们这些灰卫使出身的,多多少少都点亮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技能点,什么通过尸体死状简单查探死因,他们中还是有人会的。ъitv 那些人都是饿死的这事,就是方生告诉魏钰的。 牛大河苦笑起来,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是,公子说得没错,大伙儿……都是饿死的。” 说着,牛大河垂下眼皮,看着手中那碗白粥,干涩的眼睛突然有些泛酸。 粮食。 这是实打实粮食做成的白粥啊! 他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能睁眼、还能吃上一碗热粥一天! 粥是牛大河刚醒,然后被一个不知名小哥塞在手上的。 那粥面热气腾腾的,瓷碗搁在手上还有些烫手,沉甸甸的分量,一眼下去看到的不是那种清汤寡水只有几粒米的样子,而是实打实的小米粥。 这样的粥就算放在平时,牛大河也是根本吃不上的。 盯着手中的白粥,牛大河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呜……公子善心,救了我一命,是我牛大河的福气!可是,可是我那苦命的孩儿,我们全村子的人……他们,他们都再没有睁眼的那天了啊!” 饥饿已久又刚醒过来的人是没多少力气的,就连这声声泣血的哭诉,也只是牛大河在痛心疾首的干嚎。 唯独他言语中包含的恨意痛苦,却是情真意切、叫人感同身受的。 魏钰不由蹙起了眉。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牛大河,静静听着他的痛苦哭诉。 这样的时刻,与其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语,还不如让对方自己好好发泄一番。 发泄完了,才能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我的儿啊,他是被一群天杀的给强抢走……我亲眼看着他没的啊……” “那些人不得好死……” “要是大宝死之前,也能喝上一碗热粥该多好……” 牛大河絮絮叨叨了很久。 从断断续续的哽咽之余,到越骂越起劲,最后干脆坐起来咬着牙咒骂。 被牛大河骂的人很多,从那群分食他儿子的人开始,骂到沿路抢了他们唯一几块饼的恶人,最后又骂了那些疯狂涨粮价的贪婪商人…… 魏钰即便是还没问,通过牛大河的自述骂语,也差不多弄清楚了千城郡郊外有这么多死人的原因。 ——粮价上涨。 民以食为天,没有人是不需要吃饭就能活着的。 在这个百姓生活艰难的时代,钱可以没有,但却绝对不能没有粮。 水患糟践粮食就不说了,原本百姓们自家没了粮,在未等到朝廷赈灾的过程中,还可以自己花钱去买粮。ъitv 但如果从前几文就能买到一斤的粮,却被无良粮商涨到十几、二十几、乃至三十几文才能有一斤呢? 一个普通农户家中能有几口人? 就算是再穷的一家三口,一斤粮哪怕是熬成稀薄得不能再稀薄的粥,一天啥事不干,那也只能坚持两三天就饿得两眼发黑。 疯狂上涨的粮价让千城郡的百姓饱受饥饿之苦。 他们要吃饭,就得不断的花钱,而等到钱一花完,那百姓们就只能要么等死,要么逃到别处寻求生路。 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却折在了路上。 不巧,牛大河就是折在路上的这群人。 “千城郡所有地方的粮都涨价了?”魏钰突然问道。 经过一番宣泄后,牛大河情绪差不多已经稳定了,他点头,又摇头,最后还是咬牙回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涨价了,不过,在我们那儿,邻边的两个县城都涨了的……二十七文一斤,那些天杀的粮贩子!就该去死!” 又开始骂起来了。 不过魏钰没关注,他关注的点在于粮贩涨价这事。 朝廷赈灾队伍都下来了,他三哥那队伍甚至都已经在忻山郡明目张胆开始赈灾了,怎么千城郡这边却还搞出了粮价上涨,致使饿殍遍地的荒唐事? 千城郡郡守是傻子?? 搞出这种荒唐事,对方就不怕朝廷赈灾队伍过来后,瞧见这场景然后降罪于他??? 魏钰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眨眨眼,坐在石头上眉头紧皱。 魏钰越是深思,就越是觉得这千城郡郡守是傻子,就算对方作为郡守无法左右粮价上涨这事,但瞧见百姓因为粮食而饿死一大片后,也应该要想法子赈灾开仓放粮啊! 难道他还怕巡抚知道后会怪罪他自作主张? 巡抚又不是个不讲理的!!! 凡事也得酌情来看好吗? 满肚子卧槽想说,但魏钰忍住了。 他不知道粮价上涨这事,千城郡郡守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总之这一路走来见到的满地尸骸,都是对方作为郡守却严重失职的体现。 生产力低下的时代,想繁衍点人口多难啊? 从前那些罪大恶极的山匪,要不是一些不得不杀的情况,魏钰那基本都是将人发配出去搞苦力做基建的好吗! 那些货他都舍不得杀,转头这千城郡郡守就给他搞背刺? 可真是好啊。 魏钰忍着气,又问了牛大河一些千城郡的信息。 譬如千城郡首府在哪儿,有没有什么大世家,郡守为人好不好…… 牛大河有的能回答,有的却是茫然不知。ъitv 毕竟对方就是个农户,平日压根不怎么出村子,有些事情不知晓情有可原,魏钰能理解。 到底是刚醒的人,魏钰没有与之多聊,问了些问题后便让对方先休息,自己则是带着方生走开了。 第218章 三皇子的骚操作 走远了后,魏钰第一时间就叫方生把乙十三叫来。 彼时乙十三还在山上打猎,放等到魏钰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乙十三一来,魏钰就交代了他事情。 “你先出发去钱平城,在城中打探一下郡守的消息,若是有什么异常的也都先记下,回头等我到了再说。” 又能出去浪了,乙十三很兴奋。 孩子二话没说就领了命,收拾了下行李后,就带着同行兄弟奔向了钱平城。 而魏钰,因着知道了荒郊外遍地尸骸的原因,他也没有再多待,而是直接带着队伍,一边在路上捡人,一边朝着附近的县城而去。 初来乍到嘛,别人嘴里说的,哪儿有自己亲自实地勘察来的真实? 魏钰倒要看看,这千城郡的粮价到底涨到了什么鬼样子。 而就因为千城郡的一些突发状况,魏钰本来要给他三哥说功德碑的事,也在忙碌中给搁置了。 在他于千城郡各地东奔西跑的时候,三皇子这边,则是真的扎扎实实享受了一把钱财自发送上门的体验。 因为凡是听说过功德碑这事的,只要家中有那么点余钱,基本都不会选择放弃这种被后人敬仰的机会。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功德碑的事摆出来,就是想让大家伙儿捐款,但这可是以朝廷名义立的碑啊! 哪怕是在族中立碑,仅供族中后人祭拜,那机会都是少之又少的,更比提这种叫所有人看到的机会了。 不就是一个捐款吗? 捐! 哪怕是凑,他们也要集全族之力凑出个好看的数目来! 捐款的人太多了。 按理说,以这群人如此自觉地捐款,就算朝廷这边不拨款,只靠捐款数目那也是能支撑一郡建设的。bigétν 但三皇子有他自己的想法。 作为一个平日里就经常想东想西,脑瓜子异常灵活的理工人,三皇子受到魏钰灵感点播后,那是自发就点亮了骚操作的使用方法。 ——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捐款,让捐了款的人再捐更多,三皇子直接就在当地城内贴了告示,公布了那些捐款人的姓名以及物资! 这一招,若魏钰知道了,也只能直呼好家伙。 功德碑刻字的事,之前大家伙也只知道是捐的越多,名字刻的越靠前越大,那什么直接向外界公布自己捐了什么的,大伙儿还真就不知道。 本来嘛,给朝廷捐款这事,凡是捐了款的就都没有少捐,基本都是拿出了自家差不多四分之一或者三之分一的财物。 这要是不公布,大家伙儿还能心安理得的在想这把稳了,只等朝廷立碑刻字的,可结果这巡抚大人不按规矩来啊! 他居然直接把所有捐款信息给公布了啊! 本来以为自己捐得肯定不错,前排名字肯定有自己一个的,结果转头一看名单? 好家伙,居然有个叫王九的马屁精直接捐了一万斤粮食外加十万两?! 一万斤粮食就不说了。 天,十万两啊!!! 大家伙意思意思捐个几千两、几千紧粮食不都差不多了吗?这个叫王九的凭什么要捐这么多钱?! 你说你捐了这么多钱,一个人名字挂在最前面,叫他们这些只捐了几千两几百两的怎么想?bigétν 全城百姓看着,巡抚大人也在看着,他们不要脸的嘛?! 啊??? 别说捐款的人没想到会有个叫王九的愣头青冒出来,让他们都没脸,逼得他们不得不咬牙再捐些,就连愣头青本人估计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么背锅的一天。 众所周知,王九是谁? 那是魏钰行走江湖的化名。 他之前从沈掌柜那儿薅到的粮食,那都是一半自己用,一半以沈掌柜的名义给送到他三哥那儿的。 而三皇子在知道自家九弟还有个王九的化名后,那是二话没说就给利用起来了的。 首先,沈大山的名字他是给对方写了的,不过因为放在一堆捐款人中,所以他的名字一点都不起眼。其次,三皇子想让人捐更多的钱,那不得立一个好一点的靶子啊? 这名字都得是刻功德碑上的,随便捏一个不太好,但魏钰这小子是有化名的啊! 如此好的机会,不利用起来简直可惜了。 所以三皇子给魏钰立了。 一万斤粮食好说,那些粮食可以说是给朝廷赈灾队伍用的,十万两也好说,直接从朝廷拨款里挪出来就行。 本来就是用来赈灾的,只是名头不同,最终钱都要用在灾民上,而且这点钱挪出来还能生出更多的钱,左手倒右手的事而已! 于是就因为三皇子的想法,魏钰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那真是背了好大一个锅! 捐了款的人,想法都是出奇一致地在咒骂王九,而没捐款的那就更好说了。 那些有想法但是因为苦于各种原因没捐的,在捐款信息公布后,众人一瞧。 嘿! 居然还有只捐了一百两的人! 这一百两居然都还有人捐,这么简单就能让朝廷立碑刻字,那他们捐上一百两,岂不是也能? 本来以为是件高大上,要捐就得成千上万两才成的事,结果转头却发现如此简单,有点余钱的,稍微咬咬牙就能挤出来!bigétν 试问在这种强烈诱惑下,还有谁能抵挡得住?! 于是就这样,在捐款信息公布之后,三皇子又迎来了一波众人捐款的热潮。 而众人捐款有多么的积极,就衬托得另一头的医者召集有多么冷清。 谭林虽然早就心有准备,知道来帮忙的医者不会太多,但他也没想到这个不多,居然会是只有两个人! 而且还是一老大夫带着他的药童来的。 白发苍苍的老大夫,身子骨瞧着比左院判还要受不了折腾,来了后又能有什么用呢? 跟左院判大人一样? 忙活两天之后累到在床榻上,每天吃饭都要人喂? 来添乱的不是! 谭林腹诽,但谭林不说。 可惜老大人眼睛尖,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小九九。 第219章 医中圣手 作为现阶段帮扶灾民的医疗小组组长,谭林真的很缺人手。 在听到老大夫的话后,他二话没说就表示自己错了。 “老大夫言重了,您能过来帮扶灾民,实乃一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官府和湖州百姓都会铭记您的恩德,是在下担心您的身子,所以这才踌躇了些,还望您能见谅……” 谭大人虽然之前在太医院没啥存在感,认不清自己,找不准定位,但他能日复一日被一群太医当做八卦吐槽机,又怎么可能真是个不会变通脸皮薄的? 脸皮薄的人可听不得各种八卦绯闻。 谭林能屈能伸,对着老大夫就是弯腰致歉,很是诚恳地问道:“眼下灾民甚多,凭眼下的情况,恐缺大夫救治灾民,不知老大夫说的那地方,是在何处?还请您指点。” 好嘛,老大夫本来就不是个狠心肠的,他能千里迢迢应朝廷告示过来,可不就是怀揣一颗医者仁心吗? 虽说先前被小谭大人暗戳戳的嫌弃有些惹恼,但现在人家不是诚恳道歉了吗!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的多好听啊! 老大夫这要是还拿乔,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就冲着小谭大人这知错就改的态度,老大夫很痛快地就说了。 “老朽是从傩郡乾县而来,在老朽邻县那里,有一位医术十分高明的人,老朽可以称之为医中圣手……” 好家伙! 当真是好家伙啊。 这还没听完呢,谭林在听到“医中圣手”这四个字后,眼睛就不由自主地亮了,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biqμgètν 这要是魏钰在,瞧见他这样,估计立马就能找到共鸣! 谭林现在这模样,可不就是他每次想要拐人的模样吗! 对于这位还未蒙面的医中圣手,谭林细细听老大夫说了不少,最后通过老大夫的嘴,谭林总结出了几点。 一,这位医中圣手十分心善的人,经常免费帮人看诊,拐,呸,请过来给灾民看病,对方大概率是会同意的。 二,医中圣手住在一个一偏僻的山谷内,门下有不少药童,等同于请来一位医中圣手,就能得到一票众多的工具人。bigétν 三,最重要的一点,这位医中圣手是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女人。 女人做大夫,不得不说,即便是医学世家出身的谭林,他也是头回听说过。 毕竟这是个干啥都传男不传女的时代,女人在这世道就是不受重视,稍微有点技术工种的活儿,家族中有老顽固的都不会考虑女人。 更何况大夫这职业,那都是需要从小培养的。 谭林自小就学习医术,能明白学医的苦楚,所以他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佩服这位不知名的女性大夫。 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站稳脚被世人认可,还能自己开山立派广收门徒,这样的行径,即便是个男人,那也是很难做到的。 谭林听老大夫说了不少对方的事。 他知道了那位圣手的名字,知道了对方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知道了对方平时出山诊病的作息习惯…… 在跟老大夫聊了不少,确定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对方的信息后,谭林雄心勃勃地去找三皇子聊出发请人的事了。 对于请医中圣手的人选,谭林表示这个真的非他莫属。 大家都同为医者啊! 你说你是被所有人赞誉的医中圣手,医术那肯定没话说,但他谭林也是被贤王殿下亲口承认过的医学天才啊! 所以大家都同为医者中不出其二的人才,那见了面,共同语言都是不用说的对不对? 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啊懂不懂! 三皇子表示不是很想懂。 身为同样一个还没被挖掘的理工人才,三皇子即便还没接触过理化生这种东西,那他的脑子也是杠杠的、不可忽视的那种。 就说三皇子本身就是一个天才了,但偏偏他的天才方向却不是当今世道学习的主流,所以对于三皇子本人而言,他是真的很难找到那种志同道合的好友。 因此在他面前说什么惺惺相惜? 没把谭林打一顿都算是好的了。 居然敢在皇子面前炫耀?? 总之对于谭林叭叭的请求,三皇子在沉默良久好,还是选择了同意,并下令亲自派人送他去傩郡。 而傩郡在哪儿呢? 它是岱川郡与千城郡相邻的一个地儿,而老大夫所在的乾县,更是与千城郡相接。 这么近的距离,之前济郡水灾的时候没有波及到傩郡不假,但后面千城郡粮价上涨,灾民逃难,却是对傩郡造成不小影响的。 最典型的一点,那就是不少灾民都跑到了乾县,乃至有那位医中圣手在的地方。 而有些时候吧,事实它就是那么的巧! 在谭林带着人往医中圣手方向赶的时候,魏钰也是于人群中听到了这个圣手的消息。 要说魏钰这种喜欢到处捡人还有集邮癖的,听说这消息后还能有好? 尤其是在眼下这医疗人手紧缺的情况,他三哥那儿都还好说,有谭林等人,可眼下他自己这几百人里没大夫啊! 小感冒也就罢了,随地找个大夫就能解决,但万一遇上个传染病呢? 这种被传医中圣手的存在,那可不得是个野生的扁鹊华佗? 这不立刻掉头拐人是还等什么啊! 于是,就冲这人群中不知哪儿传来的消息,魏钰直接就将队伍一份为三。biqμgètν 两百人跟着丁发财继续在各地打探情况,两百人跟着灰卫使中排名最前的甲六一,去千城郡首府跟乙十三汇合,剩下全部都是灰卫使的,则都跟着魏钰去找那野生华佗。 心有目标的时候,那人办起事来就是特别的雷厉风行。 魏钰在路上压根就没多耽误,一种不知名的紧迫感在催促他,生怕在路上耽误久了,他的野生华佗就不翼而飞了…… 也不知道这感觉哪儿来的。 反正这一路上魏钰只花了三天时间,然后就一路顺着热心观众的指路找到了“华佗”所在地。 空谷药田,一个处处都很符合华佗逼格的居住地。 魏钰瞧了也只能哇塞点头,表示这就是理想中的医圣所在地。 当然,要是这山谷外面没立一个“非病患者滚”的牌子就更好了。 第220章 你们都是庸医 山谷外的过道上,魏钰带着他的几个护卫,正老实站在一棵树下,望着对面树上挂的一木板。 这么老实不为别的,纯粹因为这过道上或坐或躺了不少的人。 有些衣衫褴褛、一身狼狈还带着包袱的,一看就是逃难过来的灾民,有些衣着整齐,只是瞧着面色不好,病恹恹歪坐在地上,想来就是来求医的。 一地难民,魏钰就是再豪横也不至于冲着这么群人啊! 所以他只能约束自己的护卫们,大部分留在不远处看马,自己则是带着方生以及另外几名护卫去前头看看。 而这一看也是不得了。 愣是谁在走近后,看到一挂着“非病患滚”的木板都会在心里嘀咕几句吧? 这圣手居然这么野的?! 魏钰盯着木板看了好几眼,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毕竟,这牌子能挂在这儿,肯定是山谷主人,也就是那位医圣的主意,而单看这挂的牌子就能知道,这山谷主人的脾气有多么暴躁。 这年头啊,稍微有点文化的,说话那都是文绉绉的,头回看见看见态度这么直白火爆的,魏钰真的是好奇多于惊讶。 还别说,这人就是有那么点贱嗖嗖的。 这越不让做的,魏钰偏偏就越想做的! 凭啥非病患者要滚不能进啊?bigétν 他虽然身上没病,但他心里有病啊! 这牌子让他的小心灵受到重创了,上面的那个“滚”字精神污染十分强大,他现在走一步都有种心痛难以呼吸的感觉,所以,赔! 谁立的牌子谁来赔。 医圣必须得将他的心灵创伤治好,不痊愈他就要医闹了啊? 魏钰一锤手,眼神一转,十分坚定地看向山谷方向。 “走,方生,我们进去找华佗!” 方生:? 望着自家殿下坚定迈前的步伐,方生眼神迷惑了一瞬。 华佗? 华佗是谁? 殿下是找医圣的对吧? 他刚刚怎么听路边的病患说医圣是姓石来着? 山谷里周围都是药田,放眼望去瞧着没什么人,然而魏钰才进去没多久,药田里就冒出了一小童子。 “你们是来求医的?”bigétν 突然冒出来的小童子,穿着麻衫,头束白巾,挽着袖子,两手各抓着一把不知名的草药,正皱着眉头望着魏钰一行人。 “今日事忙,求医问药者多,师傅说了,今日不接诊了,你们若是求医,需要等明日再来。” 小童子年岁不大,约莫十岁左右的样子,说话却是一板一眼的。 魏钰一听这话,立刻就抬头看了眼天色。 这烈日当空的,就不接诊了? 魏钰眨眨眼,好奇地问小童子,“都说医圣宅心仁厚,如今才未时,外面那么多病患,你师傅这就不问诊了?万一有人死在外面,这岂非是医圣之过?” 这就妥妥的像是在道德绑架了。 但小童子却很淡定。 他不止没有同魏钰气愤争辩什么,反而眼神很奇怪地看了眼魏钰,“生老病死乃人之常理,人得了病,本就非医者之过,若非医者,得了病的人又如何能好?若单单只是因为我师傅没有为其看诊而死去,那也只能说明那人是命数到了,与我师傅何干?” 魏钰:6 看着这神色淡定的小童子,魏钰不得不说他是自辩、反pua的一把好手。 小小年纪能想的这么明白,真的就是世间少有啊! 魏钰稀罕地看着小童子,不由问了他叫什么。 “竹苓。” “竹苓?”魏钰皱眉,“这是草药名吧?” 别说,魏钰这段时间也是抄了好些医术,懂了不少医学知识的人了,自然也能知道竹苓是味草药。 竹苓惊奇地看他,“你懂医?” 魏钰眨眼,“略懂,实不相瞒,我家中藏书颇多。” 略懂是真的略懂,藏书也确实多吧,想要平板里照着抄不就有了吗? 他这也算不上说谎。 然而竹苓却是震惊了。 小童子睁着圆圆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那小模样,倒是比之前那副淡定的小大人形象活泼了不少。 就在魏钰以为竹苓会问他医书的时候,小童子说话了。 “你不是来求医的,你是来闹事的!” 魏钰:……?bigétν 不是! 这怎么就成闹事的了? 魏钰觉得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他立刻正色解释道:“你这是在诽谤我,我虽然对医术略懂,但我确实来求见医圣而非闹事的,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对我造成了多大的心里阴影,本来外面那牌子就伤害了我的心灵,现在你更是污蔑了我的人格!” “你知道人格是什么吗?知道人格污蔑有多严重吗?知道一个人受了精神伤害后有多惨吗?你不知道!这就是你的无知了,不过你还小,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现在我需要见医圣,因为只有医圣才有可能治好我,你懂吗?” 小童子歪头听懵了。 什么人格,什么心理阴影,什么精神伤害的……别说,竹苓确实不懂。 不过他觉得自己有种心堵的感觉。 有点憋闷,还有点委屈。 竹苓皱起小眉头,张张嘴,“可是,可是,可是你气血红润,观面相分明就没病!你骗人!” 魏钰立刻捂住心口,一脸痛苦的表情,“好不了了,好不了了,医圣徒弟学术不精,只会看身体上的病,居然看不穿一个人的心病,果然,庸医啊……” 庸医?! 头回听到有人骂庸医,竹苓再也维持不住他医圣坐下最得意弟子的形象了。 他握着药草,气得噔噔噔就从药田里跑过来,然后在魏钰跟前站定,气纠纠道:“我们医谷的人才没有庸医呢!什么心病,你少骗人!你跟我走,去见我师傅,我要让我师傅揭穿你的谎话!” 哦吼。 年轻没经过毒打的孩子啊。 魏钰捂着胸口,表情痛苦但却立刻回道:“真的吗?我不信,你师傅肯定也是庸医。” 竹苓气得耳朵都红了。 他吼道:“走!你现在就跟我走!” 孩子二话不说就拉起魏钰衣袖往前走。 而魏钰,明明激将法得逞了,一路上偏偏还要嘴贱去撩拨人家。 “不会看心病的都是庸医……” “你们医谷瞧着真穷……” 竹苓:这个骗子好烦! 第221章 医圣 竹苓是个崇拜他师傅的好孩子。 对于魏钰说他师傅乃至全谷人都是庸医这话,气不过的竹苓直接就领人去了山谷深处。 在外面看不觉得有什么,一进来,避开视野盲区,魏钰看到了山谷两侧建了不少茅屋。 没有围栏小院,每间茅屋都是差不多的规模样式,有的大门敞开,有的房门紧闭,每个敞开的屋门前都有一两个火炉子,正在滋滋熬着药。 寥寥白烟升起又被风吹散,从这些屋子中间经过时,魏钰鼻尖除了中药味,再也闻不到其他的味道。 他望着这些屋子,路过那些开着门的屋子时,也好奇地瞅了几眼……然后,魏钰脸皱起来了。 他匪夷所思地看向竹苓,“你们医谷给病人躺着的地方怎么那么像停尸台?!” 停尸台什么样的? 一排窄窄的单人架,躺着笔直不动的人,上面还盖着白布。 简洁,但也叫人害怕。 竹苓歪头理解了下他的话,然后疑惑看他,“停尸台?你去过义庄吗?我师傅说,义庄内放尸体的就是这样,或许就是你说的停尸台吧。” 竹苓说着又指了几间屋子,“那些是停尸体的屋子,都是些无药可医死在医谷的,师傅说后面再挪到后山烧了,至于其他屋子,病人都还活着呢。” 魏钰:…… 感情还真是啊。 瞅眼那几间房门紧闭的停尸屋,又看看其他差不多样式的茅屋,魏钰眨眨眼,很识趣地没有问竹苓,他们这停尸屋是不是随机的那种…… 有的问题还是别知道那么清楚得好,至少还能骗骗自己,有个心理安慰啥的。 跟上竹苓的步伐,魏钰好奇问起了他师傅。 “你师傅为何将屋子布置成这样?就不怕求医的人知道后害怕嫌弃,在你们闹事?” 小童子神色淡定,“客随主便,师傅说了,我们才是主人,谁若在医谷闹事,就把人赶出去,永不医治。” 魏钰:“那你们师傅又为何在后山烧尸体?就不怕世人唾骂?”biqμgètν 小童子瞅他一眼,眼神多少带了些嫌弃,“你也懂医,为何不懂病死的人堆在一起更容易发生疫病?” 魏钰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一笑,“你这么懂医,那为何就不懂心病严重性,看不出我有心病呢?” 竹苓:…… 这骗子果然讨厌! 竹苓不理他了,气鼓鼓往前走。 魏钰慢悠悠跟在他身后,脸上噙着骗子的微笑,也不在意小孩儿是否快气炸了,只是继续打量着周围,将有用的信息尽收眼底。 很快,经过两个拐弯,穿过一小片荆棘后,竹苓带着魏钰等人到了一处竹屋小院前。 还没靠近,魏钰就看到了小院里竖了两个“人桩”。 一个木桩,一个稻草桩。 而在两个桩子中间,站了个正在木桩上比划着什么的……女人? 男人跟女人,不是特意掩盖的时候,光看身高体型曲线,那还是很好分辨的。 魏钰顿了下。 就这短暂的停顿,前面的竹苓已经过去喊人了。 “师傅。” 师傅? 魏钰忍不住问身后的方生,“你怎么没告诉我我的华佗是个女人?” 没事的时候还是个人,有事的时候就成背锅的了。 方生深吸口气,“主子,您也没问。” “我没问你就不知道说?这么重要的消息!” 是男是女,对他中间拐人的方式还是有不小区别的好吗! 方生张张嘴,“属下……” “算了你不必说了,反正都是华佗,是男是女也没什么差别,只有能给我打工就好……” 魏钰没花三秒就安慰好了自己。 他扬起笑脸,朝小院走过去。 小院里,竹苓正在跟他师傅说魏钰的事。 “师傅,有个人来了医谷,明明没病,但却非说自己有心病,弟子瞧不出,却觉得他在说谎,偏他又赶不走,是以只能来麻烦师傅了。” 灰布包头的女人站在木桩前,一身素衣,容颜清丽秀雅,但神情寡淡。 此刻,这位没什么表情的石大夫,正手持银针,在画满穴位图的木桩上模拟施诊。 对于竹苓的到来,石大夫眼神都没给一个。 一直到她手下的针扎稳后,对方才轻飘飘地看了眼竹苓,也没说话,目光直接落在进来的魏钰等人身上。 那眼神,要魏钰怎么说呢。 凉涔涔的,跟当今大多数女子的温婉不同,这位野生华佗不止不温柔,还有种即便不说也能从眼神中表达出对人的嫌弃。 魏钰:…… 他默默微笑着。 “你说你有心病?” 石大夫突然开口了,一开口就嘲讽意味拉满,“来求医的我见得多了,胡搅蛮缠、登门砸场的,我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想你这种张口就说有心病的,我倒是第一次见。” 石大夫说完,就转身将手中的针包递给了竹苓。 她似乎是没想着与魏钰多说什么,转了身后就直接往竹屋里走。 魏钰见状,不由眨了眨眼。 将他与登门砸场的相提并论,这就是笃定他是来闹事的? 嗯……医圣太野太自信,要拐走看来得放大招了。 “嘶——” 魏钰突然捂住心口往后倒。 方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家殿下,还没等他担忧询问呢,就看到了他家殿下在深情演绎何为痛苦。 魏钰靠着方生,闭眼嚎起来,“哎呀,我心里好难受,好愤怒好纠结好委屈好伤心呐——” 转身就走的石大夫停住了,跟着师傅走的竹苓同样顿住了。 “都说医圣宅心仁厚,医术一绝,没想到连个心病都不知道,居然都看不出我俊秀乐观外表下的痛苦内心,天哪,我这是进了什么骗子庸医的圈套啊……” 石大夫、竹苓:??? 师徒两个人纷纷转身。ъitv 他俩望着睁眼说瞎话的魏钰,一个眉头微蹙,一个瞪大了眼睛,眼神既不可置信,又带着几分气恼。 竹苓气道:“什么圈套,我们又没求你过来,分明是你这个骗子在胡说八道!” 石大夫没竹苓情绪那么外露。 她没说话,只冷冷盯着魏钰,就想听听这人嘴里到底能说出什么好笑的话来! 第222章 精神病 拐人要讲究方法。 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手段。 好比面前这位野生华佗,路子太野,太有个性,对自己的医术有明确认知,因此很有自信。 当然,这种自信不是贬义,能在某行业上站至顶点被众人推崇,达成了如此高成就的人,她凭什么不自信不骄傲呢? 这位野生华佗她有自信、能傲气的资本啊! 对方要没有这么高的水准,魏钰还不想拐呢。 话说正题。 如医圣这样的人,一般的小手段,什么金银利诱、放话威逼,搁对方这儿肯定都是司空见惯了的,这种低端又容易得罪人的方式,魏钰肯定不会用。 而一般的医术对方肯定都知道,中医方面,人家都是医圣了,哪儿还有差? 所以魏钰也不拿之前写出来的那点子医书诱惑她,拿出来纯粹就是自取其辱。 所以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成功让医圣自愿跟着自己走,那就只有一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在她最成功的地方挑刺儿! 魏钰是自知自己医术不入流的,所以他不跟人家探讨什么中医学,他要说,那就说这医圣不知道的! “……虽然我看起来俊俏文弱,是个翩翩公子没错,但我知道我有病!我有心病!你们知道什么是心病吗?啊?你们不知道!亏你们还被称为医圣谷,居然连心病都不知道,难为我千里迢迢过来……” 魏钰捧着心口,一脸难受委屈加之深感被骗的神情望着石大夫,然后默默摇头,“你不行,你的医术一点都不行,连心病都不会看,你不配称为医圣。” 石大夫:? 石大夫委实要被气笑了。 这根本就没病的黄毛小子居然敢张嘴说她医术不行?! “哦?你说我医术不行?” 内里暴躁的石大夫终于笑了,笑得凉飕飕的,“好啊,那我就是医术不行好了,既然你对心病说的如此头头是道,想来是很懂了,那不如就你来为我讲解一些何为心病好了!” 很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魏钰佯装遗憾地叹口气,“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诚心诚意地求我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气笑了的石大夫:? 她求他? 呵。 他不是有心病,是脑子有病吧! 顶着石大夫凉飕飕的视线,魏钰面不改色地望天,“所谓心病,其实是一种区别于病在身体的抽象疾病,我们可以称之为,精神病。” 怒气上涌的石大夫一下顿住了。 竹苓也定住了。 俩人紧紧盯着魏钰,表情虽然依旧凶,但可以看出是有在认真听的。 “这个精神病啊,其实不太好解释,但要是简单来说呢,它其实是指病患的心理面生了病,会不能正常的工作,生活,一些举动很难以被常人理解,在病态心理的支配下,有自杀或攻击、伤害他人的行为……” 这种心理学上的事儿吧,魏钰没接触过。 他只能照着平板搜出来的知识,现成的表演一个胡说八道,主打的就是一个自我加工、自我改编、自我升华,反正只要能忽悠得医圣听进去了就好! 而医圣听进去了吗? 她听进去了。 不止听进去了,石大夫本人连带着她的徒弟竹苓,两个人居然都在一旁给悟了! 竹苓两眼惘然:“师傅,您从前说的相思病,是不是也是这种精神病啊?” 石大夫若有所思:“无法正常生活,寻常人难以理解……有道理。” 竹苓:“啊,这样的话,那之前徐山村那个突然疯了的猎户,想来也是精神病了!” 石大夫:“嗯……有道理。” 竹苓:“哦——原来这就是精神病啊,不是病在五脏六腑,是病在心里,难怪靠草药不好治了!” 石大夫:“嗯……有道理” 师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旁若无人的交流,让魏钰停下了叭叭。 他默默看着他俩,拐人的心蠢蠢欲动。 卧槽他就说了这么点,这师徒俩居然就能就着现有病例开始自发研究讨论了? 这种医学好苗子不拐回去还想干什么啊! 魏钰张张嘴,“你……”bigétν “大哥哥,你懂医,懂的可是如何医治这种精神病?” 竹苓突然看了过来,眨巴着眼,十分乖巧的冲着魏钰问道。 魏钰盯着他看了几秒。 小童子冲他露齿一笑,乖巧极了。 魏钰:嗯……他还是喜欢弟弟你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呢。 竹苓这小童子会装乖,魏钰这个装乖的骨灰级人物还能输了他不成?! 他也装怪。 阴阳怪气的怪。 “哎呀,医圣的徒弟居然会问我医术呢?天哪,真是不可思议啊,我这么平庸的人,居然会被医圣徒弟询问呢,这是什么?这是不耻下问吗?” 竹苓笑脸一僵。 石大夫沉默不语。 逗了番不老实的小童子,魏钰下一秒后就变脸了。 他捂着心口,柔弱但正经道:“好吧,虽然你们医谷的人都有点名不副实,连精神病都不懂,但谁叫我这人心肠好呢?你们诚心诚意要学的话,那我也不是不愿意教。” 竹苓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真的吗?那你可以教我吗?” 魏钰瞅他,一脸勉强,“你啊,也成吧。” 一听可以学,竹苓立刻高兴了,才不管魏钰是不是真的勉强。 这小家伙是入套了,但魏钰真正想要的石大夫却还是无动于衷中。 他看过去,眉头微挑,“医圣不学?” 石大夫凉飕飕看他,“想用这种方法骗我?” 哦豁。 被看出来了,魏钰一点不慌,他耸肩,“我骗你什么啊?骗你多学一门医术?还是把你骗出去当牛做马?你瞧瞧我的护卫就知道,我身边压根就不缺医术高明的大夫好吗。” 是不缺,但大夫那都不是能随意调用的。 石大夫也疑惑了。 她皱眉,盯着魏钰看了好一会儿。 魏钰也坦然地让她看,目光随意在院子里晃悠着,然后这一晃就看清了一旁的木桩样子。 那是,人体结构图? 第223章 这酸臭的暧昧气息 单看木桩上的样子,说人体结构图还是不准确了,应该是穴位图才对。 毕竟那也不知道是谁画的,心脏是个梨,肠子是坨线,腰子是个苹果,肺部两片叶…… 抽象,很抽象! 除了上面密密麻麻的穴位小黑点,让人一看就懂外,其他魏钰真的是一点都不想明白! 咋的就有人画图能画出这么个丑样的? 偏偏还叫人给看懂了。 嗐,只怪他太聪明了啊。 魏钰咂摸嘴,忍不住问石大夫,“那木桩上是你画的?” 石大夫瞥他,“干你何事?” 啧,好端端的怎么就开始暴躁了呢? 魏钰心平气和劝她,“话不能这说啊,那木桩上是你画的对吧?你说你作为一个大夫,想了解人体的五脏六腑那肯定是没错的,但你画的这么难看就有错了啊,万一要是吓死人怎么办?” 石大夫冷嗤,“干我何事?” 魏钰叹气摇头,“你这话就不讲理了不是?我这就是给你提个醒,咋的能这么说呢,难道你就不想拥有一幅关于人体结构更精美的画作?你不需要但你徒弟肯定需要啊!” 石大夫嘴刚张,正准备说话,魏钰截了。 “又是干他何事对吧?” 石大夫冷眼瞅他。 魏钰不赞同看她,“你说你有这么一颗进取向上的心,怎的说话如此噎人?我这纯粹好心帮你嘛。” 石大夫直接呵呵了,“好心帮我?呵,你要不直接拿你祖宗发誓,看你心里是否有鬼?” 哦哟oyo 这个可拿不得,他祖宗要真因此被闹活过来了,那估计能组成个皇帝聊天群天天来烦他了……bigétν 呸呸呸,孩子还小,百无禁忌! 社/会主义新生代五好青年绝不迷信! 魏钰到底没发誓。 他若有所思瞅对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反而直接站直身子整理起衣服来。 “好吧,今日登门不利,等我两天,我后日再来……” 魏钰突然一顿,想到什么的他伸头,小声问旁边的方生,“医圣姓什么来着?” 方生:“……石,磐石的石。” 懂了。 魏钰点头,立刻转头,冲着石大夫正色道:“石大夫稍等我两日,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唯独藏书颇多,你想要的我应有尽有,再回!” 魏钰说完就转身带着护卫们走了。 面无表情的石大夫目送他远离,然后,吐了俩字。 “有病!” 一旁的竹苓突然抬头,一本正经回道:“弟子知道,是精神病,那个骗子自己说的。” 石大夫:…… 她这徒弟似乎也脑子不好使了。 - 从小院离开后,在周围无人的过道上,方生忍不住问自家殿下。 “主子,我们还需在这儿多待几天?” 魏钰忧伤点头,“是啊,谁叫这石大夫眼明心亮不好骗,油盐不进叫我为难呢。” 方生:…… 他沉默地看一眼自家主子的后脑勺,没好意思直接问,原来殿下自己也知道他自个儿干的是骗人的行当吗? 所以人家聪明没被骗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下属跟在身边久了,性子都从内向变得闷骚起来。 魏钰不清楚方生在想什么,因为他已经开始在平板里翻各种人体结构图,还有关于人体系统方面的知识了。 方才瞧石大夫院子就能知道人家现下正在钻研的是什么。 魏钰虽然不能给人家指导,但画个图,抄个书那他还是能办到的啊! 他就不信等他东西准备齐全了,这石大夫瞅了还能拒绝…… 出了医谷,魏钰就让护卫们去最近的县城找家客栈先住下,然后去附近的书店买笔墨。 等到东西备齐,他就开始在屋子里各种写写画画,除了吃喝拉撒,他连睡觉的时间都缩短了一大截! 就为了能尽快弄出他想要的。 而在魏钰努力写画的时候,另一头的谭林,也是带人直奔医谷见到了医圣。 这回谭林与石大夫的相见,可不像魏钰那回惹得石大夫暴躁。 虽然大家都是来请石大夫出谷的,但小伙子是自打听了石大夫的事迹后,就一路钦佩过来的,所以无论对方态度如何冷淡,谭林对石大夫的钦佩也是一如既往。 哪怕一开始石大夫并不待见他,也不怕他朝廷命官的头衔,时不时还冲着他冷言冷语几句,但谭林这人却依旧十分好脾气的受了。 不止受了,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一直跟在石大夫身边絮絮叨叨,有时候是说医理,有时候是说灾民,有时候是说医道传承……和尚念经都不如他。 石大夫这人别看是个冷美人,但却是个暴脾气的。 按理说,像谭林这号人在她耳边烦,在外人眼中那肯定是要被石大夫踹出医谷的,可事实却不如此。 石大夫除了对他冷言冷语,居然半句赶谭林出医谷的话都没说啊! 连跟着谭林来的官兵都被医谷弟子嫌弃过,偏生就是没人对谭林说什么。 这公平吗? 一点都不公平好吗! 忙活两天终于带着东西过来的魏钰,在瞧见石大夫对谭林的态度那般温和时,那真就是一点都不好了。ъitv 早知道石大夫是吃美人计这套,那他还累死累活费什么口水和精力啊?! 白瞎他这两天了! 医谷内,魏钰翘腿和竹苓坐在一棵树下,正面无表情看着对面药田里的一男一女。 他问一旁翻晒草药的小童子,“你师父怎么就看上谭林了呢?你跟我说说,你师父这么多年难道就没看上过别人?瞧着谭林也不是什么美男子啊……” 顶多就是五官端正了些,气质儒雅了点,脾性温和了一丢丢嘛。 竹苓抬头,拿眼神谴责他,“你以貌取人,你满脑子风花雪月是个俗人!我师父岂是如你一样庸俗的人?谭大夫医术好,我师父与谭大夫是君子之交,他们在一起探讨的是医术,是为了精进医术,发扬医道!” 满脑子风花雪月的魏钰:??? 他盯着满脸正色的竹苓看了两眼,然后无语点头。 “啊对对对,你年岁小你说得对,我不跟你计较。” 小屁孩一个,能懂什么男女之间的磁场啊! 一个网上冲浪人就算没谈过恋爱,只要有点情商,那都能一眼看清楚男女那点子猫腻好吗!! 可恶。 魏钰幽怨地望着石大夫和谭林的背影。 还君子之交,这酸臭的暧昧气息,白瞎他两天忙活了…… 他明天就走! 第224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虽然没想到谭林也会过来找医圣,但大家也算是一伙儿的,谁能请动医圣都大差不差。 魏钰除了有点幽怨自己累了两天,但转念一想自己之后也要花时间写那些,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趁着石大夫去药田忙碌的时候,魏钰将谭林找了过来,问了对方三皇子那边的情况。 谭林是挺感恩魏钰的,对魏钰的问题,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了那一个月赈灾的情况,也将这段时间有不少人因功德碑捐款的事也说了。biqμgètν 说到这个,谭林不免感叹,“从前就听说过,每逢灾年,朝廷让富户士绅们捐钱粮,多是有人推三阻四,能收上来的财物远不足以安抚一郡灾民,可这次倒好,一个功德碑,居然能让那么多人前来捐献财物,个个都打着大义的名头,可见这能流芳千古、供后世敬仰的机会,还是更叫人趋之若鹜啊。” 功德碑? 魏钰眨眼,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岱川郡给沈掌柜画的饼了。 貌似这事儿他还没跟他三哥说来着?? 魏钰有些心虚地搓搓手,“咳,谭大人啊,这个功德碑的事,三殿下那边听说后,可有发怒啥的?” 谭林很是不解地看他,“殿下为何这般说?功德碑此计之成,于官府于灾民都是好事一桩,三殿下那边为何会发怒?” 听谭林这么一说,魏钰就知道他三哥肯定是啥事都没做,而且还默默允了。 啧。 更心虚了呢。 魏钰总觉得他三哥是猜到了这计是他出的,留中不发,估计就等着回头再找他算账…… 刚这么想呢,魏钰就听到谭林又道。 “说来,下官出发时,三殿下倒是公布了所有人捐款的信息,有一个叫王九的,也不知道是何人,居然一下捐了十万两,当真是阔绰啊。” 魏钰:……?? “谁?王九?什么王什么九?” 魏钰盯着谭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谭林无辜道:“就是那个王,那个九啊。” 魏钰傻了。 他猛地捂住头,表情痛苦,“哎呀——” 他三哥可真能坑弟啊!! 十万两捐款,这让他以后怎么用王九的名字行走江湖啊!!! 谭林也被他这样子给吓到了。 “殿,殿下,您怎么了?您可是哪儿不适?下官给你把个脉吧!” “不用!” 魏钰直起了身,痛苦的表情一瞬间收起。 他望着谭林,正色问道:“你来医谷是请石大夫过去帮忙的对吧?” 谭林愣愣点头,“是……不过若是殿下也想请石大夫帮忙那下官可以退步的!” 魏钰很满意他的识趣,不过为了彰显自己不是故意吹灭他们爱情的小火花,所以魏钰又给谭林解释道:“其实这次我是从千城郡那边过来的,谭大人没到千城郡,所以不清楚那里的情况,我给你说说吧……” 魏钰就同谭林说了千城郡各处郊外饿殍遍地的事。 而谭林一听此事,立刻就明白了魏钰的意思。 他紧紧皱眉,“坏了!若千城郡那边真到了尸横遍野的情况,恐怕郡中已有疫病发生!” 灾荒过后很容易就能产生疫病,尤其是水灾。 学过医的谭林很清楚,若是水灾过来治理得好,疫病可能还不会那么容易滋生,但若是千城郡这种饿殍遍地的情况,那还真就不好说了。 这年头疫病发生,一死就是一大片,就连战场上打仗的将军都知道,战后要将尸体堆起来烧掉呢,更何况灾荒。 谭林懂九殿下过来寻医圣的理由了,他严肃道:“殿下,千城郡的事,还请殿下同意下官一起前去!”bigétν 嘶。 魏钰瞅他,“你若跟我去了千城郡,那岱川郡那边怎么办?” 谭林淡定揣手,“三殿下那边还有左院判,下官若不在了,想来左院判还是能独当一面的。” 魏钰回忆了下头发花白的左院判。 嗯……但愿老爷子身体安康。 虽然知道少了谭林,三哥那边的医者可能会辛苦些,但听到谭林要去后,魏钰还是没有拒绝。 毕竟他去过千城郡的三个县城,看到过沿路的情况,那一路上,除了县城里的人稍微体面些,其他小村小镇的人,几乎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病恹恹的样子。 魏钰虽然瞧了不好受,但因为队伍中没有医者,忧心百姓中间有人身患疫病,害怕身边人感染上,所以他一路上几乎都是绕着人群走的。 而若非听说了医圣的消息,他中间也不会转道来傩郡了。 能有两位天才医者加盟,魏钰傻了才会把人往外推。ъitv 不过想到石大夫的难搞,魏钰好奇问谭林,“你能说服石大夫一起去千城郡?” 谭林奇怪反问,“为何不能?石大夫面冷心热,能分文不取为患病的人看诊治病,千城郡可能会有疫病产生的情况,石大夫若听说了,如何会不愿意去?” 魏钰默默地盯着他看了几眼,很确定谭林这话是发自内心这么认为的。 他深吸了口气,抬手示意谭林去找石大夫,“那你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谭林坦然地去了。 他走后,魏钰立刻转头看向方生,“方生呐,你成过亲,你告诉我,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方生眉头一皱,思索两秒后问道:“敢问主子,何为西施?” 魏钰:…… 淦! 忘了这谚语在这个时代没出处! 魏钰懒得纠结谭林跟石大夫之间的感情从何而起,他只知道一个时辰后,带着任务去的谭林光荣回来了。 “殿下,石大夫同意与我们一道去千城郡了,还有这谷中的弟子,石大夫也愿意带上一半人一起去。” 魏钰真心实意地酸了。 他仰头望天。 果然,套路不重要,这世上还是美人计最好使啊。 第225章 疫病 魏钰花两天时间写的医书,到底还是给了石大夫。 虽然石大夫觉得这少年郎脑子有病,很不待见他,但在对方拿出那些医书和人体图的时候,她还是沉默了。 没有哪个大夫会拒绝这样生动逼真的人体结构图,也没有哪个大夫会放弃到手的前所未闻的先进知识好吗! 即便石大夫是个心硬如铁的,她也拒绝不了这诱惑。 顶多就是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不过还好,这中间有个谭林夹着,有谭林在中间调和递话,石大夫也不算太过尴尬。ъitv 而收了东西后的石大夫,在面对魏钰时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也就从冷冰冰变成了冷淡吧。 反正魏钰也不在乎,只要石大夫愿意干活就好,有才的人有点脾气可以理解。 他是个好老板,才不会因为这么点小问题就怪罪石大夫呢! 因着要去千城郡,医谷这边,石大夫在带着弟子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而在另一头的千城郡,由丁发财带领的两百人队伍,在经过一处村庄的时候,却是发生了不小的意外。 某处野外山谷,一群人正脸上捂着黑巾在谷口的过道上扎围栏。 山谷过道很宽,约莫得有个二十丈左右。 而竖围栏是为了防止人通过,所以一群蒙着黑布的人在扎围栏时,也是扎的格外严格结实,从山壁这头扎到另一头,取材都是现成的,有石头有木材。 一群人也不知道扎了多久,反正这项工程已经做了三分之二。 而这群顶着大太阳做工的人,手脚那是异常麻利,没有一个中途偷懒了,累的也只是擦擦汗喘两口气,然后就继续做活。 突然,有马蹄声从山谷中响起。 一人骑马穿过山谷从另一头过来,然后勒马停在了施工地前。 马都还没停稳呢,那人就迅速下马,穿过人群跑到一蹲在石阴处的人面前,神情担忧回禀道:“丁大人,杏花村那边又不好了,我们守在村口的人又有两个被传染了!” 又被传染了两个。 蹲在地上的丁发财脸一垮,深吸口气,问道:“于大夫可还好?” 那人赶紧点头,“于大夫还好,他还没染上疫病,我们那两个染病的人被于大夫搬进村子里了。” 听到于大夫没事后,丁发财松了口气。 还行,只要于大夫没染上就还有希望…… 不过希望也不大了。 丁发财垮着脸,一想到如今他这边的现状,就恨不得自己跟乙十三调换一下。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一下就碰上疫病了呢?! 明明出发前,殿下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他们小心人群,注意点百姓们的身体状况,别没注意碰上疫病啥的……可惜事实就是这么惨。 丁发财是真觉得自己很注意了,但谁能料到穿过这片山谷的时候,队伍随手帮了个昏倒在路边的人,结果那人就有疫病还传染给了他们呢?? 当然,疫病这事不是丁发财自己看出来的,是杏花村一个名叫于朴凡的赤脚大夫说的。 被队伍帮了的那人就是杏花村出来的,而杏花村的人几乎都染了疫病。biqμgètν 同丁发财一行人不一样,于朴凡这个不是杏花村的赤脚大夫,是路过杏花村时自愿留下,想要帮助村民治好疫病的大善人。 丁发财带着两百人队伍,人多传染的也快,帮了人后队伍一天就传染了十几个人。 没办法,因为不确定队伍还有没有人感染,怕离开杏花村后传染给其他地方的百姓,丁发财也只能暂时留在杏花村。 庆幸同他们一道的还有于大夫,对方也正在想办法医治患病的村民,不然丁发财还真不敢保证,他们这一群人最后是不是会等死在这儿。 若真是那样,那他这个误了殿下大事的人,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丁发财不确定于大夫的医术如何,但数着出发的日子,想着他在来这儿都有四天了,不仅没有人救好,反而染病的还越来越多,他就觉得难受。 特别是于大夫还比他先来杏花村,都在杏花村研究十多天了,还没出个成果,只能暂时延缓疫病者的死亡速度……这种等死的煎熬叫丁发财一想到就愁。 会不会等到殿下找过来的时候,队伍的人已经没得七七八八了? 丁发财不怕死,他只怕完成不好殿下交代做的事。 蹲在石荫下的人在面无表情发愁发空,前来回禀的人也是满心担忧。 “丁大人,我们守在外面的人,每天就有三四个被染上,这样下去恐怕不太好,弟兄们都有些害怕。” 丁发财抬头看了眼,一眼就看穿了这人心底里那股子怯意恐惧,不过他没有做声。 也是,这些人之前都是些土匪,虽然跟了殿下,被方大人训练过压制过,但到底时间太短,还不足以叫他们完全忠于殿下,会为了殿下的事奋不顾身…… 丁发财起了身,面无表情看他,“你想怎么做?” 那人踌躇扭捏了两下,然后才小声道:“要不,要不让村子里那些染了病的弟兄守?” 丁发财:…… 他深深地看了眼对方,肯定了他的好主意,“说得好,让一个患病体弱者来值守,你的想法很不错,叫什么?” 那人表情一喜,“牛伢。” “好,回去后我就跟村子里的人提一下,就说是你牛伢提的。” 牛伢的脸僵住了。 虽然这主意出的有点损,但丁发财想了想,觉得还是能行的,让他们队伍这边患病的管理村子情况,别让人乱跑出村子,他们这些没病的就在外面提供粮食、给人熬药什么的,接触的少一些,也许确实能减少染病的人数。 丁发财思索过后,决定跟牛伢一道回趟村。 杏花村坐落在一处山脚下,若是这里没有疫病发生,那绝对是处山清水秀适合养老的好地方。 不过现在这个只有二十几户的村子,周围却都被围栏给围住了。 在离村子百米远的地方,一群人原地扎营,个个脸上围着布,升起的火堆,不是用来熬药的,就是用来熬粥的。 biqμgètν 第226章 (……) 丁发财骑马回来后,第一时间就问了于大夫在哪儿。 得知对方在村子里试药,丁发财非常惜命地没有选择进去。 这两百人的队伍,眼下就他一个对殿下忠心耿耿的,要是他不小心染了病,后面这队伍可就真不能用了。 “丁大人,这是刚熏好的布,您换一条吧。” 一块带着浓浓药味黑布出现在丁发财跟前。ъitv 这是围在人脸上,防止染病用的,熏布的药方都是于朴凡给的。 丁发财接了布,重新换了条脸上围着的布。 他在外面一直等了半个时辰,村口那边才传出了点动静。 挡在村口的围栏被推开,一个脸上围着白布,手上提着竹筐的佝偻老人从缝隙中走了出来。 丁发财见状,赶紧走过去。 “于大夫,里面情况如何?今日可有人死去?” 双眼满是血丝的老人摇摇头,虽神色疲倦,但双眼却坚定得很,“还好,最严重的那几人,都还能坚持几日,我今日给他们重新喂了药,有没有效果,还需要再等等。” 试药嘛,哪能一回两回就有效准确的。 丁发财来了四日,这是第二回听到于大夫在试新药了。 他颔首,“有劳于大夫了,有何需要,您直说就好。” 虽然不懂医术,但搞后勤丁发财还是可以的。 于朴凡客气点头,“也麻烦丁公子了,正好我这儿还缺了几味药,可能还需要丁公子派人去附近城里买些回来。” “好,您直说就是。” 于朴凡没有直说,而是将需要的药材都写在了一张纸上,然后才给丁发财。 为了不耽误时间,丁发财立刻派了人去附近城池买药。 而于朴凡,他去净手换衣了,衣服、布巾都是拿药草熏过的,为了防止染病,他每次从村子里出来后都会这么做,这是他多年游历行医得来的经验。 于朴凡是个年近五十的游方大夫,他的医术可能没有石大夫和谭林那般精深,但却是个对疑难杂症司空见惯的。 正统医者和游方大夫之间有什么差别呢? 医术方面大抵都是差不多的,但面对病症方面,双方经验却各不相同,游方大夫知道更多有用的偏门法子,而且比正统医者要多一份进取冒险之心。 就好比于朴凡,这是他第二回碰见疫病了,虽然两回疫病不相同,但如何应对疫疾,减轻传染风险,他还是要比一般大夫更清楚的。 于朴凡换好衣服就去休息了。 他得趁着空闲时间歇息好,这样才能在村民们发病时更好应对。 - 丁发财这边遇上了疫病,乙十三那边虽然没有疫病情况,但却也比他好不了哪儿去。 因为安顿队伍问题。 三百多人放哪儿都可以,但人要吃喝,面对千城郡首府中高昂的粮价,乙十三差点愁的没带人去做梁上君子! 城中某处街道上,人流涌动,叫声喧杂,所有人几乎都冲着同一家店铺在叫喊。 叫喊啥? 加喊店家降价。 “明明前日还是二十九文一斤,凭什么今天就涨价了!” “天爷诶——这涨了价我家还怎么活啊!” “降价!必须把价格降下来!” “……”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两个人正猫在一起望着人群。 甲六一:“人好多啊。” 乙十三:“都是些穷光蛋,不好抢。” 甲六一:“城里每家粮铺涨价都相同,一定有人在背后操控,你说跟郡守有关吗?” 乙十三:“快没钱了,想去劫富济贫。” 甲六一:“我昨晚去郡守府逛了圈,郡守府挺穷的,厨房里居然好几坛子咸菜,连条肉都没有,你说这是假象,还是真的如此?” 乙十三:“该去劫谁呢?” 甲六一突然从胸口掏出了一小块饼,刚准备掰点塞进嘴里,乙十三头也没回的冲他伸了只手。 甲六一掰了点给他。 乙十三默默塞进嘴里。 两个人沉默着啃起了饼。 半晌,啃完了的饼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乙十三:“我想殿下了。”甲六一:“殿下若在就好了。” 要是殿下在,这种费脑子的事也就不用落他们头上了,如今这样真是愁人啊。 所以殿下到底什么时候来? 被两个人惦记着的殿下正在来千城郡的路上。 魏钰倒是能直接带人骑马狂奔,可是石大夫等人却不能。 一群身子骨柔弱,没接触过骑马的医者,长途只能坐马车,所以为了迁就他们,魏钰也只能跟着坐马车。 而这坐马车的晃悠路上,他也是算是见证了谭大人爱情小苗的茁壮成长。 魏钰是真没的想到,原来之前不自信的谭大人,在遇到爱情的时候居然能好脾气到那样?ъitv 石大夫冷冰冰,他就温和迁就,石大夫一心沉迷医学,他就杵一旁陪同学习,石大夫跟弟子讲解医理,他也像个师公一样掺和几句…… 好不值钱的样子。 魏钰真的是没眼看小谭大人,不过他也能理解。 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成亲,好不容易碰到个志同道合同样没成亲的,不加把劲追成媳妇就说不过去不是? 就是苦了他一路上吃狗粮了。 懒得理会他俩的爱情进展,魏钰在进入千城郡后就开始问方生其他人的动向。 灰卫使有自己的联络方式。 魏钰从方生的口中,知道了乙十三和甲六一已经在首府汇合,但是丁发财却消失在了高文县前往冀县的路上。 毕竟他们的人还能在高文县看到丁发财留下的记号,但在冀县却没瞧见,由此一推,很容易就知道丁发财他们是在路上出了事。 而魏钰一听,也是直接改变了计划,准备去首府的,换成了去冀县。 两百人呢,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没了消息。 再说魏钰还是挺相信丁发财的能力的,真被耽误了,魏钰只会觉得对方肯定是面临了不得不停下的事。 也不知道什么事,不过想想也知道,肯定是需要有人去救的事。 搞不好他的宝贝护卫发财就在巴巴盼着他这个殿下去呢。 嗐。 第227章 可怜的发财 得到丁发财的消息纯粹就是个巧合。 魏钰也没想到他们刚进高文县的时候,就在路上碰到了丁发财派进城来买药的人。 魏钰一行人是不认识对方,但架不住买药的小伙儿记得魏钰那张脸啊! 好不容易抱上了九贤王的金大腿,那当真是忘了自家祖宗叫什么,也不能忘了他们金主的模样不是? 买药的人自己凑过来,二话没说就给魏钰哭诉了这一路上的难过经历。biqμgètν 什么吃不好睡不好的事也就算了,最主要的就是杏花村要人命的疫病。 “王爷救命啊!我们在杏花村都待了六七天了,弟兄们都快死完了啊……” 本来一听碰上了瘟疫,魏钰脸色就有点不太好,如今一听人死完了也是赶紧一问,“死了多少?” “啊?” 哭丧声戛然而止,本意只是想引起殿下怜悯,从而邀功的人突然心虚,“这……没有呢。” 魏钰脸色一收,面无表情,“你直说还有多少人没染病吧,我要听实话。” 传染病这玩意儿传染性强,只要人没死就还好说,魏钰可是记得自己身后还有俩神医呢。 被魏钰这么一板脸,对方也不敢再夸大卖乖了,赶紧说了实情。 “按照丁大人的吩咐,杏花村被围住了,连过道也给堵住了,我们在村外安营扎寨,轮流换岗,一切都按照于大夫指示的做……现在弟兄们还有一百三十九人没事。” 这怎么还突然蹦出丁大夫? 魏钰问,“丁大夫是谁?” “丁大夫是先前就来了杏花村的,听他自己说,是因为瞧见疫病所以才自愿留在村子给村民治病的。” 嘶—— 这是什么圣人?! 魏钰简直不敢置信丁发财还能有这运道,随便一走居然就能碰到个瘟疫不说,还能原地遇见个有自信治瘟疫的大夫! 有点打击到他了。 索幸瘟疫在前,魏钰也没功夫在路上多耽搁,让人在城内多买了点药带上后,就直接叫人领路去了杏花村。 路上,魏钰同谭林和石大夫说了瘟疫的事。 本就是为此而来,听说后的两人反应都很冷静。 谭林信誓旦旦:“殿下放心,疫疾虽可怕,但有下官在,哪怕是死,也定会与此地百姓共存亡的!” 倒也不必这么悲观呐。 魏钰赶紧安慰谭林,“谭大人年轻有为,我相信你的医术,你若死了,那可真是大魏一大损失了,千万得保重身体哈。” 他这要死了,岂不是浪费好大一个劳动力? 他的医院院长可不能飞啊! 谭林感动极了,颇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殿下好意,下官明白,也请殿下相信下官定能帮殿下排忧解难。” 魏钰:“我懂我懂,整个太医院除了你,再没有谁更能让我相信的了,所以你千万要小心为上知道嘛?” “下官明白的。” 一旁的石大夫默默看着,冷不丁翻了个白眼,“杏花村都有大夫一直在那儿诊治了,这么久还没人死,可见那疫病不算最严重的。” 普通疫病一般有传承的医学世家都有记录,又不是治不好,所以两个大男人在这儿嚎些什么生离死别的? 有病! 魏钰张张嘴要说话,马车内坐在他对面的谭林立刻转身去看石大夫,笑容温和有礼。 “石大夫所言极是,你医术高明,有你在,在下心中也宽慰了不少。” 魏钰:? 石大夫一脸冷淡:“疫疾非小事,切莫大意。医谷藏书不少,记有多种疫病,你若想看,日后可去医谷取书。”bigétν 魏钰:?? 谭林笑眯眯颔首:“石大夫好意,在下心领,若有空,定再去医谷拜访。在下家中也略有些藏书,若不嫌弃,在下亦可借于石大夫。” 石大夫:“嗯,好。” 魏钰:…… 受不了了。 两个要直面瘟疫的大夫都不紧张,那魏钰还紧张个屁。 他也懒得说了,为了不继续被酸,他直接叫停队伍换了辆马车。 去杏花村的路上没多少人,就算有,到了山谷那里也被堵着的围栏给赶回去了。 丁发财是不常在村口待的。 他闲不下来,时不时就会在各处晃悠巡视。 这会儿到了山谷口,眼皮子一抬,他就看到了十分眼熟的一队人。 那些人身上熟悉的做派,丁发财哪怕还没看到人脸,也能一眼认出来着是谁。 发财真要泪目了。 他身手十分矫健地从围栏上翻过去,深情且热烈地高声呼唤着。 “主子啊——” 有点儿像是给人哭丧。 坐马车里正在搜古代瘟疫的魏钰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啧,可怜的发财,受老大苦了吧,小可怜哟。” 丁发财没受苦,他只觉得老委屈了。 这种事干嘛不是乙十三遇到呢?! 他这不止没帮到殿下就算了,还要劳烦殿下来救他,当真是可恶…… 下属们的脑洞总是奇奇怪怪,特别是灰卫使出来的。 魏钰让丁发财带着去了杏花村,一路上,不爱说话的他也是啰啰嗦嗦说了不少这段时间在杏花村遇到的事。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想表明一个事。 丁发财:“主子您来太好了,您不在,属下就觉得心里没底,生怕辜负了您对属下的一片信任。” 其实就是不想揽事想偷懒了。 魏钰没读心术,瞧着丁发财那诚恳的老实样,只觉得孩子估计是想他了,委屈了,突然碰到瘟疫害怕了。 他这么大的护卫也还是个宝宝呢。 魏钰怜悯地拍拍丁发财的肩,“好了好了,你家殿下我来了啊,莫怕,啥事有殿下我在呢,放心!殿下我是带了俩神医过来的,马上就去给村民看病!” 魏钰转头要去找那俩酸货,结果看了半圈没瞧见人。 “咦?他俩人呢?” 刚刚眼睁睁瞧见一男一女跟于大夫勾肩搭背走了的丁发财沉默着,给他家殿下指了个方向。 “殿下,那儿。” 魏钰顺势看了过去。 好家伙,都是刚刚落脚的人,结果谭林和石大夫已经换了身打扮,黑布蒙脸一起蹲在药炉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魏钰瞧见他俩身旁还蹲着个老人,他问丁发财,“那就是于大夫?”bigétν 丁发财:“是,于大夫真名于朴凡,是个游方大夫。” 第228章 安抚 网络人才嘛,那是逮着机会就不放过的。 可惜,虽然魏钰挺想跟于大夫好好聊聊,但眼下真的不是个聊天的好机会,所以他先暂时放弃了。 等把杏花村疫病的事解决了,拉拢什么时候都可以。 魏钰想留下来看着杏花村这边的瘟疫解决,然而方生听说后,却是表现出了强烈的拒绝之意。 “殿下,属下让您来杏花村已经是很危险的事了,您决不能再往村口处靠,丁发财他们都在杏花村逗留了几日,很危险,若是传染给了您,您出了事,那属下等无法向陛下交代。” 古往今来人们都是谈瘟疫色变的,自家殿下平时不靠谱也就罢,过来瞅一眼情况已经很能彰显仁慈了,这次若是要在杏花村这儿留下,那方生宁愿以下犯上,将殿下直接打晕了带走。bigétν 总之就是谁染上疫病都行,反正决不能让殿下有一丝传染的可能! 才来杏花村,刚同于大夫说两句正想靠近村口瞅一眼呢,魏钰就听到了方生这义正言词地拒绝。 他瞅一眼表情严肃的方生,又看了看旁边完好无损的丁发财,沉默两秒后一摊手,“行吧,那我不过去了。” 确实就这么过来也是冒险了。 魏钰不是担心自己,只是担心其他人。 毕竟这年头人命不值钱,估计在所有人心中,他这个做殿下的命,要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还要贵重。 他若真出了事,就算染病的人都被救活了,要是被他爹知道,帝王一怒之下,方生他们还不知道要受什么处罚…… 殿下突然安分了,方生都还有些惊讶。 不过安分也好,免得他动手打人。 不能留下看着,魏钰只能继续麻烦丁发财。 他拍着丁发财的肩,无奈叹气,“发财啊,你也看到了,殿下我没办法啊,这里还是只能交给你来看着了,不过你放心,虽然我不能留在附近,但我就在冀县城中等你如何?” 不如何! 丁发财瘫着脸应下,“是,属下明白。” 魏钰欣慰,“好孩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要知道灰卫使那么多人,我就最看重你了,谭大人和石大夫你可要好好待着,能不能找出合适的药方治好疫病,就全靠三位大夫了,你可千万不能辜负我的信任知道吗?” 殿下最看重他了! 丁发财一听这话,也不丧了,立刻精神焕发挺直了身体,“是,殿下放心,属下知晓的!” 平时跟乙十三争这么久,可不就是为了殿下这句话吗! 丁发财心里美滋滋的,果然殿下最看重的就是他了,嘿嘿~ 论如何一句话让忠诚的下属打鸡血,这就是了。 魏钰只需要再夸夸丁发财干得好,示意他后面就这样接着干,然后就可以将孩子打发了。 丁发财美滋滋走后,魏钰转身去看方生,“还看什么?不是不让我在这儿吗,走啊。” 方生默默看他,重复了一句,“灰卫使那么多人,您最看重丁发财?” 魏钰:…… 咋的你一个做副指挥使的还吃醋啊?! - 不能留在杏花村,也为了能在天黑下钥之前进城,魏钰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安抚一番留下来的人。 “本王是大魏九贤王,你们如今跟着本王做事,那就都是本王的人,是打着朝廷旗帜做事的人!对于自己人,本王自然是不会亏待的,现今你们到了杏花村,碰上了这儿的疫病,本王知道,你们肯定是害怕的,但害怕无济于事!”biqμgètν 被丁发财叫回来的一群人,此刻都站在村口不远处的空地上,聚在一起看着站在木桩上说话的少年郎。 木桩不高,也不气派,但为了能让后面的人都能看到他的模样,魏钰只能选择踩在上面,装作风轻云淡的激情发言。 “无论你们从前做过什么,你们要记住,你们都是大魏的子民!作为王爷,我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出事的!” “你们之前跟着丁大人,丁大人没有抛弃患了病的村民离去,也许你们会埋怨他多管闲事,会觉得若是一开始就离开,那么其他弟兄也就不会被传染!可你们扪心自问,若你们此刻是杏花村的村民,可愿意遇上的朝廷队伍是冷血无情的?” 村口的动静太大,连带着村里一些还有行动能力的病患,也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苍白着脸,站在村子里,目光跨过围栏望着人群。 虽然瞧不见那位九贤王的样子,但却能听到他的声音。 “丁大人没有抛弃杏花村百姓,那么自然也不会抛弃手下人!丁大人的意思亦是本王的意思!是疫病又如何,只要有希望,本王就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还有救的大魏子民!” “你们之前有于大夫,本王亦请了太医院的谭大人,还有医圣石大夫一起过来,为的就是替你们治病,本王都不曾放弃退缩,你们又凭什么害怕恐惧呢!” 少年郎的声音慷慨激昂,生机盎然,与村里的死气沉沉形成鲜明对比。 村里听到声音的病患们大受触动,不少人都忍不住流出了热泪。 他们在村子里真的待太久了,没日没夜的,只能一个人躺在草垫上被人灌药喂粥。 虽然有于大夫经常进来给他们看诊,但这种没什么进展,看不见希望的过程还是会叫人胡思乱想,心生绝望。 一个人的力量是孱弱的不假,但世人却总会对朝廷抱有格外的希冀。总觉得有了朝廷的人过来,生的机会就会变得更大。biqμgètν 一妇人虚弱地靠在门框上,热泪盈眶地低声喃喃着,“太好了,太好了,居然会有王爷过来能亲自看我们,肯定是官府知道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村里几个身形瘦弱的男子立在围栏后,双手扒住围栏,眼巴巴看着人群,其中有一个人白着脸,擦着泪,没什么力气地只能嘟囔了句。 “王爷是好人,是个大好人啊……” 第229章 坏他形象! 洗脑的事干得多了,魏钰还真就不觉得尴尬。 反正只要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能鼓舞人心,达到他想要的状态那就可以了。 在看到留下来的“保镖”都振作精神后,魏钰也是又安慰了几句,然后就让丁发财来接手,好安排他们继续去各忙各的。 也是这段时间时间一直带着的人了,丁发财很清楚安排大伙儿做什么。 他话不多,被魏钰提溜过来,就直接点名叫谁谁谁干什么。 趁着一伙人注意力分散了些,魏钰去见了担子沉重的大夫们。 大夫们刚才也是站在一旁有听过魏钰发言的,抛开石大夫还是那么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其他二人都是一脸深有触动十分感动的样子。 特别是谭林,小伙子本来就对魏钰很是崇敬,如今更是有往脑残粉转变的趋向,魏钰一过来,他就一脸感激涕零的对魏钰连连表示崇拜。 “殿下高义,世间有如殿下这般心系百姓的当真少矣,下官对殿下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汾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听一言,胜读十年寒窗,看古近风流人物,还数殿下!能在此间见到您,真是下官一生之荣幸!” 魏钰:…… 这话说的,魏钰差点没问他是不是要回家烧香祭祖,感谢先辈积下阴德了! 夸张是夸张了点,但若叫谭林自己来说,他还觉得有些懊悔没说得更好呢! 九殿下为人仁善,聪慧有加,心系百姓,任人唯贤……随便拿出一条,叫谭林看都是叫人称好的存在。 这么好的九殿下,再多华丽的辞藻堆砌在他身上那都不为过好吗! 舔狗也是石锤了。 “谭大人当真是言重了,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啦。” 魏钰状似不经意地摆摆手,“不过你要真这么觉得的话,那我也不能禁锢你的为人不是?嗐,这种话咱们以后放心里悄悄说就是了。” 谁不喜欢听彩虹屁呢,要不是还要在外面装一装他王爷的牌面,魏钰恨不得拿大喇叭宣扬,叫谭林二十四小时吹他了。 谭林感动极了,“是,殿下宽厚,下官都明白的。” 上下和睦的场面叫旁边的于、石两位大夫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在魏钰没有再多说什么,彩虹屁享受完,他就正色看向了三位大夫。 “三位都是医术高明的大夫,疫疾之事,即便不用我多说,三位也明白有多重要,还望三位能尽快寻到解决疫疾的方子,本王暂代官府先过三位了。” 魏钰说完,就郑重地对三人抬手示了一礼。 这礼可把三人给惊到了。 “殿下不可!” 谭林连忙慌张地扶住魏钰,“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何故劳动殿下这般?殿下金尊玉体,如此岂非折煞臣了?” 于朴凡和石大夫都是没接触过官府之人的乡野草民,没有接触过朝廷,也就比谭林这样的官员多了一份随意。 他俩虽没有谭林那么恐慌,但却也是十分惊讶,并且对魏钰这人深有改观的。 后者就如石大夫。 石大夫默默瞅着魏钰,眼神比之前柔和了不少。 要知道从第一回见面后,她就觉得这小子嘴花花像个不老实的,所以即便后来知道,这小子是来请她出山去千城郡看病的,石大夫也依旧不想给他个好脸。bigétν 身份是王爷又怎么样? 王爷看着心烦也依旧不想搭理! 本性野的石大夫确实很有个性,这有个性的体现嘛,那就彰显在她能上一秒觉得魏钰嘴花花不老实,下一秒就觉得这人心底藏着对百姓的一番热忱心肠,便能抵过前面所有过错了。 行吧,黄毛小子瞅着突然顺眼了不少。 魏钰被谭林扶起,倒也没再继续坚持,不过他该表明的态度还是要说的。 “谁都不能知道杏花村疫疾到底是什么,你们都是提着性命去救灾民的,比大义,三位不比哪位圣贤差,我只盼望着三位能平安无事研究出解药,这样其他地方的百姓也就都不用担心疫疾传染的问题了。” 魏钰笑着拍了下谭林的臂膀,“丁发财是我的人,谭大人比另外两位大夫熟悉,所以我离开这儿后,若有什么事,你尽管去找他,我会交代丁发财的,绝不让你们有后顾之忧,放心。”bigétν 不管做何事,最怕的应该就是后勤保障不到位了吧? 魏钰也是希望三位大夫能明白,他们只需要钻研解药即可,粮食、药草还有其他物资方面,压根就不需要他们多操心。 谭林点头,“下官明白,还望殿下放心,我等会尽快研制出解药的。” 时候也不早了,再聊下去,哪怕方生不满意,魏钰估计也只能在郊外过夜了。 他冲三人一颔首,“总之这里就全靠三位了,为了百姓,恳请三位能多费点心思了,有劳。” 三人都恭敬应下了。 其他两人恭敬都还好说,魏钰不觉得有什么,但石大夫这冷美人都开始恭敬有礼貌了,还真就叫魏钰意外。 他瞅了几眼石大夫的脸,虽然惊讶,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不管什么原因,人家在这个节骨眼上愿意转变态度给好脸了,那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技术人员也该有点技术人员应有的傲气和待遇嘛。 反正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杏花村的事都交代完,魏钰又到了上路的时候了。 一提到走人,方生马不停蹄就牵来了马。 “殿下,此地不安全,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连来时的马车方生都不要了,直接放在杏花村留给其他人。 在这待越久传染的风险就越大,方生是真怕一个不小心,他家柔弱惫懒的殿下就给染上病了。 魏钰一看前边已经上马蓄势待发的护卫,就不由有些无语。 这也太急不可耐了。 他前面还给人宣扬洗脑疫疾有得治,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这会儿就一副恨不得立刻走人生怕被传染的样子…… 得亏周围人不多,这年头的人也都淳朴不会多想,不然魏钰真想给护卫们一杵子。 坏他形象! 第230章 抠搜找事的老父亲 赶在天黑城门下钥前,魏钰一行人进了冀县。 他们包了家客栈,然后就此住下。 虽说魏钰挺想知道乙十三那边的情况,但跟丁发财这边一对比,魏钰倒也觉得不是那么紧急了。 瘟疫嘛,搞不好就死一大片的事,这边没结果,魏钰就暂时懒得去首府那边。 毕竟那边又没瘟疫,其他事,难道乙十三一个人还搞不定? 魏钰很放心,只想要在后面几天让方生去联系乙十三。 而魏钰就在冀县住下的时候,三皇子那边也是又被他的操作给整沉默了。 好好一个想要搬救兵的坐诊太医,出去一趟后结果人就不回来了?! 要是谭林自己出了事回不来也就算了,偏偏回来禀报的人说,是九殿下将人给掳走的…… 坐诊太医没了,连救兵也被打包带走,三皇子真是人都差点被气笑了。 也就是看在魏钰想了个法子叫不少人心甘情愿捐款,给朝廷减轻不少压力了,不然三皇子高低要派人将魏钰给叫回来,让他自己瞪着眼睛好好看看这边都忙成什么样了! 本来大夫就不多,还把谭林给绑走,真是的。 三皇子这边没了谭林,左院判也是不能再躺了,挣扎着爬起来就开始坐诊。 虽然累是累了些,但胜在那个内卷的家伙滚蛋了啊! 没了内卷的混蛋,左院判也是能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了好吗,磕磕绊绊的,老大人倒也还算能坚持下去。ъitv 药童们跟着左院判忙忙碌碌的时候,三皇子也是又收到了京都那边的来信。 这回跟先前不一样,父皇寄回来的有两封信。 一封给他的,一封给魏钰的。 魏皇给三皇子的信上说的都是关于赈灾的正事,这种信件在三皇子来了湖州后,几乎是隔两三天就会寄回去一封。 父子俩之间典型的上下属相处,信上内容除了正事也不谈别的,也就偶尔会夹杂着几句问候语。 而这是三皇子对待魏皇。 至于魏钰,从他离了京都后,那是压根就没想到过给他爹写信! 不是他没良心啊,真的,主要还是魏钰觉得这山高路远的,又没啥大事写个屁的信啊,信使来回奔波累,马也累,为了驿站的工作人员着想,一丢丢小事就算了不是?反正他三哥那边肯定都会周全着,他不写没多大问题? 谁家孩子出来放风还记挂着家中坑儿子的老父亲呢…… 魏钰这想法只能是情有可原,魏皇其实也知道不孝子的德性。 可谁叫这回两个儿子出去赈灾,寄回来的信件形成鲜明对比呢?! 魏皇光是一看三儿子那堆厚厚的信件,再一想到魏钰那不孝子,瞬时间就觉得不开心了。 老父亲一想,这都是出差办公,三儿子能隔几天就写信回来汇报情况,你这个前不久还被外派干活儿的九儿子凭什么不写?你俩现在都还不在一个地方待着呢!咋的是有什么小秘密了是吧? 正巧下面的人过来汇报,说商盟的邓正德已经在京都忙完,准备过几日回兹阳县。 魏皇一听,想到商盟如今跟宜州世族的合作,就猜测估计邓正德一回去就会着手安排人开辟去大梁的路子,等到路子开好,商盟和宜州世族去了大梁然后再回来,说不定能带回大笔的银子…… 这么一想后,抠搜的皇帝立刻就坐不住了。 他在揽钱这方面上没不孝子那么能,商盟这回能不能在大梁捞上一大笔银子,魏皇觉得还是先通知一声不孝子,让他来做个详细规划下比较好。 只要能挣到钱,儿子再忙也要让他挤出时间来想法子弄! 就因着银子,老父亲也不恼了,二话没说就写了信给三皇子那边。 为什么不说直接给魏钰? 呵呵,鬼知道那不孝子如今在哪儿,与其费时间去找,还不如直接给三儿子,让他把信给对方。 魏钰人在冀县躺,事儿从天上来。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都不在京都了,老头子都还能给他逮着事儿做! 问他商盟如何能在大梁薅银子?有啥想法都写下来? 瞅瞅这是人干事?! 他在赈灾诶! 不知道赈灾的人有多累多忙吗? 感情就累的不是本人呗。 每天都要过问候一遍杏花村进展,顺便跟乙十三通信了解千城郡首府的事,然后整合各类信息进行推演,魏钰是真的挺忙的,他这段时间待在冀县连最新的漫画都没时间看好吗! 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点咸鱼瘫时间,如今也要被他爹压榨着写方案,魏钰真的是摸着脸蛋子一天叹八百个气。 “户部那么多人,我四哥也是个经商奇才,我父皇不找他们商议,却千里迢迢寄信给我!方生呐,你说我父皇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方生站在一旁都不敢吱声。 皇上这是寻常人能骂的吗? 如今朝堂连谏臣都没有几个敢说陛下的好吗! 没人附和,魏钰寂寞极了。 他摇摇头,叼着笔头低头看纸,几秒后,忍不住又骂了句。 “他喵的,回去就让户部那群家伙看商业书!” 这种为君分忧的事一个两个就不知道积极主动点,然后把握机会争取升职加薪吗? 怎么反应能这么慢的! 还要苦了他在这儿费笔杆子! 魏钰在这边气得奋笔疾书,远在京都的一众户部官员,很多都是身上一寒。 户部值房内,揣着手的齐惕守慢悠悠经过,冷不丁瞧见前边一同僚打了个寒颤。 他悠悠道:“孙大人啊,这天气渐冷,近几日京都的风也是越发肆意了,你也要多穿两件衣裳,免得染上风寒才是啊。” 孙大人惊讶回头,行了一礼后才笑道:“齐大人所言甚是,今日出来的匆忙,也是忘了叫家中下人送衣裳了……不过这刚刚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背后一冷。” 孙大人疑惑地歪头,怀疑自己可能是染上风寒了。 齐惕守见怪不怪地经过,“约莫是风寒吧,这几日工部那边,倒是有不少人都染上风寒了呢,我看你明日还是多加点件衣服吧。” 孙大人煞有其事地赞同点头,“说的对,诶,齐大人你这穿的到时暖和。” “哈哈,确实暖和,小女替老夫缝的,这袖口花样不错吧?” “嗯,瞧着是不错。” 两个人渐行渐远了。 第231章 传闻 杏花村的疫病并不是多么难以解决的存在。 在谭林和石大夫一同加入抗疫大夫小分队后,没过几天,如何解决疫病的药方就被他们给找到了。 这样快的速度,虽然是显得在杏花村待了半个多月的于朴凡有点无用,但真要说句老实话,其实也不过是双方底蕴不同而已。 于朴凡到底是游医,很多治病的方法都是自己一步步实践得来的,而谭林和石大夫,却是典型的从前辈师长那里继承而来。 总得来说,大概就是一个白手起家,一个富n代的差距吧。 在得知找到了解决疫病的法子,只需要费点时间吃药,杏花村患病的人就会痊愈后,魏钰很是松了口气。 只要解决方法找到了,他也就不用再害怕疫病扩散后,会殃及到其他百姓。 不过魏钰是个惯会偷懒的,不需要他亲自干的事,他一般都是能省则省,就像现在处理杏花村后续一样。 这么多天,杏花村内的患者不可能有没死的,像是什么处理尸体,煎药,安抚人心这种活儿,魏钰都让丁发财去监督了。 当然,就算他自己愿意去,估计方生都会拼命拦着就是了。 杏花村的事算是解决了,魏钰在给他爹回完信后,就直接转道去了千城郡首府。 - 千城郡首府,日暮将落,城外某处山林里,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人,正各自数着手中铜板。 某处树下,两个靠着树干小憩的汉子正在说话。 “老孙啊,你今儿做工得了多少钱?我这才十一个。” “嗐,我跟你一样。” “啧,这大城池的人也太抠搜了,搬了一天的货居然就只给十一个铜板!” 两个人骂着,突然有个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你这还算好的呢,我听另一伙人说。他们给郡福安粮铺运一天粮才九个铜板!” 两个人顺势看去,跟隔壁伙计对视上的时候,都不由齐齐呸了一声,眼中各有各的气愤、鄙视。 “这他奶奶的也太不 bigétν是人了!粮食卖那么贵,给人工钱却这么低,打发叫花子不是?叫人怎么活下去啊!” 一人辱骂,周围休憩的人辱骂也多了起来。 不止是对城中粮铺后的主事人,还有对千城郡郡守的不屑厌恶。 “狗郡守真不是个东西,城中粮价如此之高,路边都有饿死的人了,他居然也不说开仓施个粥!那布庄的师老爷都比他合适!” 辱骂郡守这种事平时没人敢,但在场都是在村子里快活不下去,所以来城中求助的庄稼汉子,一个个都糙惯了的,心中愤懑压抑许久的情况下,难免就管不了那么多。 听到有人开口骂郡守,也有不少人附和。 不过骂着骂着,突然就有人神神秘秘的插了句话。 “我今日听到了个郡守府的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周围忽然一静。 除了那个说话的,其他人都相互看了看,那种没有明说的小表情,很明显,大家似乎都听说过这个传闻。 有人吞了口口水,四下观望了圈后,这才小声同其他人道:“是不是那个,说郡守跟倭贼有勾连,福安粮铺背后的靠山又是倭贼的那个?” 此话一出,一伙人都不由苟下了身子,降低了声音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原来你们都听说了啊!我还以为就我知道呢!” “你们是听谁说的啊?我这可是听郡守府小厮说的,郡守府小厮说的肯定没错!” “啥?你这是小厮说的?我这咋是听路边一乞丐说的?” “不会吧你们!我这是跟我一起做活的人那里听来的。” 一群人四下一对比,在知道了各自传闻源头都不一样后,都有些明悟了。 “这么一看,这传闻似乎千城郡的人都知道了啊!” 有人恍然大悟,“难怪,难怪我说怎么没有人敢在城中大闹呢,原来城里人是都知道这背后都跟倭贼有关啊!” 所谓倭贼,都是一群在海上生活的匪徒。 他们生活在海岛上,最爱干的就是漂浮在海上打劫商船,经常出没于大魏的沿海疆域,最常遭受倭贼骚扰的地方,也就是靠海的徐、湖二州了。 徐州不提,最近的就是湖州的洵阳郡和东海郡了。 而千城郡紧靠东海郡,东海郡也是这次水患中千城郡的下方位置了。 倭贼传闻这种事,能跟郡守挂上关系,那就不是能公开的事。 为什么会闹到现在连个进城打工的人都能知道,那,真的就是全靠乙十三了。 乙十三这家伙吧。 只能说待在魏钰身边的时候还算安分,一被发配出去,那就小动作一堆一堆的。 他手下带着一批人,每天消耗的物资就是一大笔。 苦于没钱,动了劫富济贫小脑筋的乙十三那就不是想想而已。bigétν 他是真的付诸行动了! 翻墙进别人家,搜集是否贪腐犯罪等情报,对乙十三以及他手下的情报人员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哪家有钱来路正规,哪家却压榨剥削成形,还有哪家看似清贫实则表里不一,乙十三都将信息全部掌握在了手里。 劫富济贫这种事他也没有乱来,也就随意搬了点不老实人家中的一点小财应应急而已。 当然,乙十三可觉得自己没有给他家殿下丢脸呢。 他有很老实地给人家写借条哦。 ——他,丁发财,于哪年哪月哪日借了啥,他在借条上都写的清清楚楚呢! 至于那些钱财不翼而飞的人看到借条后什么反应,乙十三只能说他不知道。 要还钱找丁发财,他又不是丁发财,他叫乙十三呢:) 而在借到钱解决了后顾之忧后,乙十三就开始派人给郡守找事了。 都是查,有钱人的底细要查,郡守这么个大目标乙十三之前肯定也是要查的。 像千城郡郡守跟倭贼有联系这种事,完全就是乙十三查出来的。 只不过因为他见识得多了,也不觉得这种事有多么不可置信,只发愁百姓会因为粮价在城中大闹,死伤过多,所以他才在暗中散播传闻来着。 第232章 千城郡 魏钰进首府时挺高调的。 没有进其他小县城时的悄无声息,魏钰是很大张旗鼓地骑马入城,方生赤裸裸将贤王腰牌给守城官兵看的那种。 消息灵敏的,都知道朝廷派了巡抚过来赈灾,也都听说过三皇子如今在岱川郡忙碌的事,差不多也就九贤王的下落不太明了。 不过当魏钰持着腰牌,带着百号人进城时,一直闭门不出的郡守也是不得不亲自出来相迎。 那是个身形中等,相貌十分老实的人,观其外表,完全就看不出他会有什么花花肠子,就是神情看起来有些憔悴的,像是饱经风霜似的。 队伍在郡守府门口停下,魏钰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站在府门口的郡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千城郡郡守自觉上前,带着府中众人行礼问候,“下官千城郡郡守裴永杰,拜见贤王殿下。” 人是这么个人,瞧着他身后一家老小,魏钰出声,“都起来吧。” “谢殿下。” 裴永杰似乎是个并不喜欢笑的男人,即便是面见王爷,他脸上也没多少笑意,只是毕恭毕敬的要迎魏钰进去。 魏钰下了马。 裴永杰不搞多余的寒暄,魏钰自然乐得轻松。 周围人让出一条道,魏钰抬脚进府。 身后有裴家小厮出来,想要帮忙照料马匹,不过被护卫们拒绝了。 方生甚至都不需要交代什么,护卫自发地就给自己找准了定位。ъitv 跟着殿下的,去马厩照顾马的,散去府墙下查探环境的,还有悄咪咪溜开去找乙十三的…… 魏钰在裴永杰的引路下到了前厅。 主位当仁不让的是他来坐,其他人没有允许,自然都只能站在下面。 魏钰坐下后看了圈,最后在裴永杰家眷上定住。 在小厮上完茶后,他笑了笑,冷不丁问对方,“裴郡守今岁几何啊?” 这是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裴永杰略有诧异,垂眸恭敬回道:“回殿下,下官今岁四十有三。” “哦,四十三了啊。” 魏钰状似恍然,然后紧跟着就又问道:“那如裴大人这样的年岁,怎的不见家中幼子贤孙呢?”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脸色各有各的变化。 魏钰扫了眼他们的神色变化,笑了笑,忍不住身子后仰,靠在了椅背上,双手抱腹,好整以暇道:“裴郡守,你家中亲眷甚多,怎么一个幼儿都看不见?总不至于到了你这个年纪,是一个儿女都还没有吧?” 这裴永杰身后站着一排亲眷,老的,长的,瞧着阵仗是大,像是府中所有人都出面迎接了他一样,可惜就是不见一个小的。 这事哪怕乙十三之前没有告诉他,魏钰只看一眼就知道其中有猫腻。 或许是裴永杰自知情况不妙,所以将子嗣提前送走,也或许,是被倭贼拿去当人质了? 电视剧里貌似都这么写的。 裴永杰是个比其他人要镇定的,魏钰的话并没有让他表情有变,在听完后,他仍是镇定地回道:“殿下误会,下官只有二子三女,均已成家立业。近日下官有一远亲身患重病,下官长媳这才带着几个孩子过去看望了。” 魏钰意味深长地看他,“哦,原来你们裴家看望远亲不是大人去,而是让几个娃娃去啊,你们倒也不怕路上出现什么意外呢。”biqμgètν 这种意有所指的话,倒是让几个脸皮薄、藏不住事的人慌了神色。 裴永杰低头,“以往两家感情深重,常有走动,如今远亲时日无多,想见孩子,下官这才冒险同意。” 魏钰笑了下,也没继续跟他纠缠这个话题,只是垂头,伸手掀开桌上的茶盖,换了个话题。 “裴郡守啊,你应该也知道本王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吧?” 裴永杰:“下官明白,殿下此次前来,是为赈灾。” “哦,既然你知道,那你对于千城郡粮食涨价,引得郡中饿殍遍地,险些引起杏花村疫病扩散至整个郡中一事有什么看法呢?” “杏花村疫病!” 裴永杰猛地抬头,不掩眼中的震惊之色。 魏钰瞅了他一眼,“还不知道吧?也是,谁叫本王的人先行一步揽下这事了呢,要不是正巧路过,可能杏花村的病患已经全跑出去了吧?嘶,你说这患了疫疾的人,要是到处跑会是个什么情况?” “疫疾啊,人传人挺可怕的,一传就是一大片,又没有多大可能治好,光是粮食,药材就得费上一大笔……如果不是本王的人恰好碰上,想法子控制住了杏花村,裴郡守你说,你这千城郡还能不能活啊?” 裴永杰脸色逐渐惨白。 对于该装/逼的时候,魏钰是真挺能装的。 他坐在主位上,一手搁在桌案上,手指沿着茶杯碗口随意抚动着,一手搁在扶手上,撑着下巴,脸上噙着戏谑的笑意看着裴永杰。 那种装/逼的劲儿,魏钰觉得自己应该是把运筹帷幄四个字的真谛给掌握住了…… “裴郡守,粮价的事你不管,饿死那么多人引出了疫病,这不是你早该想到的事吗?怎么如今你听到了,反倒还慌了神?” 裴永杰眼神恍惚,喃喃道:“我,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脸色惨白,神色有些恍惚的裴永杰,魏钰暗地里撇了撇嘴,他下意识回了句。 “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对吧?” “不!我没有!” 裴永杰下意识反驳起来。 他看向魏钰,从恍惚到魏钰看不懂的神色,炙热如火,前后眼神变化也就几秒而已。biqμgètν “我不过就是个郡守,千城郡四成的粮食都在福安粮铺背后的人手里!他们要涨价,我又能做什么?粮仓早就没了粮食,所有的粮食早在这些年就已经被人给搬空!” “说赈灾,朝廷不拨粮,下面的人又收不上粮,我能怎么办?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郡守,什么都说不上话,连呈去京都的一切奏章我都毫无办法!” “我知道贤王殿下你早就派人来了千城郡,我不怕你查到什么,反正事已如此,是死是活,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第233章 往事真相 裴永杰这突然的爆发唬了魏钰好一跳。 说话就说话嘛,干嘛这么大声啊,真是。 魏钰唇角微扯,盯着对方看了几秒,然后又去看他身后的亲眷。 “裴郡守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当着全部人的面,冲本王说这些,你想做什么?是看到本王来了,所以不怕背后的人了?” 裴永杰目光定定,突然一笑,“殿下一路过来,路上见到了什么,您比我更清楚,即便我不说,想来殿下也知道我的意思。” 魏钰挑了下眉。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对上,一个视死如归,一个面无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后,魏钰抬了下下巴,冲着裴永杰身后的人示意道:“要坦白赎罪,倒也不必这么多人,本王不想这后面的对话,被其他人听走传出去。”ъitv 这话一听,裴永杰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松泛了下。 他转身,对身后人使了个退下去的眼色,身后的一众亲眷便都老实退了下去。 护卫们紧跟着就围在了外面,确保谈话不会被其他人知晓。 前厅只剩下了魏钰和裴永杰,以及站在魏钰身后的方生。 魏钰一抬下巴,“说吧,这背后的人都有谁。” 一个“有”字,裴永杰便确定了贤王确实知道不少事。 不过也是早有预料的事了,况且,都到了这个时候,就算魏钰什么都不知道,裴永杰也是下定决心将全部事都说出来的。 他抬起手,朝魏钰恭敬的一俯首,“殿下是未雨绸缪之人,未至城中便派了人过来打探消息,我知道,如今城中有传闻,言郡守与倭贼勾连……” 魏钰坐在上首,毫不心虚的眨了下眼。 这种传闻关他什么事? 又不是他散播的。 裴永杰依旧垂着头继续,“传言不假,身为千城郡郡守,我确实跟倭贼有联络……” “你主动找他们的,还是他们主动找你的?”魏钰忍不住插了个嘴。 裴永杰一顿,“谁找谁,如今还有何区别吗?” 魏钰诚实摇头,“那确实没有,不过本王好奇。” 裴永杰:…… 这回答让裴永杰深吸了口气,他没有同魏钰纠缠这个问题,而是接上了之前的自叙。 “大约在十年前,东海郡出现了一粮商,在各地建立起了福安粮铺,没过两年,铺子便开到了千城郡。三年前我来到了千城郡,做了这儿的郡守,而那时,各县所有的粮铺名头都为福安……”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这个时间点是什么时候确认的呢?那个粮商背后的人是倭贼?”魏钰又没忍住插嘴了。 这话插的,让裴永杰忍不住一哽。 一个人怀揣着难以言喻的心情真诚叙述的时候,旁边总有人不合时宜的打算,说实话,当事人裴永杰有些一言难尽。 在短暂的停顿后,裴永杰还是回答了魏钰的问题。 “殿下明鉴,福安粮铺背后的人,确与倭贼有关。这件事,也是我在派人探查福安粮铺时才知晓的。彼时,我也是才刚上任不过半年,那时附近秋汛涨水,淹了一家村子下的好几百亩良田,为救济百姓,我想要开仓赈灾……” “我派了下面的人去做,本以为只是件小事,不会出现差错,可等到半月后,我再亲自去了那村子时才知道……” 裴永杰顿了顿,过了几秒后才沉声道:“那村子附近的人都被饿死了。” 虽然心有预感,但听到这话后,魏钰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河水淹了良田,粮食被糟践,天灾之下,官府说了会赈灾,可结果却是饿死了好几百人!” 低着头的裴永杰冷不丁发出了一声嗤笑,“半个月的时间,下发了开仓放粮的令后,居然没有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说什么粮食不够,或者官府说谎的?殿下你说这可不可笑?” 看过太多狗血剧的魏钰只是默默看着他,除了眉头微皱,倒也没太多表情。 他一抬下巴,面无表情道:“所以你察觉到不对劲后,就开始去追责,然后就发现了下属官员腐败,粮仓没粮,账簿一堆烂账,再从一点蛛丝马迹中又发现了福安粮铺在背后搞鬼,于是又开始暗中派人去调查福安粮铺,结果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迫不得已的跟倭贼又起了勾连,最后越陷越深,弄成了现在蛇鼠一窝,纠缠不断根本分不开的局面?” 裴永杰震惊了。 他抬起头,怔愣地看着魏钰,好半天都没说话。 魏钰一瞧那表情就知道他在震惊什么。 没甚意味的一扯唇角,魏钰淡定道:“都说中了是吧?别这么看着本王,既然都决定了要坦白,谁说都一样,你只需要把那些关键的罪证拿出来就好。” 他最近不爱听这些罗里吧嗦的话,耽误他时间了。 什么自剖内心,忏悔赎罪的,管他中间有没有隐情,或者又为了什么大义迫不得已啥的,魏钰觉得这些也不该他来做决定。 毕竟这三年千城郡绝望饿死的百姓可不知道有多少,就连活着的那些,只看这一有灾就涨粮价的情况,日子估计也好不到哪儿。 裴永杰目光怔怔,脸色发白,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是,殿下说的对,原来殿下把一切事都查清楚了,看来我这说与不说……其实也没甚区别。” 魏钰瞅了神色恍惚的人一眼。 那倒也不是没有区别的。 毕竟一切事情查清什么的,那还真就是高估他……是乙十三了。 乙十三那家伙只是暗中搜遍了整个郡守府,只摸出了那些裴永杰藏起来的小秘密,而真正藏在裴永杰心里的,只能靠裴永杰自己说出来。 魏钰说的那些,也不过是他根据细枝末节,以及多年小说电视剧瞎瘠薄乱推测的。 说中了自然好,显出他运筹帷幄的龙傲天气质了。 没说中的话,那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大差不差,裴永杰人都站这儿了,他自己会主动说的。bigétν 魏钰:“你的罪过,本王自会书信呈与陛下,让陛下来决定你的生死,至于是否留你家人一命,那就全看你自己的了。” 第234章 曹季 倭贼 证据什么的,魏钰是打算让裴永杰自己写下来的。 毕竟这写完的罪状,到时候不仅他能看,还能直接打包给老头子,多省事啊。 魏钰在提点完裴永杰后,便站起了身。 他朝着门口走去,经过神情恍惚的裴永杰时,不由停下,转头看向对方,“你那些送去看远亲的孩子,应该也不是真的吧?” 裴永杰眼睫一颤。 魏钰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变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后,突然问道:“是被谁挟持着去做人质了?” 既然决定要坦白了,那肯定是知道自己下场的,魏钰不觉得裴永杰会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搞什么把孩子藏起来的把戏。biqμgètν 当朝廷军队是死的? 没有文书户籍,去哪儿都不行,只能躲躲藏藏,除非猫在深山老林一辈子不出世。 而在听到魏钰的这句话后,裴永杰也像是失了精气神一样,肩膀一下子耷拉下来。 “……是,果然什么都瞒不了殿下。” 魏钰也只是突然想到了不对劲,所以才诈了他一下的。 想了想,魏钰问他,“谁做的?倭贼?” 裴永杰缓缓摇头,转头去看魏钰,眼神疲倦灰暗,一字一句道:“东海郡曹家,曹季乃水师将领,他与倭贼狼狈为奸,把持河口商船,扣下大量商税、粮税,整个东海郡都在曹家的笼络下,湖州的粮食,有四成都被曹家把控……” “曹季是贪,但他向来行事严谨,加之军队在手,从来都将东海郡牢牢掌握在手里。从前东海郡无论事情闹得多大,只要有曹家在,那就不会有任何消息流露出去……” “但倭贼不同,倭贼心大,欲壑难填,我只知道福安粮铺是他们一起弄出来的,但却不知道他们究竟如何分利。东海郡的郡守就是曹季的傀儡,而我为了千城郡百姓,后面也不得不屈从他们的要求,若不然,整个千城郡都将乱起来……” “这两年,曹季和倭贼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倭贼想要将手脚伸到其他地方,但曹季却并不同意,他们私下倒是因为分利闹了不少,我只是听到了一点皮毛。而这次水患之大,千城郡粮价上涨,据我推测,这并不是曹季的手笔,应该是倭贼自己私下做的手脚……”ъitv 随着裴永杰的叙述,魏钰眉头都皱出了三道杠。 这关系扯的,搞得比胶州济郡那边还要复杂! 不过像这种扯到海域水军的,魏钰觉得这回他是不可能搞定了。 人家手里大几万人的军队呢! 别说什么朝廷下旨,军队就会认识到自己将领的背叛不堪,从而弃暗投明啥的,光是一想想这么多年,那曹家贪污那么多,军队人跟着曹季吃香喝辣,肯定是舒坦得不能再舒坦了,哪还记得朝廷是什么啊。 平叛曹季这场风波,要么奇袭,要么硬打。 反正不是魏钰手下这么点人就能搞得定的。 魏钰已经在思索老头子到时会派谁过来了,也许是杜兴杜大人,也许是杜大人侄子杜如林,或许,还有可能是他大哥? 他大哥那么个体格子,不派过来打仗有点可惜了。 “曹季在京都有人,朝廷派了人过来赈灾,他立刻就……” “等等。” 魏钰突然打断了裴永杰的话,“你说曹季在京中有人?谁?” 裴永杰摇头,“曹季瞒得很紧,据我所知,就连他最亲近的下属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嘶。 对这个问题,魏钰就愁了半秒,然后就坦然了。 因为老头子有读心术啊! 他爹那是普通人?他这么天选之子都没有读心术这种作弊器,偏偏他爹有。 谁人心里有小九九,只要站在他爹面前,那根本就逃不过好吗! 回头给他爹提个醒,让他自己办个宴会,将所有人心声都听一遍好了…… 魏钰坦然了,一抬下巴示意裴永杰继续说。 “曹季对于京都的动向很清楚,赈灾队伍还未到湖州时,他就威胁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而为了把控住我们这些傀儡,他绑走了所有人家中的幼童。” 说到这儿,裴永杰看着魏钰,颇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其实我本打算屈服曹季,什么都不做的,可惜,谁叫那些倭贼竟如此之蠢,平日里涨价也就罢了,这个时刻居然依旧如此,连曹季都没能压下他们!简直愚蠢至极!” 魏钰看着这笑着笑着就有些癫狂的人,往下接了他的话,“所以你如今反悔,是因为曹季又做了什么?曹季知道了倭贼干的蠢事,晓得巡抚来到千城郡后必会察觉到不对劲,所以他放弃了你是吧?他想让你顶下所有罪?”biqμgètν 裴永杰:“是啊,舍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郡守,就能掩盖住所有污秽,这多好啊?曹季多脏的一个人啊,怕牵连到他,他当然愿意这么干了!” 魏钰瞅了他两眼,肯定道:“但你心有不甘。” 裴永杰笑着看向魏钰,“让全家去死的事,殿下您愿意吗?” 魏钰不置可否。 裴永杰:“来千城郡三年,我不甘心的事太多了,可惜我人微言轻,什么都做不了……如今这一回,我不说,那就是全家人一起去死,说了,幸许还有机会赎罪,留我裴家一个香火不是?” 魏钰颔首,“你是个聪明人。” 裴永杰只是笑了下,那笑容,苦涩中又带着一股释然。 魏钰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伸手放在了对方肩上。 “你也许在从前是个问心无愧的好官,只是因为来错了地方,所以不小心踏入了泥潭。” 裴永杰目光微怔。 “本王说这话并不是要赦免你,毕竟千城郡总有百姓因你而死,为官当严谨,人生在世,做错了事,总是要受罚的。” 说完,魏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尽快将一切事情都写下来吧,我会将这些都上奏给陛下,千城郡的百姓,还有你裴家被曹季绑走的子孙,我都会给出一个交代的。” 第235章 心口疼 进入城中的第一天,托裴永杰识相的福,魏钰手下的护卫们在当晚便掌握住了整个郡守府。 府中所有动静都在护卫监控下,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魏钰。 出去联络乙十三的人,也是很快的联络到了对方。 当晚,期盼自家殿下到来已久的乙十三,就悄咪咪摸了过来。 彼时魏钰正在给他爹写信,听到窗户传来几声咚咚响时,不用问他就知道了外面的是谁。 “啧,进来吧。” 话音刚落,窗户就被打开,一个人影从外面翻了进来。 “殿下。” 真是很熟悉的一张脸。 魏钰看着乙十三那张脸,有心吐槽,“正门不走翻什么窗啊,你偷偷摸摸的勾当干多了是吧?” 乙十三挺直胸坦然道:“属下习惯了,走正门那是方大人他们喜欢的。” 魏钰:…… 他还得意上了。 魏钰摇摇头,手中毛笔沾了点墨,准备继续写信,“算了,说吧,你这段时间在城里又干了些什么,那三百人可还好?” 乙十三:“属下也没干什么,就是一直在等殿下,其他人都还好,没什么不适应的。” 写信组织语言呢,没太多精力关注乙十三这边的事,所以一听到乙十三说没事,魏钰也只是点了点头。 “嗯嗯,没事就好,裴永杰这边,倒是不太担心……哦对,你这几日准备准备,多带点人,再去趟东海郡打探下消息……”biqμgètν 魏钰一边写信,一边冲乙十三偶尔说上两句话。 又有任务要做了,乙十三听说后并没有不乐意,只是他瞅了眼自家殿下的脸,趁着魏钰停顿的功夫,冷不丁发表了下自己的意见。 “殿下,盘缠。” 啥? 魏钰拿笔的手一下顿住了。 他扭头去看乙十三,不可置信问道:“你居然问我要盘缠?嘶,不是,这次似乎也没给你盘缠吧,你钱哪儿来的?” 魏钰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坐直身体,想问问这半个多月,乙十三是如何领着三百人没饿肚子的! 很值得借鉴啊。 望着自家殿下熠熠生辉的两只眼,乙十三面不改色,“哦,属下找人借的。” 魏钰大为震惊,“哪个缺心眼的会借给你啊?” “不知道。” 魏钰狐疑起来,“……你不会是搞的强买强卖那一套吧?” 乙十三歪头。 什么意思?听不懂。 他正儿八经打借条找人借的钱,怎么就强买强卖了呢?殿下不讲理。 到底是殿下,讲不讲理那都得由魏钰说。 魏钰觉得这小子不靠谱,于是逼着乙十三就将前因后过给说了出来。 听完后,魏钰愣是沉默了半晌。 他深深地望着一脸老实的乙十三,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可真行啊,拿丁发财的名义先斩后奏,发财的名声都被你搞臭了。” 魏钰真是半点不怀疑,如今城中“被”借钱的那些人,可能日日夜夜都在骂“丁发财”这个名字,说不定硬是狠毒了此人…… 魏钰思索。 要不还是别让丁发财来这儿了吧? 总觉得有点不安全呢。 当着殿下面展露了自己的小狡猾,乙十三却是半点不心虚,他甚至还伸出了罪恶的小手,继续找魏钰要钱。 魏钰:…… 不是很想给。 “哎——” 瞧着乙十三那只要钱的手,魏钰就又想到他三哥那边给自己树立的十万虚假名头,然后就忍不住长长叹口气。 这趟出来也太亏了吧! 懒没偷到就算了,居然还要倒贴一大笔银子。biqμgètν 魏钰其实是没将养底下人的钱放在心上的,毕竟要想生活过得好,养点人那就是应该的,但他三哥让“王九”这名字撒了十万两啊!! 说这十万两是他三哥自作主张,他三哥会解决后续,不必他自己真的来出这十万两,说实话,魏钰虽然心疼,但也不会真的在这种情况省下那十万两。 又不是真的拿不出来。 身为皇家人,本就受天下百姓供奉,出点钱,为百姓做点事,其实也是应该的…… 但还是心疼啊! 魏钰闭眼躺到椅背上,有气无力道:“行了,盘缠我给,你明天找方生去拿吧。”bigétν 要到钱,乙十三满意的收回了手。 “好的殿下,那属下退了?” 魏钰没说话,闭着眼挥了挥手。 赶紧走赶紧走,瞧见他一眼都觉得心口疼。 他的小钱钱啊…… - 第一次收到魏钰主动写回来的信时,魏皇是挺惊讶的。 毕竟这趟去湖州,要不是他主动找,这不孝子肯定不会给他写回信。 而关于商盟的回信,魏皇也在前些日子收到了。 这回再收到,魏皇还以为不孝子是忘了什么,特意回信再补充点商盟捞钱计划来着。 不过这念头在看到信件内容后,魏皇脸就沉下来了。 “放肆!” 皇帝突然的一声怒斥,吓得殿内值守的宫人都跪了下来。 就连一旁候着的李成也吓了跳。 他小心觑了眼陛下的脸色,只觉得陛下脸黑如墨,眉头紧皱,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这是九殿下写的话惹陛下生气?!】 李成刚揣测着,就听到陛下开始怒斥。 “好一个曹季,好一个东城郡郡守,把持整个湖州四成粮食,与倭贼勾连……湖州刺史是个什么蠢东西!” 魏皇气得直接把桌子都快拍烂了。 那砰砰砰的拍桌声,吓得李成连忙过去扶人。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您可不能这般作践自己啊,这桌子多硬,瞧您这手都疼了吧……” “息怒个屁!” 魏皇瞥一眼信纸,一看到上面的那些内容,他就有种气血上涌,心口闷的感觉,恨不得直接派兵将曹季全家都给砍了! 而再一想到之前湖州刺史还有各地郡守写的那些屁话,什么风调雨顺,什么马屁问候的,魏皇就气得脑子疼。 “朕还当湖州真是风平浪静呢,瞧瞧朕治下的好官员,一个个可真是好啊,瞒得真好啊!办事狗屁不如,欺上瞒下到是一把好手!济郡如此,如今这湖州亦是如此!简直岂有此理!” 第236章 陛下要派人打仗了? 气得心口疼的魏皇,那是当天就叫了一众臣子进宫。 宫人来叫时,杜兴正同好友在家中品酒。 酒是烈酒,杜兴平生就好这一口,可惜被生活中夫人管得严,轻易不能畅饮,今日也是好友难得前来,所以才能得此机会。 可惜了,酒才喝上两口呢,宫人就来请了。 “大人,宫中来人了,陛下请您进宫叙事。” 正端着碗要喝酒的杜兴闻言,立刻大失所望,“哎呦!这可真是,我这酒才拿出来呢!” 友人在一旁也是乐得不行,“哈哈,陛下有请,看来是又有正事要找你谈了。你今日没口福,这些酒还是都给我吧。” 杜兴恋恋不舍地看着桌上的酒,一口闷了手中的碗酒,这才起身,同友人道:“行了,老子换衣进宫了,便宜你小子了。” 友人端着酒杯,笑笑不说话。 杜兴换完衣服后,便径自朝府门而去。 到了门口碰见来请的宫人,他问对方,“这位公公,不知陛下还请了何人进宫?” 都是些没什么所谓的小事,宫人便也答了。 “陛下请了几位殿下,丞相,六部尚书,陈将军,还有如今在京都的几位参将,陛下也都请了。”biqμgètν 陛下居然请了武将?! 杜兴一听这请的人数,立刻就察觉到了风向。 请丞相还有六部尚书什么的,这些都是常规,不算什么,基本商讨啥事都有他们这些老油子,但是在这中间还请了几名武将什么的,很明显就不对啊! 武将干嘛的? 不就是用来打仗的嘛! 杜兴一下兴奋起来,他搓搓手,继续问道:“公公,那你可知陛下请我等是为何事啊?可是陛下要打哪儿了?” 回话的公公一时沉默,复小心回道:“这个,奴婢不知,不过……陛下这回,似乎心情不大好。” 杜兴是太尉,三公之一,位高权重,一些可以透露的小信息,宫人在斟酌过后,都是愿意向他卖个好的。 杜兴一听,立刻哦了一声,肯定道:“我懂了,肯定是哪个小犊子惹陛下生气了!陛下这回应该是要派人去打仗了,成,我知道如何做了!” 别的事杜兴没兴趣,但提到带兵打仗这些,他恨不得直接冲出京都战上个三天三夜好吗! 所以这次领兵之人定谁,他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自己 杜兴能推测出来的事,其他人也都心中有数了。 一行人陆续进了宫。 养心殿内。 魏皇向臣子们说了湖州的事。 说完后,魏皇板着脸,望着底下的臣子们,沉声问他们有何想法。 杜兴是第一个站出来的。biqμgètν 他气冲冲道:“陛下,整治湖州那些贪腐官员的事,臣不擅长,但如何拿下曹季这瘪犊子,臣觉得是非臣莫属!” 【看我看我!陛下看我!老子这次一定要出去带兵打仗不可啊!】 魏皇:…… 他有点糟心,眼神直接从杜兴身上掠过去看其他人。 接收到陛下目光的其他臣子沉默了下,然后兵部尚书宇文治站出来了。 “陛下,臣认为,此次平定湖州,东海郡曹季才是心腹大患。朝廷从前驻扎在湖州海疆附近的军队有四万,而曹季就是这四万水军的将领,这么多年来,这四万人一直都在曹季手下,想来早已被其完全掌握。” “驻扎在海疆附近的水军,从来都是水陆兼备,若我们直接派兵过去,曹季哪怕是打不赢,也可直接躲在海上,或许是哪座我们不知道的海岛上……” 关于军队的事,宇文治向来都是要比其他人知道得更清楚的。 他摇摇头,道:“陛下,臣觉得,若要派人去平定东海郡,那主将必是一位懂水战的。” 所以,从来只在陆地上打过仗的杜大人,还是不要闹了。 宇文治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即便是热血沸腾的杜兴也有些心虚。 魏皇看向了一旁的几个儿子。 大、二、四、五皇子,四个人从开始就一直默默站在旁边听着,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魏皇看向体格健硕的大皇子,“肃王可有何意见?” 冷不丁被父皇提问,大皇子还愣了下。 他抬手,恭敬回道:“回父皇,儿臣不识曹季此人秉性,对其也毫无了解,空口无凭,恐无法说更多。”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什么都不知道就轻易下结论,那不跟纸上谈兵一样吗? 魏皇看了他几眼,默默点头,然后继续去看其他臣子,示意他们有话直说。 有了兵部尚书的开口,其他臣子也开始各抒己见。 魏皇就坐在上首默默听着。 臣子们的话他听在心里,有些觉得有道理,有些重复的倒也没打断,听着听着,魏皇目光又不自觉看向了大皇子。 为什么会有这种表现,那魏皇觉得这事还真就全怪魏钰了。 要不是臭小子在信上推荐大皇子可去领兵打仗,魏皇还真就没想过这个儿子的。 要知道大皇子身强体壮这个事,其实是全京都人都知道的,但因为大魏这么多年一直没什么大型战事,即便有,朝堂那么多武将都派不过来,又哪会考虑到皇子身上,所以魏皇渐渐的也就没想过可以派儿子去打仗这事了。bigétν 如今重新考虑,也是因为魏皇想到了不孝子很懂知人善用这点。 不孝子开府出宫也就一年多呢,身边就得了不少有用的人,每个人的用处要是那小子不说,魏皇自认真就察觉不了…… 那本事,魏皇不得不扪心自问的说——魏钰是个天生做主子的。 就算他懒,但只要他有这么一手招揽能人的本事,那此生都不会低人一等! 听着臣子话的魏皇,一想到魏钰,思维不自觉就跑偏了。 魏皇皱眉,又瞅了眼大皇子。 既然魏钰认为他大哥可以,那,他就信臭小子一回? “……光看湖州这么多年都没东窗事发,那曹季定然是个……” “好了。” 魏皇突然打断了工部尚书的话。 他揉揉额头,“谁人带兵的事,你们先点个会水战的主将出来,至于副将,肃王去吧。” 第237章 抓内鬼 关于派兵平定东海郡一事,魏皇到底是没有让当天参与会议的人将消息传出去。 因着魏钰的提醒,魏皇知道朝中有内鬼,为防消息泄露,他得先将内鬼给找出来。 于是,在丞相等人都在思索陛下该如何搜寻内鬼的时候,他们尊敬的皇帝陛下突然说要办一场武举比赛?还要求京都所有官员都去看! 京都已经好些年没办过武举了,这消息一出,京都一下都热闹了起来。 不止朝廷官员在讨论陛下此意是为何,就连京都百姓也在议论纷纷,传得最广、最让人相信的流言,就是在说皇上要选拔新任武将,最后武举获胜者会得到陛下嘉赏什么的。 其中讨论过程就不提了,总之从魏皇下令举办,到比赛开始,前后也就只隔五天时间而已。 匆匆忙忙的,好多人不在京都的人甚至都来不及赶回来报名,武举就已经开始了。 左右魏皇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找到内鬼,武举准备得充分与否,来的人多不多,这些都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也就是武举当天,所有参与武举活动的当事人,回去后都十分激动的表示此行不亏! 为什么? 因为这是他们离陛下最近的一天啊! 他们每个人到场时,都会被陛下叫过去问候几句话呢! 这平时能有这种机会? 陛下每日都国事繁忙的,记不住一些小事很正常,有些四品下的小官在被叫上前时,都做好了自报家门的准备,然而就是这种他们自己都不抱希望的事,陛下却能第一时间叫出对方的名字! 天,他们这种几乎没怎么见过陛下的人,陛下居然还能记住他呢呢!! 这可不叫人感动到流泪?! 对此,拥有读心术的魏皇表示很无奈。 谁叫大家一个个的上前后,心里面想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呢?都在念念有词做自我介绍呢…… 无形中给自己的帝王威望涨了几分,魏皇在这场武举中也是顺利找出了那个内鬼——兵部右侍郎。 找出了人,魏皇并没有磨叽,直接就派霍廷玉带人去抓了。 那一日,整个右侍郎府邸都被灰卫使围住,除开被带走的右侍郎,府上所有人都不被允许出入。 动静有点大,在继陛下突然武举之后,兵部右侍郎被抓一事顺利登上了京都吃瓜群众讨论榜第一位。 而在众皇子之中,吃瓜最凶者莫过于五皇子。 为了吃到最新鲜的瓜,他还特意带着四哥、六弟,一起跑到了大皇子府上去询问。 “大哥,那奸细被带去都察院已经有三日了,你可知道其中进展?我还挺想知道他跟曹季是何时勾结到一起的。” 五皇子抚着腰间扇子,咂吧着嘴摇头,“也不知道曹季给了他多少银子,哎,父皇也没说叫霍廷玉去抄家,这要一抄家,国库少说能进个一百万两吧?” 房间内,几个皇子各坐各的。 大皇子大刀阔斧地坐在内间的书桌后,外间的茶桌上坐着四皇子和六皇子,五皇子则是靠在中间柱子上,一会儿瞅瞅左边的大哥,一会儿瞅瞅右边的四哥六弟。 喝茶的四皇子抬头瞅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五皇子捕获到了。 他揶揄地看着四皇子,笑道:“四哥也就只在说钱的时候才会看人了,要不四哥,你说说你最近新建的那几个厂去了多少银子呗?” 四皇子搁下茶杯笑了下。 确实,在魏钰离京的这几个月,同邓正德聊了不少的四皇子,确实又新建了几个厂。 这些厂,都是基于魏钰研究院里研究出的产品建立的。 有肥皂,有香水,有牙膏,还有几款可行的肥料……都是上市就会大卖的好东西。 这些东西等邓正德回去后,就会在商盟附近建厂、生产、贩卖,到时候不止胶州附近的百姓能用到,或许还会卖到大梁那边,供大梁的人享受使用。bigétν 一想到这场景,四皇子就觉得不得劲。 毕竟大魏最繁盛的地方可是在他们京都好吗! 没道理一国之都都没有的东西,却率先在别的地方有了,这也太叫生活在京都的达官贵人们憋屈了啊! 京都的有钱人多啊,有了好东西不在京都卖,那岂不是不给京都的有钱人们脸?! 反正四皇子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机会的。 他的眼镜店分店,如今也是在兹阳县那边有序开始建了好吗! 对于五皇子提到厂子的事,四皇子只是默默看着他微笑,“五弟好意,四哥心领了。建厂的钱,都是小钱,五弟还是放心吧。” 四皇子如今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在四皇子看来,需要他主动掏银子的人,除了他父皇和母妃,也就是九弟了。 毕竟九弟才是他银子来源的关键核心人物啊! 没谁都可以,没九弟万万不行。 五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四皇子,“看来四哥这一年真是赚了不少银子,啧啧啧。” 这时,大皇子抬头看向外间,高声道:“行了,你们俩也别吵了,五弟,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大皇子从前还是警惕四皇子的,毕竟四皇子生母乃贵妃,比其余的皇子母妃都尊贵。 可直到一年前,他这个四弟却突然大张旗鼓从了商,从商不是不行,但皇子从商,还搞得那般大张旗鼓,就难免会叫人议论瞧不起。 一个与民争利,基本上就把四皇子从争夺皇位的人选中排除了。ъitv 所以如今大皇子基本都不把四皇子放在心上。 他四弟爱经商就经商,给国库多挣点,最好填满国库,这样日后他登顶皇位能轻松不少…… 被大皇子点名,五皇子回头,“啊,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大哥你到底何时启程。” 大皇子蹙眉,“这事得由父皇做主。” 四皇子笑了笑,“或许父皇是在等都察院那边的口供吧,也许能知道不少曹季的事,这样也有利大哥出征。” “其实我还真没想到,父皇居然会派大哥去呢。” 五皇子悠悠摇着扇子,一脸匪夷所思,“大哥,你说父皇如今是不是有意要调你去兵部啊?我该不会要有个大将军兄长了吧?” 第238章 船造好了 说到大将军,不说五皇子了,就连四皇子和一直吃东西的六皇子都看向了大皇子。 坐在书桌后的大皇子,身形魁梧,四肢有力,明明没动,甚至都没使力,但他身上套着的外衣却就是要比其他人其他人鼓。 那是一种充满力量的象征,只需看一眼,都能知道大皇子此人身体中蕴含中多强大的力量。 这样的大哥,不去做大将军确实浪费了。 四皇子赞同点头,“挺合适的。” 六皇子呆呆附和,“我也觉得。” 大皇子:…… 三个弟弟眼中全是欣赏,大皇子得意之余,也不由低头看了眼自身,右手握拳又张开,来回好几下。 好像,这趟出行确实也不错? 在几个皇子聚在一起讨论的时候,魏皇正在私下问裴知造船的事。 养心殿内,魏皇坐在椅子上,真诚询问他的裴爱卿。 “裴卿啊,这都一年了吧?九贤王之前给你们工部的船纸,那么详尽,一年了,前几个月还调了个造船的英才过去,你们的进展呢?朕这回要派人去打曹季,不会拿不出好船吧?” 几句话,说的裴知好悬没翻白眼。 【都是水部司的活儿,就算挂在工部名下,但人都在几百里外呢,老夫忙得觉都睡不好,哪儿有空管这个,陛下还不如派人去把冯志才叫来呢】 水部司不在京都,是在西京与天水郡交界处。 而水部司的直属上官,是工部郎中冯志才,船只进展什么的,问冯志才是最清楚的。 裴知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 他一说完,魏皇立刻就派人去请冯志才。 冯志才过来之前,魏皇想到裴知如今做的事,不由问道:“军备重铸的事做得如何了?” 提到这个,裴知算是有话来聊了。 “回陛下,军备重铸的事,一切都挺顺利,只是臣看过工部近几年的账簿,发现相比于其他地方,幽州那边的军队,倒是经常请令拨掉兵器。” 嗯? 魏皇皱眉,深深地看向裴知,“你是在指北边,有人在倒卖军备?” 裴知低头,“臣不敢,但臣细数幽州那边战事,只觉相较于十年前,近些年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魏皇闭了闭眼,背脊不由往后靠了靠。 怎么说呢。 不用裴知说,魏皇其实也早就察觉到了幽州那边的不对劲。 因为确实太平静了些。 幽州是最靠近北胡人的地盘,在关外,有不少凶悍的游牧势力。大魏在幽州驻扎了十三万大军,就为了抵御北胡人,戒备他们南下掳掠杀害平民百姓。 而大魏屹立了多少年,可以说就与北胡人延续了多久的摩擦。 他们不是没有打赢过北胡人,也不是没有占领过幽州外更远的地盘,只可惜每次占领之后,过不了几年,被打退的北胡人就会席卷而来,重新占领失去的地方。ъitv 关外是真的不好管理。 一是因为地形原因,二是因为北胡人的特性。 大魏历代皇帝都想过法子,可惜效果都不佳,一直到了魏皇这里,北胡人还算安分,大魏只需要警惕寒冬初春之际,北胡人因为粮食不足而南下劫掠什么的。 而也就这种北胡人时不时骚扰边界的情况,近几年来却是变少了,一看中间就有猫腻! 毕竟北胡人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半点变化都不曾改变,却在一朝有了变故,怎么看都假。 魏皇坐在龙椅上沉默了好一会儿。 因为他有点心累。 以前不觉得,自从他有了读心术,知晓了魏钰的能力,所有的一切就开始发生改变了。 这样的改变不能说不好,只是动辄牵连数万,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他从前一直以外的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原来也不过是他以为而已,真相根本就是污秽不堪的,一下掀开全是腥臭的烂脓! 魏皇突然吐出了口气。 他定定地望着殿外,目光从出神变得渐渐坚定犀利。 烂脓就烂脓吧,至少是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发现一切,若真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说不得整个大魏都已经没救了…… 嗯! 他果然是要做盛世明君的人啊! 魏皇是很会自我安慰的,三两下就安慰好了自己,顺带还去安抚裴知。 “裴卿啊,幽州到底如何,现在也不过是揣测,幸许只是我们想多了,不过朕会派人好好去查一查的,你现在还是尽快将军备都重新弄好,朕可不希望等打仗的时候,将士们都没有好的军备可用。” 裴知:“是,臣明白。” 又讨论了些工部的事后,冯志才终于来了。 “微臣冯志才,参见陛下。” 好不容易等待人,魏皇让他起来,询问他水部司的事,“水部司造新船的事,如今做的如何了?” 冯志才连忙回道:“回陛下,除了九桅宝船,水部司早已造出战船、座船、粮船还有马船。” 魏皇眼睛一下亮了,“好啊!这种大喜的事,你为何之前不说?” 冯志才赶紧道:“非臣懒怠,只臣也是在半月前才收到的水部司消息,水部司说,再给一月时间,九桅宝船便也能造出来,担忧失败,陛下失望,臣想着届时再一起报于陛下的。” “一月时间?” 想到已过去半月,魏皇立刻一拍手,“那岂不是再过半月,九桅宝船便也能造出来了!” “是,陛下明鉴。” 还以为水部司都是些蠢人,过去一年都还没个动静呢,没想到居然是早就悄咪咪干完了。 魏皇兴奋地呼吸都重了一分,“好,水部司的人做的不错,等到宝船造出,朕一定重重有赏!” 陛下高兴了,还能得到赏赐,冯志才也激动,不过想到这次的关键人物,他还是按捺住,故作冷静道:“回禀陛下,水部司这才能如此快将船造出来,全靠一人所为。” 不知为何,魏皇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之前魏钰要调去水部司的造船人才,叫谁来着,好像是…… “此人名为高逊,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 第239章 颠吐了 西京与天水郡相交的一处河道附近,偌大的水部司就修建这里。 水部司掌天下水利工程及河运、渔捕、碾硙之政,里面虽然有不少会造船的能工巧匠,然后其实在魏钰给出船纸之前,官船基本都是交由有名的几大船厂负责的。 若非船纸一事,水部司真的是个闲简无事的部门。 虽然里面有造船的工匠,但就像一件器物长期不用会生锈一样,工匠们常年不造船,陡然间让他们照着图纸造新船,那也是根本反应不过来的。 而这也是高逊没调去水部司之前,造新船项目一直都没啥进展的原因。ъitv 水部司附近的河名为元河。 半年前的元河之上,船只数量还在十几艘范围内徘徊,然而自从高逊来了之后,元河上的船只可谓是直线上升。 大大小小的帆船停靠在河上,桅杆林立,帆布在风中呼呼作响,放眼望去,气势磅礴,遍布好几里,活像是水军过河一样。 如今元河的水部司,俨然就是大魏最大的船厂。 元河边,有穿着官袍的男人正负手望着河道上的风景,十分满意地对身后的人道:“看看这些新船,造的多好啊,这可都是我们水部司的功劳啊!” 男人身后站着同样穿着官袍的人,不过相较于前面人的得意骄傲,后面人脸色要平静许多。 “大人说的对。” 这时节气温都降下来了,加上河边风有点大,高逊揣着手,一点都不想跟他上司在这儿感慨人生。 他更想回工坊,回去造船都比待这儿好。 身为现在水部司最大的官儿,叶之为每每看到河道上的盛景,就忍不住要自夸一遍。 当然,夸得最多的还得是他身后的人。 “哎,成安啊,您说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会享福。” 叶之为转身,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看着高逊的眼神却是满满的欣赏,“你看看这些船,难道心中就没一点感触的?嗐,你看看你这神色,每次跟你说这些,你都这样子,真是一点乐趣都没有!若非你是咱们水部司的最大功臣,我都不稀得带你过来!” 他还真就不想过来。 高逊默默腹诽着,也是扯了扯唇,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大人,如今天冷,河边风大,也就下官身子康健,愿意陪您过来了。” 所以都凑合,咱们谁也别嫌弃谁了。 叶之为好笑地摇摇头,指了指他,“你啊,成,看在你立了大功,马上要被陛下封赏的份上,这回我不同你计较!” 高逊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叶之为是个很好的上司,从不刁难下属官员,善待有才华的人,在高逊调来后没多久,他们的关系就熟络了起来,相互说笑之余,他们还经常出去约饭。biqμgètν 别问为什么这么闲,问就是两个人都是没妻子在身旁照料的。 叶之为是妻子早年病逝,一直没有再娶,而高逊纯粹就是来水部司办公,妻儿都还留在京都呢。 说到封赏,高逊心思动了下,他问叶之为,“大人,新船的事,您写信给冯大人应该有段日子了吧?为何这么久还不见京都有动静?” 叶之为:“还不是宝船的事,冯大人上次回信,说让我们将宝船造出来,他再一起报于陛下。对了,你一直在工坊待着,宝船修到哪儿了?还有多久才能弄好?” 高逊老神在在地笑了下,“大人莫急,宝船一事,不过指日可待。” 叶之为盯着高逊看了两眼,眉头不自觉挑了起来,“啊——看来我这几日没去工坊,成安你又给了我弄出了不少事啊。” 高逊笑而不语。 叶之为思索,“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弄到了哪儿,嗯……” 就在两个人站河边说话的时候,有人朝他们小跑过去。 “大人!大人!京都那边来人了啊!” 遥遥传过来的呼唤,叫两个人立刻看了过去。 跑来传话的下人气喘吁吁,还没靠近就喊道:“大人,你快回去吧,京都那边来人传话了啊!是灰卫使——” 灰卫使?! 叶之为和高逊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一脸震惊。 灰卫使来水部司做什么! - 对新船的事,魏皇很看重。 连带着被冯志才夸赞的高逊,魏皇也十分欣赏,为了能了解新船进展,他直接就派了灰卫使去水部司接人。 虽然高逊此人是魏钰引荐去水部司的,但父子嘛,分什么子子父父的,不孝子找到英才还不都得给他做事! 因着皇帝陛下的急切,灰卫使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将人给带回了京都。 全程快马加鞭,一路颠得高逊下马就吐了。 吐就吐吧,反正等吐干净了,高逊连休息时间都没有,回府换了套衣服就进宫面圣了。ъitv 魏皇对高逊的印象不错,闲谈宽慰了几句后,就直接问了如今水部司的船只的种类数量。 这个问题,对于一直待在船厂的高逊而言,可谓是熟记于心。 他答道:“回陛下,水部司从前有楼船、艨艟、斗舰、走舸、游艇和海鹘加起共有两千二百一十五艘,自从水部司收到命令造新船起,便着力于新船打造……现水部司有战船十三,粮船八艘,马船七艘,座船五艘,至于宝船,如今水部司正在全力打造中。” 一听数量,魏皇直接皱眉。 这战船也太少了! 怎么才十三艘? 海疆附近的水军战船至少都是百艘,这要同曹季打水战,哪怕新船再好,也架不住人家百艘船只围堵吧?! 魏皇想了下,继续问道:“宝船一事暂缓,若朕让你们水部司于两月内全力造战船,能有多少?” 高逊在心中盘算了下,最后咬牙答道:“两月时间,约莫能造三十左右。” 那不还是只够人家船只半数的。 魏皇略失望,但也明白这时间却是紧了些,只靠水部司的工匠确实不行,若是让其他船厂一起的话,又怕提前走漏消息…… 魏皇想着想着,突然灵光一闪。 他一下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往向殿外。 哎呀! 他怎么还忘了他一统天下的利器! 火药啊! 第240章 火药包 提到火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又是如何做的,大抵就只有研究院里的福生最有发言权了。 作为初代军工专家,老爷子一大把年纪,对军火研究的热情,那是从接触起就一直燃到现在。 他在经过一开始的化学学习,再到开始研究火药的爆炸反应,从第一颗火药成功研发,再到不断改进,最后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这个过程繁琐艰难,但福生其实也只花了半年时间而已。 他成功研制出了火药,在魏钰前往湖州后的没多久。 然而这种令人振奋的事,福生却没有告诉别人,他只是很平常地将做好的产品搁在了一旁,然后就继续研究起了炸/弹…… 是的,炸/弹。 火药还需要用火点燃引子才能爆炸,然而炸弹就是拉环的事,后者可比前者方便安全多了。 早在福生从书中看到炸/弹这东西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火药成功后的后续。 毕竟,老爷子是个有追求的人,勇于攀登高峰,才不枉他用了那么多好资源不是? 福生在研究炸/弹时,他的大徒弟西流子,也是在另一边钻研如何制造炮台。 若问西流子为什么能有这想法,其实他完全也是同自家师父一样,都受了魏钰的洗脑影响。 有能力研究什么日用品啊! 他又不是什么讲究人,能有合适的东西用就行了,日用品那些玩意儿让他师弟们去做就好了啊,像他和师父这样的化学英才,就适合研究火药大炮这些国之利器!biqμgètν 研究出重武器镇压那些反叛者,谁谁谁不安分就拿大炮打他们! 反正他们大魏一定是全天下最厉害的! 杀伤力强大的化学家嘛,一定要给其宣扬一下真善美,让他们都能拥有一颗爱国脑,这样才不会闹事——此乃魏钰心里话。 - 在继战船无果之后,想到了火药的魏皇,第一时间就派霍廷玉去了趟庄子询问福生。 霍大人是尽责的,再去了一趟研究院后,当晚他就带着火药入了宫。 火药是油布包着的,两小包,放在盘子上被霍廷玉呈上来。 魏皇头一回看到成品,对着火药包是又摸又闻,好奇极了这玩意儿。 “这火药是如何用的?这绳子是做什么的?要不要剪了它……” 大殿烛火明亮,担忧陛下看不清,李成还想将旁边的烛台端过来。 然后,被霍廷玉阻止了。 “李公公慎行。” 向来都沉默寡言的一个人,不唤他就不会做多余事,这会儿突然拦住李成,一看就是有事。 魏皇瞅了眼李成手中的烛台,又看了看面前的火药包,然后若有所思地直起身,身子往后仰了仰,“这火药,是用火点燃的?” 霍廷玉:“陛下英明,臣已问过福生,火药不能碰水火,遇水潮化,威力大降,且不易点燃引线,遇火则会发生爆炸,波及周围人……” 霍廷玉是个合格的下属,只要他知道的,都会在精简整理后告诉陛下。 于是,听完后的魏皇沉默了。 拿着烛台的李成,吓得也是赶紧后退,将手中的烛台放在了四五米远的台几上。 远离明火啊! 大晚上的这宫殿里全是烛火,要一个不小心点燃了火药,那这宫殿内还有人命在吗!! 霍廷玉看了眼陛下,像是在明白对方想什么一样,他沉声安慰道:“陛下放心,若不点燃引线,火药是不会爆炸的。这是臣从福生那儿,拿到的威力最小的火药包。” “威力最小?” 魏皇立刻回神,去看霍廷玉,“难不成福生还做出了好几种?” “是,有三种,据福生言,分别是大、中、小火药包。” 嗯……好朴素的命名。 抛开危险后,魏皇看着火药包,又琢磨起了它的威力。 “你白日过去,可曾亲眼见过这火药包的威力?” 霍廷玉摇头,“不曾,不过臣问过福生,他说,大火药包能伤敌三丈左右,中火药包两丈有余,小火药包一丈。” 这倒好记。 魏皇一合手,兴奋地笑起来,“好啊!这可这是天佑大魏!有了火药包,那朕这次派人去东海郡,也是多了好几成胜算!” 东海郡一行虽然可能会有水战,但那也只是可能。 毕竟若是能在陆地上拿下曹季,用火药炸开曹季的军队,让其军心乱起来,那水战发生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了。 魏皇摸着炸药包很激动。 他思绪颇多,在沉吟半会儿后,半是自语,半是对霍廷玉道:“火药包这样的利器,你说朕要不要告诉丞相他们呢?要不还是算了吧,非是朕不信任他们,只是现在就说了,若是这次东海郡失手,传出去,倒显得我大魏军队都是群窝囊废……” 魏皇一个人自言自语着,站着的霍廷玉是半点插话机会都没有。 不过霍廷玉本人也不想说就对了。 陛下高兴就好。 兴奋半晌后,魏皇逐渐平静下来。 他深吸口气,手指敲了敲桌,“行吧,就先这样了,还是等这次东海之行结束再说,只要东海一行胜了,火药包的事,说与不说倒也无甚大碍。” 魏皇看向霍廷玉,“季麟啊,明日你再去一趟庄子,让福生在一月内,全力去做火药包,无论是哪种都行。”biqμgètν 霍廷玉:“是,臣领命。” 正事算是谈完了,霍廷玉欲退下时,魏皇突然又看了他几眼。 “季麟啊,朕突然想起来,你年岁好像也不小了吧。” 大抵是心情好的缘故,望着冷峻高大的霍廷玉,魏皇难得起了说媒的心思,“做指挥使这么多年,可有娶妻生子的打算?若有,就尽管同朕说,朕也不会拦着你。” 霍廷玉立刻俯首,“陛下好意,臣心领了,只臣此生已立志追随陛下,不欲与他人有所牵扯,还望陛下成全。” 魏皇颔首,也不失望,“既是你的想法,那朕也不逼你,时日还长,以后再说吧。” 第241章 两军会合 魏钰跟他三哥汇合了,在裴永杰府上。 曹季勾连倭贼,兹事体大,魏钰在搞定裴永杰后,便一直留在了城中,并没有再继续乱逛。 除了给他爹写了信,魏钰也同三皇子写信告知自己这边的事。 写信原因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他的好三哥赶紧过来,帮他收拾这边的烂摊子。 只能说三皇子不愧是个好兄长,在收到信后,他便连夜安排了一系列事情,第三天的时候就带着一群人直奔千城郡首府。 即便队伍路上休息时,有闻风而来想要捐款的大户投靠,也未能打动三皇子。 他是真的半刻也不曾停歇的。 两军会合,城中一下便热闹了不少。 “三哥!” 好几月未见兄长了,面对着风尘仆仆走进来的男人,魏钰第一时间就泪奔过去,想要给他亲爱的三哥一个深情的拥抱。 不过这种拥抱三皇子是拒绝的。 一手坚定不移的按住扑过来的九弟,三皇子面无表情看他,“你又惹祸了。” 这话不是疑问,是平静以及肯定的叙述。 “三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魏钰心碎,抱不到人他还可以握手,所以他握住了按住他肩膀那只手,一副快要潸然泪下的模样,“咱们兄弟都几个月未见了吧?难道三哥你都不想弟弟?你看看弟弟这张脸,腮帮肉都累没了啊,还有三哥你也累坏了吧?瞧着你都黑了,哦,真叫人心痛。” 千城郡这些年积下来的事实在太多,即便裴永杰有心整治,但因为曹季和倭贼的缘故,上下阻碍太多,裴永杰一个在湖州毫无根基的郡守,根本就改变不了千城郡的现状。 所以魏钰这段时间为梳理千城郡事务,是真的一点娱乐时间都没有。 他过得是痛苦啊! 对于魏钰的这话,三皇子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无病呻吟。ъitv “裴永杰呢?” 没有跟魏钰闲聊,三皇子直接问他裴永杰的下落。 魏钰眨眼,“他跟所有裴家人都关在后院呢,三哥要去瞧瞧?” 裴家人多,若是全都关在牢房中,那动静未免有些大。 “不了。” 三皇子收回手,越过他往里面走,“你把裴永杰写的罪状书给我。” 一来就办事,累哦。 魏钰仰天叹气,跟上了三皇子,“知道了,三哥。” - 两军会合,上头的人要办正事,下面的人自然也有事要做。 杏花村疫疾的事已经解决,丁发财早就带着人与魏钰汇合。 谭林、石大夫、于朴凡这三位医者,那自然是要被打包带走的,尽管于朴凡就是个过路人,但熟知自家殿下本性的丁发财却很清楚一点,那就是有用的人都不能放过! 殿下为了医圣能亲自前往请人,于大夫这样能够与医圣、谭大人共商医术解决疫疾的游医,那肯定也是殿下需要的啊! 所以,于大夫不能放过。 而就因为丁发财这样的想法,所以在杏花村疫疾解决完,心满意足的于朴凡准备告辞时,丁发财凭借一己之力将于大夫给拦住了。 也没有威逼利诱,靠的全是一个厚脸皮。 怎么做到的呢? 大概就是于大夫每次想走的时候,丁发财派过去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人,就一个个死皮赖皮地跟在人家后面不肯走,等到于大夫什么时候松懈了,累了,他们就拿了于大夫包袱,抄起于大夫重新回归大部队…… 真的属实是不要脸了。 而对他们这群人的不要脸,于大夫是哭笑不得,骂了,气了,也打了,最后依旧屁用没有。 说说这还能怎么办呢! 他就是一个会点医术的老人家而已啊,对方人多势众,真来硬的他铁定嗝屁! 所以最后没办法了,于大夫只能同石大夫一样,被不要脸的人一起“绑”到了魏钰面前。 谭林来城中已经有半个月了。 半月里,谭林一直都在和石大夫等人在城外摆摊,免费给人看病。 千城郡算是重灾区,患病的人很多,城外有,就连城里看不起大夫的人也有不少。 因着整个千城郡首府都在魏钰掌握下,所以他们在城外给人看病这事,虽然一开始引起了不小 波澜,但有官兵镇压,后面还是没有谁敢闹事。 城门外,道路的左右两侧各支了几个摊子,搭了棚顶。 有大夫坐在棚下给人诊病写药方,也有病患在几个摊子后排了老长的队,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名官兵站立,防止有人插队闹事。 谭林坐在棚子下,一边持笔写药方,一边叮嘱坐在前面的干瘦老者,“老人家,你久病伤正,患有虚症……我先给你写副药方,你若要抓药,就去城中的益气堂,那里是官府定下的,药钱会比别处便宜。” 老人家穿着粗布,身材干瘦,面容枯黑,两眼满怀感激之情地看着谭林,嗫嚅着嘴唇连连道谢。 “谢大夫,谢大夫给小人看病,您可真是活菩萨啊……” 谭林温和笑道:“老人家言重了,这都是朝廷让我等所做,实在算不得什么。” 近些日子摆摊,他们这些看诊的大夫被百姓称活菩萨的时候多了去,更有甚者,情绪激动时还会直接跪下磕头……这些事听多了见多了,谭林真的快要麻木了。 不过,他还是会心生怜悯就对了。 药方给了老者,看对方还有犹豫,大致明白他在担忧什么的谭林,又不由解释道:“老人家不必担心药钱的事,你去益气堂抓药,官府为你补贴五十文。” 老人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官,官府补贴五十文!这,这是何意啊?” “所谓官府补贴,就是在此免费看病期间,官府会为每一位拿着药方去益气堂抓药的人出五十文药钱。” 谭林温声解释道:“这五十文药钱的意思,就是说在益气堂抓药,若药钱需要六十文的时候,你只需要出十文钱即可,剩下的五十文会由官府出。若药钱只要四十五文,那便不需要自己出钱,在益气堂登记姓名,益气堂自会记下你还剩下五文药钱……”ъitv “若是超出了五十文补贴,自己又拿不出多余的药钱,那也没关系,现在益气堂记下姓名,官府以后修路、建厂需要人手的时候,你们需要以工抵债。” 第242章 卷生卷死 官府没有向百姓收钱就不错了,居然还倒补贴百姓钱! 这样的事不管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令人十分震惊的事。 可以说但凡是听说过此事的人,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每一个来免费看病的人都是如此。 但他们最后的结果往往也是被打脸。 不相信又如何? 只要亲自去一趟益气堂,亲自拿了药在手上,亲自面对同大夫所说相差无几的情况后,是真是假,最后都会公之于众。 所谓一传十,十传百,要不是免费看诊、官府补贴都是真的,都太过叫人震撼,这样的消息根本就不会迅速在百姓中扩散开来。 可以说如今整个首府城,方圆五十里范围内的百姓,知道这件事的大概有百分之八十。 老者就是这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他叫狗娃,没有姓。 生活在大山里的一个小村子,即使患病已久,但因为贫穷,根本就不敢下山看大夫,只能做好活一天是一天的打算。 狗娃有个在山脚捡到的孙女,为了给孙女存一份嫁妆,他这回下山,本是为了将好不容易存下的几张兔皮,去小镇的富户家给卖了换点钱的,但他却在回村的路上听到了一个消息。 一个也许能让他活久点,能让他坚持到孙女出嫁那天的好消息。 ——首府城外有大夫不要钱看诊! 不要钱的看诊啊! 老人家听到后就傻愣住了。 他这一辈子,在父母死后便就是孤身一人,住在村子里最偏僻的角落,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小镇。 小镇上只有一个大夫,大夫开着一家十分小的药铺,铺子虽小,但却无人敢惹,就连他眼中最厉害的富户府上,也没有一个人敢对那大夫不敬。biqμgètν 在老者眼中,大夫是尊贵的,想要大夫看病需要花很多很多钱,而那样的钱财是他所拿不出来的。 说城外有大夫免费看病的那人已经走远了,狗娃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最后愣生生是想哭了。 他想去看病啊! 人这一辈子,哪有不生病的呢! 以往的小病小灾,没钱自己扛一扛也就那么过来了,可到了如今,有着这么一副虚弱的身子,他又还能陪小孙女多久呢? 娃娃还那么小,他要是没了,孩子又还能活多久呢! 有大夫慈悲,不收钱给人看诊,这样天赐的机会就算离得再远,他也要试一试啊! 他想活。 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他的小孙女。 所以狗娃最后还是来了。 走了四天时间,从白天走到黑夜,从队末走到大夫面前,满怀忐忑的伸手,激动不安地看大夫写字,最后终于听完官府补贴的狗娃,到底还是掩面哭了。 “呜,呜呜……” 黑瘦的老者突然哭了起来,那双浑浊的眼睛眯起,泪水划过满是沟壑的脸庞,冲刷掉面上的灰尘,只余两道清晰的泪痕。 谭林怜悯地看着老人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习惯了。 这段日子,他已经见到太多哭脸了。 每一张哭脸都不同,但每一个人哭声中的未尽之语,却都大同小异。 感慨总是不尽相同的。 身为医者,谭林不想说什么花言巧语,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治好每一位前来患病的人。 - 一位患者走了,下一位又继续过来。 如同另一边的石大夫、于大夫一样,谭林也在马不停蹄地给人看着病。 城门口,好不容易从无休无止给人看病中活过来的左院判,此刻正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 他身后还站着一群药童,药童们望着那边的表情,也俱是面带惨色。 有人喃喃摇头,“不行,这个真的不行。”biqμgètν 有人赞同点头,“说得对,我觉得我也不行。” 有人默默退后,“心口疼,再忙下去我觉得我也要躺着了。” 头发花白的左院判一声未吭,但却在心里疯狂给几个药童点赞。 说得对啊! 说得太对了啊!! 之前在岱川郡那边给灾民看病就已经去了他半条老命,好不容易借着赶路的功夫偷个懒,怎的来了千城郡这里,居然连休息都不给就要继续干活儿的?! 一想到贤王说免费看病这事是谭林想出来的,左院判真是气得牙都在痒痒。 他也不是说谭大人不好,真的,医者仁心嘛,免费看诊还有贤王支持,这事传出去那肯定是天下扬名的大好事,铁定能被人人夸赞,但关键就不能让他这把老骨头歇歇吗! 啊?!! 他是老人家! 再是气,站在门口看了半晌的左院判,最后也是长叹一口气,带着药童们过去了。 医者紧缺嘛,多些人,也能尽快收摊回去。 对于左院判的加入,谭林是惊讶的。 毕竟他们上午才到,一路舟车劳顿的,居然没有去歇息,反而选择过来一起帮忙看诊,可见在院判大人有一颗仁善悲悯的心啊! 谭林敬佩极了,连带着对左院判行礼时,都端正尊敬极了,“大人好,大人慈悲之心,下官实在钦佩至极,此后看诊,下官必定会向大人好好学习!” 左院判:?! 左院判微笑颔首,端是一副良师益友的模样,“谭大人言重,同为太医,当为天下医者表率,谭大人医者仁心,本官也甚是佩服。” 院判大人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 自己要卷生卷死的也就算了,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捧杀他这把老骨头?! 谭林这是想做什么? 这分明是要把他这老家伙给卷死啊!bigétν 一看后面那等候看病的人数,院判大人只恨不得两眼一闭,直接躺了算了。 谭林严肃道:“是,大人心思,下官都明白的,大人放心吧!下官一定不负所托!” 左院判:…… 这小子到底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第243章 打你需要挑日子 “喏,‘王九’的欠款!” 刚结束了一轮正事讨论的房间内,魏钰特意掏出一沓银票,重重地拍在书桌上。 桌子之前还是魏钰的,这会儿已经成为了三皇子的办公桌。 三皇子坐在桌子后,先是看了眼那沓银票,又瞅了眼面色不善的九弟,最后二话没说,十分坦然地伸手便将银票拿了过去。 魏钰脸扭曲了一下。 喵的!ъitv 他三哥都没说解释一下的吗?啊?这么爽快就把钱拿过去,是不是太不把他这十万两放在眼里了?! 说实话,就这十万两,魏钰都还是找乙十三帮忙凑的,至于怎么凑的就不说了,懂得都懂,反正这次一下拿出十万两,魏钰口袋都快空了,再要钱就只能派人回京都拿了…… 后槽牙有点痒,魏钰笑得扭曲,“我的好三哥,你就没有什么要对弟弟解释的吗?一点点都没有?” 质问的调子扬得有点高,三皇子面不改色反问过去,“那功德碑呢?” 魏钰:…… “把着朝廷的名义,打着巡抚的旗子,你宣扬功德碑这事,也未曾同我商议过。” 三皇子合上手中的账本,静静看着魏钰,“功德碑的主意是你提出来的,我以为能提出这主意的九贤王,是个心怀大爱,毫不贪功,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这形容说的有点糟心,魏钰听完只觉得无法呼吸。 谁说他视钱财如粪土了? 他这辈子宁愿跟钱过一生! “你这主意如此好,又能给朝廷省钱,又能让灾民尽快得到救济,还能让善心人扬名,你说你立了如此大功,三哥岂能让你这个大功臣,落个寂寂无名的下场?” 魏钰受不了了,他趴到桌子上,可怜巴巴望着他三哥,“好三哥,我错了,您别说了,是弟弟不识好歹,您善心一片,是弟弟眼拙看不清,若三哥还生气,不如你打弟弟一下?” 魏钰朝三皇子伸出了一只手,并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打手心嘛,想来他三哥是不会打…… “啪!” 手心刚刚伸出去,然后就被他的好三哥拿书重拍了下,魏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啊!” 魏钰嗖的一下收回了手,不敢置信地叫起来,“三哥你居然真打啊?你还拿书根打我!” 要只是拿书封打也就算了,平的还不怎么疼,偏偏三皇子竖着拿书根打人,那地方最硬,敲下去就跟竹片一样疼好吗! 三皇子淡淡地看着他,“你自己让打的。” 那就是个托词啊!! 魏钰被他三哥的“真诚”给气到了,但他表面上还是强挤出了个笑,委屈巴巴道:“原以为三哥疼我,定是瞧不得弟弟受苦,原来一切都是弟弟自作多情了……”bigétν 三皇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魏钰眨巴眼,揣着被打的手,委屈,可怜,“这一路弟弟吃不好也睡不好,每天不是担心灾民受苦,就是担忧三哥安危,弟弟是日也思兄,夜也思兄,好不容易盼到兄长过来,没想到兄长居然这般待弟弟……” “看来打你需要挑个日子。” 魏钰:??? 他一下就愣住了,连烹好的茶都忘记上了,“不是,什么叫打我要挑日子!难不成三哥你还想再打我?!我是你亲弟弟啊!” 也不知道三皇子怎么想的,他说完这话就收回了看向魏钰的视线,转而继续去看账本,顺带给要变身尖叫鸡的弟弟补充了句。 “你太吵了。” 魏钰:……! - “哎呀我真的要气死了。” 从书房出来,魏钰冲回自己院子就灌了一壶茶。 他是真没想到自家这个沉默寡言的三哥,说起话来还能这么气人的! 难道这就是工科直男的嘴炮威力?? 魏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从前他也没瞧见有哪个工科直男能比他三哥还要气人的啊? 看来还是得分人。 千城郡担子都被三皇子接过去了,没了活儿的魏钰是无事一身轻。 打着心灵受到打击的借口,魏钰毫不客气赖在了院子里。 他这段日子忙得很,一直没空玩平板,追的热血漫好几部都更新了,这会儿得了闲,魏钰也是一口气将之前没追完的全部都给追平了。 等到剧集追完,心满意足的魏钰这才从院子里出来,而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三天内没管事儿,魏钰直接将方生叫过来,让他将其他人行踪都说了遍。 三皇子当仁不让是那个最忙的,不是翻千城郡的陈年旧账,就是调度人手干活,他来城中几天,城里上上下下的人就忙活了几日。 听方生说,三皇子昨晚为了查件事,一整晚都没睡呢。 “嘶,可怕。” 听到孩子没睡觉,魏钰第一反应就是龇牙摇头,然后继续问方生,“好了,咱们不提他,说别人,谭林他们在城外给人诊病的情况怎么样了?可还是跟之前人多?” 方生点头,又摇头,“不,人比之前更多了。” 哈?咋还比之前人多了? 魏钰愣了,“怎么回事?” 方生:“是三殿下他们,三殿下之前一直留在岱川郡赈灾,这是所有百姓都知道的,前些日子他们一路过来,并未掩饰行踪,沿途很多百姓都知道三殿下来首府了。” “哦——” 魏钰懂了,“所以多出来的百姓,都是上面那些听说三哥名号,想要过来领救济金的啊。” 救济金? 方生皱眉,似懂非懂地瞅了眼他家殿下,“大抵,是的吧。” 反正一下冒出那么多人,最辛苦的是谭大人他们呢。 魏钰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摸摸下巴,有些伤脑筋,“有大夫免费看诊,过来知道这事的百姓,应该不管有病没病,都会凑这个热闹吧?” 魏钰瞅向方生,“谭大人他们还好吧?可有人累倒?” 这个问题。 方生眼观鼻,鼻观心:“有,跟谭大人一道的左院判,前儿已经累倒了。” 嘶。 左院判啊。 想到那白头发老头,魏钰抓了抓头发。 这么搞下去不太行啊,大夫们再能干,那也不是这么压榨的啊。 看来医学院的事是时候提上流程了…… 第244章 红十字会志愿者联盟 晚上,等到一众大夫都收摊后,魏钰将几名主力都叫了过来。 谭林、石大夫、于朴凡以及累瘫在床上的左院判。 哦,顺便一提,魏钰叫过来集合的地方就是左院判的房间,毕竟老大人身子不适,让人拖着病体起来办公就有些不人道了…… 左院判的房间内,除了老大人躺在床上,其他人都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屋子气氛有些沉默。 魏钰看了眼床上的老大人,又瞅了眼一旁的三人,微笑道:“今晚呢,我叫你们过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开个小会总结,小会主题呢,就叫红十字会志愿者联盟吧。” 心神俱疲的四人:? 躺在床上的左院判悄咪咪睁眼,斜眼窥视坐在床边的贤王,有些好奇问道:“殿下,您说的……什么什么联盟来着?”bigétν 老大人都累倒在床上了,这些事还是别掺和的好,免得病情更严重,嗝儿屁可就耽误后面计划了。 “诶,这些都是小事,院判大人你先好好休息哈,还没到你。” 魏钰俯身,和善地给老大人捻了捻被角。 “哦哦哦,这样啊,那微臣先休息……诶殿下,这边,这边被子歪了。。” 左院判十分听话地躺好,在魏钰拉高被角的时候,顺便还提醒了他一句。 魏钰恍然,虚心接受了老大人的建议,“哦,不好意思,力道大了点儿,院判大人别见怪。” 老大人笑眯眯,“不会不会,殿下客气了。” 一旁的三人:…… 安抚好最容易嗝屁的老大人,魏钰微笑着看向了另外三人,开始了他的发言。 “三位都是大夫中的人中龙凤,对于你们的医术,我本人是十分的信任以及佩服的。而对三位在这段日子中的表现呢,我在此为你们表示高度的赞赏!别的不说,我为你们感到骄傲,真的!” 魏钰面不改色地鼓起了掌。 呱唧呱唧的掌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面对在场的几双眼睛,魏钰半点不觉得尴尬。“听听这掌声,响亮吧?我所有想说的话都在这掌声里了,你们懂我无法言说的心情吧?嗯?” 魏钰期盼的眼神直接投向谭林。 毕竟在场三人,于大夫朴实无华,石大夫冷硬心肠,会捧哏的也就只有谭大人了。 谭大人果然不愧是魏钰寄予厚望的男人,在收到九殿下殷切的小眼神后,他第一时间就打起了精神开始捧哏。 “嗯!对!殿下说的对!” 虽然忙活了一天很累,但被殿下如此期盼的看着,谭林怎么忍得下心让殿下失望啊?! 谭大人义正言辞道:“殿下不用多说,您慈悲心肠,对我等的看重,微臣早已心知肚明!殿下有何要求尽管直说,微臣必为殿下赴汤蹈火,夜以继日,无论面对何种艰险,亦在所不惜!” 呜—— 魏钰都要感动哭了! 他上前一把子握住谭林的手,“谭大人啊,果然在这个世上,只有谭大人最是懂我,也只有如谭大人这样的好大夫,才是天下百姓心中不出其二的好大夫啊!” 谭林感动,“殿下谬赞,微臣惶恐,在微臣心中,殿下亦是这世上无与伦比的殿下!” 魏钰更感动了。 而他俩上司与下属的真情流露,也是让旁边的于朴凡侧目,石大夫沉默,左院判大人恨不得现在就厥过去!biqμgètν 老大人气得瘪嘴。 谭林这小子怎的这般会拍马屁!有他这么个卷王在九殿下面前表忠心,他们这些大夫又哪还有活着的必要啊?! 都累死算了。 “好好好,谭大人的心,我都明白的。” 魏钰欣慰地拍拍谭林的手,又坐会了床边。 他清了下嗓子,继续道:“好了,我知道你们都累了,多余的话也就不说了,我直接说这次小会的正题吧。” 谭林坐直了身子,就连左院判也睁眼看了过去。 魏钰:“这半个多月来,三位一直都在城外给人看病,这件事辛苦你们了,左院判也是,虽然只忙活了两天。” 躺着的左院判:…… “不过这都不重要,每个人身体好坏都不一样,我知道你们都有颗为民办事的仁心就行了。” 魏钰看向谭林,“谭大人,你们在城外辛苦了这么久,近几日,想来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吧?” 谭林颔首,想到这几天排队的人增多,收摊的时辰也越来越晚,他眉头不自觉蹙起来,“是,这几日排队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有左院判大人他们帮忙,但每日还是有不少人都没看完。”bigétν “嗯,这些都是听说赈灾队伍过来后,因此从外地赶过来求助的百姓。” 想到千城郡的过往情况,魏钰叹了口气,“千城郡这地儿……患病的百姓多,朝廷没办法派更多的太医过来,所以暂时只能劳累你们,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告诉了三殿下,三殿下会发布告示,让湖州其他地方的大夫过来,帮你们分担一二。” 于朴凡闻言皱起了眉,“这,殿下,草民冒犯,有一事恐怕需要殿下知晓。” 魏钰看过去,“何事?” 于朴凡道:“草民以往行走各地,一路瞧见过不少大夫,说来也奇怪,行至湖州时,草民发现这里的大夫,要比其他地方少上不少。” 魏钰挑眉,“此话何意?” 于朴凡解释道:“草民在其他州郡时,每经过一处地方,镇上,村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两个大夫,不论医术精湛与否。而湖州是大魏出了名的富饶之地,如此盛地,就算比不上儋州西京,那大夫应该也是要比其他地方多的,可偏偏,这里的医者却很少,很多小镇都是没有医者的。” 听到此,魏钰不由皱起了眉。 而一旁的石大夫这时也开口了。 “这原因我知道。” 在场几人纷纷看过去。 望着冷着连的石大夫,魏钰示意她往下说。 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事,石大夫冷笑起来,“湖州医者少,全是因为有人将医术高明的那些大夫全都给掳到自家府上去了。” 在场人:?! 第245章 谭林这小子太能够了 这种搞垄断的事,说实话,魏钰第一个想到的事发地就是东海郡。 “岂有此理!” 左院判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附带着被子被人拍打的声音,“这到底是哪家人所为?行事居然如此猖狂!简直是太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了!” 魏钰扭头看向抢他台词儿的老大人,伸手轻轻拍了拍被角,真心哄道:“院判大人莫气,这种事你先歇着,让我来。” 这身子骨要是气没了可真就罪过大了。 “哦哦,好,是臣鲁莽了,臣不气,臣这就歇着……” 左院判又歇回去了。 魏钰转头,示意石大夫继续,“是哪家人呢?石大夫医术这般高明,为何你却没事呢?” 这样的疑点稍微想想就有,不过没人敢越过魏钰去问,所以在听到这话后,在场的人都看向了石大夫。 “为何无事?呵,当然是因为我是史家人了!” 史家人?石家人?? 魏钰皱起眉,“什么史家人?” 石大夫笑容变得讥讽,“良史之才,东海郡有一史家,家主代代都是疯子,为一己之私,欲传世百年之久,便在背后投靠了某些人。史家有自己的医书典籍,可惜欲壑难填,他们靠着背后的人,私下掳了不少医术高明的大夫,逼迫他们将各自的传家之法献出来……我娘,便是这其中之一。” 啊哈? 魏钰眨眼,“你娘?你不是史家人,怎么你娘……” 说到一半的魏钰突然懂了。 能干出掳人这活儿,史家人一看就不是讲究的,石大夫的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不假,但她也是个女人啊! 或许还是个姿色不错的女人? 不然史家为何有人能干出那啥的禽兽事来?! 魏钰瞅了眼脸色冷冰冰的石大夫,脑子里自发补出了三千字“女儿当自强”、“凤傲天崛起史”、“我卧薪尝胆那么多年”等等的小作文。 在石大夫旁边,谭林正怜惜地望着对方。 他没有轻易出声安慰,毕竟他懂石大夫为人,知道她不是一个内心软弱的女人,与其随意开口将人看扁,还不如静静陪伴着。 关于石大夫的身世,魏钰算是弄明白了。 他稍作思索,然后看向石大夫,真诚询问,“你可是要报复史家?” 石大夫回视,眼神坚定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恨意。 不是对魏钰,而是对史家。 “史家人都该死,不是吗?” “嗯,你说的有道理。” 魏钰不置可否的点头,然后,在石大夫脸色稍缓的时候,他又补充了句,“你也是史家人,难道你觉得你也该死吗?” 石大夫愣住了。 不是每个罪犯家属都该死的,有错就要挨罚,但无错者何罪有之? 魏钰不相信史家连个不懂事的小孩子都没有,亦或者再没有如石大夫一样的人。bigétν “你偏执了。” 魏钰静静看着石大夫,“一个人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时候,看什么都是错的。你再不畏惧死,难道心中真的就没有牵挂之人吗?亦或者,牵挂你的人。” 魏钰的话不重,然后就是这淡淡的开导之语,在场几人却无一人敢出声。 石大夫怔忡着低下头,嘴唇抿紧,从正面瞧不清具体神色。 左院判躺在榻上,仗着自己是在殿下身后,殿下看不到他,小眼神在石大夫和谭林身上那是来回跳跃着,那眼中迸出的八卦精光,硬生生让老大人透露出一股猥琐的气质! 都说人老成精,虽然左院判几日前才见到石大夫,跟谭林和石大夫一起共事也就一天半,但他眼尖啊! 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气息涌动,待一起时的别样磁场,但凡是个长了眼的都不会看错吧? 左院判是人老心不老,吃瓜这事他就算躺在床上了也不能放过。 于朴凡也是。 吃瓜嘛,人闲得没事的时候,也就只能靠吃瓜补充一点生活乐趣了。 眼下贤王殿下明显是冲着石大夫和谭林两人去的,避免殃及无辜,于朴凡默默将凳子搬远了点。 虽然是默默的,但眼下这般安静,于大夫小心翼翼搬凳子的举动,还是引起了魏钰的注意。 他瞥了眼于大夫,得到对方一个讨好又不失可爱的微笑。 嗯……行吧,不为难这老大夫。 魏钰又看向了石大夫和谭林那边。 冷美人之所以被称为冷美人,想要打动,难得那不是一星半点。 女人执拗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可怕。 谭林对石大夫很心疼。 他不会怪魏钰,毕竟殿下说的话没错,即便他心悦石大夫,但若真要细究……其实他也不想看到石大夫一直这样。 心里揣着仇恨的人,若不放下,往后余生也不会快乐。 望着石大夫的侧脸,谭林轻声道:“我不知你过往,也无法决定史家的命运,但我谭林今日向你承诺,往后无论何事,我必定陪你一起。” 搁对面坐着的魏钰:? 这咋还突然表起白来了?! 八卦的dna在闪烁,魏钰眨了眨眼,没有出声,甚至连大气都没喘一下,就怕气粗了把人惊醒。 左院判悄咪咪支起了身子偷窥,于朴凡亦侧目而视。 ——批判的事后移,大家现在都想好好吃这个表白瓜! 大抵真情流露最为动人,石大夫动了。 她转头去看谭林,却没有说话。 不说话也没关系,在谭林看来,只要石大夫能对他的话有反应就好。 这样也能证明在石大夫心中,其实也是有他的不是? 谭林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羞涩,但言语却十分温柔,“我,虽然现在说这些或许有些冒昧,但,我怕若我不说,以后就再找不到这么好的时机了……” 谭林抿了下唇,望向石大夫的目光似星辰般柔和,“在下谭林,心悦石大夫你。愿递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不知姑娘心意?” 魏钰:???!!!ъitv 魏钰眼珠子都要瞪脱框了,真的。 他喵的,谭林这小伙子也太能够了吧? 在现在这场面搞大尺度求婚,这是真的把他们都给屏蔽了啊!!! 吃瓜的人快要撑死了,而当事人呢? 石大夫在盯着谭林看了几秒后,吐出了一句话。 “屋子里还有人。” 第246章 医学院 石大夫的话堪称一语惊醒梦中人。 谭林回神了。 他先是愣了下,然后猛地扭头,对上魏钰那双直勾勾的眼睛。 被贤王殿下当面看了个热闹,加上还有左院判、于大夫在,回忆起刚刚自己做了什么的谭林,脸砰得一下就红了。 “殿,殿下!” 谭林嗖的站起身,拘谨地朝魏钰行了一礼,“是臣失礼了!望殿下海涵,一切都是臣的错,与石大夫无关!还望殿下息怒!” 啧。 恋爱脑的男人啊。 魏钰十分心累地朝他一摆手,“算了算了,情至深处,非多情,乃忘情也。看在你一片真心的份上,本王不跟你计较,坐下吧。” 谭林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在石大夫的眼神示意下坐下了。 瞧见这一幕的魏钰:…… 这伙计为啥是个恋爱脑啊!! - 爆出史家的事是个意外,跟此次小会主题虽然不符,但若真要细究下来,其实也是个意外之喜。 回归正题,魏钰将他要在千城郡创办医学院的事说了遍。 “当今天下医者甚少,为了让百姓都不再受病痛折磨,本王欲在千城郡创办医学院,广收学童学习医理。” 头回听说医学院这个东西,在场几名大夫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学堂。 “嘶,这法子……” 左院判眼一亮,又给激动地坐了起来,“殿下有此想法甚好啊!如学堂教学生读书一般,若真能将医学院办起来,那这日后,大魏的医者岂非源源不断?” 读书人为何能一直有,还是因为有学堂、私塾一类的存在。 虽说医者的诞生需要学习大量药理知识,还得有老师傅带着积攒经验,是一件比读书写文章还要不容易的事,但在场的人都明白,若是贤王殿下铁了心创办医学院,有朝廷在背后撑腰,那医学院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的。 什么医书典籍,什么多年行医的经验本,什么问诊丰富的老大夫,那都是小意思。 就是这医学院的学生出师,可能会比一般学堂要久。 “果然是院判大人啊,有远见!” 魏钰给第一个回话的老大人点赞,“大人既深知我心,那必然也是知道若要创办医学院,其中艰难几许的吧?” 左院判眨眼,“殿下意思是?” 魏钰侧头,对着老大人微微一笑,“医书典籍有本王在,这些不用担心,医学院的建立,最重要的其实是老师,大人你说对吗?” 左院判、另外三人:……biqμgètν 明白了明白了,他们终于明白今晚的小会主题是啥了。 其他三人的反应暂时不去管,其实今晚魏钰最看好的目标就是左院判。 虽说他之前挺想要谭林做医学院院长的,但那时不是没有人吗! 如今他这儿都有好几个人选了,当然是择优而选了! 左院判年岁不小了,也是快要致仕了,老人家来一趟湖州不容易,与其再折腾一趟回去,还不如留在湖州为大魏医学事业发光发热,说不得还能再医学大道上留下璀璨的一笔。 而且相较于年轻,阅人处事经验都不足的谭林,左院判这样的老油条做医学院院长,那可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这些都是魏钰之前的想法。 在经过刚才的事后,魏钰可以说更坚定了左院判做院长的念头。 毕竟,就谭林这个恋爱脑,医术再好,他都怕到时候弟子们全都跟谭林学如何恋爱了…… 而听了魏钰的话后,左院判也是明白,他这算是被殿下给盯上了。 殿下盯着他说这老师的事,可不就是希望让他来做这个老师吗! 院判大人想了想,在做与不做之间细细斟酌了一番。 做不做这个老师呢? 为学生传道受业其实也不错,为师若能做到桃李遍天下,成为那人人尊敬的医者之师,似乎,也挺好的啊? 院判大人眨眨眼,小眼神看向魏钰,试探问道:“这医学院,殿下欲办成何样?” 若是只像个私塾一样,收那么七八个弟子,那还不如不办呢。 左院判需要确定医学院的规模到底是怎么样的。 魏钰笑眯眯道:“当然是,要做就做最好了。” 财大气粗的九贤王当然是不会办什么私塾小规模了! 他都能把自己的庄子整成大学校,还有意在济郡那边继续修学校,又哪会将要办的医学院建的小家子气。 “本王要办的医学院,那定然是要选一处宽阔平坦的地方,就算那里人丁不兴,本王也会让它在日后成为万人朝圣之地,让它被后世誉为医学盛地,让天下医者想到医道,便能想起大魏创办的医学院!” 左院判被魏钰的话给震撼到了。 谭林他们亦是,几个人怔愣地望着魏钰,听他讲医学院的规模,什么三层学堂,什么操场,什么宿舍,什么食堂,什么图书馆……从没听过,但是现在听到也不迟。 “医学院嘛,这是医者诞生的摇篮,本王既然要办,那就要办的最好,本王要为每一个心向医术、大义仁心者一个安稳舒适的学习环境。” 魏钰笑着看向左院判,“若本王聘院判大人担任医学院院长,位同书院山长一职,你觉得如何?可愿有胆一试?” 有胆吗? 已陷入贤王殿下口中那万人朝圣之景,左院判心口激荡,胸口宛若有热流翻涌。 浑浊的眼睛变得明亮,像是重返年少之时,坚定中带着对某种欲望的希冀渴盼。 左院判表情严肃地掀了被子,他从床上坐起,下榻认认真真地朝魏钰行了一礼。ъitv “殿下明鉴,殿下既肯给臣这个机会,那臣,就算舍了这身老骨头,也必定不负殿下所托!” 魏钰很欣慰。 他就喜欢这种愿意干活的有志人才! 左院判搞定了,魏钰又看向另外三人。 “那三位呢?三位可愿入医学院,为天下医道大兴贡献一份力量?” 谭林第一个站了出来。 “臣愿意!” 于朴凡是第二个。 “草民也愿意。” 至于石大夫,她在思索片刻后,也站了起来。 “民女亦愿,多谢贤王殿下。” 第247章 初代特种兵预备役 医学院教师搞定后,魏钰后面便沉浸在了刻苦写书的日子里。 三皇子接手了千城郡的事,所有一切不需要劳动魏钰出手,他为着医学教育事业在默默奋斗,而想着医道大兴的谭林等人,后面在城外为人看诊时,也是跟打了鸡血似的,再累也没听到他们抱怨一句不好。ъitv 果然这世上啊,还是理想主义者最为热血。 千城郡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梳理改造,而京都那边,朝廷欲派往东海郡平定乱臣贼子的人选也是定了下来。 主将为右武卫中郎将程远,其父曾任征南大将军,平叛过徐州倭患,驻扎徐州海疆十余年,直到三年前才卸任归京。 程远作为其子,虽至今未到而立之年,但他少年从军,跟随父亲驻扎徐州,不仅实战、理论经验丰富,而且天资聪颖,被杜兴批是个难得的将才。 有程远这么年轻的主将在,大皇子这个副将过去,也就算不上多么抢眼了。 朝臣们很多都没将大皇子放在心上。 毕竟大皇子从未上过战场,做为将领,带兵打胜仗其实并不难,难得是一个将领该如何布局让将士们的伤亡率降到最低后还能赢! 除了支持大皇子的,大多数朝臣是真的不怎么看好大皇子。 在他们看来,与其说大殿下是去东海郡平叛的,不如说是陛下派儿子过去镀金……陛下膝下九个皇子都已入朝,各有各的能力,且又未立储君,谁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平定东海郡,算得上是大魏近年来最大的一件战事了。 各部门难得统一忙碌,调度军备,粮草,人马……整个京都那段时间都忙得不得了。 京都的百姓们很闲,平日里除了吃吃喝喝,在各铺面买买买,剩下的时间也就是探讨各种新奇八卦了。 前段日子是关于武举、兵部右侍郎被抓的,后面的日子就是关于朝廷要派兵打仗的。 明明朝廷没有贴告示外传,但偏偏各种小道消息传得到处都是,也不知道都是从哪儿传出去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只要不散播什么谋逆之举,朝廷一般也不会管百姓说什么。 而整个京都都热热闹闹,都在讨论朝廷什么时候派兵出发的时候,魏皇也是就着炸药包的事,特意在某个安静的下午,将程远和大皇子一起叫到了城郊外。 为了什么? 那当然是为了让二人见识一下炸药包的威力啊! 这么厉害的利器,难道真要让他们去了东海郡才知道?带兵主将要是都不清楚自己军队的真正实力,那后面还玩个球啊! 为了不让其他人误入,方圆五里都被魏皇派人给把守住了,有下属当着大皇子和程远的面点了炸药包,然后扔到前面三丈外挖好的大坑里。 炸药包的威力是巨大的。 那叫人不敢置信的爆炸声响,被炸起飞散而开的泥土灰尘,以及脚下明显的震动,都是大皇子和程远从没接触过的新奇感受。 两人都不是多么安分守己的人。 大皇子肯争皇位,骨子里就不是胆怯怕事的人,而程远是武将,天性就爱一切与战争有关的事物。 在见识到了炸药包的威力后,两个人激动得久久不能平静。 他们在郊外耽误了许久,不止见识了三种炸药包的威力,还都一一亲手体验了一把。 光是那一个下午,就损耗了三十多个炸药包。ъitv 他俩不心疼,却把魏皇给心疼坏了。 毕竟这玩意儿有多少,他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研究院那边这段日子加班加点,制作出来的也就那么丁点罢了,放在出征的五万军队里,真就是每人都配不上一个。 大气的皇帝是希望炸药包跟佩刀一样,人手都能有一个,但好在程远还是个实在人。 陛下没有说炸药包是哪儿来的,程远也就很识趣地没有问,一个主将该有的头脑,是在知悉炸药包的数量后迅速做出相匹配的方案。 譬如,专门组一个炸药包小分队,就像骑兵、攻城兵那样。 炸药包是个很危险的利器,这种东西不能乱用,若是军队人人都有,万一其中有人操作不当,或是怀有二心,点了引线扔进军队中,那最后损失的岂不是军队?biqμgètν 还不如专门划出一个忠心不二的队伍,专门用来点炸药包扔进敌军。 程远想过了,大炸药包威力大,可以派身手敏捷直接手扔敌军,小炸药包重量轻,若是绑在箭羽上,用重弓射向敌人也未尝不可……而因着炸药包的多种用法,这炸药包小分队的人轻易还不能瞎选!必须得是军中样样出挑的精英! 程远这想法,可以说是让魏钰知道了,那他绝对会给程远点赞并大力表扬。 什么炸药包小分队,这明明是初代特种兵预备役啊! 炸药包的事两个将领算是知道了,而对于如何出发去东海郡,程远在水路与陆路之间,选择了二者兼备。 三分之二的军队乘船东行,剩下三分之一,则是军队走官道前往东海郡。 程远会这么安排,纯粹是因为炸药包至关重要。 炸药包不能泡水,若全走水路,程远担心中途若出了意外,那炸药包就全没了。 军队有可以减少将士伤亡的神兵利器,倘若因他之故用不了,那岂非他的罪孽? 五万大军出征那日,风声簌簌,军旗萧萧。 魏皇当着百官之面亲自为大军践行,京都百姓奔走相送。 这是大魏十几年来第一次大军出征,哪怕结局未明,但此刻京都所有人对将士们的心都是一致的。 英雄杀敌赢千仗,定国安邦守万疆。 “愿诸君早日归来。” - 从京都前往东海郡的军队。 水军是由程远带队直接进入东海郡的,而陆军则是由大皇子带队,一路走官道途径多个郡县。 在魏钰都听说朝廷派军已经到了东海郡,与曹季那边都有接触时,时间已过了十日之久。 而彼时,大皇子带领的人马,才终于抵达了千城郡。 第248章 钓鱼 作为一个相当惜命的人,魏钰是不会轻易踏上战场范围的。 虽然他很想看热闹没错啦,但只要一想东海郡那乱七八糟的地儿,什么官员、世家、倭贼、商户全都沆瀣一气的场景,魏钰就觉得不太行。 听听之前石大夫说的,一个地位不高的医学家庭,居然也能伙同背后人干起在全州掳人的勾当?! 可想而知东海郡有多乱了啊。 就在千城郡待着不香? 离得近,消息传来又快,魏钰是吃饱了撑得才亲自跑到隔壁东海郡去。 再说他跑到东海郡能干个啥? 他又不会带兵打仗,派乙十三偷鸡摸狗做梁上君子吃个瓜就足以,他爹都派了主将过来,他若过去纯粹就是给自家主将添乱的好不好。 论自知之明,魏钰自认还是挺合格的。 在听说朝廷派的兵已经到了东海郡,打的还是清剿倭贼的名义时,魏钰正在揣着手坐在小河沟边钓鱼。 嗯,对,就是钓鱼。 匍匐桌案辛苦编教材大半个月,鉴于苦谁都不能苦自己这个理论,魏钰在城门口看了一圈兢兢业业问诊的医者们后痛定思痛,然后次日便偷摸带着方生去郊外放风了。 他在小河沟边玩愿者上钩,护卫们在后面辛苦打猎、生火、烧烤。 有留在城中的护卫骑马过来,告诉自家主子刚打探到的消息。 “主子,探子来报,朝廷派军乘船已到东海郡,主将程远,之前是右武卫中郎将,其父曾为征南大将军……朝廷打的是清缴倭贼的名义,他们到了东海郡后,并未与曹季直接开战。” 钓了半天连根水草都没看到,魏钰直接扔了竿子,“乙十三呢?他在东海郡那边搜集到什么证据没有,有的话直接将证据递给程远。” 虽然朝廷那边都知道了曹季犯的罪,但知道归知道,捉贼得拿赃啊!没有掌握直接证据,就算朝廷要打平叛乱臣贼子的旗子,那天下也有不少人不清楚事实啊,东海郡又在曹季的掌控下,曹季把着上层人不许张口,底层人又哪敢有反抗的呢?bigétν 平民起义可没有那么简单的,没粮没兵没武器,起义就是嘴巴喊喊,最后结果那就是被血腥镇压。 想到远在东海郡的乙十三,魏钰不禁皱了下眉。 那小子如今骚操作渐长,如今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也不知道他在东海郡又会整出什么事儿来……可别回头又给发财整出一堆账来。 魏钰咂吧嘴,回头喊方生,“方生呐,我的烤兔腿好了没啊!” 昔日的灰卫使副指挥使,如今的烧烤专用大厨——方生默不作声。 魏钰盯着他手中滋滋冒油的兔腿垂涎欲滴,“生呐,你倒是快点儿啊,你家主子我是真饿了。” 方生给他掏了张饼递过去。 那饼是护卫们出门在外经常吃的,又糙又硬,相当喇嗓子。 魏钰瞅了眼,微笑丑拒,“不了,知道你心疼我,你有心了,做得很好,下次不用做了,我吃肉。” 方生:…… 方生面无表情地将饼又揣了回去。 兔肉是个挺美味的东西,尤其是烤得油滋滋的兔腿,配上方生御厨般的烧烤手艺,啧,别说,真好吃。 魏钰抱着兔腿盘腿在啃的时候,马蹄嘚嘚嘚的声音又从远处过来了。 他抽空睨了眼。 嗯,又是来报的护卫。 之前是从那头过来的,这下是从另一头过来的,看来两边消息不一样。 来报的护卫下马回禀,“主子,大殿下率兵从岱川郡那边过来了!” “啥?!” 兔子肉一下塞了牙,魏钰望着来人都傻了。 “我大哥来了?真的来了?我爹他居然真的派大哥过来了?!” 魏钰兔子肉吃不下了。 他把骨头扔到火堆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询问来人,“大殿下他们到哪儿了?有多少人?” 来人直接将从信鸽上取下的信纸递给魏钰,“这是留在五福县的人所写。” 五福县,岱川郡那边的,信鸽飞过来约莫……半日左右? 魏钰心中有了数,展开信纸快速一览。 信纸上没写什么内容,只写了大皇子何时经过五福县,队伍配置,多少人来着。 “嘶,我这大哥被发配搞后勤去了?”bigétν 队伍辎车若干,这不是运粮搞后勤,还能是干什么? 魏钰摇头,“这是真爱啊,我爹把儿子派过来打仗,临到头不上前线,居然在后面慢悠悠运粮?不是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吗?啧,搞不懂,所以程远那边干啥吃的?不过吃垮那草鸡也好。” 草鸡? 方生不由侧目看了眼自言自语的殿下。 他家殿下屁事儿多,但有时候说话却是还挺有那么些意思的。 搞不清楚这是不是什么战术,魏钰看完信纸就将其扔进火堆烧了。 五福县的信,军队从官道一路过来,日夜兼程,至多也就两日能到这儿……他大哥马上就要来了啊。 知道大哥要来,魏钰也没钓鱼的兴致了。 他拍拍手,招呼护卫们,“我大哥要来了,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吧。” 跟沉默寡言,不招惹就没事的三哥不同,大皇子很有长兄的派头。 长兄是什么? 长兄为父,大皇子在弟弟面前摆谱那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 魏钰不知道他大哥究竟清不清楚,他要上战场这事,中间有他这个做弟弟的在“撺掇”。 他大哥要是心甘情愿也就罢,万一是不愿意,那魏钰觉得他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这要是他大哥知道中间有他什么事儿,天高皇帝远的,打弟弟这种事,估计他爹也没办法。 魏钰心虚。 第249章 我最崇拜的就是大哥 大皇子是在第三日到首府城外的。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魏钰和三皇子都在这儿,途经首府时,大皇子还特意停下来跟两位弟弟叙了个旧。 大军都在城外安顿着,大皇子进城就带了一支小队。 兄弟三人选在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叙旧。 包间内,大皇子坐在中央,一左一右各坐着魏钰和三皇子。 “你们这趟赈灾做的不错,我这一路过来,瞧见湖州百姓过得都挺好,未见流民拦路,可见你们这几个月是下了功夫了,当真是辛苦了。” 大皇子举起举杯,冲二人笑道:“来,大哥敬你们一杯。” 三皇子端起面前的杯子,“大哥客气。” 作为一个未成年,魏钰轻易是不碰酒的,但现在他对着他大哥心虚,也就端起酒杯意思意思。 “大哥,请。” “哈哈,好,你们也请!” 弟弟们给面,大皇子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喝完酒,大皇子搁下杯子,目光看向三皇子,笑道:“三弟啊,外面那些看病的大夫是你安排的吧?倒是不错,你要立的那功德碑,给国库减了不少的重担,朝臣们都夸赞这法子好。这几个月下来,你肯定收了不少赈灾捐款吧?难怪有能耐搞什么免费看病了。” 哦豁。 听到这话,坐左边的魏钰第一反应就是偷瞟他三哥。bigétν 正好,三皇子也看了他一眼。 两相对视,目光接触不过半秒,然后两人就很默契地撇开了。 魏钰在心里敲木鱼。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大哥又开始认真搞权谋在这儿疑神疑鬼,试探来试探去了,还好,大哥问的是他三哥,不关他的事…… 三皇子不清楚大哥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毕竟当初他给父皇写信,可没有搞什么冒顶功劳那套,该是魏钰的就是魏钰的,他不屑弄虚作假,但凡父皇在朝堂上说清楚了功德碑的事,大哥就不应该说这话。 三皇子十分坦然,“大哥误会,这些都是九弟的意思,与我无关。” 一旁还等着他跟大哥辩上几个来回的魏钰:?! 不是,这也太干脆了吧! “都是九弟的主意?” 大皇子转头看向了魏钰,目光探究,“功德碑这法子,当真是九弟想出来的?” 之前湖州功德碑一事传回京都时,在朝堂上还是很掀起了一阵波澜的。 大多数朝臣都觉得此计甚妙,最激烈的就是户部那一拨。 虽然当时还不明确到底是谁出的主意,最清楚的皇帝本人也没说,但当时齐尚书在朝堂上,那可是将前去赈灾的魏钰和三皇子都狠狠赞扬了一番的,哪个都没漏掉。 不过要说朝臣们到底清不清楚是谁,那其实一个个心里都还有数的。 约莫半数以上的人都认为是九贤王! 论原因为何,光看这近一年的变化就对了。 看似跟年少未及冠的九贤王无关,但桩桩件件一细查,几乎都可以跟九贤王挂上钩! 三殿下那样沉稳寡言的人,向来都不爱掺和杂事,功德碑这种一看就是用阳谋骗钱,但细枝末节处却又令人难以言喻的手段,会是他们沉稳的三殿下能使出来的吗? 一看就不是啊! 朝臣们心里清楚,但对于半点都不希望弟弟中多出一个皇位有力争夺者的大皇子而言,他倒宁愿相信是早有戒备的三弟,而不是又冒出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九弟。 魏钰微笑反问,“有什么不对吗大哥?弟弟还小,有什么想法其实都是跟三哥商量着来的,也多亏了三哥现在管着千城郡,若没有三哥,小弟可能连手下人都管不好呢。” 三皇子面无表情盯着他了几秒。 而听了魏钰的话,大皇子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眼神狐疑地在他俩身上来回看了几圈。 魏钰就这么让他看。 不想明说招他大哥的忌惮,反正只要他大哥没有肯定他这小弟的威胁性,那他自己就不会暴露什么。 至于三哥说不说。 没瞧着他三哥压根没打算开口吗! 大皇子看了几圈,突然笑道:“立了功是好事一件,谁人不是抢着立功,怎的你二人倒好,不往自己身上揽功,居然还相互推让起来?这是在大哥面前显你二人兄弟情深?” 大皇子这一笑,也是将刚刚那点深沉的小气氛散没了。 魏钰嘿嘿一笑,端起酒壶给两位兄长倒酒,“哎呀,小弟还年轻,多的是机会立功,兄长办事辛苦,又有妻儿要养,这功劳给我,还不如让三哥向父皇多讨点赏赐,也算是我这做叔叔的给侄儿们一点见面礼了。” 大皇子好笑地点了点魏钰,“那你这见面礼可不得了,从前倒没瞧出九弟竟这般慷慨。” 魏钰羞涩摆手,“哎呀,都是一家人,说慷慨就见外了不是?再说了从前弟弟一穷二白的,就算是想送礼,那也不好意思啊。” 大皇子面露不赞同之色,“诶?九弟这话就见外了啊,你刚刚还说是一家人,怎的现在又这般说,这是不将大哥放在眼里了?” “哪儿能啊!大哥可知道,弟弟这么多年,最是佩服大哥了!大哥光瞧一个背影就让人觉着宛若天神降临,给人满满的安全感,弟弟从前受了委屈,兄长之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哥,其他兄长那都不能够的!” 魏钰拿濡慕的小眼神瞅人时,弱小无辜,我见犹怜,那是谁见了不说一声迷糊啊? 反正大皇子被他这么一唬给弄迷糊了。 “咳,是吗?” 头回知道自家小弟居然这么崇拜他,大皇子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心中还是升起了丝丝窃喜,也不自觉挺直了背,想要给九弟展示一下他的英姿。 魏钰肯定点头,“那当然了啊,若非大哥本事足,父皇这趟也不能派你到东海郡去啊!这种上战场的事,咱们几兄弟中根本就是非大哥莫属啊!” 说的很有道理。 大皇子赞赏点头,“九弟,你很有眼光。” “这可不是弟弟眼光好,纯粹就是大哥你自己能耐,一眼就让人瞧出你是个天生的将星好吗!” “咳……这些可莫要随意挂在嘴边。” “哦哦哦,对,谦虚,弟弟知道的。” “嗯,知道就好。”bigétν 旁观一切的三皇子:…… 这画风走向似乎不太对? 第250章 何为理科 魏钰的嘴,威力那是经过无数人验证过的厉害。 他能把一众人才忽悠得感激涕零,立志终生投报大业,也能让大皇子飘飘然到肯定了自己身为武将的自信心。 那花里胡哨的深情表演,当事人被迷的是不着四六了,而旁观者三皇子却看得清清楚楚。 魏钰:“大哥你看看你这身子骨,啧啧,多板正啊,一看就是个练武奇才啊!我觉得大哥你若是早些时日从军,说得不得早就当上我们大魏的大将军了好吗!” 大皇子:“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我大魏武将还是有不少有才之人的。” “……” 任凭旁边的两人如何吵,三皇子也只是沉默的端着杯子抿酒。 吹吧吹吧,溜须拍马,转移话题,趋利避害这种事,他这九弟真是各种高手。 大哥性子略直,一高兴,真的很难从中清醒呢。 三皇子几不可查地叹口气,倒酒的次数越发多了。 - 大皇子最后是被魏钰扶着回去的。biqμgètν 今日聚餐谈的太开心,一不小心就喝多了点,本来只打算小聚一下,然后就回去继续赶路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喝多了不好赶路,大皇子只能暂时在城中歇上一晚。 把大哥安顿好后,魏钰就摸过去找三哥了。 三皇子一回府就进了书房处理公务。 魏钰过去时,三皇子正坐在书桌后。 “三哥,我的好三哥~” 今日稍微喝了点酒,精神有点亢奋,魏钰一入书房就歪在了内室内的红木榻上。 三皇子忙着办公,头也没抬,“喝醉了就回去,别来我这儿。” 头有点小晕,魏钰歪在榻上,将边上的靠枕抱到了胸前,“哎呦三哥,你怎么这么无情啊,我这都喝醉了,你都没说关心一下你弟弟啊?” 三皇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以为我没有当着大哥的面戳穿你,就已经足够关心你了。” 魏钰扁嘴。 他三哥好无情! “哎。”魏钰转了个身,调整了下姿势背对起他三哥,闭上眼淡淡道:“多谢三哥包容,三哥放心,回去后我就同父皇说,争取让三哥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三皇子手中的笔顿住了。 他蹙眉,抬头看向魏钰,“此话何意?” “三哥不喜欢上朝,对吧?” 对于魏钰的接话,三皇子只是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没做声。 之前没怎么沾过酒,今日喝了酒就有点想睡觉,魏钰一边扯了个哈欠,一边随口回道:“就像是四哥喜欢经商,五哥喜欢看人好戏,六哥喜欢吃东西一样,三哥喜欢的,其实也很简单,不就是理化嘛……” 理化? 从未听说过的三皇子怔住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中间藏着某种还未展露在人世的东西,不由赶紧追问道:“理化是何意?你知道我想做的是什么?” “唔……理科人才嘛……” 脑子有点沉,魏钰挺想睡,但他又因为记挂着回话,所以思维来回拉扯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他说话的时候断断续续,还没啥逻辑。 “适合做研究人员,等到回去……研究院……” 几句话说完,三皇子又等了片刻。 确定魏钰睡过去后,三皇子皱着眉狠狠沉默了。ъitv 什么人才,什么人员,又什么院的,三四句话,就一句能听懂的,真是搞不明白魏钰到底想说什么! 三皇子目光深深地最后看了眼魏钰。 也罢,等他醒了再说。 - 魏钰这一觉睡得有点久,差不多得有八个时辰。 他醒来时已是下午,大皇子早就醒了出了城,这会儿估计都到了下个县城的范围里。 “哎呦,喝酒要不得啊!” 魏钰也没想到自己酒量这么差的,才两壶居然就晕到这个时候,幸亏是在自己地盘下,这要是在别的地方,喝醉了还不知道有多误事。 昨晚睡着之前没洗漱,这会魏钰醒了后,便叫了热水洗澡。 他洗漱完,披着头发坐在凳子上,闭着眼让方生给他擦头发。 没有内侍在,方生就是魏钰身边的老妈子,啥都要会干。 等到擦完头发后,方生才提醒他,“殿下,三殿下让你醒了后过去找他。” 魏钰拿手梳了梳头发,一边扒拉一边问,“什么事啊?” “不知道。” “啊?不知道?” 魏钰稀奇了。 要知道他跟他三哥待一起的时候,这人向来都是没事就不主动找他的,只要找他,那必然就是有事。biqμgètν 魏钰想了想。 看来这回三哥找他的事,应该是不好同外人讲的。 有点好奇,魏钰让方生帮他戴好发冠后,就直接去找了三皇子。 三皇子这回不在府中,魏钰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益气堂的后院里翻开这段日子的账本。 “三哥,你找我什么事啊?” 瞧见魏钰过来,三皇子直接打发了后院内的人都出去。 一看这架势,魏钰就寻思着有点不太对劲。 他眨眨眼,也挥手让身后的方生先出去等着。 “三哥,你这是干嘛啊,为何弄的这般谨慎?” 魏钰朝三皇子走过去,在他旁边椅子上坐下来。 三皇子搁了手中账本,看向魏钰,直接问了困扰他一天的问题,“何为理科?” 啥?! 魏钰一下被问懵了。 哎呦不是,他三哥咋的突然问起理科了?他从哪儿知道的啊! 魏钰觉得不对,思及他昨晚睡着前是跑到他三哥书房里去的,不由觉得有些不太妙。 “咳,这个。” 魏钰眨眨眼,看着他三哥,试探问道:“理科这事……不会是我说的吧?” 三皇子静静看着他。 好的,他懂了。 魏钰闭眼。 果然喝酒误事啊! 没想到他三哥知道数理化会是在他喝醉的时候,魏钰虽然有点小懊恼,但也没有纠结多久。 毕竟或早或晚,他总是要把他三哥这个理科人才拐到研究院的。 现在既然都说了,那就干脆都说了吧! 第251章 再套几个黑锅 跟自家三哥说理化,魏钰还是挺安分的。 毕竟同个工科直男还有什么好绕弯子的呢? 说不到重点人家都懒得正眼瞅你好吗! 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起,魏钰抓了抓头发,直接问他三哥,“三哥,你还记得我第一回上朝,咱们在朝房讨论的那些事儿吗?” 这个问题…… 三皇子眉头微蹙,没做声。 以为三哥没想起来,魏钰又出声提醒,“当时你还问了我窑厂的事啊,你说想去看看怎么烧玻璃,那时咱们说过石头,说过火候,还说过火花颜色来着。三哥,你真忘了啊?” “没有。”三皇子觑他一眼,“这同你要说的理化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魏钰一拍大腿,“所谓理化,就是物理和化学两门学科结合在一起的称呼。真意不好解释,等回京了我给三哥你几本书,你自己看了就明白。像之前你同我说的那些,什么烧不同物品的时候火的颜色会不同,这其中蕴含的道理,就需要学习理化才能知道啊……” 这说的跟没说一样。 三皇子眉头紧锁,“你……” “你别说!” 趁他三哥没张完嘴,魏钰赶紧出声阻止。 他望着自家三哥叹口气,很是忧伤道:“三哥,小弟嘴拙,圣贤道理一个也讲不好,连首诗都造不出来!理化为何物,我能跟你解释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咱们不如还是等回京了再说吧,成吗?啊?” 这要是换成别人,魏钰说不定就口若悬河了,毕竟理科人才找到一个就绝对不能放过。 但偏偏现在这人是他三哥。ъitv 如今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三哥又是那种没事不搭理,有事就坚决不放人的,这要给他三哥说清楚了理化,他三哥一个感兴趣,那到时候苦的还不是他啊! 还是等回京吧。 回京了若老头同意,他就可以把他三哥直接扔到庄上学堂,一边跟着张青生、福生他们学习数理化,一边还能顺手当个学堂老师…… 完美! 魏钰期盼的小眼神下,三皇子只是静静看着他没出声。 那眼神平静中还带着点谴责,魏钰毫不心虚地冲他三哥眨巴了两下眼睛。 然后三皇子撇开了眼。 “哎呀三哥!” 他这一撇眼不看,魏钰反而又过意不去了,赶紧凑过去笑道:“三哥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不愿意同你说,纯粹就是因为要解释的东西太多了,弟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的好,真的。” 旁边有茶桌,三皇子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杯子细细品了几口。 兄长不吱声,魏钰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个什么情绪,只能歪头瞅他几眼。 等到三皇子搁下杯子,这才转头去看魏钰,很干脆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从何而知的理化?” 嘶—— 魏钰觉得牙疼。 果然他三哥不是个好糊弄的,一问就问到关键点上! 魏钰面不改色道:“当然是从书上了。” 三皇子:“哪本书?” “物理书和化学书!” “哪儿来的?” “……父皇给的!” 三皇子看了他三秒,“何人所著?” 魏钰也思索了三秒,“一位名叫雷锋的三好才子,对!” “雷锋?” 三皇子又念了遍这名字,他稍作思索后,很确定自己从未在大魏听说过有位姓雷的才子。 三皇子心中有不少疑虑,但他瞅了眼一脸大义凛然的魏钰后,又觉得这小子应该不是在说假话…… 所以,真是那雷锋写的?物理,和化学? 那到底是什么呢? 三皇子不由皱眉沉思起来。 瞄了眼正在思索的三哥,魏钰也不知道现在该不该松气。 毕竟他三哥要是再追究下去,他爹背上就得再套几个黑锅了…… 刚这么想着呢,然后魏钰就又听到了他三哥在问。 “为何父皇会将书给你?” 魏钰:…… 麻蛋的,坑越填越多! 迎着他三哥黢黑的双眼,魏钰摊牌了。 “问得好!” 魏钰突然直起身子,炯炯有神地看着三皇子,一脸郑重道:“三哥, biqμgètν你要知道这件事其实都是父皇在背后筹谋了好多年的计划!此计划意在兴盛大魏,一统天下,让大魏成为万邦来朝,后世人人提起都能心向往之的太平盛世!”ъitv 突然激动起来的魏钰,让坐对面的三皇子愣了下。 魏钰凑过去,小声道:“三哥,此计划父皇筹谋多年,知之者甚少,唯有天下最出色的英才才能得到父皇首肯……” “父皇肯定你了?”三皇子突然问道。 嘎? 魏钰稍微一愣,反应过来连忙羞涩一笑,“哎呀,小弟不才,马马虎虎够得上英才的门槛啦。” 三皇子:…… 他深深地看了眼魏钰,还不等魏钰察觉,便又垂眸端起了茶杯。 “哎呀这些都不是重点啦,咱们不说这个,三哥,你只要知道如今天下人学习理化者少之又少,但凡学习者,那都是日后为了父皇的雄韬伟业添砖加瓦的人才!” 魏钰老气横秋地拍拍他三哥的肩,“理化不好学啊,光看懂没有用,只有天赋杰出者才能学以致用,三哥,相信弟弟,打从我在朝房同你说话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那个天赋卓越的英才!” 这要是一般人被魏钰这么拍马屁,不说迷糊了,那脸上笑肯定是已经挂起了的,但三皇子不一般。 他坐在椅子上堪称无动于衷。 对于魏钰说的话,究竟哪句可信,哪句不可信,三皇子有自己的思路。 魏钰说这是父皇筹谋多年的计划,既是筹谋多年,那为何他们做兄长的不知道?难道真就是父皇更看重魏钰? 可若说魏钰说的是假话,那他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拿父皇做幌子,也不怕父皇知道将他贬到三千里外…… 在真与假之间,三皇子已经没工夫去想什么理化了,他思索更多的反而是皇储一事。 不论魏钰说的是真是假,他既然敢说,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父皇信重九弟。 三皇子抬眼看向了魏钰。 排除了大哥、二哥他们,原来父皇最后选择的是九弟吗? 第252章 没想到 魏钰不清楚他三哥在想什么,但看到三哥朝他看来,魏钰还是冲对方露出一个老实巴交的笑脸。 “三哥,你不要不自信,相信弟弟,就冲着弟弟这双为父皇办事日子里锻炼出来的厉眼,我一瞅你就是个学理化的天纵英才!” 魏钰微笑道:“等回头咱们回去了,我立刻就跟咱们父皇说,让他把你纳入理化人才培训计划中,务必要让你成为杰出的物理学家、化学家,让三哥你能在历史书上留下光辉璀璨的一笔!” 三皇子:…… 他偏头,错开自家九弟炙热的目光,缓缓吐出了口气。 原来这就是之前大哥感受到的氛围吗? 确实有点难以抵挡。 “三哥你干嘛呢?” 一颗脑袋凑了过来,三皇子面不改色地将其扒拉开。 被三哥一手推开,魏钰也不在乎,继续纠缠,“三哥,你看我这都把压心底的秘密告诉你了,难道你就没点表示的嘛?我这么信任你诶,所有兄长中唯独三哥你是那个最让我信任的人了!” 这话,似曾相识。 三皇子一顿,偏头去看魏钰,提醒他道:“这话你昨日才对大哥说。” “啊?说过吗?” 魏钰想了下,似乎是说过来着……但是不对! “三哥你记错了!”bigétν 魏钰不赞同地看他,“大哥那是我最崇拜的兄长,你是我最信任的兄长!崇拜与信任那是两码事,怎能混为一谈呢?三哥你学问不好!” 被批学问不好的三皇子只沉默地望着他。 这被盯久了也就习惯了,仗着自己脸皮厚,魏钰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他端起茶壶,给他三哥添了茶,顺便又给自己倒了杯。 话说多了口渴,魏钰喝完茶问他三哥,“三哥,你还有别的想问的不?” 三皇子淡淡道:“问了你就说?”biqμgètν “哦,那倒不会。” 三皇子:…… 魏钰嘿嘿一笑,“人人都有秘密嘛,虽然有的不能告诉三哥,但三哥人好,只要是能说的,弟弟肯定都告诉你。” 闻言,三皇子看向了他。 少年郎目光坦然,眼底纯然一片,就像是发自肺腑所言。 迎着这般纯澈的眼神,然而三皇子却只是静静看了他几秒,然后就偏头移开了目光,伸手拿起了先前搁置的账本。 他什么都没问。 魏钰略感诧异,“三哥,你真的不问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诶!” 三皇子头也没抬,“不是等回京吗?那就回京后再说吧。” 这下轮到魏钰沉默了。 他三哥掐着关键点追问的时候那是真烦人,但不问的时候也是真体贴啊。 叫人怪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的魏钰立刻松了口气,嗖的起身就要走人,“那好吧,这是三哥你自己说的,后面可就不能再找我问了哦?弟弟还有事,就不打扰三哥了,三哥再见!” 魏钰说完就撒腿溜了。 而他一走,三皇子便抬头看向了门口。 矜贵的皇子殿下握个书都尽显尊贵,偏生却望着门口叹了口气。 “九弟……倒是没想到。” - 没想到的事多了去,魏钰也没想到有一天冷冰冰的石大夫居然会亲自来找他,想要将自己的医谷贡献出来! 城外免费看诊嘛,在赈灾队伍一日没走,看诊就要继续的情况下,即便是有一些大夫应告示而来,缓解了谭林他们的一些压力,但终究医护与患者比例还是极其悬殊的。 魏钰这些日子在派人找合适的地方办医学院,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有找到。 他还以为要再花些日子才能找到,结果转头石大夫就自己上门了。 不止愿意把医谷拿出来做医学院场地,还愿意让医谷里的其他药童都来做事! “你真的愿意?” 魏钰对此有点小诧异。 石大夫是单独来找魏钰的。 她面色平静,很坦然地点头,“嗯,他们本就是医者,过来行医是应该的。医谷清净,那里有山有水,我在那里行医多年,周围百姓都知道,若是将学堂建在那儿,学生既能念书,还能随时跟着老师看诊,两全其美的好事。” 魏钰盯着石大夫看了两眼,不由笑了笑,“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医谷这么个好地方,我若是不拿去建学堂,倒是有点不识好歹了。” 对于石大夫的态度改变,自从前面那场小会结束后,魏钰就察觉到了。 石大夫是个脾气很硬的人。 那种硬,是在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朝王爷,却依旧不假辞色上。 若她面对的不是魏钰,这可以说得上一种不识好歹、自寻死路的行为。 在不知道她的身世之前,魏钰一直都以为是她本性如此,既是自己想要招揽的人,只要不去作死其他人,魏钰也没打算如何,可在听说了史家的事后,魏钰那时就明白了她的真实想法。 ——她确实是在“找死”。 因为史家,因为东海郡的混乱,因为官场腐败让百姓看不到的希望……石大夫没有刻意的求死,但她本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生是死。 从前的石大夫,保持的就是一种得过且过的生活状态。 好在小会过后,石大夫大抵是想通了,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柔和了下来。 第253章 东海郡局势 有了石竹的慷慨奉献,医学院的事算是可以正式开工了。 在魏钰派人去医谷勘察地形,准备合理设计学堂各项设施的时候,东海郡那边,大皇子也是与正在同曹季周旋的程远汇合了。 打着清缴倭贼过来的程远,自从到了东海郡后,明面上他虽然同东海郡的一众文臣武将和谐友好,但背地里其实一直都在调查曹季等人的罪证。 就是这调查结果嘛,挺不如人意的。 派出去调查的那些人,虽然都各自打听到了关于曹季等人的一些不做人传闻,但那也都只是传闻、听说啊!biqμgètν 相应证据什么的,没有一个是带了回来的。 虽说这种自己派出去的人没找到证据,但别人却有能耐找到了啊。 程远来时从没想到,他这想要搜查曹季罪证的事,有一天居然会跟九贤王挂上关系! 那罪证还都一条条给罗列好了,哪年哪月,何事何地,谁干了什么,受害者有谁,幸存者在哪儿……记录得简直不要太详细了,远超程远预料! 要知道他自己派出去的探子那都是身经百战,探查消息能力是杠杠的。 他自己的探子都这样了,出去一趟却都找不出证据,然而九贤王的人却给找到了?! 这有问题吗? 一看就有问题! 程远是知道九贤王在湖州赈灾的,但知道归知道,他原本也没指望对方能做什么的。 毕竟大家都是从京都来的,搁湖州是人生地不熟,就算你九贤王先来几个月,但这几个月能顶什么事呢? 谁人经营一方势力不需要长年累月的? 跟曹季盘踞在东海郡的时间相比,九贤王在湖州到处赈灾的这几个月,估计跟两三天没什么区别。 之前的程远就是这么想的,然而当他看到罪证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人家到底是当朝皇子啊! 未及冠便被陛下委以重任,入朝一年便接连两次外派处理地方事宜,这种事情搁其他皇子身上,那都是根本没有过的好吗! 可想而知陛下是有多信重九贤王了。 所以贤王身为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手下多点人怎么了?手下人能耐大怎么了?biqμgètν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算九皇子母族不显,但架不住陛下信重这个儿子啊! 程远觉得自己真相了。 他不认为是自己手下的人没用,九贤王手下有能人,有庞大的消息网,纵观贤王出身,一猜便知道那些都只能是陛下给他的。 既是陛下所给,那贤王能查出曹季的各项罪证,岂不都是理所当然的? 程远不纠结贤王的问题了。 只要能拿到曹季等人的罪证,皇家的事与他这个武夫又有何关系呢?反正他只需要打胜仗就对了。 在确定有九贤王这边免费提供证据后,程远就不再操心罪证的事,而是转头与心腹筹谋拿下曹季的计划。 一伙人商议了好几天,就着曹季这人谨慎小心,滑不留手,轻易不离开军营的性子,商议得都有些头疼。 若没有曹季手下的五万水军,但凡他离开军营,一伙人如今都可以仗着手中的罪证,直接将他强行拿下。 但是曹季谨慎,相当谨慎。 从程远带着军队进入东海郡起,他不仅借着海口拥堵的借口,将程远他们的军队和船拦在河道上,不让他们与水军混为一起,更是连一开始的接风宴都直接摆在了海口附近。 东海郡的海口,海口外的海面上,停靠的是水军战船,海口内的陆地一里外,则是几万水军军营。 而曹季与倭贼勾连,又有几万水军护佑在侧,向来都是不怕倭贼上岸骚扰海疆的,所以他甚至还将曹家也移到了海口附近的县城里。 因着曹季的谨慎怕死,可以说程远若想将其捉拿,那就绕不开那五万水军。 所以,直接开打? 程远才不呢。 就算他们有比曹季手下那批战船更大更强悍的新战船,有更坚硬轻便的铠甲,有更为锋利的武器,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战争一旦真打起来,死伤的将士将会是无法估量的。 程远是主将,他在确保战役胜利之前,还要为手下的每一位将士求上更多的活命机会! 炸药包。 只要大殿下的炸药包运过来了,将士们活命的机会就能更多了!届时他们也能向曹季真正的开战了! 大皇子就是在程远如此强烈的期盼下到来的。 曹季不知道朝廷到底派了多少人过来,以为只有程远手下的那点人,都是走水路坐船过来的。 大皇子后面耽误的那十多天,曹季根本没派人去官道那边看,所以大皇子一入东海郡,直接就跟程远派去守在官道附近的人汇合了。 致胜法宝要悄咪咪运走,未开战之前决计不能让曹季那边知晓,于是一入东海郡,装着炸药包的辎车就被人走小路给运走了。 没了小心看守的东西,大皇子也是带着剩下的人继续走官道。 打是马上就要打了没错,但傻乎乎的叫阵,两军正面直接打,跟出其不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二者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好吗! 即便没有跟程远沟通,大皇子也是自发想到了由自己出面,先迷惑住曹季,然后让程远派人暗地里在军营附近布置好炸药,等到时机合适时就直接开打……biqμgètν 能一下就擒住曹季最好,若是不能,那后面再继续打就是了。 现实也正如大皇子所想的一样,他的突然到来,确实让曹季以及整个东海郡官场都有些慌了。 在之前倭贼没脑子的将千城郡粮价上调时,一干人就知道这事绝对会引起赈灾队伍的注意。 他们不确定朝廷会查到什么,但都预料到了朝廷会派人来东海郡。 程远的到来,可以说是在曹季的预料之中。 虽然这明面上是打着清剿倭贼,但朝廷来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东海郡内一些不干净的尾巴,在人没来之前,大家就已经心照不宣的清理好了。 毕竟是生死存亡的关键点,谁掉链子大家就都得玩完,只要朝廷派来的人找不到证据,再不甘心他们都得失望回去! 但,曹季他们是真没想到。 一个程远还不够,朝廷居然还派了大皇子过来! 这是要彻查到底的意思了? 第254章 抗倭 皇子王爷的身份,摆到哪儿都是一个警醒的招牌。 大皇子一到东海郡,就提出了要见曹季。 他进的是东海郡首府,住的是郡守府邸,同程远一样。 东海郡首府离海口不远,也就十里。 这么点距离,曹季若想过来,骑马半日就能到。 而对于大皇子的要求,即便曹季再是不愿意离开军营,他也不能像对待程远那般,在接风宴那日才出面见人,不然那就不是不敬,按大魏律是要株连三族的! 对于大皇子要见曹季这事,一群做贼心虚的人一听,心里那就更慌更虚了。 东海郡谁不知道曹季呢? 曹将军那是他们整个犯罪集团的头头啊! 大家伙的本来就知道官方派人过来是“不怀好意”了,一个个这里提防那里提防的,生怕来人查到点什么,结果转头又冒出来个官方亲儿子,又带了一群兵,点名道姓说要见他们头头,这搁谁谁不慌?! 要不是查到了点什么,干嘛要直接点名见他们头头? 郡守等人想要帮曹季推脱,借口海疆安危,曹季身为将军不得擅自离营等理由,想要阻拦大皇子见人。 奈何对于这些理由,大皇子都冷着脸驳斥了,他十分嚣张跋扈地表示自己一个王爷,想要见个将军难道都不行了?几万水军驻守海疆,难道离了一个曹季,将士们就不会守了?他曹季就这么重要,海疆离了他就没有别的将领了?其他人莫不成都是吃干饭,压根不将朝廷放在眼里的?biqμgètν 气焰之嚣张,态度之跋扈,大皇子当着一群官员说的言之凿凿,把他们脸都说黑了。 谁都知道大皇子这是故意这么说的。 是说给一群官员的,也是说给远在十里外的曹季的。 而大皇子都这么说了,要是不想给曹季直接戴上一个谋逆的帽子,官员们也只能将这个消息传给曹季,让他自己想办法。 对于这个消息,曹季能有什么办法呢? 想要抵消住大皇子“无理取闹”的传召,光明正大的让他自己无法离开军营,那就只能证明一点——身为将军的作用。 曹季直接就同倭贼来了一出“水军抗倭”的戏码!!! 当着大皇子和程远的面啊! 在消息传过去的当天夜晚,倭贼居然就这么巧的袭击了海疆! 你说这倭贼都来搞偷袭了,他们这做水军的难道还打? 那当然是要抗倭啊! 他曹季身为水军将领,这么个紧要关头,那当然得同将士们一块抗倭对不对? 战争当前,作为将军,还有什么是打仗、守卫疆土、保护百姓更重要的? 那其他都得靠后啊! 所以那什么大皇子要见他啥的,可真是不好意思啊,不是他不愿意,实在是要事在身走不开啊! 曹季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勾搭倭贼玩起了抗倭的戏码。 这种骗傻子一样的把戏,不止是把大皇子气笑了,就连程远都觉得这曹季是称王称霸久了,脑子都变得不灵光了。biqμgètν 明知道他们过来是搞调查,查他们贪污受贿,勾连倭贼的,结果这傻子倒好,紧要关头不跟倭贼划分界限就罢了,居然还敢去联系对方搞这一出?! 真就以为他们找不到证据呗! 虽然气恼曹季这举动,但程远却还是在第一时间站了出来,义正言词向曹季表示他们也是来抗倭的,他们也愿意支援曹将军! 抗倭嘛,大魏将士人人有责。 大义和旨意都在,在听说曹季在抗倭后,程远那是连通知曹季都没有,直接就率着军队,乘战船出现在了海口。 黑压压的战船出现在海口,气势磅礴,桅杆帆布嗖嗖作响,唬得曹季麾下的水军将士一个个都懵了。 曹季本来还在为自己推掉了大皇子的传召松了口气,结果这气还没出完呢,转头他就听人说了程远带着人出现在了海口,曹季直接一口气闷在了胸口! 他心觉不好,直奔海口而去,想要将程远拦下。 可惜曹季低估了程远的厚脸皮,看轻了程远想要抓住这个探查水军实力的绝好机会的决心,等到曹季赶到的时候,只能看到一溜黑压压的战船从海口涌出。 曹季真的是想要吐血的心都有了! 他想到了要应付大皇子,却忘了还有个打着“清缴倭贼”旗帜的程远在一旁虎视眈眈!! 眼下可不就给这无耻竖子一个机会了吗! 程远是抓住机会就不放过。 他仗着曹季“抗倭”的戏出了海口,见识到了海口水军的船只,弄清楚了海疆附近的地形,也在日落之时同曹季的水军一起,跟倭贼真情实意玩了一把抗倭戏码。 倭贼是从海上而来,不知道待的哪个岛,因着这一日程远一直都带着船队在附近海域游晃,所以曹季压根就没跟倭贼联系告知他们情况。 所以这一日的抗倭,那是真真切切“落霞与箭羽齐飞,血水共长天一色”,一切都漂亮极了。 当着曹季的面,在没有动用火药包的情况下,程远搞了一把大获全胜,杀光了大半倭贼不说,还剿了倭贼的十几艘船。 程远爽了,曹季却是脸黑如炭。 因为程远抗倭完就算了,他还将自己的队伍直接停靠在海口另一边。 曹季怎么说都没用,程远就一句话——“大家都是友军,都是来抗倭的,倭贼猖獗,心狠手辣,我们担心你们安危,愿意同你们一起抗倭!” 狗屁的抗倭! 程远的大义凛然,更是衬得曹季这把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痛苦越发明显。 一朝不慎,让敌军深入我方军营就算了,关键是他这后面该如何绕过程远同倭贼那边联系啊! 这海面空荡荡的,但凡是过来条船,那基本就是明眼的事啊! 这回让倭贼那边受了这般大的损失,那群没脑子的东西后面还不知道要怎么发疯呢! 曹季是真的很心烦。 第255章 炸药?天谴 海疆水域,本是曹季一人的地盘,如今却被程远占了一半。 这一半,从原因到结果,整个过程可谓极其不要脸。 为了提防程远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曹季当天晚上就派船守在了中间,美其名曰是站岗,为了察看海平面动静,防止倭贼夜晚偷袭。 但事情真相嘛,双方都心知肚明。bigétν 曹季的举动,程远是早有预料。 他也懒得去管曹季的小动作,反正他们能顺利占据一半海口,能光明正大制衡住曹季的水军,就已经战略胜利了三成。 至于剩下的七成,那就等大皇子那边何时在军营附近布置好火药再说吧。 程远就这样在海口附近开始了他的“霸王之旅”。 他在海口以倭贼为借口,一边肆无忌惮地杀以为被曹季背叛的倭贼,一边以商量计划为由厚脸皮的跟着曹季到处乱转。 总之程远在海疆附近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以纠缠曹季,不让他与倭贼联系为主,为的就是分离曹季与倭贼,让他们无法结成同盟! 而被曹季耍手段回绝了的大皇子,明面上是在继续他的嚣张不满,暗地里,大皇子却已经派人去了曹季的陆地军营勘察地形、挖隧道、布陷阱,放置火药…… 大皇子和程远一致认为,他们与曹季的这场战役,火药包才是获胜的关键! 提前埋伏好火药包,等到开战,有人出来就点燃引线,用震天响动吓曹季的军队一个半死! 将曹季军心炸散,最后炸得这些乱臣贼子再没有勇气提刀与他们作对!! 可以说对于火药的利用,大皇子和程远早有打算。 炸药包威力巨大,不提响动宛若天雷,不知情的头回面对,绝对会被声响吓得屁滚尿流,而炸药包扔到人堆之中,那绝对是一扔就炸死一片人。 这要对面敌人是北胡、大梁人什么的,大皇子和程远绝对不会心软,但曹季手下那批水军不是啊! 就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大魏子民,都只是曹季手下的傀儡,只要拿下曹季,这批水军打散后再分配,就依旧还是他们大魏的兵丁! 这样的情况下,可以说水军每死一个人,大皇子就觉得冤枉了。ъitv 本就不应该死,跟着曹季,却被自家朝廷的友军给杀了,这情况难道不冤枉? 所以大皇子在军营在布置火药,本意也只是想在外面吓吓对方,有人愿意投降那是最好的。 战场规矩,降者不杀嘛。 当然,若有人执迷不悟,那大皇子也就只能掏出火药包开轰炸模式了。 - 关于炸药包这个东西的面世,王三狗是真的很有话要说。 他是曹季手下的一名普通兵丁,因为水性不是最佳,所以常年都留在军营中巡逻站岗。 那日,同往常的冬日一般,是个还算暖和的大晴天,什长找着机会去向千夫长献殷勤,希望能给自己来个升职加薪。 没了什长看着,作为多年的兵油子,在军营附近巡逻的王三狗跟几个同伴,也是找着机会就猫去了角落,想要偷懒。 他们在营帐后插科打诨,说着各种男人才懂的荤段子,气氛一度松散快活。 然而,不幸的时光总是悄悄降临的。 在他们猫着的地方,正对着一处小丘堆。 王三狗记得很清楚,那时,他正在听细伢子说县城内的花窑姑娘。 细伢子说姑娘身子软,声音好听,可究竟多软多好听,细伢子还没说,一声惊天巨响嘭得就出现了。 伴随着前方的小丘堆被炸开,黄土满天,飞沙走石,灰尘迷糊了所有人的视线,巨大的冲击力波及了周围的一切! 王三狗什么都没看清。 他只知道一声巨响过后,他被轰飞了出去。 身后的营帐被他撞破,在狠狠摔在地上的同时,那种脑袋嗡嗡,半天听不到别的声音的静谧,让他身上的疼痛越发明显。 王三狗很痛。 那种五脏六腑仿佛破裂的剧痛,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活不了了。 但他到底是幸运的。 因为他没死。 离火药爆炸那般近的距离,其他同伴都没了,偏偏他却还活着。 而亲身经历过爆炸的王三狗,到底是没能坚持清醒多久。 在晕死之前,他最后听到的,是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宛若晴天霹雳的轰轰巨响。bigétν 王三狗恍然。 原来,世上真的有做人禽兽不如,必遭天谴一说的啊。 -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天谴!是天谴啊将军!白日惊雷,军营周围全都被劈了……”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蓦地响起。 主将军帐里,曹季手下的第一号心腹唐城,正满脸惊怒地揪着一人衣领,恶狠狠训斥对方的无能。 “你胡说什么!我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天谴!就算是有,你也要当作没有,知道吗!” 唐城目光凶狠,眼中杀气宛若实质,仿佛对方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他就直接杀了对方一样。 这样面目可憎的表现,若是放在平时,可能手下也就顺其心意的怕了,不敢说了。 但那是从前。 至于现在? 被“天谴”吓破胆的手下,已经完全不将唐城的威胁放在眼里了。 手下惨白着脸,眼神恍惚,“不,不是,是天谴……军中的人都在说,有人,有人被天谴劈死……啊!” 刀光掠过,之前还活着的人捂着溅血的脖子就倒下了。 唐城气恼地扔下刀,朝着门口大声喊道:“来人!赶紧给我来人!听到没有!” 喊了半天,帐篷外一个回应的都没有。 听着安静没有多余声响的周围,唐城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外面为什么没动静? 刚刚不是还吵吵闹闹的吗? 为什么突然间一下就这么安静了! 暴戾的脸色突变,惊慌之色从眼底升起,唐城快速捡起刀,二话没说就冲出了帐篷。 他想要逃跑,想要去海口找曹将军! 然而。 当他刚掀开账帘,脚步才往外迈开了两步后,唐城就再也不敢动弹了。 因为在这处主将帐篷外,一排排蓄势待发的弓箭正瞄准了他! 有人骑着马,位于一排弓箭手之后,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贼子唐城,奉大殿下命,本将军要将你缉拿归案,请吧。” 第256章 曹季逃了 不过就是用火药包在军营周围炸了一圈而已,谁都没想到就是这一炸,居然就将偌大的水军军营给拿下了! 不光是曹季没想到,就连布局的大皇子本人也未曾想到。 在大皇子的计划里,他这一炸只不过是拿下军营的第一步而已。 这第一步只是为了乱敌人军心,让还有点良知的将士自发投降,免去更多无畏的牺牲而已! 不过是个开胃菜的第一步,谁能想到居然能唬得驻军士兵直接扔了武器,跪地喊天谴?! 甚至于大皇子派去的人直接进了军营,喊着要捉拿乱臣贼子的时候,不止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反而还被敌方将士欢呼雀跃的指路主账?! 这是人干事? 任是带队过去的人作战经验再丰富,那也是头回碰到这种局面吧? 敌人不止不反抗,甚至还非常积极主动…… 也是别开生面头一回了。 虽说大皇子他们觉得这场胜利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是顺利过了头,但其实对于留在军营的兵丁而言,这场突然发生的“天谴”,就是上天在表达对他们的不满。 曹季手下有将士五万,这五万是指水军五万,基本人人都是善水战的将士。biqμgètν 既是水军,那自然最受曹将军看中的兵丁都在船上,留在军营中的,基本上都是些老弱病残、不受重视的。 留在军营中的将士都清楚他们在曹季心中的地位,所以从来都不奢望什么得上头看重,有某一天会飞黄腾达的妄想。 而对于自己上头的那些将军,作为其手下的兵丁,军营中很多人都知道他们私下都做了哪些腌臜事。 那些腌臜事,若做出来的不是将士们的顶头上司,说不得很多人都会当面唾弃一口! 可惜不行。 将士们不敢。 他们作为兵,受了上头的恩惠,哪怕再是看不过眼也只能憋着。 将士们这憋的是良知,憋得是懦弱,本来内心就清楚上头干的不是人事,说不定某天就会遭到报应,而当这一天冷不丁就来了的时候…… 惊天巨响,震撼人心。 这巨变其他地方都没有,偏偏就发生在军营周围!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愚昧未受过教化的兵丁见了,哪个不说一声这是“天谴”? 是老天终于看不过眼所以要降天罚给那些不做人的畜生啊! 在没有接受过皇室威严洗礼的地方,无论是从事什么的百姓,相较于朝廷,在他们心里,更多相信的其实还是神明。 跟他们讲是朝廷造出来的神兵利器,还不如说是神明站在了朝廷这边,是神明看不惯曹季等人作恶,所以才降下了天罚。 将士们有能力可以跟人对抗,难道还能跟天作对吗? 还是直接躺平算了。 早点投降,说不得上天看他们这么乖觉,还能宽恕他们呢。 - 留在军营内的差不多有一万人。 一万人,就这么在一天时间内全被掳了。 毫无征兆的,快得曹季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甚至都不知道大皇子靠的是什么手段才能做到这地步! 而对于这消息,曹季还是靠程远知道的。 他留在军营的人全军覆没,没人能在第一时间给他传消息,但程远那边不同啊。 有人给程远传啊!biqμgètν 曹季又不是个真草包,程远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想在他的水军队伍做手脚,难道他就不会给程远使绊子? 安插不了人,花钱都要买通几个传消息的! 曹季财大气粗不差钱,总会有人意志不坚定不收买。 所以在程远知道军营被拿下后没多久,刚要准备跟大皇子一起夜晚行动拿下曹季时,这计划就已经被他所知悉。 于是曹季逃了。 用曹家摆宴拖延住程远,再留下了十几艘船迷惑监视的人,曹季只带了他最疼爱的儿子就逃了! 曹季之无耻心狠,程远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只带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连老娘媳妇女儿都不要了,甚至还留了一万多兵丁在海口! 抛弃了亲人手下,一切就只为了迷惑他,让敌人相信主将没跑……对此,程远不得不说,曹季是个谨慎心狠的人。 狠到一见势头不对就能直接断尾逃走。biqμgètν 人都心虚逃走了,那对于没了曹季的曹家,程远还有什么理由放过呢? 当然是直接捉拿了啊! 一丘之貉,在东海郡作威作福惯了的,有没有冤屈,捉了再审就是了。 曹家硬骨头没多少,被捉后都不需要多审,稍微一恐吓,该说的就都吐了出来。 程远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毕竟海口他一直都有派人监视着,若有人过来给曹季送信,那他肯定是知道的。 没有人来给曹季通消息,但曹季却又在大皇子给他送信后的当日,就派人通知曹家设宴请他! 如此巧合,中间要是没点猫腻,程远还真就不信了。 所以,他身边有叛徒。 程远花了半日时间清查叛徒。 叛徒有三人,查到后,程远也没同他们说什么,直接按军规处置了三人。 而曹季的逃跑,也是让大皇子直接从首府到了海口。 曹季是坐船跑的,带着剩下的两万多兵丁。 他会跑到哪儿去,程远和大皇子甚至都不用多想就知道。 ——藏匿倭贼的海岛。 而海上那么大,海岛又不知几许,倭贼究竟藏到哪个方向的海岛,程远和大皇子选择搜查整个曹家,查找曹季与倭贼联系的书信,以及与曹季有关的相应心腹。 这个过程有点长,一月左右吧。 东海郡最难的点就在曹季,没了曹季,其他人根本不足为虑。 唯一愁的就是怕犯事们逃跑。 毕竟这通缉罪犯、抓罪犯是一个不轻松的活儿,程远只能在消息没扩散之前,用尽快速度将其他人抓住。 一月时间,整个东海郡都处于动荡之中。 然而相较于上层人的惶惶不安,底层无数的百姓却是个个喜极而泣。 他们等了数年,原以为不会有海阔天晴的那一日。 但好在,这一日到底是被他们给等到了。 第257章 医学院修建 东海郡的战事,魏钰这两个多月其实都没怎么关注。 不是他不想,实在真是没那个时间。 虽说湖州这才水患,东海郡也在赈灾的范围内,但因为战事原因,三皇子早已提前禀明魏皇,东海郡赈灾将会交由大皇子来处理,他与九弟只需要安顿好其他地方的灾民就行。 魏钰来到湖州也有半年了,前面几个月不提,这后面的两个月也是到了赈灾倒计时。 因着方便,他与三哥后面一直都待在千城郡。 有三皇子在,赈灾的事从头到尾都是有条不紊的,魏钰只需要在忙碌的时候从旁协助下就可以。 但赈灾到了末尾向来都是最忙碌的时候,各种收尾工作都在等着,特别是这次还搞出了一个功德碑。ъitv 这是朝廷头一回推出功德碑,搞出来的阵仗挺大,很多想要求“名”的富贵闲人们都出了不少钱财,若是这个功德碑没弄好,譬如选址问题、题字问题、石碑款式问题等,可能等到后面朝廷再想用功德碑来骗钱就不容易了…… 朝廷赚钱嘛,走的就是一个可持续发展。 到底是自己提出来的,为了功德碑的事,魏钰思虑了好些天,最后才定出最合适的计划书,然后交给了他三哥。 计划书他是给了,若让他自己亲自去处理功德碑那就算了。 要知道他还有一个医学院在等着他呢! 这两月,医谷的医学院从动工开始,就一直有安排人日夜修建。 魏钰不差钱,商盟那边离得远,虽然分红不清楚,但京都有他日进斗金的四哥在啊! 因着修建医学院的事,魏钰派人回去拿钱之前,他都没想到自己才出去半年,他四哥的赚钱速度就越发狠了。 厂子都建了好几个,更别说开的店铺了! 魏钰听手下人说的时候才知道,他四哥不止在京都条条街道都安置了产业,就连儋州的其他郡城也有他开的店! 要不是清楚他四哥无论开多少厂子店铺,所有收益都会分他两成,以及占大头的是他们爹,魏钰都要开始怀疑他四哥摊子铺这么快的目的性了。 当然,这些都是随便一查就能知道的事,更深的手下人没这么容易查到,所以魏钰其实也在心里怀疑过,这铺子开那么快,会不会老头子也在后面推了一把…… 他四哥的事不提,反正就是个赚钱工具人,魏钰只要确保自己会有小钱钱拿就好。 修建医学院这事,开始时虽然是魏钰自己垫了些钱,但他也没打算全部出钱。 毕竟这医学院是要充公的啊! 自己出了点钱叫心意,全出那就是冤大头了。 这医学院日后就跟国子监一样,是隶属于朝廷名下的官办学堂。 而跟国子监不一样的,则是医学院后面出来的人,都将会成为医者界中流砥柱,各项考试合格者方能毕业,毕业的人都将会由朝廷分派工作,安排到各地问诊救人…… 花了大价钱做的事,没道理最后弄出一个虎头蛇尾的结果。 魏钰想要看到的,是日后所有大魏子民都不用受没有大夫的苦。 至于说什么不受疾病所扰,这种宏愿估计连现代最顶尖的医生都不敢说,魏钰也就不说大话了。 两个月的时间虽然还不足以将医学院全部修好,但教师任教的学堂以及宿舍却已经修建好了。 一个学院最基础的两样设施已经弄好,吃饭什么的露天也不是不行。 所以在知道学堂已经修好后,在城门外看了几个月诊的左院判就已经迫不及待要走了。 这不是说他累,想要偷懒啊,纯粹是因为院判大人有一颗教书育人的伟人之心好吗! 城外给人看诊嘛,看了几个月其实也差不多了,再累这么久也都习惯了,继续也不是不行,但关键是他看中的几个孩子需要尽快教导啊!biqμgètν 都是在看诊过程中发现的好苗子,不是性子沉稳,就是知恩图报的,还有一个是自己主动到益气堂问能不能干活的。 学医嘛,天赋出众者到底是少数,大多数都是脾性坚毅坚持到底的寻常人,哪一行都是如此。 左院判学了一辈子医,看过的人形形色色,也带过些药童学医,他再是清楚什么人才最合适安心学医,所以在接受了魏钰的院长邀请后,左院判就一直在物色合格的弟子。 至于看中的弟子愿不愿意,家住哪儿,是不是有顾虑啥的,管他个球! 九殿下自己都说了,医学院义务教学七年! 义务教学,不收钱的! 束脩、伙食费、住宿费通通都不要钱的! 光个人过来念书那是完全没问题好吗! 当然,在学院期间不要钱,就是后面毕业需要同朝廷签订十五年做工契约的。 也不是卖身契,就是跟签了契约在雇主家做工一样,工钱也会发,但需要专心为朝廷做事就对了。 就这么好的条件,说实话,要不是家中没有合适的后辈,左院判自己都想把人放到医学院来。 他看重的也不是那七年义务教育,那么点钱,左院判真没看在眼里,他看重的是医学院背后的前景啊! ——单单一个官办的名头,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就拿国子监来说,人人都说只要进入国子监,就已经是一只脚踏入了朝堂,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能入国子监的人,要么是达官显贵之后,要么就是资质超群者,这些人日后或是被荫封,或是科考,总之有大半都会入朝为官。 国子监学的是圣贤道理,是官员诞生的摇篮,而医学院会是什么? 它会是医者们想入太医院的最佳途径啊! 至于从医学院毕业后的那十五年工契,虽然乍一看很长,但在左院判看来,那其实就好比是朝廷对医者们的一种考验。 天下人谁不是给朝廷做工呢? 签了工契的,跟为官者其实没什么差别。 而做工期间办事出色的,说不定会得到上头青眼,更容易来一个升职加薪! 这不就跟官员外放,三年考核看业绩一样? 第258章 养马 知道东海郡局面已定的时候,魏钰正计划下个月回京。 对,就是回京。 他一个人先回去,他三哥还要在千城郡再留上一段时间。 初春了,一整个大新年他跟三哥都在外面办事,再不回去,他就赶不上春闱了好吗! 是的,在魏钰心里,那只跑了的草鸡完全就没有春闱重要。 魏钰本来就相信他大哥和程远可以能赢,自己每天在东海郡忙的时候,都还不忘让乙十三传消息过来。 可以说他人虽然没去东海郡,但这两个多月东海郡发生的任何大事,几乎都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就像是其他人惊奇大皇子使用的“天雷”手段一样,魏钰也很惊讶。 别人不知道那手段是什么,但魏钰听了乙十三的形容后难道还不明白吗? 那东西肯定就是炸药啊! 魏钰之所以惊讶,纯粹就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福生究竟何时做出来的炸药啊!biqμgètν 他搞出来的研究院,他带回来的人,东西都做出来了,他爹给他回信的时候居然都没说知会一声的? 魏钰很心痛,他觉得他跟他爹之间的信任出现了一点问题。 所以回去! 必须要回去好好跟他爹交流一下感情! - 春闱,是每一个读书人都想参与的考试。 刘怀远为这一天已经准备很久了。 他从三月前便停止了在庄上学堂的教学工作,将教书这事交给了其他人,安心复习书本,准备春闱考试。 庄上的人都知道刘夫子要参加春闱,所以从来都不敢去打扰他。 学堂的学生们感恩刘夫子,时常会摘了些野果放在刘怀远宿舍门口,就连吃饭,也都有学生们轮流为其打饭,为的就是想让夫子多省出点时间温书。 而经常来庄上的孙昭等纨绔们也是相当够意思。 因为自觉大家都是九贤王的人,秉着你好我好殿下好的原则,所以纨绔们还特意找了自家做官的长辈,或者参加过春闱的兄长朋友要了些过往春闱题目,为的就是希望能让刘怀远多一些考中的机会。 庄子上的人皆如此友善,刘怀远亦十分触动。 他立志这次春闱必定高中,这样才不负殿下,亦不负众人所托! 要考试的人在埋头温书,而自觉看完了书,已经十分有经验的孙昭等人也在圈地养牲畜的边缘跃跃欲试。 庄子上,两个青年蹲在田埂上,正杵着下巴,神色异常一致的望着前方刚刚被犁的大片田地。 青衣人:“这祁峰如今跟着朱老爷子,还真干出一番大事了,他们用肥料种出来的菜多好啊,祁峰上次还跟我说,他把菜拿回去,炒了菜,他祖母特意将三房人都聚在一起,大肆赞扬了他一番……啧,我还挺羡慕。” 旁边的蓝衣人叹气,“是啊,你说咱们什么时候也能被咱们爹这么夸赞啊?”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青衣人嗤笑一声,偏头白了对方一眼,“你不是说你已经会养鹅了吗?你在天水郡都买了那么大块地了,人都派过去修厂子了,都过去这么久了,难不成还没修好?” 养鹅人常宁砸吧了下嘴,有点为难,“哎呀,这厂子是早就修好了,但我这不是害怕吗!” 好大个男人居然说害怕? 孙昭很嫌弃,“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么有脸说怕的?你离我远点!”biqμgètν 孙昭说着就要掀衣摆往旁边挪。 他挪他的,常宁立刻就跟着凑了过去。 当做没看到孙昭的嫌弃,常宁嘿嘿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在乎颜面嘛,再说了,你看大家一个个都买了地,也派人去修整了,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依旧没一个人去养,所以这也不止我一个人害怕,其他人也没底嘛!” 都是头一遭,纨绔们虽说行动力强,但到底没谁敢迈出那最后一步。 赔倒也不是怕赔,主要大家都没真实战经验,踏出舒适圈总是要有点勇气的。 孙昭睨他一眼,“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常宁冲他挤挤眼,“你说呢?” 孙昭:…… 他有点无语,“你这是想让我出头?” “果然是孙兄啊!” 常宁一把揽住孙昭的肩,激动道:“咱们这一圈人,当属孙兄最厉害了啊!你说这事若你不给弟兄们做个榜样,我们这些胆子小的哪儿敢先行啊!” 都是同一起跑线的人,大家一块儿做事,是失败还是成功,这中间互相看着,既能激励又能警醒,怎么看都比大家一个个去试要好啊! 孙昭思索起来。 要说开畜牧场,即便常宁不提,他春闱之后也是要开的。 不过跟其他人就在儋州买地开场不一样,孙昭要养的不是一点小地方就能解决的,而且它还是个紧俏货。biqμgètν ——他要养的是马。 马,作为这个时代最顶级的交通工具以及战略资源,拥有马就拥有了财富地位。 而众所周知的,这世上最好的马都在北胡人手里,大魏的马匹质量,相较于北胡人的马,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大家开畜牧场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为了功成名就、青史留名,活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历史。 孙昭有野心。 既然都是养,那何不如养其他人根本无法复刻的牲畜呢? 他就要养马! 养出专属于大魏自己的强马,要养得比北胡人的马还要强壮,还要跑得快的马! 见孙昭半天不说话,常宁晃了晃他的肩,“说话啊?你到底打算何时养啊?” 孙昭回神,很是骄傲地瞅了他一眼,“急什么?等到殿下回来再养也不迟” 第259章 纨绔二三事 有的人为了自己的事业在畏缩不前,有的人却唯恐立志太小不够自己发挥! 同是一块打马游街斗过蛐蛐的,凭何你孙昭竟然如此优秀?! 常宁不敢置信,追着孙昭就要问他为何要跑幽州。 “幽州千里迢迢,天寒地冻的,你买个地究竟为何要去那儿啊!莫不成你是看中那儿地广人稀了?也对,那里到是挺适合养羊的……” 纨绔们之前商议各自养什么的时候,孙昭当时选的就是羊。 常宁对这事记得很清楚,毕竟他当初要入伙的时候,对方还亲自告诉过他来着。 “诶,你别乱讲,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事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吗?我这是随机应变。”孙昭赶紧否认道:“本公子早就决定换一种牲畜来养了,幽州那里风景甚美,再适合不过本公子养马了。” 哦,养马啊…… 常宁突然一愣。 等等,养马?! “你要养马!” 常宁惊了,一下没控制好声音,引得老远在田地里劳作的人都顺势望了过来。 “啧。”孙昭咂舌,“你小声点,怎的如此大惊小怪,一点都不稳重!”biqμgètν 从没想过养马这种事,如今被孙昭这么一提,常宁在震惊过后也反应了过来。 他兴奋搓手,凑过去十分讨好道:“孙兄啊,你这养马所耗甚大吧?一个人去做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不若也带上一个我,这要有什么事,咱们还能一起分担不是?如何啊?” 养马什么好处,常宁脑筋一转就想到了不少。 既然如今孙昭都说了出来,常宁实在没道理放过这个插上一脚的好机会,当然,他也不是要抢孙昭的功,纯粹就是想出点钱,凑个小股,马场的一切都还是孙昭的,只要日后有啥好处,可以的时候稍微念念他就行。 孙昭似笑非笑地看他,“你那养鹅场不要了?” “自然要啊。” 常宁很坦然道:“我这鹅场什么都准备好了,只差往里面放鹅了,辛辛苦苦大半年,倘若临门一脚却收拾不干了,那我这不是亏大了吗!” 单单是为了自己这辛苦啃书、找老农讨养鹅经验的半年时间,常宁都不会弃自己的鹅场于不顾。 常宁道:“我就是想给孙兄你的马场投点钱,马场一切事我都不插手,届时你分我一成利就好!” “我差你那点银子?”孙昭直接斜眼看过去。 都是纨绔,谁还缺钱了?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好吗!bigétν 常宁嘻嘻笑道:“哎呀,孙兄当然不缺了,但银子这东西谁还嫌少了,我信孙兄一人肯定能弄好马场,可要是钱多点,孙兄的马场便能更大,能养的马也能更多更强壮了不是?” 说的再多都是为了要掺和一脚。 孙昭很清楚常宁的想法,他一开始也没做声,只是听着常宁弯腰说各种好话,一直等到常宁嘴巴都快说干了,他才悠悠开口。 “给钱可以,两万两,半成利。” 两万两才半成?! 常宁心头差点哽出一口老血,他刚要开口,就听到孙昭继续道。 “你可别以为你那两万两很多,马场的事,我可是准备压上我全部身家的……” 作为刑部尚书嫡幼子,孙昭备受家中女眷溺爱,从小就是金玉堆里长大的,名下田地铺子不少,若说他全部身家有多少,那起码二十万打底。 “咱们现在可都是九殿下的人,只有九殿下好了,我们才能有好。若是上头没人,就算家业再大,日后遇上事了说不定也保不住。” 孙昭走在田埂上,望着远方悠悠舒了口气,“我这养马啊,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殿下。我要养出大魏最好的马,要为大魏的骑兵人人都能配上一匹比北胡人还要好的马,要让军中有马的将士都能念及殿下的好……有了军中支持,殿下方能比别人更多一份胜算!” 孙昭意气风发的样子把常宁都看呆了。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孙昭背影,心中感触颇多的同时,隐约还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 怎么说呢。 有点像某个骗子殿下从前忽悠他的样子…… “啪啪啪。” 常宁感动地给孙昭鼓起了掌,“好!孙兄说得好!说得太好太感人了!” 是不是忽悠暂时不提,入股的事还没谈成,金主爸爸还在感慨人生,那就千万不要扫兴,必要时一定得给人捧捧场。 常宁在这点上还是很有眼色的。 “我太欣赏孙兄你的宏图伟志了,就凭你对殿下的忠心耿耿,我觉得日后我们所有人中,当属孙兄你会成为殿下心目中的肱骨能臣!孙兄,小弟在这儿先给你道声喜了!” 常宁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同时,还握拳同孙昭行了一礼,乐得孙昭表情一个没绷住,牙花子都给露出来了。ъitv “嘿,你这泼皮,讨打不是!” 乐归乐,孙昭还是有些没好意思地踢了对方一脚。 不想被打,常宁赶紧往一旁蹿。 “诶?孙兄你这粗鲁了啊,我这可都是真心实意,怎的你还娇羞上了?” “我呸!你少来恶心我!”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奔放起来。 都是放荡不羁惯了的,两人是一点世家公子的矜贵都没有,闹着闹着就在田埂上追赶起来。 望着远处乱窜的两人,一身短打,脚套厚底黑靴,发用金冠竖起的祁峰,站在田地里不由默默摇了摇头。 太闹腾了。 这两人真是太不稳重了,就不能学学他吗? 然后,自诩稳重的人下一秒瞅见地上一褐色小虫,吓得立刻抡起锄头就砸了过去。 “哎呦我天!哪儿来的贼虫给我死!啊啊啊——” 又是熟悉的叫声,不远处正在给地松土的朱良见怪不怪的扭头,瞅见令人眼疼的混搭风青年面色狰狞地抡着锄头一下又一下的锄地,少年也是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明都跟着一起在田地里忙活半年了,怎么祁大哥还是这么怕虫呢? 不过就是一些小虫子而已,有的还能吃呢,为什么祁大哥每次瞧见了反应都这么大? 朱良第不知道多少次不理解地挠了挠头,转头准备继续锄地。 虽然不理解,但至少现在的祁大哥要比一开始瞧见大青虫时吓得脸色发白要好上太多了。 世家公子哥儿嘛,朱良明白的。 第260章 入学考试 关于怕虫这个事儿,祁峰觉得自己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大男人,祁峰摸着良心说——他是不怕虫的,真的! 他不是怕虫啊,区区小虫子而已,他连蛐蛐都能玩,难道还会怕虫?他是嫌弃那些地里虫子长得丑还要在他面前晃好吗! 蛐蛐斗起来多有意思啊,叫唤声又好听,比那些软趴趴一捏就爆浆的虫子好上太多了! 祁峰在田地里忙活了半晌,好不容易把自己要负责的那片地犁完,这才从腰间掏出帕子擦了擦汗。 擦汗过程中,他招呼起远处还没停的朱良,“阿良,回去吃饭了——” 从前非佳肴不上桌的公子哥儿,如今因为经常在田地里忙活,变得一餐不吃就饿得慌,祁峰也不在乎饭菜好不好了,只要能入口填饱肚子就行。 祁峰是卡着庄子午饭时间干活的,他又渴又饿,身上还黏糊,只想吃完饭回宿舍洗个澡睡觉。 朱良懂他。 毕竟共事这么久,对方在庄上住下后,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听到祁峰的招呼,朱良应和一声,扛起锄头就走了过去。 “祁大哥,走吧,吃完饭我也得温书了。” 听到温书,祁峰怜悯地看他一眼,“你们学堂还有几天开学啊?”bigétν 朱良道:“还有四天呢,开学要考试,张夫子上次说,若是考试不合格,就得罚抄试卷十遍。” 啧,真惨。 祁峰一听便很是同情地摇起了头,但一想到自己从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再思及如今不用看书的日子,又有些幸灾乐祸。 “哈哈,你们这念书还真是惨,不像我从前念书,夫子甚少于我们布置课业,考试这些更是没有……” 不同祁峰的沾沾自喜,朱良听了这话后不止没有羡慕,反而还十分骄傲。 “这说明殿下看重我们啊。” 祁峰被噎住了。 朱良正色道:“从前刘夫子说过,考试是殿下为了检验学生是否用功,是否虚度年华所布,夫子说‘严师出高徒,慈母多败儿,惜钱莫教子,护短莫从师’,若非殿下看重我们,关心我们,那殿下大可不必为我们这般费心。殿下好意,我们要学会知恩。” 不同于被魏钰刚才外面捡回来时的瘦巴巴,现在的朱良在庄子上好吃好喝,俨然被养成了一个健康壮硕的少年郎。 被个比自己小的少年教育了,祁峰讪讪回头,也没好意思同对方辩解。 毕竟人家说的挺对的。 他不能因为自己不爱读书,就撺掇上进的孩子也不读书吧? 两个人扛着锄头从种田区回到了教育区。 种田区那边是大片大片的农田,瞧着就很原生态的那种,而教育区这边却十分干净整洁,不止房屋设施规划的漂亮,就连绿化也做的十分有声有色。 两人回来时,路上正好有不少人也从宿舍出来,赶着去食堂吃饭。 大多数都是少年人,有的手上还捧着书,一路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背文章,有的则是皱着眉,一路都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些人一瞧模样朱良便知道他们是干嘛的。 ——为了入学考试在复习的。 瞧见同窗们如此努力,朱良脸色一肃,“祁大哥,我们走快点去吃饭吧。”biqμgètν 走快点,赶紧吃完赶紧回宿舍,他得赶紧温书复习了啊! 没瞧见同窗这么努力的时候不觉得,一瞧见了这心里就跟猫爪似的,那种紧迫感油然而生,朱良很怕自己到时候考试不及格,排名挂在最后,然后在全班人面前出丑…… 祁峰无所谓,“行,咱们快点,我也饿了,下午还得回城一趟呢。” 半大小子吃垮老子。 朱良和祁峰劳作一上午,在食堂打了满满一盘子饭就开始吃。 吃完后,两个人很自觉地回了宿舍,自己打水洗漱,完事后爬上床开始睡觉。 等到祁峰一觉睡起,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他待在庄上已经好几日没回去了,今天下午得回家瞅一瞅,就算不问候亲爹,也得看看他祖母亲娘不是? 换上属于公子哥儿的华服,祁峰又重新变回了那个矜贵的少爷。 少爷出了宿舍,先去了一趟食堂,找后厨要了一筐自己种的蔬菜,这才招呼起一直守在庄子外的自家下人进来搬东西,然后施施然进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从庄子出发,沿着道路一直朝京城前行。 菜筐放在马车内,都是自己种出来的菜,祁峰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菜漂亮新鲜。 他拿起一颗白菜,欣赏一会儿又放下,然后拿起另一颗继续欣赏…… 这样的场面,是祁峰从亲自种出第一批作物后就经常会发生的。 每种出一批,他都会带一些回府,让家里人都尝一尝,毕竟是自己亲自种的,跟外面买的可不一样! 这每一颗白菜上都有他辛勤劳作后的汗水好吗! 祁峰正欣赏着呢,冷不丁的马车就停住了。 他一个前倾,手中没怎么用力握住的白菜好悬没给掉出去! “怎么回事!” 祁峰赶紧询问外面驾马的小厮。 小厮慌忙回道:“少爷,官道有人过来了,好多人!” 好多人? 懒得继续问,祁峰干脆扔了手中白菜,掀开一边窗帘去看。 马车从一边的小路过来,正好停在官道前,从祁峰的视角,正好能看到不远处有一批乌泱泱人马在往这边赶。bigétν 大多都是骑着马,中间只有少数几辆马车。 离得远,瞧不清马车规制,也没看见什么显眼的标志,祁峰不知道来者何人,但瞧见那阵仗也知道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祁峰老实待马车里没动,也没催促小厮继续往前,只准备等这批人先进京后,自己再在后面慢慢进去。 不过,他这想法才刚落定呢,在瞧见那批越来越近的人,尤其是最前面那人时,祁峰眼睛都瞪脱框了。 “方大人?!” 第261章 族谱第一页 对于在城外遇到祁峰这事,魏钰也是挺意外的。 不过遇上就遇上吧,他正好可以借祁峰的嘴了解一下京都的现状。 于是,难以抑制激动心情的祁峰就这么坐上了贤王殿下的马车。 一路上,都不需要魏钰怎么开口,只他露出一个想要了解情况的想法,祁峰就噼里啪啦、事无巨细的将这半年京都发生的大小事都说了一遍。 什么京都多了很多新鲜玩意儿,全是四殿店铺里卖出来的,说到因为这些新鲜玩意儿,吸引了不少外地人过来时,祁峰还有忿忿不平。 “明明那些东西都是从咱们研究院出来的,偏偏那些人都以为是四殿下做的,一个个居然全都去夸四殿下了!太可恶了!” 祁峰一本正经地告状,“殿下,明明是咱们的功劳,四殿下却全给您抢走了,要不咱们也开店吧?把功劳抢回来!” 这消息听着听着就变了味,魏钰看他一眼,随口哄道:“这些都是小事,何必在乎这些?他做这些也是为大魏着想,莫不成你以为我四哥赚了钱全自己花了?” 祁峰皱眉想了想。 四殿下铺子里卖的,都是他们研究院弄出来的,所以四殿下肯定跟他们殿下有联系,所以……原来四殿下也是自己人?! 祁峰恍然大悟,立刻佩服地看向魏钰,“殿下,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什么玩意儿? 不太明白这家伙脑瓜子里脑补了什么,魏钰想不出自己刚刚说的话里,有说啥需要他守口如瓶的,刚准备问,结果马车停了。 城门已到,停车检查。 到底离京半年了,如今到了城门口,魏钰也是没忍住掀开车帘想看看。 城门口进出的百姓不少,魏钰只从他们身上的变化,便能清楚这段日子京都的改变。 一行人到底是没有什么要特别检查的,又有魏钰的贤王令牌,守城官兵很就给他们放行了。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 魏钰坐在窗边,望着熟悉的京都街道,也是终于有了回家的实质感。 他不禁望着街道舒了口气,“真好。” 回家了,他可以过上悠闲玩耍的日子了…… “是啊,真好。” 祁峰就坐在一旁一同望着窗外,听到这声真好,还以为殿下是看到京都如今变化后的有感而发,不由也跟着感慨起来,“殿下您看看这外面,全是从外地慕名而来的人,大半都是从胶州过来的商人,听说很多都是商盟的会员,要不是他们,京都如今可没有这么繁荣,这都多亏了殿下啊,殿下果然不愧是心怀天下之人!” 突如其来的彩虹屁,还如此的真情实意,倒是让刚刚脑子里只想着摸鱼的魏钰惭愧了。 他瞅了祁峰一眼,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我记得,在我临走前,你似乎是立志要让天下百姓都能吃饱的?不知你现在可有何作为啊?”bigétν 祁峰十分不好意思地低头,“殿下,小的不才,跟着朱师傅学了这么久,也就学了个皮毛,如今,我也就堪堪种出了比其他人多上两成的菜罢了……不过殿下放心!农学一道博大精深,我定会跟着朱师傅好好学,争取在五谷一道上收获更多,您放心!” 魏钰:…… 他看着祁峰都惊了,真的。 这小子半年前还是个不着调的纨绔,如今却种出了比其他人多两成的菜! 你说这不算作为是什么? 小伙子搁这儿茶他呢?! 对着祁峰那双期待又忐忑,仿佛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做的不算什么的眼睛,魏钰沉思了两秒,最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说的不错,你有这种觉悟,我很欣慰,大魏就需要你这种勤劳爱国有为青年!加油,你继续干,何时能做到将五谷也增产了,你就能排到你家族谱第一页了……不对,你祁家应当给你单独开本个人传!上面全写你一个人的成长历史,专供后人膜拜阅览!” 单独开族谱,自己一个本?! 嘶—— 这诱惑太大了,祁峰光是想想自家那放着各祖宗牌位的祠堂里,日后会在正中央单独供奉上他的大名,族谱旁还有他单独的个人列传,每到祭祖时,家中后辈就膜拜他的光辉事迹…… 天哪! 这是什么叫人无法拒绝的事! 祁峰乐得直挠头,“哎呀殿下,我这,我这还没到那地步呢,您太看得起我了,哈哈哈……不过殿下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跟着朱师傅修习农学,一定会让百姓们都能吃饱饭的!” 青史留名还是太遥远了,到底不如族谱第一页、拥有自己的个人列传更叫人心动。 小伙子的眼睛里重新燃起熊熊烈火了,魏钰一瞧就倍感满意。 对,就是这样,就要这么积极向上! 好好一个年轻人怎么能没有梦想呢?有了梦想才能继续不间断的给他干活儿啊。 重新给打工小弟洗了脑,魏钰终于肯放过他了。bigétν 马车行到一条街道,魏钰示意对方可以下去了。 “前面到你家了,你先回去吧。” “是,那殿下,我这就回去看书了!” 殿下刚回来,自己却是第一个遇上的,还同殿下深入交流了一番,祁峰乐颠颠下了马,站在路口心满意足看着他们一行人消失在了街尾。 - 魏钰回来的事,住在他隔壁的八皇子是最先知道的。 安静半年的贤王府突然有了动静,没道理隔壁的康王府人不清楚。 知道自家殿下跟贤王交好,康王府的人一听说贤王回来了,就立刻派人去找自家主子。 而魏钰刚回府,还没来得及休息呢,就直面起了小安子的抱腿哭诉。 “殿下!奴婢的殿下啊,哎呦,您怎的这么瘦了,还黑了!天哪,您在外面可受苦了啊,真是心疼死奴婢了,没有奴婢在您身边,您这半年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哦——” 没怎么变化的小安子一瞅见魏钰,眼珠子就啪嗒啪嗒掉。 魏钰刚坐下呢,他就直接扑过去抱住了魏钰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天喊地,喊得站一旁的方生脸都黑了。 还受苦? 明明受苦的是他们这些护卫好吗! 第262章 争论 小安子从小跟在魏钰身边,从来没有哪次的分开时间是比现在还要长的。 不说其他了,单从一个心理上,对自家殿下有种老妈子心态的小安子就挺受不了的。 过去的半年,小安子每天在府中都在想他家殿下有没有被谁欺负,有没有吃不好饭,有没有睡不好……总之他就是选择性忘记了之前魏钰哄骗别人的日子,只知道他家殿下柔弱不能自理!bigétν 这个念头在小安子心中可谓是根深蒂固,哪怕人人都觉得九贤王藏拙不好惹,他也从未改变过的。 本来就觉得自家殿下柔弱不能自理了,等到如今魏钰回来,瞧见对方黑了一个度,脑补了半年自家殿下受苦的小安子可不得心疼坏了吗! 小安子跪在地上,紧紧抱着腿不撒手,“殿下啊,您这腿瘦了啊!奴婢不管,日后您再出去,奴婢无论如何也要跟您一块儿去!”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 魏钰瞪他,“真当你家主子我铁打的啊,还再出去,再出去一趟,你家殿下我干脆不回来算了!” 一次半年是假期,两次半年是折磨,三次他就真成他爹外派办事的专属人员了! 魏钰是真的累了,他现在只想搁府里嗑嗑瓜子,喝喝冰饮子,抓住时机玩玩平板…… 至于老头子会不会又整出些幺蛾子,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瞅了眼哭得脏兮兮的小安子,魏钰抖了下腿,“嘿,别哭了,你可是咱们府上的大总管呢,没得哭成这样的,让人瞅见你这大总管还有什么威严可言啊。” “哼。” 小安子一扭身,闷声闷气道:“奴婢算什么大总管,您出门都不带上奴婢……” 魏钰弯腰,偏头瞅他,突然咧嘴一笑,“真生气啦?我这是看重你啊,你说咱们要是都走了,这府上怎么办?必须得是你小安子大总管才能办好啊!” 说到这个,小安子眼睛一亮,立刻来精神了。 “这个红中白板可以!他们行!他们去做!奴婢跟着您!” 一激动,本就尖细的嗓音就更尖了。 正巧端着洗漱用具过来的红中白板:…… 俩人面不改色地进来,默默将工具放好,这才当着魏钰的面挨个表达意见。 白板:“奴身体好,可以给殿下跑腿。” 红中:“奴不多嘴,不让殿下心烦。” 被内涵身体弱又多嘴的小安子立刻重重哼了声,抱着魏钰腿一挺胸,“我才是大总管!殿下最离不开的是我!” 白板淡淡道:“奴能烧火做饭,还能洗衣缝补,会三十二种糕点,还能与殿下品鉴书画。” 红中补充:“奴能为殿下代笔写字,能为殿下看账算账,殿下不愿看的任何书册,奴都能帮殿下。” 小安子:……bigétν 方生:…… 三个被落在家里的下属在疯狂自荐,被争论的魏钰左看看右看看,摸着下巴疯狂心动。 怎么办? 貌似红中白板确实要比小安子更实用啊! 小安子气得脸都红了。 他瞪着红中白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能干个啥。 眼瞅着小安子眼圈再度红起来,似乎是要被自己气哭了,魏钰刚想开口,结果对方就开口了。 “我有钱!” 小安子挺直胸膛,转头望着魏钰信誓旦旦回道:“殿下,奴婢有钱!对,奴婢可有钱了,比在宫中时有钱多了!殿下,奴婢的钱绝对能养你了!” 被养的魏钰:…… 察觉到方生看过来的异样眼光,那种仿佛是在看什么无耻骗子,连奴才钱都不放过的眼神,看得魏钰感觉胸口像中了一箭似的。 他不是啊! 这不是他主动要骗的啊! 他压根就不知道小安子会有这种要养他的伟大愿望啊! 魏钰觉得冤枉,他张张嘴,“咳,小安子啊,那个钱,你还是自己用吧,殿下我有钱,还没到用你钱的时候,咱们实在不行就存着,等后面需要的时候再说,好吧?” 都是知根知底的,魏钰可不认为他家小安子能有多少钱。 王府大总管的月钱到底多少,难道他会不知道?开始还是他给他们发工钱的好吗! 不过小安子能有这个心,其实魏钰就已经很满足了,到底这么多年没白疼啊。 嗯,孩子长大了,晓事了,真好。 听不出自家殿下说的话是推辞,小安子还以为殿下日后真会用到他的钱,不由郑重点头,“是,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会好好存钱的!” 瞅瞅没他小安子在身侧,他家殿下都饿瘦了! 果然方生也不是什么体贴人,肯定是穷嗖嗖的,不然他家殿下出去一趟怎么就黑了瘦了?! 小安子心中忿忿。 他要再多攒点钱,把他家殿下重新养胖! 小安子和红中白板争论再多,眼下魏钰也不会再出去,所以就着这理由,魏钰先打发了他们一边玩去,他要洗漱休息了。 可惜,魏钰才刚刚洗漱完,换了衣服正准备躺床上眯一会儿,他八哥就过来了。 “九弟!九弟!” 突然听到他八哥的声音,魏钰嗖的一下就抬起了头。 “八哥?!” “九弟?” 八皇子顺着声音过来了,一进屋,瞅见躺床上的魏钰,他立刻大喜奔过去。 “九弟你可算回来了!” 八皇子一把抱住魏钰,右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喜不自胜,“你这趟出去的可真够久的,想死我了!静安也是,你都不知道年前那会儿,静安都哭鼻子了,担心你在湖州那边受苦……” 乍然重逢,八皇子想说的话太多了。 魏钰笑着听他说,只中间偶尔问两句,兄弟俩人气氛十分融洽。biqμgètν “就你一人回来了?三哥呢?你们在湖州都办好了?大哥那边如何?” 说了一堆有的没有,八皇子又问起了正事。 魏钰:“湖州那边赈灾已经差不多了,三哥还在收尾,至于大哥,他还在东海郡呢,我回来时,他正在肃查东海郡上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去追捕曹季。” 第263章 火药何物 东海郡那边的事,魏钰从回京路上就没怎么关注了。 虽然他把乙十三留在了东海郡,暗地里照应着程远他们,但魏钰到底不负责这事,与其花大量人力物力知道个消息,还不如该干嘛干嘛。 只要不是大事,魏钰都是比较随性的。 了解了一番湖州的事后,八皇子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八皇子打量了一番魏钰,不由笑道:“这几个月我在京中,时不时就能听到你在湖州干的事,赈灾就算了,居然还被你挖出了曹季的事,你是真不知道那段日子,我生怕你背地里被人给刺杀了。” 魏钰:“八哥,你这也太小瞧我了吧,我是那种不长心的人吗?” 八皇子郑重点头,“你是。” 魏钰一时无语。 八皇子靠在了床沿上,“幸好我这次没同你一道去,不然这次还不知道担惊受怕多少。” 说到这个,魏钰斜眼看他,很想提醒对方之前出发时可不是这个嘴脸,分明因为当时出发人员没有自己,还把他骂了一顿来着…… “哎,先不提这个了,我过来是问你一件事的,你知不知道大哥之前拿下曹季军营时用的火药是什么?”ъitv 魏钰刚要躺下,听到这个话不由顿住了。 他惊讶回头,“你不知道?” 他惊讶,八皇子比他更惊讶,“我如何知道?这火药若非之前大哥传信回京,朝堂众人可没有一个清楚的!” 魏钰这下坐起来了,“先前大哥出征,父皇在朝堂上都没说的?” 他这样子有点怪异,八皇子狐疑地看他几眼,缓缓摇头,“没有,父皇什么都没说,若非这次东海郡大捷,所有人还都不知晓火药呢……你,老实说,这火药是不是跟你有关?” 要知道当初消息传回京,大皇子在一天之内,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曹季军营一万人的事,可是让朝堂众人震惊了好半天的。 本以为是场恶战,结果赢得却如此轻松,再是战神亲至也不能如此有战绩的吧? 东海郡战役为何赢得如此漂亮,朝堂众人不清楚,但魏皇难道不清楚吗? 魏皇当然知晓了! 清楚火药威力在战场如此之大,他简直激动得不行,像是瞧见了自己一统天下的未来一样。 在百官为此振奋好半天,武将纷纷夸赞大皇子是个难得的将星之后,皇帝这才悠悠告知众人,此战火药在其中的重要性。 火药是个啥,当时朝堂众人只听皇帝说了,但那东西究竟长了个啥样,到底能有多厉害,没有亲眼目睹的人总是狐疑好奇的。 但因为魏皇没提,众人也就只能暂时先按捺住,就等后面大皇子大胜回京后再说的。 京中好奇火药的人实在不少,八皇子只是其中之一,不过他比其他人更清楚魏钰的本性,所以在瞧见魏钰如此反应之后,才能有如此一问。 魏钰被他八哥的话问得都有些傻了。 他实在没想到老头子这么能憋啊! 这火药都运用到战场上了,他居然还没有告诉自家亲亲臣子的?! 先前没知会他一声也就罢,真就连臣子们也不说的,老头子可真行啊…… 不清楚老头子这么做的原因,魏钰摸摸鼻子,回他八哥道:“这火药嘛,确实是我之前派人去弄的,不过这什么时候弄好的,父皇什么时候交给大哥的我可真不知道啊!你这不能赖我,这半年我可不在京都,全都咱们父皇的主意!” 八皇子:…… 看着急于辩解的九弟,八皇子居然有种心累的感觉。 明明他年岁也不大,为何会有种历尽沧桑、看破红尘的颓废感?! 这太古怪了。 八皇子默默摆手,“算了,你不必说了,我已经懂了。” 魏钰张张嘴,“不是,八哥,我……” “你不用解释。” 八皇子打断他,老气横秋道:“你大了,能得父皇看重是好事,跟父皇之间有小秘密不同我说也是正常的,八哥明白,八哥只是感慨,想不到咱们小九也长这么大了,哎!” 魏钰:……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是沉默吧。 大抵真是感慨颇多,八皇子坐在床边摇头又叹气,沉思又颔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得魏钰很是头大。 好在这人的自我调节能力是强大的,都不需要魏钰安慰,八皇子自己就安慰好了自己。“不说这些了!” 八皇子精神一振,扭头去看魏钰,正色道:“九弟,你刚回来,舟车劳顿的,还是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过几日再说吧!” “啊?哦,好,谢谢八哥。” 八皇子起身,“不用,等你进宫回禀父皇了,我再改日邀你一同上朝!” 魏钰:…… 倒也不必这么积极,真的。 - 魏钰次日就入宫了。 先同他爹汇报了一下湖州赈灾的情况,再说了一番东海郡的事,前后花了一个时辰左右。 还是那个熟悉的小桌案,魏钰赖在桌子上,用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望着正在批奏章的他爹。 “爹,这次赈灾,儿子给国库省了那么多钱,您就没点表示的?” 魏皇正心烦着呢,闻言立刻看了他一眼。 “想要表示是吧?李成,这些给他。” 桌上堆着的奏章甚多,魏皇指着那堆没批的,就要让一旁候着的李成搬去给魏钰。 魏钰立刻撇嘴,“不要不要!这些都是您自己的活儿,怎么能假手于人呢!李公公拿走拿走,别听我爹的,他这是玩忽职守!” 没有哪个做臣子的会这么说皇帝,就算是儿子也不行,魏钰是个例。 魏皇冷笑,“你这就是不是玩忽职守了?朕还没说让你回京呢!” 魏钰趴在自己的小桌案上,身子、手臂霸占住整个桌面,不留一点空隙,生怕李成会把奏章扔过来。 “那赈灾都到收尾了嘛,有三哥就行了,再说这么久难道您都不想儿子的?您这也太无情了,亏我在湖州那边还心心念念着您,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呢……” 宫殿内,少年郎抱怨的声音清晰可闻。 早已非稚子的九殿下趴在桌子上,半点不在乎形象的在撒娇,而身为父亲的皇帝板着脸坐在龙椅上望着对方,看似嫌弃,实则纵容。 而候在一旁的李成也是笑眯眯地看着二人,揣着手,半点要搬奏章的迹象都没有。 伺候陛下一辈子的老奴很清楚,陛下说归说,但其实也是心疼九殿下在湖州办事辛苦的,哪儿会一回来就让九殿下做事呢?bigétν 九殿下贪玩惫懒,总归也是少年心性。 第264章 大魏有您真好 这一年四季都上班的人呐,怨气大是难免的。 好在魏皇对情绪的自控力一流,在魏钰茶了半天后,终于慢悠悠喊了停。 “你闭嘴吧。” 魏钰识趣地闭嘴了。 他收了表情,转头去看他爹,突然问道:“爹,火药什么时候弄好的啊?” 对他这个问题,魏皇脸上没有半点意外,显然是早有打算。 拿起未批完的奏章,魏皇一边写字一边回道:“你都不清楚,难道朕就清楚了?反正是你去湖州之后。” 被怼了,魏钰扁嘴,“福生自己上报的?啧,您用火药都没告诉我一声,亏得我那时还在千城郡担忧将士们安危呢,不过您怎么没告诉朝臣们啊?八哥昨日跟儿子提火药的事,我还以为您在大哥出发前,就已经告诉朝臣们火药的事了呢。” 魏皇头也没抬,“告诉他们做甚?若此战得胜,火药之后日后再说也不迟。” 魏钰眨眨眼,贼兮兮笑起来,“哦——爹,您这莫不成是怕走漏消息,担忧曹季那边知道后提前逃跑吧?难道您内鬼没捉出来?不至于吧……” 魏皇颇为无语地瞅了他一眼。 这臭小子在瞎想些什么? 他老子是这么没用的人吗! 不告诉朝臣,一开始是因为确实打算后面再说的,等到大儿子那个败家子一下用去好几十个后,魏皇则完全就是心疼火药包了! 鬼知道东海郡一战,拿下曹季要多少火药包,这玩意儿本来就少,能省一个是一个,等到东海郡的事结束,若有多余的那才能拿去给朝臣展示好吗! 不过这种原因还是不用跟魏钰解释了,心疼火药包……这说出去有点小家子气,魏皇还是挺看重他身为父皇的威严的。 皇帝严肃地看向魏钰,“这事朕自有打算,你若闲,就去研究院那边催催炮台的事。” 这么一提醒,魏钰也是想起了之前自己给西流子洗脑造炮台的事。 他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研究院那边在造炮台了?造到什么地步了?父皇您可知道?” 魏皇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日理万机,每天要处理的事不知凡几,哪儿会时刻关注研究院那边的进度,只有弄出成果的时候下面人才会汇报上来。 魏皇道:“听说是福生那大徒弟做的,忘了叫何名字,你明日去看看,若炮台能早点造出来,正好用到东海郡那边的战事上,朕记得你那战船有几个地方,就是专门放置炮台的对吧?” 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没想到他爹还记得。 魏钰啧啧摇头,“您记性真好,当初儿子就随口一说,没想到您还没忘啊。” 魏皇淡淡哼了声。 这种事他如何能忘?! 他未来可是要做那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盛世明君! 凡是能强壮他大魏的神兵利器、英才能人,于大魏皆有利的东西,只要入了他的耳、他的心,他都不会忘好吗!! 区区一年光景而已,他可等得及,瞧瞧,如今战船、火药、炮台不都已经纷纷现世了吗? 做皇帝的就没有不拥有野心的,魏钰一瞅他爹那表情,就知道老头子又开始在做美梦了。 不过他也没说风凉话,毕竟要说一统天下什么的,但凡有国家概念的人谁会没有这心呢? 魏钰想了想如今的天下格局。 天下还算安稳,大魏四周与外族偶有摩擦,但属正常范围,还没到大动干戈的时候,但若真细究,其实也挺不容乐观的。 北胡人不说了,惯犯,迟早有一打;海边倭贼,算是正在打吧,看后续;南边苗人,言语不通,信仰之族,野蛮未开化,暂时未定;西边大梁,啧,那边皇帝就是个虎视眈眈的,早晚得开战。 至于眼下的大魏。 现状只能算是马马虎虎,毕竟皇朝盘踞已有两百多年,虽然粗看下去还行,没什么要紧的,但光从他两次外派,胶州、湖州一行就能看出,这个皇朝已经在腐朽糜烂了。 若不加以整改,以刀锋直击溃烂之处,恐怕根本无甚作用…… 魏钰抬眼看向了他爹,看着看着,他冷不丁地笑了起来。 【爹啊,儿子突然觉得您真好】 魏皇笔下一顿。 【大魏有您……也真好】 魏皇朝魏钰看了过去。 少年趴在桌案上,一手撑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他,眼神明媚,尽显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风流意气。 魏皇的眼神柔和下来。 小九觉得他这个做父皇的好,他这个做父皇的,又何尝不觉得大魏能有他才是幸运呢? 魏钰冲他爹挤挤眼,“父皇,儿子这趟辛苦,京中也有不少事要处理,所以奖赏什么的,儿子就直接要了啊?” 魏皇刚柔和下来的眼神一下凝住了。 他默默看着魏钰竖起一根手指头,贼兮兮又要起了一个月假期。 “一月假期,行吧?” 顶着魏钰亮晶晶的小眼神,魏皇闭了闭眼,颇为心累地一挥手,“滚吧。” 滚远点,最好滚到这几天都别出现在他面前! 总是在他最温情的时候搞这么一出,烦死了!! 魏钰立刻笑着起身给他爹行了一礼。 “多谢父皇,父皇您最好了,儿子就不打扰您了,儿子走了啊,再回再回!” 假期有了,魏钰就马不停蹄地溜了。 他嘚啵嘚啵出了养心殿,一直到宫门口,这才回头看了眼悬挂在殿门口的牌匾。 一个逐渐走向腐朽的皇朝,如今能迎来他爹这么一位拥有读心术的开明帝王,其实不乏是一种变革。 魏钰仰头,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 好吧,看在天下百姓无辜、他爹又还算合格的份上,他就……勉勉强强不计较上班干活这种苦了吧? 啊,他真好。 第265章 教妹妹 从养心殿出来后,魏钰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先去荣妃那儿看了一趟三公主静安。 到底是为数不多几个真正挂念他的人,小丫头又常年待在宫中不能外出,魏钰陪着对方待了好一会儿,说了不少关于湖州的事,一路所见所闻,只要不是特别需要隐瞒的,他几乎都告诉了静安。 魏钰并没有因为静安年岁小就把她还当成个孩子,也没有因为她是个公主就不同她说人间疾苦。 女子怎么了? 静安是他妹妹,他不想看到静安日后被关在宅院,沉迷于所谓的家宅内斗,整天只关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他希望静安能看到更广阔的天空。 “湖州百姓真可怜。” 一身淡紫绫罗的小姑娘端坐在绣凳上,容颜清丽,在听完了魏钰所说的湖州灾民情况时,脸上不由露出怜悯之色。 她看向魏钰,认真道:“九哥,从前我在宫中,诸事不知也就罢,如今听闻百姓受苦,静安身为公主,心中委实难安,这些年我也攒了点体己银子,不如就麻烦九哥帮我送到湖州吧?” 小姑娘有这心魏钰挺欣慰的,不过这钱就算了。 寄人篱下不好过,公主月例就那么点,真要拿出去捐款了,他这心都过意不去! 搞得好像他过来一趟就是为了骗钱似的…… 魏钰伸手,笑着轻弹了一下对方额头,“你啊,能有一颗肯为百姓做事的心,九哥已经很欣慰了。”ъitv “啊,九哥!” 被弹了一下,虽然不怎么疼,但三公主还是捂着额头满眼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魏钰收手,笑容微敛,道:“静安,我们身为皇室众人,能有如今的锦衣玉食,全赖天下百姓供养。身为皇室一员,无论皇子公主,为百姓做事,皆是我们的责任,你明白吗?” 三公主认真点了点头。 若不是明白,她也不会将自己这么多年攒着的银子捐出去了。 而对于教导妹妹这事,魏钰还是挺重视的。 毕竟,他自己能够咸鱼,但静安的性别与身份,在这个世道天然的就咸鱼不了。 妹妹得教好,不然长大了被混账男人骗身骗心还骗财那就扯犊子了。 魏钰道:“你的钱,你自己收着,九哥不会拿。” “可是……”三公主有点急了。 魏钰抬手打断她,“九哥不会拿你的银子去捐给百姓,但九哥会拿自己的银子,以你的名义去捐!” 三公主愣住了。 小姑娘眼眶一下就红了,潸然欲滴地望着魏钰,声音微哽,“九哥……”ъitv 魏钰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别哭啊,我可是你九哥,你不要因着一点银子觉得不好意思,难道你要因此与你九哥生分?我现在可有钱了,真的,比你八哥还有钱!回头我同父皇说一声,带你出宫玩,跟八哥一起,咱们去庄子上玩好不好?” 本来还不想掉金豆豆的三公主哇的一下就哭了。 “哇——呜呜,九哥,九哥你真好……” “嘶!哎呦你别哭啊,怎么哭得还越厉害了!” “九哥~你就是我亲哥!” “啊,对对对……你别把鼻涕擦我袖子上啊!!” - 同静安说好后,魏钰就出了宫。 他先回府换了身衣服,然后就去找他四哥。 找四皇子不为别的,纯粹就是为了了解这半年的生意版图进展。 魏钰想知道四皇子后续的生意发展计划,以及他同邓正德之间到底都商议了些啥,商盟那边又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只能说魏钰找四皇子了解这些是没找错人的,他在城外的会所找到四皇子,对方如今经常在这边与人谈事,魏钰找到他的时候,四皇子刚好与外地来的商户谈好合作的事。 看着擦肩而过一脸喜意的人,刚进小院的魏钰顿了下。 迎魏钰进来的下人见状,连忙道:“九殿下,这边请,我们主子就在里面呢。” 魏钰抬脚往前,随口问道:“刚才那人就是跟你们主子谈生意的?” “是,据说是宜州来的。” 宜州啊。 一提这地方,魏钰就想到了宜州那群抱着糖发财的世家。 如今糖价早已悄无声息地打了下来,不能靠着糖继续生财,也不知道那群世家现状如何了?现在应该跟着商盟在大梁开拓市场了吧? 魏钰想着,就这么跟着下人的脚步进了小院。biqμgètν 四皇子刚与人谈好生意,正着人收好契书呢,瞧见魏钰进来,连忙笑着迎过去。 “哟!九弟!昨日就听人说你回来了,我这正想着找你去呢!” 京都没有秘密,魏钰昨日回来的时,今日差不多已是全城皆知。 很多人要不是还记得九贤王“独”,又没帖子相邀,估计早就按捺不住,厚着脸皮上门拜访了。 魏钰同他四哥寒暄了几句。 两人倒也没说湖州的事,毕竟之前湖州有什么大事都是会上报朝廷,百官俱知的,而小事也不必聊,手上有活儿的人没那么闲。 “你这番回来,可还要再回湖州去?”四皇子问道。 魏钰摇头,“不回了,湖州有三哥,大抵再过一月三哥就能回来,我还不如趁着三哥没回的时候多休息下呢。” 四皇子失笑,“那你这倒好,把老三扔在那儿一人做事,你却偷起懒来。” 魏钰摆摆手,“正所谓能者多劳嘛,这种立功的事我怎么能跟三哥抢呢?弟弟还小呢。” 这借口他也不知道在四皇子面前说多少次了,四皇子闻言也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戳穿。 知道魏钰不会无缘无故过来,四皇子问:“说吧,你来做什么的?” 魏钰问了他生意,还有之前他与邓正德谈了什么合作的事。 提到这个,四皇子显然精神头足了些。 他将那段时间,他与邓正德商议的各种生意计划描述了一遍,期间还提到了不少之前魏钰写给邓正德的那份商业模式计划书中的内容。 魏钰从中精简了下,知道他四哥是跟邓正德商量好了:他四哥负责大魏的商事,邓正德负责大魏之外的。 也就是一个国内,一个国外。 魏钰听完十分佩服。 他俩不愧是两大赚钱机器,合作起来杀伤力巨大啊! 第266章 看你还能逍遥几时 跟四皇子聊了一番后,魏钰突然问起了之前出去的那人。 “四哥,刚才出去的那人是从宜州来的?” 说的口渴,四皇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是啊,怎么,你有事要问?” 魏钰摸了摸下巴,“从前不是与二哥去了胶州打糖价嘛,宜州世族没了糖,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还挺想知道如今宜州是个什么样的呢。” 四皇子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我还道你忘了,原来你还记着呢。” 都是跟邓正德深入交流过的人了,四皇子也清楚商盟跟宜州世族合作去大梁的事。 “两月前,邓正德就已经同宜州那边一起去了大梁,从我这儿带走了不少货,算是我托商盟帮我卖的,事后付商盟两成利。” 四皇子瞅了魏钰一眼,道:“他去了大梁,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商盟这边不可能没有人打理,未免小人插手,之前父皇同我商议过了,会派我的人过去,不是接手,只是暂代,九弟放心。” 这话说的。 魏钰拿小眼神瞥他,“四哥,你倒也不必小心,我又不是不通情理,反正商盟赚的钱都是给父皇的,关我何事?” 四皇子似笑非笑看他,“你这是要与四哥论长短?小九,你不老实啊。” 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凭借着自己这手赚钱赚的人尽皆知的本事,四皇子早就对登顶大位没什么念想了。biqμgètν 他本来就不是多么有野心的人,对比斗得跟乌鸡眼的大哥、二哥,一想到这争斗过程中的血雨腥风,手足相残,四皇子就觉得如今他坐拥金山银山的现状挺好的。 至少凭着他这手会赚钱的功夫,无论是谁登顶都不会亏待他,把他安排在户部,日后接替齐大人的位子似乎也不错。 当然,若是登顶的人是小九那就最好了。 毕竟小九除了懒,其他皆为上乘。 比大哥、二哥好。 “四哥你别乱想啊。” 不想跟他四哥讨论杂七杂八的东西,魏钰嫌弃摆手,“咱们父皇老当益壮,说不得什么时候还能再给我们添个弟弟妹妹呢,我啊,胸无大志,也就跟着父皇混口饭吃了。” 四皇子都要被气笑了。 他还胸无大志,混口饭吃? 就他如今做的那些事儿,展现在人前的那些能力,如今的百官见了哪个不动摇的! 也就亏得他一年四季甚少在京都了,不然但凡他在京都待久一点,上门自荐的幕僚都不知凡几,若他愿意设宴,贤王府门槛估计都要被踏破! “呵,行,你小子就继续糊弄,四哥我就看你还能逍遥几时!” 这话跟个诅咒一样,听得魏钰直到出了门都觉得惶惶不安。 他站在马车上,望着会所大门看了两眼,忍不住问方生,“方生啊,知道我那二哥最近在干嘛不?” 方生目不斜视:“再过些日子便是丞相寿辰,听说二殿下与七殿下正在为丞相准备生辰礼。” 哦豁。 这哪个臣子寿辰什么的,魏钰还真就不清楚。 他挠挠头,有点心烦,“咱们府收到帖子没?” “还没。” 之前人都没回来,丞相府递了帖子过来又能如何? 魏钰立刻双手合十,真诚祝愿,“菩萨保佑,信男愿以方生三天不吃肉为注,保佑丞相府别递帖子过来,阿弥陀佛。” 方生:…… - 不递帖子是不可能的。 之前丞相府不递,那是因为魏钰没回来,如今魏钰回来了,加上寿辰将至,再不递那就是不懂事了。 魏钰刚回府,就从小安子那儿收到了来自丞相府的“噩耗”。 “殿下,丞相府递来帖子,请你去参加丞相大人的寿宴,您去吗?” 他不想去! 魏钰翘腿躺在榻上,真心不想参加这些什么宴会,丞相寿宴也是。 这种宴会参加的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嘴刀子嗖嗖到处飞,魏钰去了连饭都吃不好。 他宁愿一个人赖府上玩平板。 丞相递帖子过来,小安子还是挺高兴的,他将请帖放在桌子上,自顾自道:“您这半年不在京都,好多事都没参与,奴婢看这京都官员都快忘了您了,正巧丞相寿宴,您去露个面,同诸位大人打好关系,这样日后您再被陛下外放时,也有人替您说情了啊!” 外放这种事,没几个人喜欢的,但凡京官外放,绝大几率都是得罪了上头才造成的。 所以在小安子看来,他家殿下被外放那绝对是去吃苦的惨事,什么陛下看重,在他眼里,那都不如自家殿下安康更重要。 魏钰被小安子这话哽住了。 他抬头,对着小安子叹气,“安子啊,你这思想要不得啊,你这是让你家主子结党营私呢?这事可不能搞啊,会遭人忌惮的,你家主子我还想多活几年。” 小安子不懂这些,他挠头,表情发苦,“不能同大人们结好关系,那,殿下日后再被陛下外放可怎么办呐?” “照办呗,还能如何?” 未免小安子再继续说,魏钰转移了话题,兴致勃勃问道:“小安子,殿下我明日去庄子上住几日,你要不要去啊?” 殿下不在,好久没出府玩过的小安子立刻眼睛一亮,“要!奴婢要跟您一道去!” “那行,那你下去收拾东西吧,顺道也问问红中白板。”biqμgètν “知道了殿下。” 丞相寿宴的事后移,次日,魏钰就带着一群手下去了庄子上。 又是半年过去,魏钰这一来,发现庄上变化还挺大的。 首先范围就又扩大了不少,往外都是何管事买的耕地,中间的教学区欣欣向荣,宿舍跟食堂都扩建了,庄子也被翻修了一遍。 魏钰来后没有直奔研究院,而是先去找了刘怀远。 毕竟春闱在即,他这个做老板的,怎么着也得鼓励一下考生才行啊。 语文老师暂时辞了职,如今正在宿舍里辛苦温书,魏钰找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在比着之前的考题写文章。 第267章 考生 关于春闱,作为当事考生的刘怀远还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科考乃人生大事,哪个读书人到了这地步,没有一颗梦想高中的心呢?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九殿下的人。 当看到魏钰出现在宿舍门口时,刘怀远是惊讶的。 “殿下?殿下您回来了!草民竟不知殿下回京,还望殿下恕罪。” 看着撂笔过来行礼的刘怀远,魏钰笑着拦下他的动作,“元化兄多礼了,我昨日才归京,连我兄长都不知的事,你何须如此见怪?春闱在即,元化兄如今是再金贵不过了,我来此可不是要给你制造焦虑的啊。” 刘怀远一听也笑了,“是元化迂腐了,殿下特意过来照拂一二,当是在下荣幸。” 魏钰摆摆手,走过去去看他的书桌上。 书桌上摆满了东西,上面不是书本,就是写满字的纸张,魏钰只粗看了一眼,就有一种梦回高中去高考的错觉。 可怕。 魏钰回头,笑道:“我还道过来安慰一下元化兄,劝你莫要紧张的,但眼下瞧见你这般刻苦,总觉得说多了还是在耽误你时间。” 这话就让刘怀远赶紧否认,他神色认真道:“怎会?殿下昨日归京,今日就来庄上……您应当是为春闱一事特意回来的。殿下此番心意,便是亲眷也不足为过,元化不是不知好歹之人。”ъitv 魏钰面不改色地承了这番感激之情。 他怎么就不是为春闱特意回来的呢? 虽说他是为了招揽其他有才士子,但这也不妨碍他鼓励刘怀远啊! 顶多元化兄是以为他这殿下特意为他回来的…… 刘怀远是真的感动。 要说按照一般的情况,九贤王过来时,若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某个人,那何管事肯定是会派人去通知其他人的。 刘怀远没有等到何管事派来的人,但却第一时间见到了殿下。 这种一来庄子就直奔自己而来的情况,又当面提到了春闱,刘怀远怎么可能不感动!怎么可能不以为殿下是为了他才特意回来的! 就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大抵也没有比殿下更以真心待他了! 本来还对科考有着小小紧张的刘怀远,在眼下知道了殿下的一片赤子之心后,心中立刻涌起了满腹豪情。 他道:“此次春闱,还请殿下放心,元化必定金榜题名,不负殿下期望,为殿下夺取荣光!” 啊? 魏钰有点看不懂这走向了。 这人怎么就突然打起了鸡血,前面还说的好好的,这后面的话怎么就狗屁不通了呢?! 什么叫给他夺取荣光? 他不需要啊! 未免说太重打击孩子自信心,让过不久的“高考”考砸,魏钰斟酌起来,“嗯……元化兄啊,这科考啊,它,其实我并不是特别在意名次,真的,你科考如何不必为了我,为了你自己就好,我只是在意元化兄你本人!我在意的是你这个人知道吗?” 刘怀远更感动了,他郑重点头,“是,元化明白殿下的心意!您放心吧,元化都明白的。” 魏钰:…… 这有点说不明白了。bigétν 算了,不说了,科考完再看吧。 魏钰换了个话题问,“春闱不足一月,元化兄可还有什么不懂的问题?算了,我还是另找几位大儒与你细说为好。” 要知道如今的科考可不是闷头读书就能考中的,考试题目内容涵盖的可不止天文地理,还有地方政治,经济文化等,这都是需要考生游历,多与人交流才能得到的经验。 出门游历,眼下刘怀远是做不到的,但魏钰给人找几个老师,说说大魏各地的政治文化还是挺简单的。 对这个提议,刘怀远没有拒绝。 反正对于殿下的所作所为,他如今除了感动,在心里对殿下的忠诚又多几分外全无用处……他只能等高中。 等到高中,他才能为殿下做更多的事。 - 从刘怀远那儿出来后,魏钰就一路散着去了研究院那边。 大抵眼下不是饭点,人都在室内,一路上魏钰没瞧见多少人,看到的几个也都坐下树下读书,瞧着书香气甚浓。 魏钰很满意。 搞教育嘛,合该这样,也不知道吩咐邓正德在胶州那边开的学堂是不是也如眼下这般。 小安子他们都去了庄子上安顿行李,眼下魏钰身边只带了方生,他直接带着对方去了研究院。 研究院附近有灰卫使的人把守,魏钰过来时,这边的领头人沙山还过来行礼问安。 然后这一停顿,魏钰就瞧见了远处另一座建筑。 那是他之前离开时还没有的,又是建在研究院附近,归纳在灰卫使的保护范围,魏钰直接问沙山。 “那是做什么的?何时建的?” 沙山回道:“四月前建的,是铁匠炉,西流子要用,陛下应允了,里面有派专人打铁。” 哟,铁匠炉啊。 联想到西流子如今在造的炮车,魏钰大抵明白这铁匠炉是干嘛的了,也难怪他爹会应允。 魏钰问沙山,“西流子现在是在铁匠炉?” “是,他与福生大师都在里面。” 知道这俩人都在一个地方,魏钰也就没进研究院了,直接转道去了铁匠炉。 大抵是打铁的地方,刚进去魏钰就觉得一股热气涌过来。 里面地方很宽,周围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铁器,有人正光着膀子嘭嘭打铁。 魏钰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左边的半成品炮车,而福生和西流子正站在炮车边上,一边上手摸,一边低头商议着什么。 那半成品,看得魏钰忍不住笑起来。 他父皇还道人家师傅做事慢,殊不知眼下对方都快把东西造出来了。 魏钰走了过去。 “福生院长,好久不见啊。” 这一声让两个讨论事情的人瞬间看了过去。 瞧见是魏钰,二人一惊后立刻行礼。 “拜见九殿下。” 魏钰:“不必多礼,我来就是看看炮车的,二位大师辛苦,行至今日,也不知这中间可有何难处。” 说到难处,西流子忍不住就要问了。 “殿下,这炮车建起来不算难,可我听闻如今军中有一物件,名为望远镜,不知殿下能否将此物借来,让我与师傅一观,正好就装在这炮车上!” 第268章 拒绝反卷 一听望远镜,魏钰有些好奇,“望远镜的事,你听谁说的?” 要知道这望远镜,军中如今可还没有大规模推广,多是斥候在用,外面的百姓也大多都没听说过。 西流子疑惑,“是孙昭,那日我与师弟去食堂吃饭,谈及想望到更远时,孙昭与我说了望远镜,还说这事让我找殿下,殿下,这是有何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就是孙昭这小子有点过于“活泼”了呢。 魏钰微笑,“没,不过望远镜而已,明日我就让人把东西和图纸都拿过来。” 西流子大喜,“好,多谢殿下!” 魏钰转身去看半成品炮车,“你们这炮车做到哪儿了?我看看,嗯……这管壁厚度还成,不过你们这下架不太稳,对了西流子,你要望远镜是准备装在哪儿?” 西流子同魏钰聊过不少炮车的事,比福生还聊得多,他比谁都更清楚九殿下的能力。 魏钰一说,他就凑过去,就这半成品的炮车说起了方方面面。 他二人是聊得旁若无人了,倒是让福生成了个局外人。 头发花白的老师傅也不觉得被排挤了,站在边上,抚着胡须,若有所思地望着从容不迫、言之有物的魏钰,看着看着,福生就笑了。 还说什么都不懂,瞧瞧这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呵,他们这殿下啊。 装也不装的像样点,也就会小儿赖账了,哼。 念着东海郡战事,魏钰是希望能尽快造出炮车,逮捕曹季之余,将海疆附近的倭贼也能一网打尽的。ъitv 毕竟朝廷都出兵了,既然要打,那就一次性将附近的不安定因素都打平,争取让朝廷不用在短时间内二次派兵。 节省资源嘛。 到底也是第一次造炮车,西流子不懂的方面,魏钰在了解过后都为他一一解释清楚了。 所幸人家也不是什么废柴,不懂的地方没多少,魏钰没花多久时间就讲完了。 弄清楚的西流子也不耽搁,直接就跑到一边桌案上,拿纸笔将需要改造的地方都记下,然后又找铁匠师傅说明问题。 一旁的福生突然道:“殿下学识渊博,不知何时有空,也给我这个老骨头讲讲炸弹的事啊?” 魏钰:…… 他转头,盯着笑眯眯的老师傅,面无表情。 这炸弹就没必要如此急了吧? 火药已经领先半个世纪了啊! 福生笑眯眯道:“殿下可不要同我说您不会造炸弹,老夫可不信哦。” 魏钰:…… 好过分哦! 魏钰突然微笑,“哎呀院长,这搞研究的事呢,也非一朝一夕,我们还是要以身体为重的,如今大魏有了您造出来的火药,战场上可谓是所向披靡,炸弹呢,就真的不必要那么急了。”bigétν 福生眯眼,“是吗,那倒是老夫心切了啊。” “可不是吗!” 未免他说出多余的话,魏钰赶紧道:“你要知道你可是我们研究院的宝贝,若您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那日后的研究院可就后继无人,再也没有谁会钻研火药炸弹这些事了啊!” 福生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这倒也是啊。 虽说他徒弟多,但说到底搞军火研究的也就他跟大徒弟,其他家伙都钻进了日用品研究里,一个个每天都想着谁的研究费会更多…… 貌似是该再多教出几个搞军火研究的徒弟了。 不想给自己多揽事,魏钰就想撺掇着老师傅去教书育人,然而还没等他开始“发功”呢,老师傅就自己开口了。 福生道:“殿下说得对,老夫也这把年岁了,保不齐哪一日就魂归故里了,与其自己一个人去造炸弹,还不如教出几个继承我衣钵的徒弟,日后继续造炸弹,殿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魏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手底下人勤劳是好,但太勤劳了就有点反卷老板了。 他这个做老板的不想这么卷啊! 福生笑眯眯道:“殿下,学堂那些孩子我都看过了,除了那个叫柳辰易的孩子,其他都没有适合造炸弹的,不知殿下何时再收些学生进来啊?” 魏钰沉默。 感情人家早就已经打过收徒的主意了,只是因为庄上学生质量不行就放弃了啊! 魏钰仰天叹气,“院长放心,会的会的,我会多给你留意合适的学生,至于柳辰易,就劳烦你多费心了。”ъitv “自然,自然。” - 说到合适学生,魏钰对于刘玖鸢和柳辰易这两个天才儿童,那是从发现开始就一直抱有很大期望的。 可惜,孩子还小,都还不能正儿八经用,想想都觉得遗憾。 魏钰在庄上停留的几日,也是参与了一场学堂的入学考试。 怎么说呢。 考试制度是他定下来的,学生们对于考试紧迫归紧迫,但对于定下这制度的九殿下本人,却一点憎恶都没有,一个个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敬他。 魏钰亲眼目睹了学生们考试时的抓耳挠腮,也见证他们对着各自成绩鬼哭狼嚎的场面,还瞧见了数学老师张青生鬼畜版罚抄试卷的笑脸…… 所有学生中,也就刘玖鸢和柳辰易这两个早成的天才没有丝毫波动。 俩人考试,各科皆为优秀,考完也不懈怠,各自捧着感兴趣的书手不释卷。 魏钰找俩孩子问过了,问他们日后究竟想做什么。 刘玖鸢说,殿下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听殿下安排。 魏钰寻思这个孩子是块砖,日后可以到处搬。 柳辰易说,他想跟着福生院长学习,日后成为研究院的一员。 好嘛,这个就是铁的研究员没跑了。 俩孩子都挺自觉,魏钰也就不耽搁他们了,就让他们现在都各自学习着。他自己就在庄上使劲玩。 大人嘛,还能有什么需要做的呢。 吃吃喝喝玩玩平板,适当时候睡点懒觉,足以。 魏钰在庄上舒舒服服玩了几天,一直等到丞相寿宴的前一天才正式回京。 第269章 果然人太闲了 丞相寿宴,魏钰本来是打算走个过场的。 可惜,他低估了自己如今在京都的地位。 从出宫开府起,接二连三、或公开或隐秘地干出了几番大事,即便是京都最小的官儿,也都清楚了九贤王不是个省油的灯。 之前也许还有人观望,但魏钰赈灾又是半年过去,期间功德碑的事引得不少人为之称颂,要不是他人不在京都,当时就会有人登门毛遂自荐。 九贤王是个不爱出门的,还是个不按套路来,出京就是大半年,立功速度远超其他皇子的! 在一些有想法的官员看来,如果他们再不抓住机会,在九贤王还算势弱的时候示好,那等到人家真的起来了,再想过去蹭光就纯属锦上添花,干的多余了。 所以,在这场魏钰就只打算蹭个饭的丞相寿宴上,他可以说是最受青睐的人之一。 前院里,魏钰站在花园假山旁,正第六次打发前来示好的官员。 他微笑,“郑大人过誉了,本王年幼,朝堂之事本王并不熟悉,还是看本王的几位皇兄为好,郑大人若有心,还是多为百姓着想为好。”biqμgètν 拒绝的话不用说太直白,懂的人都懂。 前来示好的郑大人勉强笑了笑,瞧出魏钰的不欲多言后,便行礼下去了。 打发走人,魏钰默默吐出了口气。 他招呼身旁的方生,“你去院子口看着,把过来的人都拦住。” 这种事实在是烦,还不如蹲角落里看小说。 魏钰靠在了假山上休息,而有了方生在门口看着,后面寻过来的人也再没有谁能够进来。 好一会儿后,院门口五皇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诶?你家主子在里面?” “五殿下、六殿下安好,主子正在里面。” 听到声音,魏钰回头,招呼他两位兄长进来。 “哎呦,我的小九哦,这外面多的是人寻你,你怎的一人躲在这儿了?” 五皇子摇着扇子骚包走过来,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这家伙也不怕得感冒。 魏钰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五哥你就看戏吧,外面有戏不看,你非得看我的!” 丞相寿宴,宴席上自然是有人唱戏的,不过魏钰不爱看戏,后半场逮着空隙就出来了。 “外面的戏都结束了,再说那都是些陈词老调,听来听去都一个样,如何能比得上九弟身边的戏好看?” 五皇子挑眉,走到魏钰身边,拿扇子点了点他的肩,揶揄笑道:“刚刚你一走,宴会上偷摸出去的人可多了,我瞧着咱们二哥脸色可不咋好看哦。” 魏钰沉默看他,“……您别把二哥说的那么不着傻成吗?” 还脸色不好看,就二哥那样笑眯眯怪物,轻易会当着众人面把脸色挂脸上? 五皇子一脸无辜,“这话我可没说啊,你说的,别污蔑我。” 魏钰懒得理他。 瞧着魏钰兴致缺缺,不像是高兴有人示好的样子,五皇子看了他两眼,似是玩笑问道:“小九啊,五哥怎么觉得是越发看不懂你了呢。” 魏钰斜眼睨他,下巴一抬,示意他继续。 “你说说你吧,从前不出众,好不容易开了府,本该是大展拳脚的时候,你跑去了胶州,不过这一去,你立了大功那确实不假,但你后面在朝堂上表现出的懒惰那也是真……” 五皇子摩挲着扇子,一边回忆着过往,一边看着魏钰的眼神越发古怪。 他琢磨了下,望着魏钰的双眼,突然十分真诚地发问,“五哥没出息,要不你老实回答五哥,你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魏钰跟五皇子对视了好半天。 他有点牙疼,“五哥你是真看不出来?” 五皇子真挚摇头,“看不出来。” 操作实在太有迷惑性了,一会儿上进一会儿摆烂的,这再是有眼力的人都看不懂小九在想什么。 五皇子反正也没打算争,他就是一个乐子人,只想每天看热闹。 一旁的六皇子在他俩脸上来回看了看,最后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糕啃了起来。 难得他五哥还能有这么真诚的时候,魏钰瞧着,突然还就不想说了! “五哥你就这么想知道啊?” 他呵呵一笑,笑得贱兮兮的,“诶?怎么办?弟弟不是很想说啊!” 等候答案的五皇子:…… 魏钰眨眼,“要不您自己再多看看?自己找答案?这过程其乐无穷啊!这不比弟弟直接说要有意思?反正您也没事,平时多看多听多摸索,保不齐您还能干出一番大事不是?” 五皇子沉默看他。 魏钰有点说嗨了,“五哥你看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入朝这么久都没说做出点什么贡献,你这也太让父皇失望了啊!弟弟我瞧着都觉得痛心,说好的文采斐然五殿下呢?” 被突然戴高帽子的五皇子:? 魏钰一锤手,“要不这样,我看你也挺闲的,为了给我未来侄儿做表率,我替你跟父皇说,让你去户部帮忙如何?正好商盟那边要派人去看,我看五哥你就很合适……” “等等!你等等!” 五皇子受不住了,连忙打断他的话,“什么户部,商盟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别仗着立了点功就到父皇面前乱说话,我没说要去!” 又不是嫌小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五皇子犯蠢了才会给自己找事! 他现在在礼部每天不知道多悠闲呢! 还去户部管商盟? 呵呵。 “好了小九,今儿你当五哥什么都没问,五哥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啊,五哥去外面看看!” 知道是魏钰这小子的反击,但五皇子委实是怕他使坏,真去父皇面前给他揽事,所以他一边说,一边拉着六皇子往外走。 六皇子糕都撒了一地。 “诶?五哥你别走啊,我这还没说完呢……” 五皇子恨不得跑起来,“不了不了,五哥还有事,你一个人先忙!” 望着消失在院门口的身影,魏钰嗤笑一声。 还想看热闹? 哼,果然就是人太闲了的原因。 魏钰摸摸下巴。 所以五哥这人,到底放在哪里更合适呢? 第270章 递文章 丞相寿宴结束后,后面的日子里,魏钰总觉得关注他的人更多了。 这种关注,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递过来的帖子更多了,以及不时还有学子递文章过来! 毕竟是春闱在即,学子都有一颗上进、想要获取京都大人们看重的心,一些读书人递文章入府,求的也不过是多些个机会。ъitv 这就跟投简历一样,要是哪家公司对简历感兴趣,觉得投简历的人值得培养,那就会给求职者一个机会。 魏钰是完全没想过还有学子主动上贤王府投简历的。 毕竟他一没写过什么脍炙人口的传世文章,二也没干啥让世人称颂的好事,比起其他久居朝堂、文章遍天下的文臣,他一个才开府的皇子委实没有任何竞争力。 这其实就是魏钰自谦了。 要知道他这一年做的事,桩桩件件可都是为百姓服务,尤其是胶州、湖州一行,清剿匪患、惩治贪官、赈灾行医、为百姓提供谋生路子……虽然他自己是没怎么宣扬,但架不住底下的人自发替他宣传了啊! 尤其是胶州济郡那一块,各地百姓都知道当初帮大家清除了匪患的牛头军是谁带领的,是九贤王啊! 哪怕最后九贤王将牛头军交给了陈王,贪官污吏都被陈王肃清了,但若非贤王殿下在一开始说服了山匪,让山匪们洗心革面,成立了牛头军,后面的陈王又如何能靠着牛头军打败了那些贪官呢! 这就像是雪中送炭一样,经历过看不见希望的苦难之后,百姓们往往都只会记住第一个将他们解救出来的恩人。 贤王殿下将他们从官匪勾结的黑暗中拯救了出来,为了此地百姓的生计,又还想法子给他们挣钱的活计。 如今那建在兹阳县的商盟,那个庞然大物,里面的一切都格外新鲜,商户态度好,东西物美价廉,是外人听了都竞相到来的盛地! 建在兹阳县的商盟,如今俨然成了济郡的一处风向标,是济郡所有百姓引以为傲的建筑。 而建起这座建筑的贤王殿下,更是济郡乃至整个胶州百姓们都会饭后闲谈吹嘘的对象。 吹什么? 就吹殿下的英明神武。 胶州如此,湖州亦然。 而外地吹嘘者如此之多,试问哪个要参加春闱的学子还能不知道贤王此人呢? 就算不知,来了京都,学子们相互一聚,听其他人说也能知道九贤网都做了什么。 所以,在魏钰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名声已经渐渐被人给打出去了。biqμgètν - “嘶,这篇文章谁写的啊?” 书房内,魏钰靠着椅背,双腿交叠搁在书桌上,手上正拿着一学子递过来的文章,越看越觉得狗屁不通。 他看了眼名字,冷笑一声,二话没说就扔到了一边,“这个叫徐崃的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了?写的都什么玩意儿,全是假大空的官话!一点实用性都没有,东一截西一句的,就这水平的小作文我七岁就不屑写了好吗!” 魏钰烦的直翻白眼。 纸张被扔到地上,候在一旁的小安子捡起,很自觉地将其塞到一旁的篮子里。 里面已经塞了一堆废纸了,全是魏钰看过后骂了扔了的学子文章。 小安子塞了一张,又从桌上拿起一张递给魏钰,“殿下,您都看了这么多了,难道就没一个如您眼的吗?” 魏钰头疼叹气,“我倒想啊,可你也不看看这些人都递上来的什么玩意儿!全是些没啥营养的,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自己考的举子了!” 魏钰倒也不是看不上这些人写的文章,毕竟有些写的其实还行,拿出去在读书人的聚会里说不定还能得几分青睐,但相较于一堆引经据典的之乎者也,他更倾向的是言之有物的治国策论啊! 语句再过华丽又如何,不会治国、没有真材实料,入了朝堂照样就是个绣花枕头,就算入了翰林,估计到老也只是个编修。 可惜,魏钰有心找人,但或许那些真有才学的人看不上他,递到他府上的一些文章全都是些没啥用的。 魏钰觉得这些凑上来的人可能就是想蒙一下,欺骗他就是一个未成年小孩儿,觉得他好糊弄,想用几篇辞藻华丽的文章吸引他的注意力…… 想想就更可恶了! 瞅了眼桌上剩下的那些,魏钰吸腹,挺着脖子过去翻了翻。 小安子见状赶紧扶住他,“殿下您小心啊,要不您还是把腿放下吧,您这姿势,也太不雅了……” “反正也没人瞧,怕什么。” 魏钰翻了翻剩下的那堆文章,还剩十三篇,得,不看了。 估计再看也没啥有用的。 他靠回去,让小安子下去准备晚膳,“今晚我要吃烤乳鸽,你顺便派人去八殿下府上问问,问八殿下今晚过来一起用膳不?” “是,殿下。” 小安子下去了,看文章眼睛都花了的魏钰,为了犒劳自己,也是默默打开了平板。 - 董生是从济郡来的举子。 他家贫,能走到今天这步,是族中举全力才把他供出来的结果。 董生今年二十有五,从头一回来京都,看什么都都觉得忐忑。 来京都赴考,他怀中揣着的盘缠总共也就四十两,路上花了五两,到京都后,又与同乡共花了二十两银子租下城外一小屋,剩下还有二十五两,董生除了吃喝,是不打算再花用的。 可惜,他的计划虽好,但对于入京赴考的举子而言,前面的各个酒会、诗会却是必不可少的。 一个人的学识到底浅显,能与其他各地考生一同商讨,集思广益,对于马上要来的考试说得上是很大的一项助力。 董生才来京都,为人沉默,不如同乡广交朋友。ъitv 傍晚时,他正在屋中温书,却听回来的同乡说城外有一会所,明日有大半举子都会前往共同探讨学问。 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同乡激动表示自己一定要去。 董生心中意动,但在知道入会所需要五两银子时,他却不免犹豫了。 毕竟他没钱,五两银子于他,可谓一笔巨款。 第271章 小三元 究竟去不去会所,董生最后还是去了。 虽然他心疼钱,但有一句话同乡说得好:凡是都要钱财打点,当官没当官的都一个样,万不能因小失大。 京都是个富贵窝,董生自己没有人脉,摸不到最前沿的消息,眼下好不容易有结交贵友、打听消息的机会,就算是再没钱,那借钱都要去! “董兄,望在你我同是济郡来的,我可得再提醒你一句,那会所可是当今四殿下开的,去的人不是达官显贵,就是众所周知的才子……” 京郊外的小道上,董生正听着同乡郑重细说会所的事。 同乡名叫周清放,年纪要比董生大上一些,但家境却比董生好上太多,是济郡一布商的儿子。 虽说周清放家境比董生好,但身为商户之子,他这样的门第是压根就入不了一些自诩高贵的士子眼的,更有甚者,在某些人看来,周清放的身份还不如董生清白。 而若非如此,周清放一个有钱人,也不会想到要与董生抱团了。 毕竟就算是同乡,同样出自济郡的举子还有其他人呢,又不单单只有他二人。 路上,周清放还在将自己这些日子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董生,“当今四殿下乃恭王,京都人皆知,这位殿下喜好商贾之道,这些日子咱们在京都看到的那些新奇东西,譬如眼镜,据说都是这位四殿下拿出来的……” 提到眼镜,二人神色都有些小小变化。ъitv 他俩都是从济郡来的,都清楚建在济郡的商盟,里面流出来的一些东西他们也都听过用过,所以关于前不久商盟那边流出来的眼镜,周清放不止见过,还戴过! 济郡百姓都知道商盟是九贤王派人建的,里面最开始卖的肥皂,更是九贤王叫人做出来的,如今眼看京都这边有了肥皂,商盟那边有了眼镜,可结果济郡那边人都清楚眼镜是哪儿来的,但京都这边却全然将功劳都放在四皇子身上…… 光是这一想想,自诩聪明人的周清放都有点子讳莫如深。 他四下观望了圈,然后凑到董生身边,轻声道:“这京都是卧虎藏龙之地,厉害的人多了去,如今局势未定,上面的人争斗起来可不会管底下人死活,你我哪怕是再为人不平,这到了正主面前,那都得老老实实的。”ъitv 到底都是受过九贤王恩惠的人,同董生私下说几句,还能说是为贤王抱不平,所以周清放并没有多担心董生会乱说。 董生颔首,表情严肃,“周兄放心,你的好意我明白,入了那会所,我定谨言慎行。” “你心中有数就好。”周清放微松口气,“也不怕你嫌我啰嗦,实在是我听人说,那四殿下经常出入会所,若咱们幸运,说不定今日就能见到这位殿下。” 董生惊了,心下立时便紧张起来。 “这,我等这么多人前去,若是一个不小心惹了四殿下不快,那该如何是好?” 周清放笑了笑,安抚道:“董兄莫慌,咱们都是正经出了钱进去的,那位殿下开门做生意,怎会为了一点小事就随意发火?我们只是与各举子闲聊,安分守纪的,就算是见了那位殿下,又有何惧呢?” 周清放到底是见过更多世面的,比董生这样的农户之子要好,说起话来也要更大方无畏些。 听完周清放的话后,董生确实是放松了不少,但那种要面见皇子的紧迫感却依旧如影随形般附在他心底。 这也让董生在后面的半段路程里不再沉默,主动询问周清放不少京都之事。 两个人一路闲聊,聊着聊着就看到了建在京郊外的庞大建筑。 壮观那是肯定的,毕竟谁人瞧见那建在山岭之下的绵延山庄不感到惊奇的呢,尤其这外面还停着不少马车,不远处的阴凉下还有谋生的百姓在摆摊。 董生还没来得及细看,周清放便眼尖地看见了熟人。 他招呼董生,“你看,那一群人是从徐州来的举子,中间那位,那位着青衣、冠白玉,腰间还佩玉的,便是路修函,他父亲是徐州刺史,小三元,是徐州出了名的才子,从徐州来的人都说,这次春闱,前三甲必有路修函!” 听着周清放话中的艳羡崇敬,董生遥遥一望,瞧不清那位被人重重包围住的小三元才子长什么样,只是观其一闪而过的背影,便可见其风姿确为上乘,有如玉君子之质。 有的人不用近看,只远观便能察其品貌。 董生笑了笑,眼中有敬佩,但却没有嫉恨之情,“这位路举子好生不凡,才学家世远胜于人,我是望尘莫及了,不知这次春闱中,还有谁比他更胜一筹的?” 这问题周清放知道。 他给了董生一个眼色,道:“这你可问对人了,你这两日没出门,不知昨日从青州也来了位小三元的大才子!” 也是小三元? 董生惊讶,“那人是谁?” 周清放刚要开口,听到身后有马车靠近的声音,他不由往后看了眼,然后,他顿住了。 那马车不新不旧,外面什么标识都没有,明眼人一看就是租赁的,然而那架马的小厮,周启正却是十分眼熟。 毕竟体型如此壮硕巍峨的小厮,他昨日也是第一次见。 就这么目送着马车过去,然后停在不远处。 董生疑惑地在他与马车之间看了看,询问道:“周兄在看什么?莫不成你认识马车里面的人?” 看着掀开车帘正在下马车的人,周清放一抬下巴,示意董生去看,“喏,那位新来的小三元才子。” 不曾想这般巧,董生听后立刻看了过去。 只见一面如冠玉,但身形羸弱,唇色苍白的少年公子刚从马车上下来。 对方似乎是身体不好,下车后便咳嗽了两声,架马的小厮忙不迭还过来扶他。 这少年公子瞧着便是一副天纵之资,但奈何怎的如此羸弱? 董生一见便皱起了眉,“他便是青州来的小三元?这身子骨,瞧着不太好啊。” 第272章 出题 说到这位青州来的小三元,周清放还是很有话说的。 在看见对方带着那小山一般壮实的小厮进了会所后,周清放才对董生道:“听说他有咳疾,身子骨弱,经常感染风寒来着。不过人家身子骨再弱,那也是十七就连中小三元的人,可与你我不同。与其担忧别人,你还不如多担忧担忧我。” 董生前面还在认真听,后面听到那句玩笑话后,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他拱手讨饶,“是,周兄说得对,是在下多虑了,后面的日子,在下定会多担忧担忧周兄,督促周兄同在下一道温书学习的。” 周清放:…… 倒也不必那么实诚。 “好了不说了,这位青州来的小三元叫白非鱼,你见过就好,没事可别轻易凑过去,若把人碰病了,我怕人家那小厮找你麻烦。” 周清放拍拍董生肩,迈脚朝会所大门去,“进去吧,我们在外面耽误够久了。” 董生跟上。 都是头一回来京都这处名人会所,董生和周清放一路过去,瞧见什么都觉得惊叹。 不过观光不是他们的目的,找到其他举子们,听诸位探讨学问、探听各种有用的消息才是真正要做的。 二人并没有多找,毕竟会所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专人引路,只需要稍微询问几句,下人就会将他们待到该去的地方。 两人被一小厮带到了一处宽广的庭院中,里面有假山活水,翠竹林荫,水榭凉亭,到处都有人站着。 董生头会过来,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站在院门口细细看着各处的人。 庭院内瞧见两人进来的人不少,不过大多数人都只是看了眼,然后便见怪不改地收回目光继续干各自的事,也就少部分人了,在瞧见周清放后,忍不住冲他打了个招呼。 周清放只是瞧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的假山旁站着冲他打招呼的几个熟人。 看见了熟人,周清放也不犹豫,拉着董生就过去了。 “周兄好。” “几位兄台好,今儿来的人可真多啊,我这还不算来迟吧?” “这还没到巳时呢,自然不算,诶?周兄,你身边这位是?” “哦,这位也是来京赴考的举子,董生,我的同乡好友。董兄,这几位都是胶州来的,也算是咱们的同乡。” “原来是董兄,在下齐淩,久仰。 “在下……” “在下董生,见过诸位。” 熟人见面,自然是要先寒暄几句的。 而因着周清放的缘故,董生也是成功打入了这个胶州举子小团体。 大家都是同乡,来了外地自然是要互相照拂。 齐淩几人先来一步,知道的要比周清放和董生多,因此趁着诗会还没开始,几人便与二人就这各种小道消息聊了起来。 都是一些不曾听说过的八卦,董生光是站在这儿吃瓜就差不多吃撑了。 几人站在假山旁嘘嘘索索的,时不时会因为院门口有人到来望过去,又时不时因为某个八卦去找当事人。 董生吃瓜一直持续到了巳时。 巳时到,当日商量好要来会所探讨学问,以文章作比的主持人便冒了出来。 董生看到一儒雅的蓝衫中年人站在凉亭那边,高声笑着出题,“诸位举子好,在下秦时,承蒙诸位赏脸,愿意前来参加这个不成体统的小小聚会,在下不胜感激……”ъitv 董生不识这人,但瞧见这叫秦时的人一开口,其他人便都看过去,专心听他说话,便知这人是个人物。 他好奇询问旁边的周清放,“周兄,不知这秦时是何人?” 周清放:“人家是这京都本地的考生,听说他堂兄是鸿胪寺少卿,若非如此,你看其他人可愿听他的话?” 哦,原来是背后有人啊。 董生了然,继续听对方讲话。 “……在下知道,诸位赏脸前来,皆是为了探讨学问,同为此次春闱考生,在下也不多言了,不如咱们就直接开始,大家各自出题,各抒己见,最后的文章就公布在这凉亭之中,可好?” 秦时确实不是个啰嗦的人,说完这话后,庭院内的人都纷纷点头称好。 秦时笑了笑,指向身后的回廊,道:“那里摆了桌案,笔墨纸砚皆奉上,若有需要者,尽可去那儿做文章。” 那远处的回廊隔着一片小湖,没靠近的人还真就不知道那里摆了有东西。 人群中有小小的骚动,董生也仰头朝回廊那边看了看。 看不到,太太远了,只能依稀看见回廊下确有一些桌案摆着。 不等诸人冷静,秦时又道:“诸位都是满腹经纶的才子,既来此,那自然是想同他人一较高下的,不知诸位有谁敢第一个站出来,为大家出道考题啊?” 此话一出,全场皆无声。 一群人转头看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的。 董生几人站在假山旁,靠近院门口,算是站在最外围的,最能看清庭院内大部分人的动静。 周清放眉头微蹙,忍不住道:“这第一个出题可不好弄啊。” 董生赞同颔首。 确实不好弄,大家都是举子,能走到这儿,学问方面谁都不差谁,单论书本学问道理,那没什么好说的,简单了被人瞧不起,难了……好像也没什么难的,顶多就是出的东西偏僻了些,讨巧卖乖,被人落个善钻营的名头。biqμgètν 所以这题大抵就是论国事了 。 既是国事,那又以何为题才算是能蒙对上心呢? 他们是考生,如今既要出题答题,那自然是以出中之后可能会考的题目方为上乘啊! 在一众人沉默的时候,突然,有道声音响了起来。 “既然无人敢应,那不如就让在下来吧。” 第273章 做题 “诸位皆是大魏子民,想来皆知近月来湖州赈灾一事……” 没人站出来,这第一个站出来的路修函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笑对众人,不慌不忙地讲起这几月湖州赈灾的情况。 尽管在场人或多或少都听过这些事,但到底有一些消息,却不若路修函这般知道的清楚。 就好比功德碑具体事宜,好比受灾地区粮价上涨,最后又牵扯出东海郡众多贪官污吏等。 这些事很多人都一知半解,譬如董生,他在听路修函说的时候,更是全神贯注,不敢放松半点,生怕漏了这些国家大事。 然而,就在董生认真听的时候,那说话的人却是冷不丁话锋一转。 “……赈灾一事牵扯甚广,其中尤以水军将领曹季为主。驻军将领何其重要,然贼子狡猾,朝廷不察,致使贪官污吏大肆猖獗!” 董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疯了不成!” 周清放亦是被路修函的话给吓到了,低声就骂了一句。 这就算读书人聚在一起探讨国事不算什么,但也没有这么直白的将过错归咎于整个朝廷的吧?biqμgètν 周清放暗自摇头,这路修函也不怕话传到上面耳朵里,然后被人穿小鞋! 大抵在场人跟周清放一个想法的不在少数,所以在路修函话锋一转后,庭院中就有不少窸窣声响起。 不过这样的骚动并未让当事人住口,对方反而是继续道:“大魏存在已百年之久,此等污浊之事,想来比比皆是,诸位今后皆是要入朝为官的忠良之士,既要报效朝廷,不若今日正好就想想,该如何肃清朝堂,怎样?” 不怎样。 路修函这话一出,在场几乎没一个人为他叫好的。 董生听到了身旁的几位同乡在低声讨论。 “他这是来捣乱的吧!他父亲是刺史,不惧朝堂其他大人,我们这些没靠山的,连入朝堂都还没有,如今居然就敢批判大人们了!” “哼,这路修函未入朝堂便想着肃清贪官污吏,也不怕这后面春闱被人给刷下来!” “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难道他就这般自信自家绝对清白?” “……” 听着身旁人的小话,董生皱了皱眉,没有加入讨论,而是再次望向路修函的方向,想看看他有何动静。 站在小竹林那儿的青年并不因众人动作而局促不安,他说完后只是冲着众人一拱手,然后便笑着走向了秦时的方向。 两人站在凉亭那儿不知道说了什么,董生只看到秦时又站了出来,对诸人劝说了几句安慰之语,大意就是今日学子谈论学问,不拘其他,有意者尽可抒写几见。 虽然秦时站出来了,但依旧没有人去回廊那儿。 也不知道路修函又同秦时说了什么,最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自若地走向了回廊处,然后,站定在一桌案前。 看见对方铺纸、提笔的身形,董生忍不住吸了口气。 “看来,他是要做这第一人了。” 第一个出题,第一个回应。 如此尖锐,不管不顾的,是为着出名,引起上头人的注意,还是因为他当真是那样一个不惧俗世的忠良之士?! 无论究竟是何原因,反正路修函今日此举,必会传出去被众人知晓,官员不提,反正圣上乃至百姓都会对他心怀好感。 周清放目光定定,亦是轻声道了声,“这才是狂士啊……” 董生回神,转头看他,突然轻笑一声,“周兄,你我家世薄弱,左右也无甚畏惧的,不知你可愿同我一道过去?在下亦有一腔报效朝廷,为百姓做事的热血心肠呢。” 周清放看他,亦是笑了起来,“这话说得好!我赞同,走吧周兄,你先请!”biqμgètν 两人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迈腿向前。 站在他们旁边的那几位同乡瞧见,在短暂斟酌过后,亦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富贵险中求,今日大家不过探讨学术,路修函这个“主谋”都亲自下场了,就算上头要追究,他们也就是一群小喽啰好不好! 一看路修函以外的人动了,其他还在犹豫的人立刻也不犹豫了。 无论是自己的主意还是跟风,总之不少人都去了回廊那边。 凉亭处,秦时看着众人,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略带讽刺。 “这人呐,当真是……” - 在回廊下写文章的人不少,董生因为是第一批来的,所以选了个靠边的位子。 他是个谨慎的人,对于自己笔下写的东西从来都是斟酌再斟酌过的,不仅是因为不想给人留下什么把柄,亦是因为这样做有利于节约纸张…… 因为写的慢,所以在一些后来者都写完了的时候,他还在慢悠悠提笔。 这贪官污吏历朝历代都有,说要杜绝是绝不可能,人心易变,朝廷若想及时察觉,需得防微杜渐…… 董生一边斟酌着,一边写字,因为太过专注,所以一直到收尾时,他都没注意到旁边突然多出了两人。ъitv “呼——这应该可以了。” 董生松口气,刚要搁笔,余光就看到了身后多出了一块月白锦缎,上面还绣着精致的云纹。 身后有人! 董生心下一惊,赶紧转身,他刚要说话,结果在看到身后的人时就顿了下。 不为其他,只因这身后的少年委实不像是寻常人。 华服玉冠,容貌清隽,姿态从容风流,那种一看就出身名门望族的矜贵气度,可跟他这种家境贫寒的农家子不同。 不过京都贵人多,董生惊讶的倒也不是少年身份,而是因着他这年岁。 过于年少了。 跟那位青州来的小三元差不多。 若也是这次春闱举子,如此年少,就算不是小三元,年纪轻轻就是举子,那也是了不得的才子了……所以怎么没听同乡说起过? 不知来人身份,周启正犹豫着,看了眼少年身后跟着的人,最后拱手道:“在下周启正,见过公子。” 少年似乎是个好性子的,闻言也是抬手回礼。 “周兄好,在下王九。” 第274章 金戈之气 董生 对于这次的举子聚会,魏钰其实很早就来会所了。 在京都顶端的权势者面前,各种小道消息那都是尽收其耳的。 魏钰本就想在春闱的时候挖掘一批人才,所以早在有举子开始进京后,他就吩咐了护卫多关注些。 不过关注归关注,但一般情况下,魏钰其实并没有多询问。 毕竟这人都才刚进京,品行如何都还不清楚,是贪婪还是虚荣,是胆怯还是沉稳,总之都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行。 虽然举子们都在观察中,但那些名气大的,魏钰其实也都知道。 ——这届春闱有两个小三元,一个是徐州来的路修函,年方二三,一个是青州来的白非鱼,年方十九。 这两个是第一层次的人才,名气太大,关注度太高,魏钰虽然垂涎,但也知道这样的人不好拐。 毕竟这俩一看就是前三甲的苗子,人家那般年岁就能入朝为官,给皇上效力,瞧着是仕途正好,怎么可能愿意跟着一皇子胡来。 所以魏钰压根没将希望放在这俩上。 他想拐的是那些出身不高、品性上乘的举子,有没有名气都不重要,只要人品好,肯学,能被他拐走就行! 重点是肯跟他走啊!!bigétν 魏钰本来还愁如何跟那些看好的举子们近距离接触,结果手下护卫一说举子们有聚会,他立刻就知道机会来了。 聚会啊。 举子们自发举办的聚会啊! 这么一座值得他挖掘的才子宝矿摆在眼前,他这个做hr的要是不抓住机会,日后又该上哪儿去认识这么多的人才不是? 拐人的行程要提上来,要是不赶一下行程,这黄花菜凉了都不知道。 所以聚会说的是巳时,他提前一个半时辰就到了,是所有人中到最早的。 因着关系硬,魏钰直接就待在了庭院隔壁的阁楼。 阁楼,地方高,视野好,不用跟人在下面挤,整个举子们待着的庭院,他一下能全部尽收眼底。 主持人秦时的发言,路修函的第一个站出,领着小山一样壮实小厮的白非鱼……魏钰都拿望远镜一一看过了。 要说这举子质量嘛,若让魏钰总结的话,那只能说一个个的颜值都还挺不错。 果然有才的人连长相都是好的! 就算外貌一般,但那股书卷气质也比一般人能打。 实在太侮辱人了。 魏钰是在一个个都聚在回廊下的时候才过去的。 彼时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写文章的人身上,根本就没几人注意到有人进来。ъitv 魏钰一路堪称的顺利到了回廊下。 他从前端开始走,沿路听到有不少人在讨论自己写的、或是别人写的文章内容。 都是些有真才实学的人,讨论的内容跟魏钰之前看的那些废话截然不同。 听到感兴趣的地方,魏钰会顿足细听;见到有人争执,他也会投过去几眼。 方生跟在他身后,对于自家殿下之前看中了哪些人,他这个做护卫头子的可谓再清楚不过,于是在瞧见那些人时,方生还会提醒几句…… 董生是魏钰走到最后,看到的最后一个还在写文章的人。 左右是最后一人,停下也不碍事,所以魏钰便站在他身后想想对方都写了什么。 内容嘛,没看到多少。 毕竟人家都快搁笔,但对方那手好字,魏钰却看在了心中。 “兄台勿怪,在下一路过来,但瞧旁人都已落笔,唯有兄台还在沉思,不免心生好奇,所以便想着过来问候一声。” 对着这一身白衣略显寒碜的青年,魏钰拱手笑着,半点傲慢未有,他目光瞥向桌案的纸张,问道:“兄台这是已写完了?” 董生微怔,连忙点头,“是,刚好写完。” “那,不知兄台可否借我一观?” 这不客气的话语,偏偏态度又并不强硬,反而还透露着一股子温和。 少年人的矛盾态度,让从未遇见过这种人的董生有些不自在,但他瞧着对方眼神纯正,不像是不怀好意之人,犹豫过后不免点了点头。 “无事,王公子请看。” 董生将写好的文章拿起,亲手递了过去。 魏钰接过,立刻笑着冲对方挤挤眼,“兄台慷慨,小弟多谢!” 少年郎顽皮的举动,亲自将那股贵公子的疏离给打破,这让心怀紧张的董生不自觉松了口气。 他笑了笑,看着捧着他文章认真观摩的少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也就回身收拾了下桌案。 董生在收拾桌案,而看文章的魏钰却是看着看着便觉得自己可能又捡了个宝! “嘶。” 魏钰轻轻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眼董生单薄的背影,然后又低头再看眼文章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金戈之气,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说呢。 这个叫董生的年轻人别看瘦瘦弱弱的,但这手字,这写出来的文章可一点都不温柔文弱啊! 题目是如何肃清朝堂,旨在如何使朝堂吏治清明,别多上那么多的贪官污吏,这人倒好,提出来的规避方法,从防微杜渐、善纳监察御史开始,一直提到重新修正律法,最后还隐约有改革制度意思!ъitv 魏钰觉得这人思想是没问题的,甚至是十分正确的,减少贪官污吏嘛,监督、律法、制度,三者缺一不可,但关键是要一步步来啊! 沉疴积弊下,首先要把那些素位裹尸的官员铲除,而这种事至少要筹划个七八年才能推行! 偏偏这董生字里行间就以一字概括:杀。 魏钰看着董生的背影觉得牙疼。 这是个沧海遗珠,真的,但就他这种骨子里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不怕死精神,未免有种一腔孤勇的天真了。 苗子虽好,但也得培养爱惜。 第275章 偶像效应 套话这种事,对魏钰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尤其这套话对象还是个对人际关系并不熟练的人,那套起话来就更加简单了。 “不知董兄今年多大了,现在住在哪儿啊?” “额,在下今年二十有八,住在外城西坊的桂花巷。” “……” 魏钰打听了下董生的基本情况,没有特别追问更深的,知道人家现下住哪儿后,就抖着手中的纸换了个话题。 “董兄这手字写的真好,小弟看着委实佩服,也不知董兄师从哪位先生,居然能教导出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你这文章见解独特大胆,小弟见了,实在深感佩服。” 是吹嘘还是真情实意,光看眼神就能知道。 这位王公子眼神清正,董生听了也是浅笑道:“公子美誉,在下愧不敢当,不过浅薄之见罢了。”bigétν “不不不,董兄这就谦虚了。” 魏钰竖起一根指头冲他晃了晃,笑地意味深长,“董兄写的这文章,一般人可轻易不敢写出来,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其他的他也没看,说董生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也没错。 不知这王公子究竟何意,思及自己写的文章内容,褪去了写文章时的满腹思绪后,董生也不免心中惴惴。 他沉默了几秒,终是抿了下唇,拱手道:“在下虽为一介书生,但也有以身许国的志气,不论前途何其坎坷,在下亦九死无悔。” 这话说的硬气,一字一句都在表明自己此生的夙愿。 看着向自己表达初心坚决不改的董生,魏钰忍不住笑了笑。 他点了点董生写的文章,言语轻松,“董兄何须如此紧张?不过闲谈罢了,大家都是过来讨论学问的读书人,我瞅那路修函胆子比你还大,有他在前,董兄怕甚?” 气氛一下松泛下来。 董生抬首看了他一眼,瞧见少年连带笑意,迟疑下了后,不由也笑了笑。 怕孩子太过紧张,卸不下心防,魏钰同对方又随口闲聊了几句其他的,什么话题轻松就聊什么。 虽然董生瞧着比魏钰年长不少,但他到底是一介没见过多少世面的读书人,平日面对的都是些没什么心机的普通人,与魏钰这样的人比心眼,再有一百个警惕心也不够。 很快,青年就在魏钰刻意的拉近中放松了警惕,脸上的笑意都真切了不少。 瞧着火候差不多了,魏钰便笑着看向董生,调侃道:“说来好奇,我与董兄聊了这么会儿,发现董兄你性情温和,并不如写出来的文章那般犀利胆大啊。” 聊了这么会儿,董生也清楚了这小公子不是什么嚣张纨绔的世家子,反而脾性十分温润。 对于魏钰的调侃,董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嘲道:“世人都说字如其人,文章亦如是,而我这样的,想来就是那个错例吧。” 魏钰状似好奇问道:“董兄为何会有如此见解?” 若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思想,那至少说明还有改革苗子流落在外,若单纯只是董生自己想的,那只能说明这家伙确实是个能臣。 董生闻言,笑容不由收敛了几分,他看向自己写的文章,目光定定,神情突然变得认真。 “实不相瞒,能写出这篇文章,盖因我已琢磨了一年之久。” 魏钰挑起了眉。 董生接着道:“我祖籍胶州济郡,一年前,济郡是何景象,不知王公子可曾知晓?” 这就真是问对人了。 魏钰一听董生说自己是从济郡来的,差不多就立刻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毕竟一个人若是突然发生改变,那必然是离开周围环境因素的变化的。 济郡一年前什么样,一年后的现在又是什么样,大抵没有谁能比当地百姓更加清楚! 就连改变那一切的魏钰自己,也不过是知道个大致情况。 “啊,这个啊,听说过!济郡嘛,听说一年前那里匪患横行,官吏无道,朝廷当初特意派了几位王爷过去清查的,啧,真是没想到董兄你是从济郡来的啊,那从前可真是苦了你啊。 ъitv”魏钰眼都不眨一下地胡说道。 “不,王公子言重了,在下并不觉得苦。” 董生笑着摇头,目光遥遥一望,看向不远处的池塘,眼中多有温柔之色,“从前济郡虽多有不好,但那里到底是在下家乡,有在下的亲朋好友,还有师长同窗,日子虽清贫,但也悠然无虞。在下从前,委实没有受过多少苦。”ъitv 啊哈,感情还是个没受过苦的。 魏钰眨眼,“那,董兄能有如此深刻见解,又是为何?” “因为贤王殿下。” 魏钰:?! 董生的接话让魏钰一下惊住了。 就连身后的方生也看了董生一眼,但那眼神不是惊讶,而是带着一种叫人看不懂的古怪怜悯。 “贤,贤王殿下?” 魏钰结巴了下,他抠抠手指,有些好奇,“为何是因为贤王?难道是因为他为你们济郡百姓平了匪患?” “当然不止!” 董生蓦地偏头,一脸严肃认真地盯着魏钰道:“王公子身在京都,就算有所耳闻,那也定不知贤王殿下究竟为济郡百姓做了多大的好事!贤王仁爱宽和,体恤百姓,忧百姓所苦,愁百姓所忧,前前后后不知做了多少利民之事,又单单只是匪患?王公子,你太不了解贤王了!” 贤王本王:…… 魏钰被他说的一时哑然,看着董生十分沉默。 这话叫他怎么接?是说他自己不了解自己?还是说他了解自己然后跟董生争论? 好像都有点怪怪的。 魏钰咳嗽一声,搓搓手,心下有些不太自在,“啊,对,董兄教训的是,贤王是好人!嗯!董兄继续,我听着,你继续!” 这种被人当着面、发自内心说出来的实话彩虹屁威力太大,双重buff叠加呢,让魏钰这个厚脸皮都有了丢丢的心虚。 毕竟人董生也是他的小粉丝,这粉丝如此脑残……啊呸!忠心!如此忠心的粉丝他要是给欺骗了,那多叫他这个做偶像的过意不去啊? 所以还是用偶像效应诱拐吧。 第276章 胜似传销 要董生继续说,其实也没有好继续说的。 在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董生就有些后悔了。 毕竟他与这王公子又不算熟悉,何必与人说教这些,没得叫人心烦不耐的,好在对方没在意这些。 董生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以作掩饰,再次回归之前的平和,然后笑道:“方才情急,言语不当之处,还望王公子见谅。” 魏钰微笑,“无碍,贤王确实当世不出其二的大好人,董兄尊崇贤王,实属眼光独到!” 尴尬也就一瞬间,厚脸皮才是那永久皮肤。 也就是董生不知道眼前少年就是贤王了,不然当着魏钰的脸,他铁定说不出那些对贤王的彩虹屁了。 董生给了魏钰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十分赞同地颔首,“王公子所言极是,单凭贤王殿下为人,但凡心眼明亮者都会心生敬佩,在下不过凡夫俗子,亦是这随波逐流中的一员罢了。” 发自内心产出的彩虹屁就是不一样,听着就叫人感到羞耻。 “嗯,言之有理。” 魏钰面无改色地点头,立刻转移话题问道:“所以这与董兄苦思一年有何关系呢?” 总不至于真是因为他这个为百姓着想的全能偶像在前,为董生本人树立起了极其优秀的榜样,然后就激励出了对方一心为国、势必铲除奸恶小人的热血忠肝,促使对方为如何兴国苦思冥想了一年吧?! 事实证明,魏钰猜的还真就跟董生经历的没什么差别。 董生看着远方,长吁一口气,“王公子身为京都人士,你不懂,你未曾到过济郡,不曾亲眼瞧见济郡这一年的种种改变,所以根本不明白贤王殿下对我们这些曾身处泥潭百姓有多么重要。” “匪患横行的济郡,人人闭城不出,王公子不曾经历这些,于是便看不到贤王殿下收服山匪,平了各地匪患,让他们金盆洗手,变成如今的守城卫,庇护沿途百姓……” “曾经的济郡官匪勾结,官官相护,王公子不是饱受欺凌、衣不蔽体、忍饥挨饿的百姓,所以未曾瞧见贤王殿下建立了商盟,为济郡百姓省了多少银子,又让多少百姓得了谋生的活计……” “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世人若要读书,总是格外艰难,贤王殿下却在商盟附近开办了学堂,光收学子,束脩不过一百文,有吃有住,形同做善事……” 董生缓缓叙述着,像是在诉说一副前后对比明显的画卷,为世人细说,也为贤王证明。biqμgètν 言辞平稳,语句真挚。 不是传销,却更甚传销! 魏钰都开始怀疑对方说的贤王到底是不是他本人了! 怎么越听越感觉心虚呢?! 魏钰在暗地里挠头,站在他身后的方生亦是眼神奇特的看着董生,十分想打开对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他怎么就能把殿下这样一个懒散爱找事的人,说成是活佛圣人般的存在?! 回忆过往种种,对贤王怀有不知道多少倍滤镜的董生眼眶微湿,怀揣着对偶像崇敬热爱之情,忍不住最后感慨了几句。 “也就只有如贤王殿下这般的人,才能让我这个庸碌无为的凡人,也多出一颗爱民为国之心了。” 魏钰:…… 他望着董生的背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本来是准备口若悬河拐人的,奈何人家根本没给他发挥机会,早就自己攻略好了自己,估计只要贤王一个口令传过来,这家伙能激动得螺旋升天! 魏钰突然笑了下。 他没发出声音,情绪激荡中的董生也没发觉身后人的不对,所以当魏钰给方生使眼色的时候,董生自然一无所知。 接收到魏钰指令的方生退了出去。 魏钰摸摸鼻子,拍了下董生的肩,“董兄。” 董生回神,连忙转身,“啊,王公子莫怪,在下情难自已,一时有些失态了。” “不会,董兄也是赤诚之人,无妨的。” 魏钰笑看着董生,忍不住问道:“如今许多举子似乎都有往各位大人府中递文章,董兄既然如此崇敬贤王,为何不递自己的文章过去瞧瞧呢?” 这家伙要是早递过去,他也不至于现在才发现他啊! 董生莞尔,略带羞赧,“这,贤王殿下天纵英才,底下定是能人辈出,如我这般的凡人,又如何敢贸然登门?” 魏钰:…… 他在说什么狗屁话! 魏钰都忍不住气笑了,“董兄都未曾去递文章,又怎知你自己不行?你可知那些递给贤王府的文章都是些什么花里呼俏的,那些不如你的人都敢,你这般有真才实学的又有何惧?” “王公子,你……” 董生迟疑了,看着魏钰的眼神变得狐疑起来,“你怎知道的这般清楚,难道你与贤王府?” “哦,我与贤王相识。” 魏钰面不改色道:“贤王为人宽和,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嘛?他认识的人多了去,可不在乎什么三教九流,但凡有才、品行兼备者他都欣赏,你若是有相熟的,附和条件的,都可以举荐到贤王府去。”bigétν 董生一下惊住了,“公子竟与贤王殿下认识!难怪,难怪……” 念叨了两句难怪,也不知是难怪啥,董生突然就笑起来,拍手道:“都道近朱者赤,我虽见识浅,但也知道如王公子这般平易近人的贵人少有,果然是与殿下相识,公子与贤王殿下都是待人宽容温和之辈啊!” 魏钰微笑不语。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说的就是一个人呢? 好吧,董生没脑壳。 知道王公子是与贤王相识的后,董生是肉眼可见的亲近了魏钰不少。 这变化让魏钰有点好笑。 第277章 白非鱼 一群人要开始分个文章排名了。 董生费劲心里琢磨的文章,到这个时候不可能不摆上去。 魏钰没有阻拦,还跟着他一起过去。 所有人做好文章的人都过去了,魏钰也是在这个时候近距离看到了路修函。 是个很有气质的帅哥,而且身上挺香的。 魏钰对香料没啥了解,毕竟平素都有专人负责熏香这方面,他只能大致分辨出其中有一味是广藿香。 啧,官宦子弟,真讲究。 魏钰没在路修函身上停留太多的眼神,盯了几眼后就朝其他人看去。 他瞧见了另外一些“榜上有名”的人,也在角落里看到了白非鱼和他的壮汉小厮。 魏钰顿住了,盯着正在咳嗽的文弱少年,眼神不再转动。 不怪他会停顿这么久,实在是这一高一矮,一瘦一壮的对比太过鲜明,加上白非鱼这种状态,很难不叫人对其感到好奇。 魏钰很想知道这个看起来虚到不行的小伙子,前面究竟是怎么参加那几次科考的? 不怕考到半道晕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魏钰的眼神太过热切,站在角落并未凑近人群的少年突然就看了过来。 四目对视,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人都未有惊讶之色。 魏钰看到对方冲他笑了笑。 嗯,这笑容…… 魏钰盯着白非鱼又看了两眼,然后二话没说就朝他走了过去。 这可不怪他啊,谁叫这是对方主动“招惹”呢。 小伙子这般热情,要是不回应那对方该有多伤心啊! 魏钰顶着少年略有诧异的眼神就过去了,他站在白非鱼面前,面带微笑道:“初次见面,在下王九,久仰白公子大名了。” 对于魏钰这幅认识他的举动,白非鱼并不惊讶,冲着他微微一颔首,笑着回应道:“王公子好,在下白非鱼。” 白非鱼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听着确实像个命不久矣的人,魏钰眼尖地注意到他身后小厮很是警惕的目光,那种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拐带他家公子 bigétν的坏人。 魏钰问道:“白公子为何站在此处,大家都把自己的文章公布在了桌案上,白公子不去看看吗?” 白非鱼摇头,“不了,在下体弱,不便与人拥挤。” 不看那来凑什么热闹? 魏钰眨眨眼,“那你一人在这儿岂不无趣?” 白非鱼笑了笑,“非也,能至此处,识同年读书者,我已经很满足了,草木之文,必公之于众,我尽可稍等片刻即好。” 这话说的,魏钰暂时有点摸清楚这人的性子了。 是个不急不躁的,耐心挺够,有种老年人的生活状态。 魏钰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猜测这小伙子大抵是因为身体原因,所以常年以往下来,造就除了他这副不慢也得慢的性子。 魏钰一耸肩,无所谓笑道:“好吧,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你介意我在这儿陪你一起站着吗?” 白非鱼看了他一眼,轻笑着点了下头。 魏钰:“听说你是青州人士?” 白非鱼:“是,在下祖籍青州琅新郡。”ъitv “琅新郡啊?啊,没去过,不过我听说有个叫罗螺山的地方,那里挺漂亮的,你知道不?” “罗螺山?这,未曾听闻。” “没说过不要紧,青州多山嘛,山名多了去,你看你如此年少便已身中举人,想必前面十几年都在家中苦读吧。” 提到苦读,白非鱼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魏钰看他一眼,“冒昧问一句,你身板瞧着如此单薄,可是先天疾病带来的?” 大抵是被不少人问过这个问题,白非鱼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反而还冲着魏钰略显调皮地眨了下眼。 “或许你是想问我这病,可会有碍寿数,能否坚持完考试吧?” 白非鱼真的是个很温柔并且聪明的人。 既然人家都直接戳穿了,那魏钰也不隐瞒了,笑嘻嘻承认道:“是啊,我挺好奇的,大抵这世上没有一个见到你不好奇这个问题的人吧。” 白非鱼笑着摇头,“不,有这样的人。” “谁?” 魏钰看到白非鱼偏了下头。 他顺势看过去,瞅见了杵在白非鱼后面正恶狠狠盯着他的小厮。 魏钰:…… 白非鱼笑道:“我与大山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未好奇这些。” 魏钰将目光移开,不与这凶巴巴,看起来一拳就能打死他的小厮对视,转而重新换了个话题与白非鱼交流,“你我年岁相仿,若不介意,可否交个朋友?” 身子骨的事,孩子有意岔开话题,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反正孩子能用,愿意科考投靠朝廷那就行了。 一个交友邀请而已,白非鱼很愉快就同意了。 成功获取到对方的交友白名单后,魏钰就暂时告别,挤到了董生那边,看一群举子如何点评众人的文章。 点评这种事都是百家言论、褒贬不一的,魏钰只需要关注那些被众人都说好的文章,然后记下他们的名字,准备后面再叫护卫们多观察记下。 而这个过程魏钰记住了六个人,包括董生在内。 不过董生是他单方面看好的,毕竟他写的在一众温吞圆滑的文章里面看,可以说是戾气最重的。 第一场论题,董生的文章争议最多。 虽然争议最多,不过叫魏钰看来,董生在这场聚会里大抵也是收获最大的了。 - 这场庭院聚会持续了得有三个时辰之久。 虽然中间有点心茶水供应,但魏钰还是没有坚持完全程。 因为他懒,还困。 早上起得太早,聚会过了前面的兴奋劲,再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才后,后半程就显得格外无聊了。biqμgètν 聚会大丰收,魏钰揣着一兜子人才信息回了府。 之前在外面不好说话,回来后魏钰问方生。 “查的如何?” 方生:“殿下,董生确实住在西坊那处的桂花巷,不过他是与人合租一屋,同行者叫周清放,牙人说,两人俱是济郡来的,来了约莫有半月,董生为人老实,常在家中温书,周清放入京后,倒是经常出门会友……” 第278章 炮车造好 方生办事那就没有不妥的。 关于董生的信息,魏钰很快就从方生这儿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初步考察下,小伙子的确是个好的,这样有想法有志气要改革的不多见,无论他日后是否会改变初心,但至少当下的董生是叫人怀揣希望的。 所以魏钰当晚就派丁发财去抄了董生的文章卷子……ъitv 嗯,他还是有点道德的,没有直接偷。 卷子到手后,魏钰就进宫找他爹了。 跟老头子没什么好说的,还在假期中,魏钰怕他爹给他找事,扔了董生的文章,简单交代几句就跑了。 魏皇张嘴骂的速度都没他跑得快。 虽然没细说,但魏钰相信他爹看完文章后是懂他意思的。 董生就这么上交了。 不过没关系,魏钰还有其他看好的小伙子,这些人若是个好的,那等他们后面无论是考上还是没考上,魏钰都会让他们到庄子上物尽其用的…… 这就是缺人的结果啊。 举子们的聚会过后,魏钰又回归了他平静的假期生活。 虽说每天还是会或多或少地收到一些举子递过来的文章,但魏钰也不像开始那般一个个看了,只是偶尔玩完平板后抽几张瞅一眼。 这种自己主动靠过来的,质量是真不如他大浪淘沙来的高。 - 春闱日渐逼近,整个京都的气氛似乎都变得紧张起来。 但凡人出去逛一圈,都能收获一耳朵的科考相关八卦讨论,关于考官的,关于考生,还有关于历年会试相关考题的。 即便是魏钰这个家里蹲,也都从小安子嘴里听到了不少新鲜八卦。 不过,考试嘛,与他无关。 魏钰是不紧张,但他愁啊! 假期短暂,他在发愁自己又要打工干活了啊! 一想到又得凌晨三点爬起来,魏钰就觉得浑身不得劲,于是临到最后几天的时候,他苦思冥想,琢磨着有啥法子再把假期推迟点。 或许是愿望太过强烈,最后一天的时候,魏钰真就收到了个好消息。 ——西流子的炮车造好了! 还是架了望远镜的那种! 早就见识过西流子的半成品,魏钰一直在猜他会花多久完工,如今消息一传过来,他立刻就跑到了庄子上。 跟低调的师父福生不同,西流子在研究院造炮车堪称“轰轰烈烈”,院内所有的师弟们都知道他们大师兄在做什么。 虽说师弟们没参与这个制造过程,但东西就摆在那儿,大家闲时过来串个门子,同自家大师兄相互问几句还是很正常的,所以研究院的人都挺期待炮车的问世的。 于是,当魏钰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群常年待在院里不出来的人全都聚在了山背面的荒地上。 研究院本来就建在庄子一隅,跟学堂那边离得远,再后面的地都是从未开垦过的荒地,要不是魏钰吩咐,何管事压根就不会买这种种不出粮食的荒地! 而就是在这块宽广的荒地上,一群人正对着一“铁皮车”上下其手。 “这炮车好威风啊,比战车威风多了!” “这个望远镜真不错,大师兄,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弄一个呗,我不要这么大,你给我弄个小的。” “师父,这炮弹是你做的啊?怎么只有两个,为何不多做几个……” 魏钰一过去就听到这些窸窣声。 不等他出声,福生就眼尖地看到了他。 “殿下,您来了。” 瞧见主心骨来了,福生笑着上前,行礼道:“殿下,您看,您要的炮车,西流子已经做好了,老夫还做了两种炮弹,也不知道您看好哪一种,总之就等您来试了。” 一众叽叽喳喳的弟子住声,盯着魏钰,满眼期待,就等着他什么时候开始放炮了。 “辛苦院长和西流子师傅了,我先看看。” 魏钰激动地过去,摸摸炮车壁,试试西流子自己稍作改装后的望远镜,又瞅瞅那两种炮弹,最后赞赏地拍拍西流子的肩膀。 “很好,你有心了,你造的炮车非常不错,在眼下这个倭贼猖獗的关键点,你这炮车可谓是至关重要啊!你不仅拯救了海疆无数受苦受难的百姓,还挽救大批拥有美好未来的将士们的命啊!我替大家先在此谢过了。” 贤王殿下这老气横秋的样子,一瞧说的就是发自肺腑的话啊! 单纯的西流子师傅被哄得脸都红了。 他连忙拱手,“不不不,殿下言重了,这都是我等分内之事!” 脸红归脸红,说到正经事的时候,西流子还是很严肃的,“您说过,咱们身为研究院的一员,是为兴盛大魏的先驱。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既承了殿下的恩,那就一定会为了殿下所忧所想鞠躬尽瘁的!” 觉悟啊! 这就是觉悟啊。 魏钰感动坏了,“好,说得好,得遇西流子师傅,是我在这世上做的最正确的事……之一了!” 到底真正的大师傅还在旁边,魏钰得给自己留个后路。 好在这不诚恳的话并未引起西流子不适,毕竟在西流子看来,殿下心中能有他,能重视信任于他,那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说唯一? 西流子自己都得把自己吓死。 装作没看到隔壁福生大师意味深长的小眼神,方生面不改色地提醒他家殿下,“时候不早了,沙山他们都还在等着呢。” 炮车造好,陛下那边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 陛下自己不能过来,但是沙山等灰卫使都在附近守着啊! 这等军事利器,究竟威力如何,估计陛下那边已经等得心痒难耐了,就差让沙山飞回去禀告了吧? 想到他爹在宫中急得直跺脚的样子,魏钰正经了。bigétν 毕竟这是真爹,这后面还能不能继续休假,全靠老头子一句话的事了。 他问西流子,“炮车射程多少?附近都安排妥当了吗?等会儿不会伤到无辜百姓吧?” 西流子答,“按照您给的图纸,射程约在一里左右。炮车是守卫们推出来的,他们说附近都安排妥当了。” 很好,试验炮弹,就怕误伤旁人,既然妥当了,那就开始吧! 第279章 (伤心……) 炮车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说句不好听的,在没有亲眼目睹它将一块铁球一样的东西射到一里之外的山林,没有亲眼看见那半人怀抱的大树被穿出一个大洞,没有看到夯实的土地被炸开一个大坑,没有……沙山一直都是把那玩意儿看成“智商车”的。 糙一点讲,就是沙山压根儿不信炮车威力比战车要好! 可惜现实教做人。 西流子用事实告诉他,不相信贤王殿下的都会被打脸。 怎么可以质疑炮车的威力呢? 不知道这是贤王殿下给的方子吗? 难道不清楚殿下给的东西都是仙人所赐吗?! 只能说好一个仙人所赐。 从前只有研究院的一众人私下这般以为,如今炮车一面世,在西流子等人的洗脑下,就连沙山等灰卫使也这么觉得了!ъitv 能造出这种神兵利器,除了仙人所赐还能是什么哇?! 目睹被炮弹侵犯过后的山林惨状,沙山很严肃的在心里确定了一个事实。 ——九殿下不愧是真龙之子啊。 - 对于炮车的初次试验结果,魏钰是挺满意的。 特别是对福生造的两种炮弹,实心弹和开花弹,院长大人造的实在太好,魏钰真心表示大魏要是没有老师傅那该怎么办哦! 实心弹射程远,用来攻城、洞穿城墙工事,还有破开敌人的船壁简直再合适不过。 而开花弹里面装的是火药,简单来说就是爆炸性弹丸,跟炸药包差不多,炸开时弹片四射,是打击敌军的范围性武器。 也就两发炮弹,炸完后瞅了眼试验效果就没了。 当魏钰带着激动不已的化学家们离开试验场地后,猫在各个隐蔽处的灰卫使们也冒出来了。 他们一个个蹲在炮弹的炸毁地,望着这四周的一片狼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眼茫然。 半晌,有人吱声了,“这就是炮车?” 有人沉吟后点头,“比战车好。” 有人板着脸,“想要。” 他们可是直属于帝王的精锐卫兵,必须得配上这世上最好的武器! 一句“想要”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一群人唰唰唰看向了他们老大。 作为老大的沙山,此刻正沉默地站在一棵大树前,望着树干上被穿出来的大洞,处于满心迷惘的状态中。 这么粗的树啊,居然就这么打穿了? 这要是打在人身上,那不得直接将人碎成肉沫啊?! 沙山突然有点惆怅。 不是为他自己,是为别人。 他们大魏如今不仅有炸药包还有炮车的,这别人若是不开眼要跟朝廷作对,那他们就是想给对方留个全尸都很难啊!! 哎,罪过。 替敌人忧心忡忡的沙山两秒就考虑好了未来。 死了有全尸算什么? 不留清白在人间才是最棒的! 有手下再次呼唤。 “老大,想要。” 沙山回神,板着脸看过去,“要什么要!这事儿我能做主吗!问殿下去!” 一众手下:…… 想到还在宫中翘首以盼的陛下,沙山吩咐其他人把现场清理干净后,就连忙进了宫回禀消息。 - “啧。” 一贯安静得只闻纸张轻微翻阅声的宫殿内,魏皇又一次烦躁地搁下了笔,他从一堆奏章中抬头,皱眉询问李成,“人还没来?” “没呢陛下。” 这是李成第十四次回复他家陛下相同的话了。 李公公很无奈。 陛下自一大早从灰卫使那里得到炮车消息后,那差不多是每隔两刻钟就要问一遍人到了没,要不是身份不合适,李成都想问陛下嘴累不累了。 魏皇嘴不累,他是心累。 “魏钰到底在干什么,磨磨蹭蹭的!也不看看这都几时了,看个炮车需要这么久吗?这混账!” 心累的皇帝陛下拍桌子又将魏钰骂了一顿。 李成在心里数了数,第九次了,这是陛下第九次骂九殿下呢。 而在骂完了不孝子后,魏皇觉得内心平静了些许,于是他再次拿起奏章准备批阅。 沙山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陛下,福生大师造了两种炮弹,一为实心弹,一为开花弹,今日九殿下在研究院后山试了炮车,炮弹发射,山岳震动,威能贯树……” 沙山跪在地上,向魏皇叙述着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 说得越多,魏皇眼睛就越亮。 “当真有这么厉害?你可问了福生那炮弹造了有多少了?” 魏皇满面红光地站起来,眼底的喜悦之情根本无法掩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简直比好战分子太尉大人还要可怕。 沙山:“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因着未曾确认效果,福生大师那边并未多造炮弹。” 哦,这意思就是没有多余的了。 魏皇有些失望,毕竟他还准备明日亲自去感受一番的呢。 不过没多余的也不打紧,反正福生可以再造,他只要知道大魏如今又多了一战争利器就对了! 怀揣着一统天下的远大理想,魏皇心平气和地坐下了。 他搓搓手,问沙山,“九殿下呢?他怎么不一道进宫来?” 魏皇可是记得魏钰的假期明日就要到了的。 虽然他自己没有掰着指头数,但他有李成啊! 李成可是记着的呢。 沙山:“回陛下,九殿下还在庄子上。九殿下说,炮弹还可以再改进,他得留在研究院同福生大师他们商讨一二。” 一听这话,魏皇就忍不住冷嗤一声。 假的! 这鬼话一听就假的不行! 那混账玩意儿还能有这么勤奋自觉的时候?一看就是故意躲他这个做老子的! 猜到魏钰不进宫的理由,魏皇直接让沙山带句话给魏钰。 ——“不想上朝可以,拿出更多的炮弹来。” 天! 这话听着就禽兽! 本来躲在研究院还想着偷懒的魏钰,一听这话立刻就浑身不好了。 还拿出更多的炮弹,怎么拿啊?那头拿吗! 研究院就那么几个人,就算全拿去早炮弹,那人手也不够啊! 老头子真是够异想天开的。ъitv 魏钰抱怨他爹不干人事,然后当天下午屁颠颠就进了宫。 第280章 感人的父子情 “爹啊,你行行好,儿子求你了,你就放儿子去东海郡吧!” 宫殿内,属于魏钰的哭嚎声响彻室内外。 但凡是听到这声音的宫人,几乎都是垂头不敢露出半丝笑意的。 魏钰抱着他爹的腿,坐在地上,一边闻着桌上的饭菜香擦口水,一边十分真切的哭嚎着。 眼下已是晚膳点了,御膳摆满了一桌子。 要是搁平时,赶上饭点,魏钰肯定就蹭一顿了。 可惜眼下不太可。 魏钰靠在他爹腿上,哀哀切切嚎着,“爹,儿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待在京都啥也不会干,就只会惹您心烦,您看您头发都白了几根!” 魏皇面无表情地夹起一根菜。 他头发确实白了,不过那是每天处理国事累白的好吗! 这是荣耀! 是他励精图治身为明君的象征! 魏钰:“爹,儿子知道您疼我,您的一腔慈父之心儿子看的异常真切!每每瞧见您对我的疼爱,儿子这心里啊,就感动得无以复加!不信您瞅瞅,您瞅瞅儿子的眼神里是不是充满了对您的濡慕敬仰?”bigétν 魏皇拿筷子的手一顿,低头,施舍了两个小眼神过去。 底下,魏钰正四十五角仰头看他爹,瞅见他爹看过来,立刻眨巴了两下眼,满脸乖巧。 魏皇:…… 魏皇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抬起头,重新开始夹菜吃饭。 魏钰不满了,“爹,您这无视儿子真心的行为,知不知道对儿子的幼小心灵造成了相当沉重的打击!我不开心了。” 魏皇直接呵呵。 他斜眼睨过去,“朕都让你开心一月了,还不满足?朕看你不是不开心,你是想让朕不开心才对!” 呜! 这感人的父子情。 聊父子情算是泡汤了,老头儿不吃这套,魏钰扁嘴,决定换个说法。 “爹,您就不担心大哥吗?” 魏钰一脸认真地望着他爹,“大哥头回带兵打仗,虽说只是个副将,但这也是他头一遭啊!头一次出征,难道您就不挂念他吗!啊?他是您大儿子啊!亲的!” 肉都已经夹起放在嘴边了,奈何胃口却没了。 魏皇沉默地放下筷子,决定换块肉片。 “大哥不容易啊,身为您的长子,从小就得注意言行,既不能让您失望,还得给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做榜样,大哥长成如今这般的魁梧伟岸,那是真不容易啊,就算您不心疼,我瞧着都心疼!” 魏钰低头,摇头唏嘘,“您当时不在,没瞧见大哥刚到湖州的样子,那小脸黢黑的哟,一看就知道路上受了不少苦!哎,我都没敢细问大哥遇到了啥,就怕听了心疼……” 魏皇皱眉盯着满桌子的菜,陷入沉思。 他这下一道菜,是吃鹿筋好呢,还是吃黄焖鱼翅好呢? “路上那些也就不提了,毕竟还不是最难的时候,大哥到了东海郡之后经历的那些事才叫苦啊!” 魏钰靠着他爹的腿,掰起指头开始给他爹细数大哥在东海郡遇到的事。 “东海郡不太平,曹季在的时候,大哥不仅要想法子对付他,还得跟那些黑心肝的官员周旋,曹季逃了,大哥事儿就更多了,又要搜罪证逮人,又得整合军队,还得找出层出不穷的倭贼……” 尝了一口素汤,魏皇觉得今日这汤味道稍淡。 “爹啊,您说大哥一个人在东海郡多不容易啊,您……”魏钰说着说着就挤出了点泪花子,他抽抽噎噎抬头,然后就给顿住了。 “您在干嘛?” 魏钰面无表扬地仰头看他爹,配上眼角那点子猫尿,怎么看怎么诙谐。 正在拿帕子擦嘴的魏皇闻言,慢条斯理地瞥了他一眼,“瞧不见朕用完膳了吗?” 魏钰:…… 他怒了。 【感情儿子在这儿说半天您一句都没听是吧!】 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儿吃饭!!! 可恶! 魏皇撂下擦嘴的帕子,瞅他一眼,抖腿,“手松开,好好说话。” 魏钰悻悻松手。 吃饱了肚子,魏皇起身,准备去内室。 他爹一走,瞧见进来要收盘子的宫人,魏钰立刻就起身制止,“等会儿 biqμgètν,先别收!你们先出去,本王还没用膳呢。” 嚎久了,饿了。 他爹伙食这么好,好多菜都没动过,魏钰自觉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孩子,所以这种浪费食物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快,李公公,给我拿个碗来,这个菜这个菜还有这个菜,都给我来点儿!哦,还有那个汤,香死我了,给我盛一碗,有劳哈……” 走到半道的魏皇:…… 哼,臭小子。 - 吃饱饭后,魏钰满足了。 他腆着肚子又去找他爹,瞧见他爹盘腿坐在榻上看书,魏钰也跟着坐了过去。 “啊——舒服。” 靠着坐榻上的软枕,魏钰歪着身子,懒懒散散的样子同他爹形成鲜明对比。 魏皇平静地翻开书本下一页。 父子俩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坐在榻上没吱声。 过了好一会儿,魏钰突然问他爹,“您真不让我去东海郡啊?” 魏皇平静反问,“你去能做什么?” 这话说的。 魏钰认真想了几秒,最后点头,“问得好……儿子想不出来。” 魏皇都被气笑了。 将手中的书搁下,魏皇转头看他,“去东海郡你就别想去了,炮车朕会派其他人去送,你老实给朕上朝,等春闱过后,朕还有其他事吩咐你做。” “其他事?!” 魏钰一下坐了起来,“什么其他事,我怎么不知道?爹你又想让我干嘛!” 魏皇眉头一皱:“你自个儿弄的商盟你忘了?” 魏钰愣住,“商盟,怎么了?商盟不是好好的嘛?” 但凡提起必有事,魏钰说着又仔细想了下,然后不太确定地问道:“您不会是指去大梁行商的事儿吧?”bigétν 说到大梁,魏钰心里是有些蠢蠢欲动的,因为他挺想去大梁看看。 不过这事暂时也就想想,毕竟就凭他如今的身份,去大梁那肯定是不现实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只看大梁如今磨刀霍霍的样子,万一他过去了要是被发现了,那肯定少不了被抓。 出国玩嘛,那至少得选个安全系数高的不是? 第281章 梁皇 说到去大梁行商,魏皇确实是挺挂念这事的。 毕竟这关系到钱啊! 商盟赚的钱越多,不孝子上缴的钱也就越多啊! 若是如今这一趟行程顺利,那就说明日后朝廷薅大梁羊毛的机会就多了啊! 薅敌人的羊毛来壮大自己,魏皇光是想想都觉得兴奋。 “朕记得商盟管事的那人叫邓正德对吧?” 魏皇皱眉思索道:“他这去大梁都有三个月了吧,难道就没传一点消息回来的?” 魏钰关注点有些偏,“您记得这么清楚啊?” 他都不知道呢。 别的事魏皇可以不记,但这种关于钱财的大事,魏皇是一定会牢记在心的! 看了眼魏钰,魏皇继续问他,“商盟那边真没传消息回来?” “真没有!” 魏钰两手一摊,十分无辜,“邓正德什么时候去的大梁儿子都不清楚,您也知道,那时候儿子在湖州嘛,每天赈灾就够忙的了,哪儿有时间去知道商盟的事啊,再说商盟的一切事物儿子都是让邓正德全权处理的,儿子是只管只收钱的。” 这话听着真糟心。 魏皇很嫌弃的瞥他,意有所指道:“你倒是心大。”ъitv 也不怕把人心养大,到时候弄出一堆害群之马来。 李公公这时候过来添茶了。 魏钰看着茶杯里满上来的水,不由笑了笑,“儿子跟您学的用人不疑嘛。” 【您总不能要求儿子事事亲力亲为啊,这要换成您自己来,您不一样会这么做?想要人没有私心是很难的,若舍去一小部分的利益就能换取对方的忠诚,那儿子觉得这样也值了。】 魏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臭小子歪理毛病是挺多,但至少他看问题是通透的…… 魏皇若有所思着,不由就沉默了下来。 见他爹没有再说商盟的事,魏钰也相当识趣的没有再提这事。 他悄咪咪抬头,瞅见不远处小桌子上的糕点,伸手招呼一旁的李成给他端过来。 李公公:…… 这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的,除了九殿下还真就没有第二人了。 糕点最后还是被李成笑眯眯地给端过来了。 等到魏皇一抬眼,瞧见的便是魏钰抱着碟子赖在旁边榻上啃糕的蠢样。 魏皇:…… 他是怎么能有这么个蠢儿子的?! “你还坐这儿干什么!给朕出去!” 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魏钰打了个嗝。 他甚至都来不及问为什么,就被他爹连人带碟子一起赶了出去。 寝殿门口,魏钰抱着糕点碟子一脸茫然。 李成站在他面前,佝着腰笑眯眯道:“九殿下勿怪,这几日国事繁重,陛下时常忙到亥时,奴婢劝了好几回都没用,好在有殿下您,您回来了,陛下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魏钰盯着李公公那张老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露出一个官方微笑。 “哦,好的呢,多谢公公告知。” 说得好听,其实不过就是想让他心甘情愿当打工仔而已! - 在魏钰逃不开上班命运只能老实打工的时候,大梁那边,世家大族们对于游商的热潮也是悄然掀了起来。 但凡是拥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如今大梁来了一批手里有不少好货的游商。 这些游商自诩是来自大魏一个叫商盟的势力,纠集了各地的商户,手中有着不少新奇好用的物件儿,连皇室贵族专用的东西都有! 什么晶莹剔透的玻璃,比香料还要浓郁好闻的香水,比皂角还要滑腻洗得干净的肥皂,能够让人看得清楚的眼镜……太多叫人爱不释手的好东西了! 到了能被称为世家大族这一步的,钱财已经不是他们所追求的,权势、地位、面子、荣耀等等,这些才是他们想要的。 这些从大魏来的游商,手里的东西但凡是叫人看见了,那都不会选择放过的! 都说物以稀为贵,游商手里的东西买一样少一样,若是自家买了,拿出去与人一说,那些家里没有的人还不得给羡慕死?这是妥妥给自己涨面儿的事啊!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想仗着自家权势,想要拿下游商来个“霸王餐”的。 可惜这些人低估了游商的势力。 虽说人在外地身不由己,但这群游商却格外的滑不留手。 游商们很谨慎,从不入城,身边的护卫一个个都武艺高强,想来个意外根本就做不到,而且但凡是当地有人想对他们不利,才起个头呢,游商们就已经跑了! 在这个信息交通不发达的时代,游商们这种打一枪就跑的行为,那是让各世家大族头疼不已。 尤其是那些真心求买的,因为找不到人,心烦意乱之下差点就没忍住跑去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家里喊话了。 怎么一个个都是穷疯了吗? 这点钱都出不起,想到要去当土匪抢劫了? 没钱说什么自家是世家大族啊,简直就是丢世家的脸,完全齿于跟他们为伍! 大梁的世家大族们在骚动,而大梁那些出身世家的官员们亦是清楚了这件事。 见识过游商带来的那些东西,官员们自然也不是眼瞎不识货的。 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他们陛下的,如今大梁出现了好东西,连他们自己都在用,没道理他们高高在上的陛下却没有啊! 于是,就有在游商手中花大价钱买了一副眼镜的官员,将这眼镜上供给了大梁皇帝。 大梁皇宫中。 一大腹便便的官员站在大梁皇帝面前,正对他们把玩着眼镜的陛下恭敬道:“这眼镜臣用了二百两银子买下,游商说这是中等款,还有上等款和下等款的,分别要五百两和十两银子……臣觉得,这眼镜妙用不少,从前臣念学多年,年岁越长,便越是看不清远处,如今戴了这眼镜,倒是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穿着龙袍的男子坐在椅子上,五官立体,身形魁梧有力,他蹙眉把玩着手中的眼镜,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感。 官员抬头看了眼,颇为讨好地笑道:“陛下,臣无能,上等款的眼镜臣买不到,只能买到这中等款的给您,还望您莫要嫌弃。” 第282章 想法 “呵。” 梁皇突地笑了声。 他将手中的眼镜扔到一旁,抬眼看向身前的官员,“一批从大魏过来的游商,你们真就是这么认为的?” 非是斥责的话语,隐约还带着些许笑意,却是让底下的官员一瞬间背冒冷汗。 那官员连忙跪下认错,“臣愚钝,望陛下明示!” 梁皇嘴角噙笑,但眼里却是一片平静,他没有对官员说什么,只是让对方下去。 官员犹豫了下,考虑到小命要紧,最后到底是选择先溜一步。ъitv 在官员走后,梁皇凝视着桌上的眼镜,好半晌没有动弹。 一衣着朴素的老妇端着茶盏过来,轻轻放在梁皇身前,轻言细语道:“皇上,您先用茶。” 听见老妇人的话,梁皇神色稍作缓和。 他端起茶盏,一手指了指桌上的眼镜,笑着叹了口气道:“姑姑,你说这这批游商,是否与大魏朝廷有关?” 被梁皇唤做个姑姑的老妇人是做宫婢打扮的,不过她跟一般宫婢不同,虽然她一身打扮看着朴素无华,但首饰用料却都很讲究。 而且,梁皇对她的态度,透露的是一种不自觉的放松亲昵。 那种亲昵,就像是在面对自己尊敬的长辈。 老妇人看向那副眼镜,同样笑道:“朝堂上的事,奴婢是不清楚的,但这件事,依奴婢看,皇上您或许该派人亲自去趟大魏。” 梁皇闻言,垂头静静喝着茶,似乎是在思索,一时未语。 瞧见梁皇在思考,老妇人也是很安静地不再多言,而是往前两步,帮梁皇收拾起了略显杂乱的桌案。 “姑姑。” 看到老妇人又忙活起来,梁皇放下杯子,有些无奈道:“朕说过了,这些事交给其他人做就好,你歇着。” 老妇人慈蔼地看着魏皇,只是笑笑,手上并未停下,“这些事啊,奴婢打您小时就做惯了的,一点儿都不累,您若要奴婢歇着,奴婢无事可做,反倒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 闻言,梁皇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全凭姑姑的意吧,不过姑姑若是累了,就叫宋成平。” “奴婢明白的,皇上放心。” 老妇人脸上的笑容多了些许,她一边梁皇整理桌案,一边问道:“皇上可是想好要如何做了?” 这种探听皇上心思的做法,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被梁皇拉出去杖毙了,然而换成老妇人,他却没有露出半丝不悦。 梁皇颔首,目光再次看向放在一旁的眼镜,“姑姑说得对,朕确实得派人去一趟大魏,探听一下那所谓的商盟到底是何来历,尤其是这眼镜……” “朕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有本事,能做出此等物件。” 这戴在脸上,能让人看清远处的眼镜,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得更远呢? - 对于上朝打工这事,魏钰大抵是无论过多少年都不会习惯的。 虽说他爹是个见不得别人舒坦的小气鬼,只要他人在京都一天,不止想要假期没有,而且还得被逼着干不属于自己的活儿,但至少他还有八哥啊! 八哥是个勤快热爱工作的好孩子,魏但凡是能打包带回去处理的,基本全扔给了他八哥。 对此,魏钰自己是舒服了,而每每接到一堆国事要文的八皇子,却着实是有些坐立不安。 “八哥,你的快递到了,快出来啊!”ъitv 又是带着一堆待处理文件到八皇子府上,魏钰进来后就直奔他八哥的书房。 可惜他扑了个空,他八哥不在。 没瞧见人,魏钰转头去问赶过来的小厮,“你们殿下人呢?他去哪儿了?” 小厮一路赶过来,脸都喘红了,听到魏钰的话,笑得也是一脸尴尬,“这,九殿下,咱们殿下他不在啊,殿下他出去了,小的也不知道殿下全哪儿了!” 出去了? 魏钰有些狐疑,“你确定你们殿下出去了?没说谎?别是故意躲在哪个院子不出来吧?” 他八哥虽然没有他那么家里蹲,但也是个不怎么爱出去乱逛的,但凡出门必是有不得不去的事,所以很怀疑小厮话的可信度。 “这,这小的真没说谎!九殿下,咱们殿下是真出去了!” 被魏钰这么接二连三的发问,小厮眼珠子十分心虚地乱瞟了两下,而这心虚的小眼神也是被魏钰立刻给抓住了。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哦——我懂了。” 魏钰转身,立刻在府中高喊道:“八哥,八哥你在哪儿啊?弟弟我来找你了!你别躲着不出来,我知道你在府上,出来啊——” 小厮:!! 小厮急了,“九殿下!九殿下,小的真没说谎,咱们殿下真不在啊!您别喊了,殿下他是真不在啊……” 魏钰一边喊,一边往院门口走,打算在府上各院子转悠一圈。 反正他八哥府上又没女眷,这府里他随便进! 小厮急得立刻头冒大汗,连忙跟上去想要拦人,可惜被方生给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后面。 无论小厮怎么挣扎,都不能突出方生的阻拦圈。bigétν 没办法,小厮只能绝望地看着魏钰大摇大摆在府中晃荡着,一路不知道引起了多少下人的注意。 “八哥啊——八哥你在哪儿啊——” 被深情呼唤的八皇子躲在水榭里不肯出去。 他坐在石凳上,一边听着九弟的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呼唤声,愁得都不知道谈了多少次气了。 跟在他身边的贴身内侍弯腰询问他,“殿下,您真不出去啊?” “我出去做什么?难不成又给他处理那堆国事不成?” 八皇子立刻反问回去,他撑着下巴望着湖面,再一次叹气,“哎,父皇是把国事交给九弟处理的,没说是让我来,既然父皇如此信任九弟,连大哥二哥他们都不曾有这厚待,那我就更不能依着九弟,坏了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你明白吗?” 内侍有点小纠结。 他也是从宫中出来的太监,道理他都明白,但说句敞亮话,这种事可是关乎着后面的立储啊! 兄弟情谊再深厚,那也没有这样让的啊。 难道他家殿下对那位子,真就一点想法都没有的? 第283章 又在放狗屁 若问八皇子到底有没有想法……那说没有肯定是假的! 八皇子有啊! 肯定是有的啊! 但是他有想法没有用,最关键的是要他父皇也有啊!bigétν 在不知道九弟深受父皇宠信,还被委以重任之前,八皇子其实觉得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还是挺不错的。 毕竟他都开府出宫了,他父皇还是一如既往地派先生教他念书,这种待遇连大哥他们都不曾有啊! 若不是看重他,对他有所期望,父皇怎么可能独独对他这般?! 当然,这是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 这要是有了对比…… 八皇子再次叹了口气。 父皇对他的那点看重,如今放在九弟面前,那真的是半点都不够看了。 处理国事啊! 父皇居然会让九弟处理国事啊!!! 这种事除了储君以外,其他人压根是连碰都不能碰的好吗! 八皇子心有戚戚,越是想到这事他心里就越酸,心里越酸他就越是郁闷。 毕竟父皇想要的储君人选是九弟,不是别人。 若是别的人,八皇子说不定还会心有不甘想要争一争,但对于他的亲亲九弟,八皇子怎么可能会去还跟他争嘛! 哎。 不能争,那就只能在心里郁闷着了。 郁闷的八皇子叹气连连,不明事理的人还在继续扯着嗓子深情呼唤。 “八哥啊~八哥你人在哪儿呢,快点出来啦……” 八皇子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咋舌,招呼身旁的内侍,“你去,你去把那丢人现眼的家伙带过来!” 叫叫叫,就知道叫! 要哪天八哥不在了看他一个人怎么搞! 八哥本哥坐在水榭里,一直等到魏钰屁颠颠过来,他都没有施舍一个正眼过去的。 魏钰十分没眼色地凑过去,挨着他八哥坐下,笑嘻嘻道:“嘿嘿,八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刚刚没出声,肯定是有事没听见对不对?我懂我懂,来,你的活儿我给你分好了,都是锻炼人能力的好活儿,我相信八哥你肯定能完成的。” 八皇子:…… 八皇子心中有一百个想吐槽的点,但苦于人斯文了,实在讲不出像魏钰这种不要脸的话。 他深吸了口气,咬着后槽牙对魏钰道:“我都说了,这些是父皇交给你处理的国事,是给你的,不是给我的!你不要把你的事塞给我!明、白、吗!” “不明白。” 魏钰摇头,看着八皇子一脸伤心,“八哥,难道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已经如此淡了吗?从前在宫中,咱们连文章作业都能互相借阅,如今不过一年光景,你居然就要跟我分得这么清?真叫弟弟心寒呐……” 心寒不心寒八皇子没看出来,反正他是挺心塞的。biqμgètν 八皇子怒:“都说了那是国事国事!兄弟情重要吗?有国事重要吗?啊?你想让我被父皇……” 魏钰冷不定打断他,“父皇知道啊。” “斥……等等!”八皇子愣了,“你说什么?父皇知道了?” 魏钰笑眯眯点头,“是啊,父皇知道这事,我同父皇说了的,所以八哥你就放心吧。” 这事魏钰没说假话,他是真跟他爹说了。 要不是他爹知晓,他也不可能吧把公文带出来不是? 八皇子顿住了,盯着魏钰看了好半天,“……父皇,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啊。”魏钰笑着搂住他八哥的肩,“咱们都是父皇的儿子,身为儿子,帮自己老子减轻点负担不是很正常的嘛!八哥你就是想的太多,我估计啊,你这些日子一看就没有好好关注过咱们父皇,我瞅着他老人家头发都白了不少,都是为了国事累的啊。” 满腹疑虑的八皇子闻言,关注点立刻就偏了。 他皱眉,焦急询问道:“父皇当真累着了?”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魏钰正色道:“别人怎么看咱们,弟弟管不着,但咱们自己得清楚自己事啊!你我那都是日月可鉴的孝子,别的乱七八糟的事糊弄外人也就罢,但咱们自己得搞清楚自己心里想的啊!” “弟弟是因为关心父皇身子,所以才想着帮父皇分忧,而父皇那是欣慰弟弟的孝心,所以才予以弟弟信任!” 魏钰一脸真诚地看着八皇子,“弟弟如此,想来八哥亦同样如此吧?” 八皇子:…… 他沉默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该说魏钰又在放狗屁,还是该说他没有孝心不想碰那堆公文呢?ъitv 八皇子心眼子没有马蜂窝那么多孔,他能在与魏钰相处中保持头脑清明,靠的全是对魏钰这么多年的了解! 从小到大啊,吃喝拉撒睡,他们几乎全都在一起,这但凡是个傻子,也能知道一同长大的玩伴屁股一撅是要拉什么颜色的粑粑…… 瞧见他八哥不说话,魏钰眨眨眼,毫不心虚地继续追问,“八哥,怎么了?难道你一点都不心疼父皇龙体,不想帮父皇分担一点吗?” 八皇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扒拉开他的爪子,“你闭嘴吧,我看关心父皇身子是假,你想让我帮你处理公文才是真!” 八皇子又不是真傻,不管父皇知不知道魏钰把公文拿给他处理,总之他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父皇亲自叫他处理国事的。 这事摆明了就是父皇在培养九弟,他一个不在父皇预期内的,没事掺和进去做什么? 八皇子还不想当个讨人嫌的。 好嘛,说了半天又是白费口水。 被八哥戳穿,魏钰也不心虚,只是可怜兮兮地低下头,十分委屈地道:“哎,好吧,都怪弟弟自作多情了,弟弟还以为八哥是心疼弟弟的,没想到就这么点小事,父皇都不介意,八哥却介意了。早知八哥如此不待见弟弟,弟弟今儿就不来了……” 八皇子给沉默住了。 他再次深吸了口气,然后伸手,“拿来!” 他帮! 他帮还不行吗! 魏钰立刻大喜,赶紧去找方生,“方生呐,快快快,把东西拿过来!赶紧给八殿下,可别让我八哥久等了!” 八皇子:…… 他这到底造了什么孽? 居然会有个这样的弟弟! 他要割袍断义! 第284章 未曾参考 自从当了中间商,将老头儿爹给他的公务推了一半给八哥后,魏钰轻松多了。 空闲时间多了,他也就有功夫关注春闱了。 过两日就是正式的会试时间,魏钰出府逛一圈的功夫,发现京都居然都有人在私下下注谁会是今年的头甲前三名,以及二甲进士名单什么的了。 嗯…… 怎么说呢,大魏是禁止民间博戏的,参与博戏者,会被流放到北方的幽州一带。 但这种私下下注的事也算不上是赌博,哪大家都是应景凑个热闹,哪怕是上头人知道了,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魏钰也就当做不知道。ъitv 而对于下注这事,魏钰唯一感到惊讶的,是他没想到白非鱼居然也参与了! 而且对方并没有下注给自己。 青州小三元,少年天才,一入京都便人人皆知。 这样的人,外人都在推测他一定会是头三甲中的一员,哪怕不是,也定会在二甲进士行列。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人夸赞的才子,他却没有给自己下注,而是押了其他人的名字。 魏钰要不是好奇关注了下,还真就不知道白非鱼会有这样的行为。 所以他为什么不押自己? 魏钰保持了这个疑惑两天,一直到了会试那天的时候,他才知道了答案。 ——因为白非鱼压根没去参考! “殿下,白非鱼今日未去贡院,属下派人在门口守了两天,他同小厮两日都未曾出过院门。” 听完方生的回禀,坐在酒楼里吃喝的魏钰瞬间就吃不下去了。 不是担心,他是好奇啊! 魏钰问道:“他病了?” 白非鱼那是个身子不好的,若不是生病无法坚持参考,魏钰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意外来。 “并未,手下人说……”方生摇着头,神情也带着些许疑惑,“白非鱼这两日都在院中看书。” 魏钰:? 什么玩意儿? 看书! 魏钰咬着筷子很不理解,“他又没病,有时间看书,干嘛不去参考?他来京都难道不是为了会试的吗?” 总不至于是因为没准备好,所以这次压根没打算考,来京都就是为了感受个气氛的? 想不通就不想,魏钰只叫人继续盯着白非鱼,看看他后面还有什么打算,剩下的时间,魏钰就等着会试结束了。biqμgètν 会试是连考三场,每场三天,加起来总共九天时间。 这九天考生都在忙着各自的事,压根就没工夫关心其他的,所以一直等待会试结束后,一众人才知道那青州来的小三元白非鱼压根没去考试! 有人好奇,以为对方是因病不能去,于是特意登门拜访。 然后,不过半天,白非鱼没去参考的原因便迅速流传了出去。 因为啥呢? 对,就是大家想的那样,白非鱼病了! 白非鱼自己承认自己病了,他染了风寒,所以便没去参考啊! 不提其他举子听到有什么反应,反正魏钰在听说这消息后,他对白非鱼的好奇到达了顶点。 这家伙到底病没病,难道他会不清楚? 当他派过去盯梢的人是死的? 白非鱼的小厮有没有出去抓药,他又有没有吃药,难道盯着的人不清楚? 呵! 会试结束了,就等放榜殿试了,不过这些都跟白非鱼没什么关系。 趁着某一天下午,白非鱼带着小厮出门的时候,收到消息的魏钰也是跟了过去,想要与其来个偶遇。 - 望着眼前的银饰铺,魏钰站在外面盯着牌匾看了两秒。 没想到啊,他是真没想到啊。 这白非鱼在家宅了十几天后,出来第一个逛的居然是银饰铺! 他一个大男人,没事逛什么银饰铺? 不理解,但尊重。 魏钰迈脚进去了。 进去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跟在白非鱼身后那个小山般高壮的小厮。 与自己的小厮相比,白非鱼的身形委实过于瘦弱了些,魏钰一眼看过去,都没能看到被小厮挡得严实的白非鱼! 白非鱼正在挑选银饰,店家也在一旁热情地为他推销着各种好看的饰品。 “公子,您看这个,这个好,您看这镯子的雕花,我们小店当初可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雕琢的……” 白非鱼:“多少?” 店家:“不贵,只要五十两!” 白非鱼摇头,“贵了,不要。” 店家一顿,也不尴尬,放下镯子又去推销另一个,“那您再看看这个……” 魏钰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诶?白公子?好巧啊,你也在这儿。” 听到声音白非鱼看了过来,瞧见旁边的魏钰后,不由冲他微微一笑,颔首道:“王公子,幸会。” “没想到白公子还记得我啊。” 魏钰看了眼白非鱼面前摆着的一堆银饰,笑问道:“白公子这是在做什么?为你家女眷买的?” 白非鱼摇头,“非也,是给我自己买的。” 魏钰稀奇地看向他,“自己买的?” 这年头男子时兴佩玉,可没听说有哪个男子喜欢银饰的。 像是知道魏钰在想什么,白非鱼笑了笑,“我家在青州,青州那边,有颇多跟京都这边不一样的风俗,尤其是越靠近南苗的地方,就越是喜佩银饰。” 哦,这样啊。 想到青州多山林,气候湿热,蛇虫鼠蚁多,又思及银能消毒杀菌,魏钰倒是有些明白当地人为什么会喜欢佩戴银饰了。 银饰铺不是个说话的地方,魏钰陪着白非鱼选了几件银饰,又给妹妹静安挑了几样后,他就邀了对方去附近酒楼吃饭。 酒楼选的是包间,进去之前,魏钰看了眼白非鱼身后的小厮,笑道:“我们两人吃吃喝喝,小厮就不必进去了,就在外面守着吧。” 白非鱼还没说话,那名叫阿山的小厮就不干了。 他闷声闷气道:“不行,主人身子不好,我得伺候主人用饭。” 魏钰瞅了他一眼。 而白非鱼闻言,也只是笑着安抚自家小厮,“阿山,我自己可以吃饭,你就在外面守着吧。” 白非鱼开口了,阿山再是不情愿也只能老实站在门口。 第285章 穷山恶水出刁民 同白非鱼坐在包间里,魏钰盯着对方,想着该找个什么话题起头。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就先问了。 “王公子有事,可以直言,在下愿洗耳恭听。” 魏钰微愣。 他看着浅笑的白非鱼,对上那双通透的眼睛,也不由笑了起来,“白公子为何这样认为?” “只因王公子并不是会去银饰铺买首饰的人。” 白非鱼笑着,微微摇头,眼神中带着的是一种看透一切的随性了然,“阿山五感灵敏,会试那段时间,他发现有人一直在院子周围守着,来人没有恶意,但总归被人监视着不是一件好事,王公子,你说对吗?” 嗯…… 魏钰忍不住给他鼓了鼓掌,“好手段。”bigétν 所以他就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吧! 护卫们果然得去进修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魏钰也知道今日白非鱼出门就是为了“钓鱼”的,而他这条“鱼”自己蹦了出来,如今要矢口否认未免自欺欺人。 对着聪明人,魏钰也不掩饰了,他直接表明了身份。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白公子知道了,那本王九直言了吧。” 一句自称,魏钰清楚地看到白非鱼一直平淡的表情露出了惊讶之色,他笑道:“本王乃大魏九贤王,你那小厮阿山也没察觉错,前些时日,本王确实派了人去你院子附近守着,不过你放心,本王的确无恶意,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白非鱼神色重归平静,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魏钰,像是明白了什么,失笑问道:“王爷可是想问草民为何不去参考?” “说的没错。” 魏钰疑惑地看着他:“青州小三元,人人都言你能名列头三甲,你为何选择放弃?况且当日城外会所的举子聚会你也去了,若没有打算,为何那日又要去呢?” 这个问题一出,白非鱼沉默了一会儿。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品着,最后在下杯子之时,脸上露出了一抹怅然笑意。 白非鱼看向魏钰,答非所问道:“在看王爷看来,青州是个怎样的地方?” 这种被注视的眼神,好嘛,感觉故事又来了。 魏钰思索了两秒,一本正经回道:“群山峻岭,草木氤氲,蛇虫鼠蚁汇聚,猛兽横行……哦,或许还有因为交通不便的缘故,各地百姓言语不通也算。” “呵呵,咳,咳咳。” 白非鱼被他这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不过他笑了两声就咳嗽了起来。 魏钰皱眉瞧着,觉得这人身子是真的弱不禁风,“你这身子当真能好?” “王爷放心,不过小病而已,草民还没活够,还不因咳疾死的窝囊。” 大抵是看穿了魏钰这副正经皮囊下的逗比中二气息,白非鱼也相当自然地来了个自嘲。 他握拳在嘴侧,掩唇轻咳了几声,将喉咙出痒意强压下去后,才又继续回魏钰的话,道:“王爷说的没错,青州,的确是……并非人人能待的地方。” “就如王爷所言一般,青州山脉众多,山路难走,大多百姓毕生都未曾踏出过自家村寨。青州百姓方言众多,离得稍远一点,便不再懂其言语……” 白非鱼说着,眼神变得悠远起来,似在回忆,“青州百姓不肯离开村寨,终年只肯徘徊在方寸之间,他们不通文墨,不明圣贤道理,不知道何为家国,何为法理……青州百姓比谁都无拘束。” 魏钰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这人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无知的人往往要更“无畏”。 白非鱼说完顿住,他看向魏钰,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苦涩,问魏钰道:“王爷聪慧,可能名表草民这话的意思?”ъitv 魏钰看着他,并未言语。 不过白非鱼大抵也不是真的想要问他,瞧见魏钰没出声,他便自顾自继续道:“在青州百姓的眼里,官府是不存在的。相较于官府,他们更信任的,是宗族。” 魏钰看到白非鱼说完这话后眼神黯淡了下来,那模样,瞧着像是别有隐情,所以他问了。 “你们白家也是如此?” 魏钰打量着对方的神态,忍不住肯定道:“你们宗族的长辈伤害了你!” 白非鱼笑了,他颔首,坦诚地不太像是一个病秧子能干出来的事,有点太爷们了。 “是,王爷又说中了。草民这咳疾,就是在幼时,宗族长辈强逼草民服下所谓的神药,伤了身子才落的。” 哈? 神药?! 俺跑到迷信频道,魏钰有点没反应过来,“是何神药?为何要逼你服下?” 白非鱼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噙笑,“因为他们信神,坚信一位自称神使的人。神使说神药能让人成就圣人,他们坚信不疑,便强逼草民服下,为此,草民母亲被囚禁饿死。” 魏钰惊住了。 这他能说什么? 穷山恶水出刁民? 愚昧无知,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这是真的害死了人,还害人不浅啊!! 魏钰看向白非鱼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说安慰? 那过于轻飘飘了,毕竟这中间夹杂着的是白非鱼母亲的一条命,任何安慰在这面前都有些冠冕堂皇了些,还不如不说。 “节哀。” 魏钰沉默着,冷不丁又反应过来。 不对啊! 这白非鱼说了半天,原因呢? 他不去参考的原因呢?! 魏钰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所以,你不去参考的原因是什么呢?” 白非鱼垂眸,低头轻笑了声,“自始至终,草民都并不想科考。” 啥? 不想科考你还考出个小三元?! 魏钰木着脸,“你科考,莫不成又是宗族长辈逼的?” 白非鱼笑着,再次坦诚颔首,“是也,草民身子不好,从前在青州,一切都被他们把控着,什么都做不了,如今来了京都,没了碍事的人,草民自然是想做自己的。” 魏钰:……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过实诚了些? 魏钰一言难尽地看着白非鱼。 莫名的,他有种感觉,若是他问白非鱼是不是想为母报仇,将宗族所有人都惩治了的时候,对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是! 所以这人真就不掩饰下自己这“恶男”本质的? 第286章 “恶男”白非鱼 虽然从始至终白非鱼的情绪表露都不多,脸上还一直挂着笑,但魏钰就是能看穿这人的本质是个啥。 恶男。 一个妥妥道德边界模糊,但却被理智约束,平素用文弱掩盖自身恶人真面目的伪装者! 店小二如鱼贯水地进来上菜,饭菜上齐后,魏钰看着斯文用餐的白非鱼,越看越觉得可惜。 他问白非鱼,“你这么好的资质,我看连跟你齐名的路修函都不如你,若不继续科考,你不觉得有些浪费吗?” 白非鱼笑着抬眸,“有何浪费?入朝为官,本就不是草民所愿,入了头甲三名,还是给宗族那群人脸上添光,届时草民在京都,他们在青州,天高路远,草民怕他们会自大猖狂,反倒给官府惹麻烦。” 说得可真是有够冠冕堂皇的。 这种胡说八道的本事,跟他有的一拼…… 魏钰好笑问道:“既然你不想考,那你何必考出小三元?” “因为草民爱慕虚荣。” 魏钰:…… 他忍不住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麻蛋的,这家伙好诚实! 白非鱼垂眸笑笑,幽幽道:“不想考,与考出小三元,此二者不可相提并论。草民是不愿,但既然避不无避,草民又何须掩盖,败给一群不知所谓的人呢?” 此刻,属于白非鱼骨子里的那股傲气被他表露的一览无遗。 魏钰深深看着他,到底没忍住,“你当着我的面这般坦诚,就不怕本王一个气不顺将你拿下?” “王爷不会,王爷若是会,今日就不会来找草民了。” 白非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您对草民有所求。” 啧,他好嚣张啊! 魏钰失笑,来了点兴趣,“那你说,我对你所求为何?” 白非鱼并不入套,相当直白地摇头,“有所求的是王爷,不是草民,草民不想知道那么多。” 行,这还是个不按套路来的。 既然他不按套路来,那魏钰也就不循序渐进地出牌了。 魏钰问:“你往后会留在京都?” 白非鱼答:“不知,草民随波逐流。” “可有何想做的事?” “不知,草民皆想一试。” “可想回青州报仇雪恨?” “不知,草民视情形而定。” “……” 不管魏钰问什么,白非鱼都是一句不知。 问到最后魏钰都懒得问了,反正不会管说什么,对方都是一句不知概括…… 算他牛! 魏钰双手撑在桌子边缘,长吁一口气,最后看着对面的白非鱼道:“行,本王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人嘴里喊着不想死,骨子里其实就是个不怕死的。” 白非鱼眼睛微动。 “既然问什么你都不知,那本王就发发善心,给你一个恩典,以后你就跟在本王身边做事好了,不用谢,本王会带着感受人间真善美的!” 白非鱼这下是真愣住了。 他眼中带着些许惊讶看向魏钰,“王爷这是要以势压人?” “怎么?不行啊?” 魏钰坐直身子,仰着头直接反问回去,“本王作为王爷,突然发了善心,让你跟在本王身边,带你升官发财感受人间美好不行吗?” 白非鱼收敛了笑意静静看着他。 过了几秒后,白非鱼再次笑了起来,而这回,他脸上的笑容反倒真切了几分。ъitv “既然王爷这般说了,那草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白非鱼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对于魏钰示意道:“王爷,草民身子不好,以茶代酒,还望王爷赎罪。” 说完,白非鱼就端着茶杯一饮而尽了。 魏钰看着他这斯文做派,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刚还是一副不加掩饰的“恶男”嘴脸,如今脸一翻就变成真诚的读书人了。 呵。 男人。 魏钰笑眯眯端起茶杯,同样友好示意,“好说好说,白公子,本王也干了。” 这场双方互不相让的言语机锋下,最终还是在魏钰的“以势压人”下给结束了。 然后,两人在吃饭过程中又进行了一场友好会晤。 魏钰微笑,“都互相坦诚了,再叫白公子未免生疏,不如我以后就叫你非鱼如何?” 白非鱼浅笑,“王爷方便即可。” 魏钰欣慰,“非鱼啊,阿山也是你们宗族的人?我看你挺们挺亲近的。”biqμgètν 白非鱼摇头,“不是,阿山是草民在外捡到的,为了报恩,他自愿留下照顾草民。” “哦,这样啊。”魏钰眨眨眼,“那,非鱼有没有想过让阿山参军呢?” 白非鱼静静看他。 魏钰无辜回视,一脸真诚地解释道:“阿山体格健硕,五感灵敏,远超常人,他有这本事,若能参军入伍,日后定能出人头地,真的!” 魏钰承认,他就是个看到好苗子就像扒拉回自己窝里的。 白非鱼他现在暂时搞定了,没道理白非鱼身边的阿山他给落下了啊! 能察觉出灰卫使的动静,那孩子真的是个参军入伍的好苗子啊!!! 白非鱼又笑了,他看着魏钰,缓缓道:“不如草民将阿山叫进来,王爷您亲自同阿山说,如何?” 不如何。 “哎呀,非鱼。” 魏钰嗔他一眼,笑着摆手,“阿山是你的小厮,我视你为好友,怎么可能越过你去找阿山呢!我尊重你,自然也尊重阿山,我得得到了你的同意后,才会去阿山的。” 才怪! 要不是看出阿山那人眼里只有白非鱼这个主人,魏钰肯定会换个时间说服孩子跳槽的。 对于阿山这种一根筋的,与其费尽口舌劝他,还不如与白非鱼说道说道。 魏钰道:“阿山一看就是个实诚的,他待你真诚,难道你要看着他一辈子跟在你身边照顾你,都不能为了自己而活吗?你忍心瞧见阿山成为一只折翼的雄鹰吗?” 白非鱼沉默了。 就算是连宗族都能舍的淡漠者,也终归会有对方在乎的人。 白非鱼可以不在乎宗族那些人,但是他在乎阿山。 对于魏钰的话,白非鱼在沉默片刻后,终是道:“参军入伍的事。草民会与阿山说的。” 妥了! 第287章 殿试 搞定了白非鱼后,会试成绩也出来了。 路修函不出众人所料的是头名,而魏钰暗地里看好的一些人,大多也都上了榜。 董生在二甲二十三名,成绩还算不错。 不过这名次现在说定下还太早,会试过后还有最后一场殿试,只有等到殿试结束,众人成绩才会真的定下来。 殿试那天的时候,一众榜上有名的进士预备役都在文化殿候着。 魏皇亲自出题坐镇,坐在上首看着底下一众学子做题。 这种热闹的时候,魏钰自然也是悄咪咪出现了的。 不过他没有出现在大殿上,而是躲在偏门处瞅了会儿,观察了圈他看中的人才们。 最显眼的当然是头名的路修函了。 这人不止年轻相貌好,而且之前就拿了县试,府试,院试的小三元,如今会试都是第一的人,之前的乡试自是不必说。 路修函只要殿试不出错,那他父皇必然会成全他一个“六元及第”的荣耀! 六元及第的大才子啊,那当真是百年都难得出一个的存在。 前途璀璨啊。 魏钰感慨摇头,并未将注意力完全分给路修函,而是在看了会儿后就全找董生了。 路修函这样的人少见,但到底有才不能代表实干能力,魏钰还是更关注董生这个改革的未来先驱啊! 冷不丁的,魏钰突然感觉到了头顶有道强烈的视线降下来。 他若有所思地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他爹的死亡凝视。 魏钰:…… 被发现了,哦豁。 魏钰嘿嘿一笑,连忙给他爹做个拱手讨饶的动作,然后十分乖巧地退了。 好嘛好嘛,他不该扔下奏章偷偷溜过来,是他的错,是他不好,他现在走还不成吗……不对,这批奏章的活儿本来也不归他吧?!! 走到半道,反应过来的魏钰瞬间就气不过了。 他辛辛苦苦帮他爹干活儿,老头子自己都能坐那儿偷懒,所以他怎么就不能过来放松一下了?! 回到办公殿后,魏钰就叫了盘贡柑犒劳自己。 这个月份贡柑已经差不多快没了,也就只有皇帝和后宫几位地位尊贵的宫妃能享用。 在养心殿,九贤王的地位要格外不一样。 宫人们都知道陛下偏宠九贤王,无论贤王做什么事,陛下即便知道了,再怒也只会骂几句,而不会对贤王有任何实质性的处罚。 不过贡柑而已,殿下想吃就吃吧。 于是,等到殿试结束,拖着疲惫身子的魏皇回来,看到的就是满地的橘皮。 魏皇:…… 这不孝子是不是把剩下那点贡柑全吃完了?! - 殿试结束,批卷两天。 因为吃光了他爹剩下那点贡柑,魏钰称病请了两天假,生怕被他爹找麻烦。 只能说好在这两天魏皇也忙,没时间找魏钰麻烦,所以才让他逃过一劫。 毕竟填榜之前,谁人成绩名次都是由皇帝定的,一般都是按照会试名次,不会轻易更改,但也总有意外。 前十名新科进士,魏皇是斟酌了好半天才定下的。ъitv 而定下前十后,魏皇会单独召见他们,此为“小传胪”。 魏钰是不知道前十都有谁的,他也没敢去问他爹,只能同其他人一样老实等待放榜。 而等到放榜那天,知晓成绩后,魏钰只能说是如他所料,状元的确就是路修函。 六元及第啊! 历来状元就是惹人眼的存在,加上路修函还是年纪轻轻,相貌堂堂的六元及第者,这榜单一贴出来,他的风头瞬间就压住了京都所有人! 就连榜眼探花是谁,几乎都没人去讨论。 魏钰甚至都听说了有哪几家当天就去找了路修函捉婿! 对此,魏钰是有对如今在府上住下的白非鱼感慨过的。 “你说你也是小三元的人,你若这次也参加了科考,这六元及第的人还保不准是谁呢。” 反正自己不用科考,魏钰说这话也不遗憾,纯粹就是想看看白非鱼的反应而已。 而白非鱼不愧是个没有心的男人,他不仅没有半点遗憾,甚至还笑眯眯表示自己愿意支持贤王殿下也去参加科考,为天下士子做个表率。 表率他个大西瓜! 魏钰都懒得跟他吵了。 这家伙就跟他七哥一样,他七哥是最毒说话不好听,这家伙是油盐不进叫人心塞。 殿试成绩放榜后,魏皇便向新科进士赐宴庆贺。 有人上榜成为新科进士,就有人落榜失魂落魄。 上榜者魏钰不提,但对于落榜者,他却是派人找了那些他看中的人。 找这些人做什么? 那当然是找他们去学堂教书育人啊! 都是走到了京都的读书人,各个都不是酒囊饭袋之辈,让他们去学堂给群没读过书的孩子开蒙教学,那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吗? 魏钰找的教书先生自然都是挑过了的,都是家境不好但脾性良好的人,他开出的教学先生条件绝对优越,是能令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不过,留在京都或者去胶州济郡那里当教书先生,那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做的。 毕竟他们只是这次会试没过,不代表下一次会试还没有希望,即便条件再好,但留在一个地方教书,到底是不如游历深造,争取为下一次会试努力来得更吸引人。 魏钰的聘请函发出去,最后收到入职回复只有七个人。 好嘛,七个也就七个吧,总比没有好。 魏钰也不是特别失望,人各有志,有野心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对于那些婉拒聘请的,魏钰还特意叫人各送了二十两银子过去。 不为别的,只为赞助。 而魏钰也没有叫人特意隐瞒他的存在,若有人问起他的身份,就叫下人直说就好。 做好事不留名的那都是傻缺! 他不是搞慈善,他是搞投资! 这些走了的都是人才资源,他们日后都是要重新回京都来的啊! 现在给他们银子赞助,积攒好感,等待来日,这群人中要是又有人落榜了,说不定就愿意成为他学堂的教书先生一员了啊! 魏钰觉得自己这投资干的不错。 第288章 琼林宴 搞投资的觉得自己棒呆了,收到赞助的也觉得贤王棒呆了。 徐鉽是幽州人士,在幽州那个地广人稀的地方,家境贫寒、求学艰难的他走到今日并不容易。 徐鉽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做官,不止是为了不想辜负自己这么多年艰苦求学,也是不想让亲族失望。 虽说这次的春闱他落榜了,但徐鉽依旧坚信自己下次一定能成,所以他拒绝了上门聘请他当学堂夫子的邀约。 若有人上门找他当夫子是个叫人惊讶的事,那让徐鉽更为震惊的便是聘请他做夫子的人,居然是当朝九贤王!ъitv 九贤王不仅没有因为他的推拒恼恨于他,甚至贤王还叫人赠了二十两银子于他做盘缠! 二十两的盘缠,不算多。 但对于一个兜里只揣了几两碎银的寒酸士子而言,不亚于是雪中送炭。 徐鉽腆着脸羞愧收了。 他虽然收了,但也在心里暗暗立志,此生他若能出人头地,必定还殿下今日雪中送炭之恩! 世上能如九贤王这般礼贤下士、善解人意的权势者,实在是少之又少了。 就算这是收买人心又如何? 仅凭贤王此举,他徐鉽甘愿折服于殿下! 如徐鉽这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几乎每个收到魏钰赠银的士子,都在感动之余心下暗自立志,日后必定会报答贤王今日善举。 尤其是一些因为落榜还在心灰意冷的,因着魏钰此举暖心,更是感动涕泪涟涟,斗志不断高涨,有人心中暗下决心,立誓下次会试势必不让九贤王失望,必定会金榜题名! 而在次日,就有人怀揣着激动的情绪背着行囊出发求学了,志向之坚定,没有浪费半天时间耽误求学之路! 举子们的动作,魏钰没关注。 他赞助完人就将注意力放在了琼林宴上。 毕竟是新科进士们的庆祝宴会,他爹和其他大臣也都会露面,他作为当朝王爷,那自然也是能露面的。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闲了,纯粹是因为他想给他爹引荐一下董生啊! 董生在殿试结束后排名定在了十九位,跟他爹是没有单独见面机会的。 虽说他前面将董生的文章给了他爹看,但老头子对董生到底是个什么看法,魏钰还没有问过。 他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好好让二人聊一聊。 - 琼林宴,这是董生为数不多的几次宴会中最盛大的一次。 董生跪坐在席案前,小心翼翼地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唯恐脏了朝廷发的这套新衣。 等他抚好袖子,抬头便看到坐在对面后几排的周清放。 周清放亦是这次的二甲进士,不过跟董生名次靠前不一样,他是堪堪够到了二甲倒数第二名,属于稍微不注意就落入同进士一流的存在。bigétν 对此,董生和周清放二人都大叹幸运。 不同于董生的拘谨,周清放却是个自如的。 他坐下后就与周围的同僚说说笑笑,抬眼瞅见董生后,还举起杯子笑着与对方打招呼示意。 有周清放这个外向的同乡在,董生笑过之后也是放松不少。 琼林宴到底是新科进士们的庆祝宴,一群新人相互见面示好,瞧见有朝廷官员进来,会来事的也上前行礼问安。 大家相互说笑试探着,没多久便听见一声“皇上驾到——贤王殿下到——” 一群人连忙停下交际,纷纷跪下问安。 “参见陛下,拜见贤王殿下。” 跟着他爹的脚步,魏钰穿过一群臣子,最后落座于上首龙椅下的位子。 魏皇:“都起来吧。” “谢陛下。” 听到皇上的话,只在殿试上见过一面皇帝的董生恭敬起身。 他不敢朝上首看,就连落座后,也是恭敬地只看向龙椅下的台阶。 瞧着他这副恭敬古板的样子,魏钰也是没忍住笑了下。 【爹,您看儿子给您挑的人,多恭顺有礼啊,这你不仔细看看?】 还没进来前就一直在耳边叨董生此生,魏皇自然知道魏钰说的是谁。 虽然魏皇从没与魏钰说过对董生的看法,但其实在第一次看完董生的文章后,魏皇是有派人去查过董生背景的,就连人物画像,他都也有见过。 魏皇朝董生的方向瞥了眼,没做多停留,只不动声色地继续同其他人道:“今日是琼林宴,能得诸位新科进士,朕深感慰藉……” 听着他爹的官方发言,魏钰坐在位子上,看着底下一众人,目光不自觉就徘徊在每个人的脸上。 嗯,这个人长得好,像个小白脸,这个有点老了,一大把年纪才中进士不容易啊,这个……嘶,这个在看我? 对方一人震惊的眼神,魏钰定睛,不由挑起了眉头。 没见过的面孔啊,所以这人这么震惊地看着他做什么? 冷不丁与贤王对视上,在瞧见对方表情有变的时候,周清放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他赶紧低下头,不敢在与之对视,生怕引得贤王恼怒。 周清放低头,满眼震惊地端起酒杯,脑子里的思绪乱做了一团。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 ——那少年竟然是九贤王?! 要说周清放是怎么认知魏钰的,那还得是那一日城外会所的举子聚会。 那一日,路修函出题,所有人都在回廊下写文章,虽然因为写文章,两人没在同一块地方,但后面周清放写完后,他是有去找过董生的。 不过那时他瞧见董生身边站了一少年,那少年锦衣玉冠,一身气度逼人,瞧着就不是普通人。 周清放本来还挺意外,但那时他瞧见两人似乎在聊着什么,瞧着相谈甚欢的样子,便也不好过去打扰,因此只能作罢。 那日周清放私下想过少年身份金贵,但直到今日一见,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想少了。 这何止是金贵啊! 简直是尊贵得不能再尊贵了好吗! 当朝九贤王,如今京都官员炙手可热,百姓私下人人都在夸赞,当世不出其二、无人可比的贤王殿下啊!! 周清放觉得自己手都在哆嗦了。 他很后悔。 那天他为什么不过去呢? 过去了他就能亲自同贤王殿下说句话了啊!!! ъitv 第289章 脑残粉 魏皇并没有在琼林宴上久待。 毕竟无论什么场合,但凡是有老板在,底下员工都是不自在的。 魏皇没那么不识趣,非要赖在琼林宴这个庆祝宴会上让臣子们不自在,加上他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坐了两刻钟后就走了。 临走前,魏钰还同他爹说了句话。 【爹,等会儿儿子将董生带去给你见见呗?】bigétν 魏皇脚步未停,只垂在腿边的手动了一下。 见状魏钰就懂了。 这是他爹允了的意思。 陛下走了,场上地位最高的就是贤王了。 好在贤王为人宽和,并不计较虚礼,直接就让大家自行其便,这让官员们心下都放松了不少。 尤其当官员们注意到上首的贤王只坐着吃吃喝喝,压根就不关注底下情况的时候,他们就更放松了。 敢放开嗓子聊天说话不止,有人还敢直接离席去找其他人……宴会气氛逐渐走向火热。 董生在这场合不敢乱动,即便陛下已退,上首只余他慕名已久的九贤王,但就是因为尊崇对方,所以才更加不敢冒犯,连偷偷瞧一眼都不敢! 坐在他周围的同年已经开始四处敬酒了,而董生却依旧规矩地坐在位子上,就算是听到有人说想去给贤王殿下敬酒,他也还是十动然拒了。 董生按捺住了那颗蠢蠢欲动、想要窥探靠近贤王殿下的心。 这样的场合,殿下身边必然会有不少人凑过去,他不过一个小小进士,还是不要过去让殿下心烦了…… 魏钰是个不喜欢跟人敬酒的,所以不少前来敬酒套关系的官员,还没靠近就被跟来的红中挡了回去。 他一个人安静吃喝,顺带看看底下的情况,一直瞧见底下大多数人都放开不再关注他后,便终于放下了筷子。 魏钰准备起身去找董生,然而候在他身后的白板这时凑近,低声回禀道:“殿下,刘怀远公子过来了。” 刘怀远也在这次的入榜名单里,二甲第八名,可以说再往前一点就能入前十了。 魏钰对他这成绩倒是不怎么意外,毕竟他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成绩,已经是很不错了。 要知道他考中那天,魏钰作为老板还特意给他包了个大红封呢。 刘怀远过来了,估计是敬酒道谢的。 魏钰顺着白板手势看过去,在左边柱子后面瞧见了含笑的刘怀远。 对方瞧见魏钰看过去,特意举起杯子朝他示意了下,而后便一饮而尽。 嗯…… 果然不愧是他当初一眼就看中的语文老师! 对于刘怀远这种没有故意凑上来,只在角落里给他敬酒的举动,魏钰心中颇感欣慰的。 孩子这是不打算给他找麻烦,也不想借他的势啊。 真叫人感动。 虽然魏钰觉得刘怀远即便过来也没有多大问题,但既然对方想要低调,那 魏钰自然是会满足对方的。 他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块糕,拾起帕子擦了擦手后,便站起身往旁边走,顺带交代白板。 “你去把董生带来,我在隔壁水榭等着。” 白板:“是,殿下。” 因着之前不小心对贤王殿下的冒犯之举,周清放是一直坐在位子上没敢乱动的。 曾经有个百不一遇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但凡是济郡胶州人,就没有哪一个不对他们大魏的九贤王感到无比尊敬崇拜和仰慕的! 周清放不是董生,即便他老实坐在位子上,也会偷偷去观察九贤王在做什么。 贤王殿下不管底下人多么吵闹,都能视若无睹,他觉得殿下果然是宽和仁善、爱民如子之辈。 贤王殿下吃吃喝喝,他觉得殿下不愧是天潢贵胄,不过少年之躯便能气度自如,不畏他人眼光,实乃有明君圣主的天赋资质! 贤王殿下拦住前去敬酒的人,他更是觉得殿下果然大公无私,无论是浸淫官场多年的大臣,还是新科进士,殿下都平等对待每一个套近乎的人,简直就是清官楷模…… 总之就是在周清放眼里,魏钰无论做个什么那都是香的,对的,英明神圣的! 反正贤王殿下不会有错,殿下大公无私、爱民如子的人设是如磐石般屹立不倒的!! 有脑残粉如此关注,魏钰一退场,周清放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的。 他看着殿下离去,然后二话没说就直奔董生。 离得还有三四米远呢,周清放就激动唤对方,“董兄董兄,我有一件万分重要的事要同你说!” 董生正在品尝宴会上的菜肴,听到周清放的声音后不由看了过去。 他瞧见对方还有些惊讶,“周兄,你不是……” “董兄!你不要说话,让我来!” 周清放三步并作两步就过来了,他板着脸,一把攥住董生的手臂,刚要说话,结果余光就看到侧方走过来了一人。 周清放顿住了。 那穿着小领事太监服、脸还有些黑的公公简直不要太眼熟,可不就是之前帮贤王殿下拦人的公公嘛! 公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朝他们这边走来的。 周清放默默咽下到嘴边的话,飞快松开握住董生的手,然后庄重起身,微笑,“公公好。” 董生:? 不知道周清放到底想干什么,这话说到一半又在叫公公的,董生虽不明所以,但也是第一时间起身,同周清放一样面向所谓的公公。 红中在二人身前站定,先对二人点了点头,以作示意,然后便对董生道:“这位大人,我家贤王殿下有请,望您移步一叙。” 两个人瞬间就惊了。 周清放是内心五味杂陈的惊讶,董生则是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震惊! 虽说他是贤王的小迷弟没错,但贤王没理由会要单独见他吧?! 董生咽了口口水,“敢问公公,不知殿下找我,是有何事?” 红中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奴婢不知,殿下吩咐,大人还是莫让殿下久等为好。” 去,那是肯定会去的。 不知缘由,但既然有见九贤王的机会,那董生一定会抓住机会。 他准备跟着公公去见殿下,结果周清放也说话了。 “敢问公公,在下可否一同前往?” 红中审视的目光一下扫了过来。 周清放连忙微笑,“我曾经见过殿下!在下是胶州济郡人士,殿下在济郡所作所为,在下一直深感钦佩,是以如今就想去拜见殿下,聊表一下心意!”ъitv 红中沉默了下,然后转身。 “跟上吧。” 这好歹也是个人,殿下对此应是来者不拒的吧? 第290章 你愿意吗 跟在公公身后,董生一路来到隔壁的水榭附近。 前面是一片池塘,董生安静走着,抬眼时瞧见了远处站在水廊上的两道身影。 一人很明显穿着太监服,另一人紫衣华服,虽是背对着,但看情形,很显然那就是正在等他的九贤王。 董生垂眼,默默吸了口气。 他是不明白九贤王为何会单独叫他前来,但既然来了,就得好好表现才是。 两人很快就跟着红中走到了水廊那儿。 近距离接触下,两人隔老远就不再抬头,听到带路公公给贤王回话后,二人才齐齐行礼。 “小民董生(周清放),拜见贤王殿下。” 看着买一赠一的两人,魏钰叫他们起身,“免礼,起身吧。” 少年原本的清朗声中带着几分沙哑,隐约可闻成年后的嗓音低沉。 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很是具有辨识度,董生暗自皱眉,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顺着殿下的话起身,但董生依旧不敢抬头去看,目光所及对方胸口,便不再往上。biqμgètν 瞧见他如此恭敬,魏钰是真忍不住笑了,他直接点名,“董生,你是真不打算抬头看本王一眼的?不是说仰慕本王的吗?” 董生:??? 殿下怎么知道的?! 从来京都起就没怎么结识过外人,也没与人乱说话的董生惊了。 他下意识抬头,然后就呆愣住了。 “殿,殿下?!” 看着眼前脸型已经初现成年男子的硬朗,笑得格外温和,眼底总是平和一片,但却全然没有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应有戾气的人,董生真的震惊了。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之前在会所遇到相谈甚欢的少年,居然会是他一直仰慕的贤王殿下!! 天。 是殿下啊! 想到之前在殿下面前大谈特谈、对九贤王夸赞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自己,董生就有种想掩面逃出宫的冲动。 这简直是太丢人了啊!!! 当着正主的面剖析内心,还教训殿下自己不懂自己……真是想想都尴尬到无以复加。biqμgètν 董生脸红了。 红得比池子里的红鲤鱼还要显眼。 魏钰失笑,“之前在会所头次相见,你能当着一个陌生人直言贤王好,为何如今当着贤王的面,却不敢说话了?” 那如何能一样! 董生红着脸,嗫嚅道:“这,殿下莫要取笑小民了,是小民不懂规矩,让殿下见笑了。” “这怎么算得上是见笑呢?” 知道董生尴尬,魏钰也不继续提这事,他收了笑,变得正经起来,“董兄坦率,为人刚毅正直,我当初看过你的文章,对董兄文章所写出的内容,可是一直都满怀期待的。一如董兄仰慕贤王所为一样,你焉能不知贤王也钦佩你的志向?” 提到正事,董生心中蔓延的尴尬无措一下打住了。 虽然脸依旧红,但看到贤王认真的眼神,董生也不由正色起来。 理解了贤王话中意思,董生心中感动,连忙拱手道:“小民惭愧,殿下能不嫌弃小民所写,是小民之幸。” “本王可不止是不嫌弃,本王对你,是真的满怀期待。” 魏钰定定地看着他,“你出身农家,知晓百姓苦楚,也亲眼见到了济郡这二十多年来的变化,你有感而发,苦思之下,在会所写下的那篇文章,难道真就只是纸上谈兵,为扬名写写而已?” 未及弱冠的少年郎,目若点漆,眼神明明半点锋刃未藏,却压迫得让一旁的周清放连大气都不敢喘。 而被贤王如此盯着的董生,则在下一秒就脱口反驳道:“不!小民并未有如此想法!” “当日小民与殿下所说种种,皆为小民肺腑之言!小民是势单力薄,是人微言轻,但正如士子读书朝拜圣人一般,小民想要入朝为官为天下百姓谋福的心,却是正如殿下当初为济郡百姓所做一样!” 董生红着脸,但眼神却十分坚定,“小民不懂为官之道,也不想掺和党派世家之争,小民能做的,也不过是追随殿下脚步,为天下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本来还准备一肚子话要说的魏钰:…… 他有点麻了。 要洗脑的人太过自觉,他连话都不用多说几句,孩子自己就忙不迭地表明了意志,宣告自己是只洗好待宰的小肥羊,你说这叫魏钰怎么搞? 那不搞实在是对不住董生这番自觉表现啊! 魏钰一脸感动,他隐忍着嘴角欣慰的笑意,慈祥地看着董生点了点头,“好!不错,本王就知道,本王没有看错你。” 刚才情急之下真情流露,这会儿没了紧迫感,董生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他还没说话,魏钰下面就是话锋一转。 “那若是本王说,本王让你参加完朝考后,会让你不在京都任职,而是熟读完大魏律法后,让你辗转大魏各地,体察各地民情,纠察当地冤假错案,让你对大魏律法进行查缺补漏,势必不让天下任何一人逃过法律漏洞,你当如何?” 董生惊了。 周清放也惊了。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让董生修改编撰律法吗?! 修改律法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任何一条律法的修改制定,必定都是数位大儒根据实际情况,在数年考察的深思熟虑之后才能定下的。 让董生一个人来? 实不相瞒,董生自己都没信心。 他慌忙推辞,“殿下不可!此等大事,岂能是小民一人可为?律法编撰一事甚大,小民才疏学浅,恐无法胜任!”bigétν 魏钰只是静静看着他,“本王只问你,你愿意做吗?” 董生顿住了。 他犹豫着,半晌,才点了下头。 “小民愿意,可……” “愿意便好。” 魏钰笑了笑,“在这天下间,任何一事,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你只要愿意,哪怕是穷其一生都在为大魏律法而奔走,本王都愿意在有年之年为你担保,所以董生,你不必担忧。” 第291章 三皇子归京 都言士为知己者死,从前这句话董生不理解,但如今面对贤王,他却一瞬间懂了。 望着面前的贤王,董生心头滚烫,竟一时哽咽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这一刻的清楚地意识到,这世上不会再有谁比贤王殿下还能如此礼待信任他的人了! 这世上会有人为了信仰肝脑涂地,也会有人为了知己而奋不顾身。 董生拱手,红着眼眶郑重回道:“殿下所言,小民愿意。此生无论小民身在何处,必定永记今日对殿下的承诺,不负殿下所托,重新修撰大魏律法,为天下百姓寻一个公道正理!” 魏钰微笑颔首,“今日承诺,本王记下了,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大魏百姓,本王都不会让有功之人蒙受任何冤屈的。” 得此承诺,董生便明白,日后他但凡遇到了艰难困苦,殿下都会为他撑腰的。 这样的承诺当事人都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更别提一旁的周清放了。 周清放是真的羡慕坏了。 他看着深受贤王重任的董生,又看看散发着一脸明君圣主光辉的贤王,心里酸得那是直冒泡泡。 趁着董生接完使命的空档,周清放再次积极举手。 “殿下!” “赠品”突然站了出来,魏钰忍不住看过去。 周清放一脸恭敬认真地询问道:“殿下,小民周清放,胶州济郡人士,对殿下仰慕已久。小民才学虽不如董兄,但小民亦愿同董兄一样,以足度万寸之地,为大魏律法完整,献出小民微末之力,还望殿下成全!”ъitv 这世上的任何一个机会都是要自己主动把握的。 周清放能主动同红中申请跟来见贤王,这都成功一半了,没道理后面又因为怯懦而放弃一个大好机会不是? 主动请缨的人好命,魏钰很欣慰小伙子的自觉。 本来他还在想该把这个免费上门的安排在哪儿,但既然孩子自己都这么说了,那魏钰自然是要满足对方愿望的。 魏钰颔首,“好,你既主动站出,那本王自然会遵循你的意愿,等到朝考结束之后,本王会同陛下讲明你二人之后的去处的。” 周清放大喜,“是,多谢殿下成全!” 董生也很高兴。 一个人背负如此巨任,不知要在辗转多少地方,路上若能有熟人作伴,也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 同董生谈妥后,魏钰本来想带他们去见他爹的,不过事实就是这么不巧,他三哥今日刚好从湖州回来了! 三皇子是个比魏钰严谨的,对方一入京,只回府换了套衣服就进宫了。 魏钰听说的时候,他三哥已经去见他爹了。 没办法,今日让董生跟他爹见面是不成了,魏钰只能让二人先回去,自己则是奔去了养心殿。 魏钰到的时候,三皇子正在同魏皇汇报湖州赈灾的全部总结。 因着自己也参与过,所以魏钰行过礼后,就悄摸站在一旁跟着旁听。 不过这听着听着吧,魏钰就有点不太想继续站着了。 因为他三哥说完赈灾的事就开始说功德碑了。 “……此次功德碑一事,前后共收白银三百二十三万两,黄金四十三万两,粮食二百七十万斤,另有布匹七百四十二尺、药草价一百九十七万两白银……捐款人员统计五百七十九人,其中忻山郡九十一人,岱川郡一百二十八人……各地功德碑已相继建成。” 三皇子说完这些也就罢,他后面还又补充了句,“此次赈灾,多亏九弟,不止解了钱粮短缺之急,更是让灾区的不少百姓免了疾病之苦。” 魏钰:? 这句话就大可不必补充了。 望着黑了瘦了好几个度的三哥,魏钰是觉得他三哥挺够实诚的。 自个儿都累成这样了,居然还有功夫给他这个弟弟请功?! 三哥真是,他哭死。 魏皇倒是反应平平,一边看着三皇子呈上来的汇总奏章,一边头也不抬地点了点头,“嗯,朕知道了。” 反正不孝子的奖励早就给了,再想要多的那是坚决没有的。 对付魏钰,再多的金银珠宝、权势地位那都是虚的,这臭小子压根就不需要,除了个偷懒他是啥也不想要啊! 就这么个懒儿子,魏皇哪怕不想表现出自己周扒皮的那面都有些难。 假期必须得抠! 不抠那不孝子能给他玩到老死! 父皇如此平淡的反应,让三皇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抬眸瞅了眼,瞟见站在一旁抠手指的魏钰,眼神微微一动。 【这般冷静,看来九弟的所作所为,父皇是早就清楚了……当真信任啊】 三皇子莫名其妙的心声让魏皇手上动作顿了下。 他眉心微蹙,对于老三的意思,魏皇隐约有些明白。 不过明白归明白,让魏皇同对方解释什么的,那基本上是没这个可能的。 到底三皇子刚回京,一路舟车劳顿很是辛苦,所以并没有在宫中久留对方。 三皇子回禀完后,魏皇就让他先回去了。 三哥一走,魏钰在他爹和三哥的背影之间相互看了看,最后是想选择也跟着走的,不过他爹拦住他了。 “你站住。” 魏皇叫住了人,将手中三皇子写的奏章扔在了桌子上,“自己看吧,你办的那个医学院,你三哥写了。” 哦,提到医学院,魏钰眼睛一亮。 医学院是他要办的,他这段时间忙着春闱的事,也没叫护卫那边帮他传消息过来,还真就不清楚医学院的近况。 而且之前他回来时也没同三哥讲要帮忙照看一下,魏钰是真没想到他三哥还能记住这事。 不愧是他的好三哥! 魏钰扑过去看了。 医学院这一多月发展不错,设施都在井然有序地修建,没什么人闹事,学生什么的,大概是因为医者们免费看诊的贤名在外,渐渐地也有不少人主动跑到医谷那边想要入学…… 整体看着都是欣欣向荣的趋势,魏钰瞧着上面没有什么闹事的问题,便也放心了不少。 一个好学校的建起都是要慢慢来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才几个月啊,至少也得过个四五年,才能达到他心目中所想的医者盛况不是? 第292章 生母 医学院的事放一边,魏钰看完奏章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辞,而是趴在了他爹桌子上。 他这动作有点不正常,魏皇一看就觉得有猫腻。 “又想做什么?” 魏钰嘿嘿一笑,“哎呦,爹,哪儿是儿子想做什么啊,儿子是想跟你商量点事儿呢。” 魏皇斜眼瞅他,“何事?” 不是赚钱的事他不想知道。 不知道他爹内心想法,魏钰冲魏皇挤挤眼,“三哥啊!爹您忘啦三哥的天赋了?他很适合去学数理化待在研究院里,您不让他学,那完全就是在浪费三哥的资质,会让天下少了一个伟大的物化专家的!” 魏皇:…… 魏皇揉了揉额头,“你想让你三哥去接管研究院?” 只能说老头子不愧是在魏皇坐久了的人,第一个想的就是权谋方面。 魏钰眨眼,“您说是就是呗,研究院重不重要,事到如今,儿子即便不说您也应该看出来了吧。” “福生大师是个赤忱之人,他的大徒弟西流子也是,可惜二人都年寿已高,保不齐什么时候就驾鹤西去了。他们二人是研究火药火炮的一把好手,研究院其他人水平都不如他们,没了他俩,军工方面就得停滞,您总得找个朝廷信任的人接手不是?” 魏钰低头,摊开一只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再说了,研究院这样的地方,光派人守着外面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里面得有人,不会理科,到时候研究院里要是有人出了二心,糊弄不懂行的人不就跟玩弄傻子一样?” “研究院是儿子给大魏朝廷建的,这机构杀伤力巨大,必须得掌握在朝廷手里,里面的研究人员可以无论男女老幼,不拘一格降人才,但里面必须要有朝廷自己的人!咱们皇室中人是最好的选择。” 魏皇皱眉瞥他一眼,“你不是懂?” “儿子就算懂那儿子也不能时刻看着啊!” 魏钰声音提高了两分,他盯着他爹 bigétν眼睛,理直气壮道:“再说了,您舍得让儿子一直待在研究院吗?啊?您舍得吗!” 魏皇:…… 怎么说呢? 那确实是舍不得的。 不是心疼这不孝子,纯粹是舍不得把这多功能臭小子只安顿在一个地方养老。 正所谓能者多劳嘛,魏皇觉得自己这也是看重不孝子的表现。 魏钰的话,说的是没问题的,魏皇也知道该派人学习数理化,以避免日后朝廷被研究院给糊弄,但…… “你三哥愿意?”魏皇小眼神瞥向魏钰。 魏钰点头,“当然愿意啊,三哥巴不得呢。” 说到这儿,魏钰忍不住朝他爹投去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亏您还是做爹的呢,自个儿儿子的喜好都不了解,咦——】 魏皇:…… 他这手又在痒了。 魏皇气笑了,“哼!你爹我日理万机,每天忙得昏天黑地,天下万民皆是老子的子民!就你们那点子花花心思,你真当你老子很闲吗!”biqμgètν 这就是理亏又开始骂人了。 啧啧啧。 魏钰扁嘴,忍住心里的腹诽,开始哄他爹,“好好好,是儿子不对,是儿子不好,儿子嘴欠,儿子该打……” 魏钰说着,还十分应景地伸手给自己的小脸蛋子来了一巴掌。 哎呦,那小巴掌刮痧的哟,魏皇都没眼看! 惺惺作态! 魏皇嫌弃挥手,“你走,离朕远点,朕瞧着你就来气!” 魏钰不走,死皮赖脸凑过去要跟他爹同甘共苦。 “儿子不!儿子就不走!儿子心疼您日理万机头发都白了,儿子非要在这儿陪您怎么啦!” 桌上的奏章都被推到地下了,魏皇脸一黑。 “魏钰!” 魏钰无辜眨眼,“您的宝贝儿子在呢。” 魏皇:…… 脸皮厚如斯,他到底是随了谁?! 魏皇仔细回忆了下魏钰生母安贵人。 貌似安贵人在世时,对方也不是这么个厚脸皮的性子,是很安静娴雅的啊? 突然想起魏钰生母安贵人,魏皇情绪微敛,忍不住又看了眼魏钰。 都说逝者已逝,死者过往种种都会被美化,加之魏皇还记得安贵人是个不争不抢的娴雅之人,所以如今想起后,又念及如今的魏钰,便不由起了追封的念头。 “可还记得你生母安贵人?” 魏钰一愣。 这怎么突然提起他生母了? 瞅着他爹脸色,魏钰想了两秒,“您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假话难道他还能在读心条件下瞒过他不成! 魏皇没好气道:“朕问你这个难道是想听你讲假话的?” 说真话啊。 魏钰挠了挠头,“这……好吧,其实爹您也知道,母亲在儿子一岁不到的时候就没了,虽然儿子确实还记得母亲的样子,但……”biqμgètν 魏钰瞅了眼他爹的脸色,忍不住尴尬笑起来,“不怕您说儿子不孝,儿子一直都记得母亲生恩,也想过若是母亲母族有能力出众的后辈,会帮扶一二,但您要说儿子与母亲情分有多深,那怕是不能如您所愿了。” 情分是靠岁月累积的,不提皇子本身就不用宫妃亲自照顾,魏钰自出生就是宫仆照料,就说他自己还有完整清晰的上一世,记得自己还有过父母,所以又如何能与一个没见过多少面便逝去的人有多深情分呢? 在这个孝到大过天的时代,魏钰这番话是不孝惹人非议的,但在这个本就亲情寡淡的皇室,魏皇倒也能理解他的想法。 平淡地点点头,魏皇不仅没有斥责,反而还提点他,“这话以后莫再对其他人说。” 魏钰摸摸鼻子,“儿子知道,这不是因为您问吗。” 魏皇瞥他一眼,想了想还是道:“朕打算追封你母亲为昭妃,如何?” 这话魏钰没啥意见,“儿子没问题啊,只要其他人没意见就好。” 到底是生母,魏钰自然不可能在追封这事上给他母亲拖后腿,毕竟如果办成,于他生母娘家也有几分好处。 第293章 追逐理科的三皇子 追封贤王生母,曾经的安贵人为昭妃这事,可以说是在京都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毕竟这好端端的,单独追封贤王生母,即便皇帝给出的理由是因为贤王赈灾有功,那瞅着也有些站不住脚。 贤王是赈灾有功,但三皇子同样也有功啊! 况且三皇子还是这次的赈灾巡抚,他与贤王同样生母早亡,怎么到了追封的时候,却只追封安贵人,而没了三皇子生母的份呢? 有异议是肯定的,但这种帝王已经下定决定了的事,哪怕朝臣们有再多的意见,魏皇也照办不误。 皇帝这种区别对待、偏宠小儿子的行为,落在旁观者眼里,那就是羡慕的羡慕,感慨的感慨,摇头的摇头,还有的特别想知道三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毕竟这种你有我没有的事,感受最深的应该是参与其中的三殿下才对。bigétν 京都大部分人都在暗自揣测,父爱一碗水没端平,三殿下再是沉稳,想来这心底里也是艳羡嫉妒的吧? 而对于外界这样的揣摩,身处舆论中心的两位当事人却比谁都要平静。 魏钰不关注,三皇子是不关心。 魏皇下旨追封完没多久,魏钰就带着他三哥去了研究院,远离了京都这个舆论风暴中心。 路上,魏钰告诉他三哥。 “三哥,你不是想学理科吗?我已经同父皇说过了,父皇允了你去学,今日我就带你去个地方,在那儿,你一定会学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对于学习理科这回事,三皇子当初在湖州就特别想了解。 当初魏钰说的那些托词,三皇子其实是打算过段时间再去找他,让魏钰履行承诺的。 但如今九弟既然这般殷切,那三皇子自然也是却之不恭的。 至于说魏钰这么殷勤是不是又有什么圈套,其实三皇子并不在乎,他只要能明白何为理科,弄清楚魏钰究竟藏着些什么秘密后,其他那些小九九也就不值一提了。 魏钰带着他三哥到了庄子上。 一下马车,魏钰本来是想亲自给他三哥介绍一下的,奈何他三哥嫌弃他废话多,直接就让何管事来。 魏钰:…… 何管事来就何管事来呗,他还乐得清闲! 何管事很乐呵,瞧见自家主子态度,就知道靖王是自己人,所以关于介绍庄子上的事,他也很恭敬。 “三殿下,这庄子大,分了好几块区域,您移步随小人来,小人先带您去看看这庄上地图,再与您细说……” 何管事带着三皇子去看地图了。 魏钰站在后面瞅了眼,在跟去与离开之间犹豫了两秒,然后转头询问留下来的几个庄上小管事。 “孙昭那些人近日可有来?” 有小管事回:“殿下,近日只有孙公子过来,其他公子未有。” “孙昭?”魏钰反问,“他过来做什么的?” 小管事摇头,“小人不知,不过孙公子来的那回是找祁峰公子的,待了没多久就走了。” 魏钰也是心血来潮一问,到底是他看好的小肥羊们,他还是挺挂念他们的…… 大魏畜牧业能不能更上一层楼,就看这群小肥羊的了啊。 魏钰想了下,决定过段时间再去关照一下他们,进度太慢可不行。 在魏钰耽误的时间内,三皇子正目不转睛看着庄子平面图,眼中的惊诧清晰可见。 没办法,谁叫这个所谓的平面图实在过于详细清楚呢? 地图三要素,比例尺,图例,指向标皆具备,各处设施画的方正清晰……那种不同于其他地图的工整严谨,是三皇子从前未有看见的。 “……这处是教学区,学生念学时间,其他人是不允许在此喧哗的……” 何管事在介绍的时候,三皇子突然打断了他,“地图是谁画的?” “啊?” 何管事一愣,反应过来不由微笑道:“从前地图是殿下画的,后来庄子买了更多地,建了不少屋子,这地图就交给咱们学堂的张夫子画了。” “张夫子?”三皇子转头看他。 何管事微笑:“是,张青生夫子,他曾是白马书院的山长,是殿下将张夫子请来,特意教学堂里的学生数学的。” 三皇子眼神一动,“数学?” 何管事笑容不变,“是,就是算学,殿下喜欢称呼算学为数学。” 三皇子想到了魏钰之前提到的理科,他盯着何管事,目光深了一寸,“学堂教什么?” “圣贤之言,理科真理。” 何管事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分外认真庄重,他道:“殿下说,学堂是教书育人之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殿下想让学堂每一位认真求学的学子,都能在这世道上挣出一席之地。” 三皇子静静地看了他几秒。 何管事也是在庄子上待久了,见过的世面越多,自觉是殿下的心腹能臣,早已不是之前那个看到权贵就腿软心虚的胖子了。 他被三皇子这么盯着,不止不慌,甚至还在心里琢磨着自己这话够不够有分量,有没有掉殿下的逼格身价啥…… 三皇子移开眼睛,落在地图上的学堂标识上,突然道:“带本王去学堂。” 庄子上的其他一切三皇子都可以不深究,但理科确实是他一定要了解的。 于是,当魏钰去找他三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三哥站在一间教室后旁听福生讲化学课。 福生正在拿几个装着不同材料的玻璃瓶,向学生展示都是些什么材料,哪些又能跟什么材料产生何种化学反应…… 站在他三哥身旁,看着将他们视若无睹的福生,魏钰忍不住转头轻声询问他三哥。 “能听懂?” 三皇子摇头。 魏钰:“……那你站这儿是听什么呢?” 三皇子没理他。 魏钰陪着他三哥在后面站了一节课。 当然,这课魏钰是没听的,他有平板可以开小差。 但三皇子却是结结实实将福生讲的内容全都给听了进去。 等到下课,学生们同夫子恭敬道谢,又激动难抑地同魏钰告别后,福生这才施施然过来行礼。 “殿下安好。” 第294章 资深乐子人的未来报社 魏钰为三皇子和福生各自介绍了下对方。 福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不过又是一个王爷而已,他很淡定。 淡定的福生大师对着三皇子微笑行礼,“三殿下安好,小民福生,是着庄子研究院的院长。” 三皇子颔首,“不知夫子刚才教的是什么?”bigétν 福生先是瞟了眼魏钰,瞧见魏钰没反对,这才笑道:“回三殿下的话,此乃化学,小民如今教的,是初级化学。” 三皇子:“初级化学?还有更高深的?” 福生:“是也。” 三皇子:“可有书册?” 福生:“有,三殿下可是要一观?” 三皇子颔首,盯着福生道:“你是夫子,本王想学,你来教我。” 两个自称,前者是身份,后者是本身。 当三皇子放弃本王的称呼时,他已经将自己当做了福生门下的学生身份。 福生惊了。 他看着一脸认真的三皇子,目光又不自觉看向魏钰,眼神求救。 这这这,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靖王居然会让他教化学? 老人家的眼神实在太明显,魏钰不问都知道他想问什么。 魏钰笑了笑,对福生道:“院长就放心去教吧,我这三哥,可是如柳辰易一般天赋异禀的人才……” 一听如弟子柳辰易一般天赋异禀,福生眼睛就是一亮。 “我三哥痴迷理科一道,无论数学物理化学,总之他都想学,所以院长只管放心去教,我三哥是个尊师重道的人。” 话都被魏钰说了,三皇子静静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偏头又去看福生,“九弟之言,便是我心中所想,还请夫子教我。” 都这么说了,福生又还能说什么呢? 他是真的舍弃不了一个如辰易一般天赋异禀的人才啊!! 就算对方是王爷又如何,只要靖王本人愿意学,他这个当老师的自然乐见其成啊。 福生笑眯眯抚着胡须,“两位殿下如此心诚,那老夫就应了吧。” 哪个做老师的不想教聪明有天赋的学生呢?师徒身份就这么定下了。 福生一应下教导的事,三皇子就让对方开始拿书教学。 他的这种积极劲,可以说是非常符合福生中意的点。 老师傅就喜欢勤学不浪费时间的孩子! 福生乐呵呵,“好好好,三殿下跟老夫走,书都在研究院那边,老夫这就去给三殿下拿书。” “多谢夫子。” “三殿下可会算学?这学理科,不会算学那可不行的。” “略懂一二。” “只是略懂?那可不行啊,回头老夫找张青生帮你补补……” 望着渐行渐远的两人,魏钰没忍住挠头。 就凭他三哥这状态,今日他应该是不回去的吧? 所以他还等不等三哥呢? - 三皇子就这么住在了研究院里。 头一回接触到新天地,还是自己梦寐以求想要追寻的真理,三皇子是真的连朝都不去上了。 所幸这后面有魏皇给他打掩护,所以三皇子赈灾回来后没上朝,又消失京都的事并没有引起谁的主意。 只除了五皇子。 京都第一乐子人,哪儿有热闹的风向,他就往哪儿凑。 三皇子消失的没多久,五皇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知道三哥“消失”最后是同九弟一起的后,五皇子越发肯定中间有猫腻,秉着中间绝对有热闹看,于是五皇子就跑去找魏钰了。 一见面,五皇子就贼兮兮问他三哥在哪儿。 这种“记吃不记打”的行为啊,魏钰是真觉得上次放过五哥的想法委实不应该。 五皇子:“九弟,我去过三哥府上了,府上没人,我知道你肯定知道三哥下落,能不能说?能说你就告诉五哥呗……” 五皇子在周围叽叽喳喳,魏钰不觉得吵闹,只觉得他闲。 只有闲出屁的人才会关注别人的事。 魏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五哥,一脸波澜不惊,只有眼神不断变化打量,像是再审视一块价值不明的猪肉。bigétν 五皇子迟疑了,他不自觉身子后仰,“九弟……你为何这么看我?” 魏钰摸着下巴,真诚询问:“五哥,你觉得你这人有什么用啊?” 五皇子:? 五皇子一下懵了,“什么叫我有什么用?!老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 魏钰无辜点头,“弟弟这不是看你太闲了吗,都闲得开始关注三哥在干嘛了,难道不是因为五哥你太闲没事做,所以才跑到弟弟面前暗示给你找个工作吗?” 五皇子:??? 魏钰垂眸思索道:“虽说五哥你这人没啥长处,乍一看也想不出任何优点,但既然你都求到我面前来了,弟弟要是不满足你似乎不太好。” 五皇子眼珠子都瞪大了,“等会儿!你……” “要不这样吧!” 五皇子话还没说完,魏钰就是一拍手打算了他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知道五哥面皮薄,不好意思找父皇要工作,这没关系,过几日等我写完计划章程,就将东西给父皇,工作内容一定会让五哥你满意的,你放心!” 他放心个屁啊! 五皇子被魏钰这自说自话哽得一口气好悬没喘上来,他手指哆嗦,指着魏钰惊恐道:“小九啊,五哥我可没得罪你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要把哥哥最后一点快乐都给抹杀掉啊!” 魏钰笑眯眯握住那根手指,言语轻柔,“五哥你看你都高兴坏了,都在说胡话了不是?弟弟这是为你好啊。” 五皇子被恶心的连忙抽手,“你少来这套,你小子行!我不问三哥去哪儿了,你也别去父皇面前招眼知道吗!” 每天到点应卯不香吗? 让魏钰去父皇那儿请活,那他到时候还有闲暇时间看乐子吗! 五皇子宁死也不干。 对这没啥威力的警告,魏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五哥啊,相信弟弟,弟弟要给你的这份活儿,你知道后一定会喜欢的……” 他五哥喜欢什么? 喜欢看乐子。 既然注定是一个资深的八卦乐子人,那魏钰就成全他五哥,给他五哥办一个报社! 第295章 他只是一个老父亲 报社不报社的,五皇子连听都没听就跑了。 他是个有危机意识的,察觉到势头不对就会立刻跑人。 纵观如今跟九弟关系亲近的那几位兄弟,五皇子一想到他们如今的现状就想啧啧摇头。 几个兄弟,四哥那是头一个变不正经的。 一个人悄摸摸就跑去经商了不说,上头的父皇不仅没怪罪,瞅着似乎还给了他不少支持,如今整个京都的人,但凡提起四哥,哪一个不是用看财神爷的眼光看他的! 而二哥八弟,跟着魏钰一起在胶州转了圈,回来后就像是去哪儿深造了一样,心机深沉的更加难以捉摸,热爱办公的更加兢兢业业,瞅着就让人觉得脑子发蒙。 至于同魏钰一道去湖州赈灾的三哥就更不用说了,回来几天人直接就失踪不见了啊!bigétν 兄弟拢共就那么几个,二三四八都被祸害了,还剩下一五六七……五皇子想着想着就拢住衣领打了个寒颤,然后加快了回府的步伐。 他是想看热闹不假,可那不代表他自己想去做这个热闹啊! 靠近魏钰会变得不幸,这铁一样的事实摆在眼前,根本就容不得他不相信好吗! 五皇子颠颠溜了,发誓最近坚决不往九弟身边凑。 但俗话说得好,山不就我我就山嘛。 五皇子不主动,主动的就是魏钰了。 对于五哥每日悠悠哉哉像个街溜子一样的行为,魏钰对此是严重的嗤之以鼻的。 好大一个男人,怎的每日能无所事事呢? 对得起广大父老乡亲吗! 本着为五哥声誉着想的念头,魏钰头一回是龇着牙写报社项目计划书的…… 好吧,魏钰得承认上面那些都是冠冕堂皇放狗屁的话。 他就是看不惯他五哥比他还闲! 所以,大魏官方报社,发行各类报纸,政治的、娱乐的、民生的……总之魏钰既然给他五哥找事做了,那就必须得办好喽! 报社计划书,魏钰写完也就花了六天。 毕竟这人心里不平衡的时候啊,那办事积极性就特高。 魏钰嫉妒他五哥小日子悠闲,一想到他写得越慢,他五哥就能多享受几日悠哉时光,魏钰就是一肚子的不忿,然后笔杆子就舞得越勤了…… 而计划书一写完,魏钰就直接带着东西入宫找他爹了。 对于报社,看完计划书的魏皇表示报纸这东西有点眼熟。 跟朝廷发往各藩镇,用来介绍朝廷政治动态和各项信息的邸报挺像的。 不过不同的是邸报是只用作朝堂联系,受众人群是朝廷官员,而报纸则是面向全体百姓。bigétν 魏皇在思索报社建立的好处,而魏钰则是直接催促他爹。 “您在想什么?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吗?报社建立是开化民智的大好事啊,咱们连研究院、学堂都有了,难道您还担忧百姓知道太多不好管?” 魏皇直接蹙眉,一整个莫名其妙地看向自说自话的不孝子。 偏偏魏钰低着头没瞧见这眼神,还在叹气,“爹啊,这报社是咱们朝廷办的,属官营,不同类型的报纸受众不同,有人心系家国,想要了解朝廷或地方下达的一些政令,就可以去看政治报;有人偏好各种小道流言,喜欢凑热闹,就会去看娱乐报;还有的喜欢经商赚钱,就会去看经济报……”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魏钰抬头看向他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微笑,“办报社嘛,咱们卖的就是报纸,既然是卖,那怎么可能不收钱呢,您说是吧?” 魏皇默默坐直了身子。 他瞅了眼魏钰,“能赚?” 魏钰反问,“为何不能?” 魏皇摸下巴,“赚多少?” 魏钰抬眼望天细想了下,“这个嘛,儿子不确定,但儿子知道肯定是能赚的!” 其他的报纸类型不确定,但娱乐报、故事报那肯定是会大卖的! 古往今来喜欢看八卦、凑热闹的人还少吗? 尤其是这个娱乐贫瘠的时代,有钱悠闲的贵人们除了宴会,整天就只能待在家中闷着,这要是突然冒出记载着各种狗血好玩的真实案例的报纸,闲得无聊的贵人们那是买还是不买呢? 反正魏钰派人出去做过调查统计了。 但凡是问过的人,百分之七十都表示会买,至于剩下那百分之三十,大部分原因是囊中羞涩。 能赚钱的报社啊。 魏皇若有所思着,又低头看了眼计划书。 他其实本来就没有要反对的意思,毕竟就如魏钰说的那样,他们连研究院都有了,学堂也在教所谓的理科,他们早就在开化民智了,又何必再担忧人心浮动,朝廷不好管理下面的人呢? 民智已开啊。 放下手中的计划书,魏皇长吁一口气,“好,报社的事,朕同意了。” 魏钰一喜,连忙举荐道:“这事您让五哥来管!五哥可以,五哥一定行,五哥肯定会做好的!” 魏皇顿住了。 他狐疑地看向魏钰,盯了对方几秒。 魏钰在他爹审视的目光中面不改色,“爹,你别这样看我,儿子这举荐纯粹是任人唯贤,真的,管理报社的人选,再不会有谁比五哥还合适了。” 魏皇:…… 狐疑中的帝王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有好多个问题。 例如“朕怎么觉得这报社像是你特意为老五想出来的”,因为报社来的很突然,不孝子不是这么勤奋的人。 又例如“这是你安排的第几位兄长了?”,老大被安排去打仗了,老三给忽悠去研究院了,老四也弄去经商了,剩下那几个儿子,魏皇总有种日后也会被安排的预感。ъitv 再例如“这事你五哥知道吗?”,都是自己儿子,魏皇再不怎么关心,也大致明白儿子们都是什么属性,老五?若他有志气,也不会常年待在礼部无所事事了…… 魏皇默默移开了眼。 问题很多,不过他已经懒得问了。 这些都关他什么事呢? 他只是一个年事已高、疼爱幺子的老父亲啊! 人是不孝子举荐的,老五要是不乐意,关他什么事? 他只知道报社赚钱就对了啊! 第296章 天塌了 五皇子是真的觉得天都塌了。 在魏皇指令下来,让他负责报社一事的那一刻,五皇子真的想要两眼一翻晕过去。 全权打理报社一事,报社是什么他都还不清楚呢上哪儿打理啊! 况且不论报社是什么,他都打心眼里不想干活,他在礼部打工挺好的啊!父皇为什么要把事给他呢?! 而且其他人为什么要一脸羡慕的看着他?? 这事是在早朝时提起的,文武百官俱在,而提起报社时,五皇子正在脑子放空摸鱼。 昨日睡得晚,早朝起来就没啥精神。 别人在竖着耳朵听何为报社的时候,五皇子在耷拉着眼皮瞌睡;别人在为报社建立疯狂动小心思的时候,五皇子在木着脑子摸鱼;别人在相互推拉想要得到报社建立权的时候,五皇子悄咪咪打了个哈欠…… 那副不争气的样子啊,瞧得一直暗地里观察他的魏皇十分唾弃! 好大一个男人,没事跟魏钰那不孝子一起偷懒做什么!biqμgètν 不孝子没妻儿,难道你老五也没有吗?! 五皇子不知道,他对于亲爹弟弟还有朝臣们的小心思全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被亲爹一声叫唤吓得一激灵,回神后就听到了他爹让他全权打理报社的事…… 恍恍惚惚,懵懵懂懂。 什么都不知道的五皇子在散朝后终于没了笑脸。 朝臣们的祝贺他没听,兄弟们的声音他左耳进右耳出。 二哥:吧啦吧啦…… 四哥:咕噜咕噜…… 六弟:吧唧吧唧…… 七弟、八弟:…… 所以。 九弟呢? 数了一圈兄弟们,没瞧见九弟的五皇子冷不丁就悟了。 想到前几日说要给他向父皇请职的九弟,五皇子悲从中来。 早知九弟说一不二,他当初又何必要凑过去呢? 六皇子从袖子里掏了块糕,“五哥,你终于有事做了,五嫂知道一定会很欣慰的。” 五皇子:…… 关键是他不欣慰啊! - 为了躲五哥,魏钰决定后面的日子都待在宫里。 早朝上完他就躲到他爹宫殿里,到宫门落钥后他才回府。 虽然工作量多了些,但至少宫里伙食好啊! 魏皇对此嫌弃归嫌弃,但不孝子能帮他减轻负工作负担,魏皇也就不计较他在宫里躲人的怂货行为。 而对于京都的种种一切,远在东海郡的大皇子却是啥事不知的。 湖州水灾已经平定,赈灾工作结束的三弟已经回了京都,而平叛逆贼曹季工作还没完的他自己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虽然偶尔会想到归京的那一天,但要是真让大皇子来讲真心话,那他其实是不怎么想回京都去的。 因为他体会到了身处军营,用兵打仗的快乐。 整治东海郡官场这些就不提了,反正就是搜集罪证,下狱抄家这些事儿,而这些都有其他人做,大皇子只用看最后的总结报告,然后找出曹季最有可能藏身的倭贼地点就好。 而对于东海郡的地方官员与倭贼勾连有多深,大皇子只能说这地儿实在是烂透了。 每个人家中都藏着些与倭贼的通信! 倭贼在海上的藏身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岛屿,这里一块,那里一块的,有的岛上几十人,而有的岛却能多大一万左右。 在知道倭贼的藏身岛屿后,大皇子最喜欢干的活就是带着军队,乘船去那些岛屿上,拿箭羽帮着炸药包射岛。 都是一帮作恶多端的倭贼,没有哪一刻是不骚扰海疆附近的商船、百姓的,用炸药包炸这些人,大皇子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残忍。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倭贼一日不交代曹季下落,他就一日不放弃巡视海域、炸岛杀倭贼的举动! 这态度委实嚣张得很,一些被俘虏的倭贼恨大皇子恨得眼睛都绿了,可谁叫他们朝廷有炸药呢? 大皇子压根不把倭贼们看在眼里,他唯一苦恼的,就是这个炸药包用一个少一个,如今库存已经没多少了啊!bigétν 而在大皇子想要写信回京,催促他父皇再运些炸药包过来的时候,一艘气势宏大的宝船来了。 那一日,看到船的大皇子人都呆了。 他知道朝廷如今在造新船,水部司那边造的各种新船,如今他们也都在用,可是那些新船,却没有哪一艘是比眼前这艘还要壮观的! 是的,壮观。 一艘庞大的九桅宝船,运着二十架炮车,货仓里还装着一箱箱的炮弹,在高逊、福生等人耗了老鼻子功夫下才造出来的东西,如今终于连船带武器都给运到了东海郡,一道去助力大皇子的抗倭平叛事业! 船,震撼过后也就不稀奇了。 毕竟都是船,能装人就好,但是炮车不一样啊! 这比炸药包还要厉害的东西,配套着炸弹,定点抛送,一炸一堆血沫子,火花四溅,尘土飞扬,连倭贼的船都被炸翻! 这种神兵利器都有了,这还不把倭贼打得直腿肚子攥筋啊? 初次接触炮车,大皇子和程远都很兴奋,连带着底下的兵士们都觉得胜利在望。 见识过炮车威力的将士们不会去质疑这场战役的可胜性,而直面炮弹的倭贼们,亦是连遗言都来不及说就直接魂归故里。 只有在海面上直接与水军船只相见的倭贼,因着炮手准头不好、预判不行,炮弹没有直接瞄中船体因此逃过一劫的,这才能侥幸逃了回去,并将这个可怕的消息传遍了所有倭贼群体。 然后得到这个消息的倭贼们立刻就不好了。 朝廷那边有炸药包,他们本来就不是对手,能活到现在全靠水军还没发现身处的岛屿! 这炸药包他们都还没找到法子抵御呢,可现在倒好,朝廷那边居然又多出了一个比炸药包还厉害的武器! 这不是存心让人活不下去吗! 倭贼们作恶多端,也贪生怕死,能活着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不想死,而不想死就得想办法。 于是,想办法的倭贼们第一个想到了曹季。 他们当倭贼这么多年,从前朝廷剿匪力度也没这么大,如今要不是曹季,他们根本不用受这份罪好吗! 朝廷明明要捉拿的是曹季啊! 第297章 向朝廷献上曹狗 在绝对的武力差距面前,节操那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了。 倭贼没有节操。 上一秒他们还能与曹季称兄道弟,下一刻,黑心烂肠的倭贼们就计划着该如何向朝廷献上曹贼了。 虽说大家都被称之为贼,但贼跟贼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嘛! 他们可跟曹季那狗贼不同。 他们虽被称为倭贼,但也只是一群平日里喜欢喝喝花酒、吹吹牛皮,再偶尔向从自家门前过路的商船收点保护费的海上保卫者而已啊! 而曹狗作为朝廷命官,素日里耀武扬威,草菅人命,不干人事,简直是极度的有违朝廷信任,所以朝廷抓他那是理所当然的呀! 这种逆贼跟他们海上保卫者哪里一样了? 一点都不一样好嘛! 倭贼脸皮厚,说要献出曹季就立刻行动。 但这种事又怎么可能说献出就献出呢,至少得找到曹季人不是? 可惜了。 现实就是这么的不如人意。 在倭贼去曹季藏身点找人时,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个问题。 ——曹季本人并没有在他说好的藏身处! 海域上的岛屿是很多的,曹季在海口经营多年,能与倭贼同流合污,那自然在海上也是有自己的私产的。 双方的常年合作,让倭贼对于曹季在海上的私人小岛可谓了然于心。 当初曹季逃跑,逃的就是曹季自己的私人小岛,知道的倭贼头头们那时还过去看了个热闹。 不过现在看着空空如也的岛屿,倭贼们觉得自己反而是那个热闹了。 麻蛋的狗曹贼! 这瘪犊子玩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了,岛上不说人了,连一点粮食都没有剩,一看就就是早有预谋的啊!! 倭贼头头们愤恨不已。 说好的大家都是同伴共进退,结果他奶奶的,曹狗居然一个人瞒着他们偷偷开溜?! 明明是他惹出来的祸事,结果这狗玩意儿反倒先跑了,扔下他们在这儿给他当盾牌使?? 简直是不仁不义的典型例子! 倭贼们选择性忘了他们要献上曹季的事,只一个劲在心里痛骂曹季的无耻行径。 水师驮着炮车打倭贼,打得越狠,倭贼们就在心里越是骂曹季骂得厉害。 时日一长,看着所剩无几的倭贼势力,一伙海上保卫者在心里害怕极了。 有头子睁着俩眼珠一脸迷茫地问,“你们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ъitv 回答的人抱着酒坛在醉生梦死,“打不过水军,找不到曹狗,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反正打到现在,看朝廷这架势,完全就不是能放过他们的样子,与其被杀被俘虏,多的是倭贼愿意趁着这最后时间挥霍奢靡一把。 搂着女人的在嘻嘻点头,“美色美酒、金银珠宝,咱们多的是,老子宁愿烂在这儿都不想给朝廷剿了去!你啊,趁着还活着就好好享受得了,管那么多做甚!” “就是,活一天是一天呗。” “诶?酒没了,去!再搬几坛过来……” 烂糟糟的聚集环境,先开口问的头子望着这群“烂泥”,沉默了半晌,最后,他到底是一咬牙锤向了一旁的扶手。 狗屁的活一天是一天! 这他娘的不就跟断头饭一样?! 太他奶奶的不吉利了! 头子不想死,他还想做个无拘无束的富家翁,所以这种人到中年的临死挥霍他一点都不想体会! 不就是找曹季那狗贼吗? 他找就是了! 聪明的小脑袋瓜在转动,倭贼头子开始专注派人在海上搜寻曹季的下落,近的地方没有那就远点,远的地方还没有那就再远点! 倭贼头子就不信了,如今被大魏朝廷通缉的曹季,还能离了海上岸不成? 只要曹狗还在海上一日,那他就总会有找到他的那一天! 对于倭贼的内部种种,炮车在手的大皇子是并不关注的。 这并不是他轻敌,实在是对手太过不堪一击。 炮车一出,全体趴地。 这种完全碾压的局面,大皇子就算是想要严肃,但一瞧对方那尸身满天飞的场景他就压根严肃不起来好吗! 所以倭贼们想什么,有什么动作……大皇子是真的不关心。 反正都是倭贼,都不值得宽恕,只需要一发炮弹下去,是死是活那就全靠天意。 曹季要抓,倭贼得剿。 二者一点都不冲突的。 - 有了炮车加持,大皇子这边虽然还没抓到曹季,但清剿倭贼这事却是干得如火如荼。 隔三差五就有战报传至京都,不是今日这捷报剿匪杀敌多少,就是明日搜罗了多少赃物…… 明明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战,搁在边关那边主将都不稀得回,但偏偏待京都的武将们却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他们倒也不是觉得站队大皇子,要为大皇子造势说好话,纯粹就是作为一个武将,知道如今朝廷造出了神兵利器,能让军队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次次旗开得胜,再一联想到未来的战场局面,武将们这才喜不自胜罢了。 而作为武将之首,杜兴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 上次炸药包的事陛下没说,这回炮车难道陛下还不打算昭告他们的吗?! 然,杜兴没找魏皇。 他去找魏钰了。 杜大人自觉正当壮年,记性不差,所以他记得很清楚这些火药、炮车什么的,都是曾经九殿下在说战船时对他们说过的! 杜兴不知道东西都是什么时候造好的,他也问过了裴知,而裴知作为工部尚书居然都不知道此事,可见这事是陛下和九殿下私下去做的…… 明明都已经拿在军中用了,可见这玩意儿不是要藏着掖着的。 所以既然陛下不说,那他去九殿下面前探个口风总成了吧? 而当魏钰面对着一脸兴冲冲且期待的杜大人时,他本人是有那点槽多无口的。 是啊! 好战分子杜大人忍到现在终于忍不住都来找他了,所以他爹这个始作俑者为什么还不向朝臣们展示一下成果啊?! 这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嘛? 明明一群人连“炸药包”、“炮车”、“炮弹”的名字都知道了,但偏偏就是没见过实物,这像话嘛?ъitv 啊?! 第298章 除你之外,别无二选 这事是魏皇的疏忽,不是魏钰的。 不知道一切都是老父亲的抠搜心理作祟,魏钰被杜兴找后第二天就去跟他爹说了这事。 “爹,您办个军事演习吧!” 这是魏钰一见到他爹就说的话。 军中有军语,所谓“演习旗鼓”、“演习水军”、“排兵布阵”等都是类似的军事演习,所以魏钰一说,魏皇就懂了他的意思。 而提到军事演习,魏皇想了下。 貌似,他们大魏确实有很多年没搞过演习了来着? 魏皇问他,“怎的突然想到要办这个?” 【还不是因为您老不向朝臣展示炸药炮车!昨日杜大人都跑来找我了!】 魏皇:…… 魏钰默默瞅他爹,拿眼神谴责对方,“您也不想想,咱们大魏都多久没来过军事演习了,儿子记得上一次的三军演武,似乎还是在儿子四岁的时候吧?” 大魏久未有大型战事,一些武将们都疏于练武了,更别提那些待在京都城外的守军了。 多得是偷懒的人。 军队是保卫家国的最坚固屏障,若是军队惫懒无用,战斗力薄弱,那等日后开战用兵时可还有好?bigétν 用一场军事演习,来检验各军水平,可以说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了。 也是揣着一统天下的明君梦了,魏皇对这事举双手赞同。 “也好,这都十多年了,朕也确实该了解一下各军实力如何。” 魏皇想了下,“这次演习就给朝臣们看看炸药炮车吧,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再重新组建一支新式军队来。” “新式军队?”魏钰眨眼,“这军队不会是专门扔炸药、开炮车的吧?” 魏皇小眼神瞥向他,“不是你曾经说的特种兵吗?” 魏钰:! “我什么时候说的!” 魏钰惊了,他仔细回想了下,发誓自己确实没跟老头子说过特种兵这个问题,所以…… 瞄着他爹波澜不惊的老脸,魏钰默然。 【您又何时偷听到的啊?】 魏皇淡淡哼了声。 什么叫偷听! 臭小子真是一点都不会说话,他那是光明正大听的好吗! 知道他老子能读取人心,自己不跑远,一个人在心里偷偷念叨来念叨去,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所以他知道特种兵怎么了? 看到他爹不理,魏钰悻悻摸了摸鼻子。 知道就知道吧,建个特种军那也挺不错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那种,冷兵器热武器都会使……等等! 魏钰突然看向他爹,问道:“爹,您要建特种兵,那灰卫使算什么?” 有点重合了吧?! 这个问题不用魏钰考虑,魏皇早就想好了。 “一个是朕用来监察百官、收集情报的,一个是跟随军队上阵杀敌的,这有何好质疑的。” 老头子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再建一个军团整得跟吃饭喝水似的,魏钰觉得自己还是小家子气了。 他竖了个大拇指,“您老智慧,说得真好,儿子向您学习,所以您打算日后让谁来管这特种兵呢?” 魏皇瞅他,“你觉得你大哥如何?” 魏钰:! “好!可以!非常行!” 魏钰立刻直起身子鼓掌,“爹,儿子觉得您这想法太合适不过了!您看看大哥如今在东海郡,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啊,可不得比他在六部发挥的作用大啊?儿子就说大哥铁定适合战场吧!” 这激动的样子,搞得好像跟他有半毛钱功劳一样…… 魏皇看着眼神都在发光的魏钰,眼神渐渐古怪。 “您……在看什么?” 魏钰被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就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警惕。biqμgètν 魏皇淡定收回目光,没有回他,只是继续先前的话题,“建特种军,朕打算直接从三军中先抽取五千,练兵就交给霍廷玉来,调教人他是最好的,等到你大哥回来,朕再让他进军队……” 这话说的有些过于详细,魏钰听着,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详。 好不容易等到他爹说完,魏钰没忍住,小心翼翼问道:“父皇,您干嘛把这些都说与儿臣听啊?好像,不太妥吧?” 呵。 这个时候又开始父皇儿臣了。 果然不孝子的偷懒意识,水平相当之高…… 魏皇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魏钰,“如何不妥?奏章你都能替朕批,这还有何不妥的?” 魏钰:!!! 警报拉到最高,本来就有某种预感的魏钰这下彻底不糊弄了。 他直接跪了,抱着他爹腿开始嚎。 “不可啊不可啊!爹,咱这想法可要不得啊,您千万别有那害人心思啊!儿子不做,儿子死都不做——” 【您别把皇位给我啊!给大二三四五六七八哥,哪一个都行!就是千万别给我啊!!】 害人心思…… 被抱着腿的魏皇脸都木了。 虽然早知不孝子避皇位如蛇蝎,但就这么听他如此直白嫌弃,魏皇还是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心梗。 “爹,您行行好,您看看兄长们成不?兄长们各个文韬武略,才貌兼备的,儿子算啥啊?儿子啥也不是啊!您把您智慧的目光看向哥哥们不好吗!” 魏钰嚎得那叫一个没了亲爹娘的悲惨啊,魏皇一看,火气直上心头。 皇帝烦他烦的紧,直接上手去掰。 “你给朕松手!” “儿子不!您先答应改主意了再说!” “魏钰你放肆!” “儿子还放玖呢!您说您身子骨好端端的,没事儿想这么不吉利的事干嘛哟!” “……” 父子俩吵吵闹闹的,李成候在门口都不知道是进是退。 好在陛下没让他纠结多久,沉肃威严的声音直接呵退了所有人。 “都下去,李成在门口守着,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宫仆们纷纷下去,顷刻间,宫殿内就只剩下了父子两人。 魏皇收了表情,神情严肃,呀低头看魏钰,直接问道:“你可知朕为何会选你?” 魏钰小眼睛眨巴两下,“因为儿子天纵之资?” 魏皇:“……因为继朕之后,大魏盛世的延续除你之外再无二之选!” 第299章 您给我再生个儿子呗 大魏正在走向衰败,但它却会在两百多年后的今日再度迎来盛世太平。 ——这是自魏皇拥有读心术并了解到魏钰的来历后,便一直都坚信不疑的事。 他预感到了大魏会有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的那一天,而他也知道想要见到这一天的到来,下一任的皇位继承人那就必须得是魏钰! 除了魏钰,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能将盛世的意志传承下去了。 - 对于他爹的话,魏钰有很多话想说。 但真到了张口的时候,他又有些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知道老头子说的没有错。 改革是一朝一夕就能弄好的吗? 不是。 如今定好的各种国策、计划,他爹信他能爽快答应履行,但下一任皇帝难道也会无条件选择信任他吗? 很难。 魏钰很确信,哪怕是与他亲密无间的八哥继位,到了天长日久的那一天,他们之间的信任也会在日积月累中消磨殆尽。 人是会变的啊。 连他自己都变成了如今万事不求的样子,可又有谁能想到曾经的他,其实亦是天才呢? 魏钰看着他爹严肃的面容沉默了。 他坐在地上,地板寒凉,透过衣摆能让人感受到那股凉意,然而这都抵不过他爹搁在头顶的掌心温度。 年迈的帝王低着头,一手放在少年头上,素来稳重的眼神中,透露的是一个父亲对幼子的拳拳爱意。 这大抵是魏皇第一次抚摸魏钰的头了。 他的手顺着发冠而下,不轻不重,缓缓道:“朕知道,有些事即便朕不说,你也当明白其中原委,是否?”biqμgètν 这是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啊,天生地下,唯我独尊的人,所以他怎么能不明白他爹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呢? 不过是不想将一切摊开罢了。 魏钰沉默地靠在他爹腿上,蹭了蹭。 好吧,他承认,老头子之前做得是挺不好的,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即便是假装也会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 他原谅他爹从前的疑心病了。 魏皇放在他头上的手轻轻拍了拍。 皇帝抬头,望向殿外,透过门窗想要去看外面的天光,威严的眼中露出一丝怅然,“……你比朕当年要好。” 魏钰抬眼。 “当年,先皇有七个儿子,朕排第三,不占长,也不占嫡……朕知道,在朕登基的那几年,朝臣们私下都在说,朕这皇位是捡来的……不过朕并不在意,毕竟这也算是实话,朕的那些个兄弟啊,皆因争储死的死,疯的疯,残废的残废……后来先皇只剩朕这么一个儿子了,除了将皇位传给朕,又还能传给谁呢?” 魏皇舒了口气,低头看向魏钰,“兄弟情谊,朕是没感受过的,但父子亲情,朕却深有所感。” 魏皇紧紧盯着魏钰的眼睛,沉声道:“都是朕的儿子,你们性情如何,朕心知肚明。朕知道你容得下你那些兄长,甚至还会为你兄长找到最合适的位置!” “可是魏钰啊,你又知不知道就凭你如今做的这些,你任何一位兄长若坐上朕这位子,他又能不能容得下你啊!”ъitv 魏钰抿唇,“……若当真容不下,儿臣其实也可自行发配幽州的。” “所以你当真能放下那些信重爱戴你的人?”魏皇紧跟着反问道。 这回魏钰不反驳了。 他自己可以做个闲云野鹤的富家翁,等到事情紧急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那些由他带回来的人却决不能因他而受到连累。 责任二字,说来简单,背上便是重若泰山。 魏皇叹了口气,“朕是你父皇,若不是非你不可,朕又如何会这般强迫于你?你做了皇太子,你兄长们能得善终,天下英才能大展身手,百姓们能不再活得浑浑噩噩,难道你就真不想看看自己亲手缔造出来的太平盛世?” 魏钰没说话。 魏钰觉得这些话有些过于熟悉! 本来还心情沉郁的,但这种熟悉的cpu手段让魏钰一下醒过神来了。 他望着一脸正经的他爹,木着脸道:“爹,您这唬人水平渐长啊。” 魏皇:……温情牌被掀翻了,皇帝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所以呢?朕只问你到底答不答应。” 魏钰苦着脸叹气。 他不想当皇帝啊! 只要一想想做了皇帝后,余生都得被困在宫闱中,魏钰就有种呼吸不畅的窒息感。bigétν 工作环境跟住宿环境都在一个地儿,再是锦衣玉食,那人憋久了都得抑郁啊! 魏钰挣扎问道:“真不能换个人?其实八哥脾性也不错的,咱们可以培养培养八哥嘛!” 魏皇:“你确定你其他兄长能信服老八?” 魏钰:“……说的好像兄长们信服我一样。” 魏皇意味深长地眼神立刻瞥了过去。 这眼神,魏钰沉默了。 该说不说,讲句不要脸的话,貌似他确实要比八哥更得其他哥哥们的心呢~ 看到魏钰坐地上绞尽脑汁想法子,魏皇嗤笑一声,悠悠哉端起茶杯,“你也别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了,倘若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如你一样,朕说不定还会再考虑一二。” 嗯?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魏钰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身子,惊喜看向他爹,喊道—— “爹,您给我再生个儿子呗!” 魏皇:??? “噗——” 刚灌进去的茶水一下喷了出来,魏皇咳嗽起来,老脸都给咳红了。 “混账!咳咳,你胡说些什么呢!” 魏钰连忙起身,去给老父亲顺背,“您别激动啊,真的,儿子想好了,皇太子儿子可以当,但您得再给儿子生个皇太弟出来……” 魏皇瞪着他,处于剧烈咳嗽中。 “到时候等十弟出来了,就由儿子亲自教育他,儿子待十弟,绝对会像对待亲儿子一样,尿不湿儿子都能给他换……儿子一定会将他教成如我一般世无其二的杰出英才!真的!” 一溜烟说完自己想法的魏钰,眼神布灵布灵地看着他爹,满含期待。 【爹,您老当益壮,考虑一下呗?】 魏皇不想考虑。 他只想给这不孝子一杵子! “什么皇太弟,你就不能找个女子自己生吗!” 第300章 (天杀的破网) 培养自己的儿子? 魏钰表示拒绝。 他连成亲都没考虑过,上哪儿有自己的儿子去! 再说了,他要是真成亲生子了,那日后的皇位还不铁定是他的吗! 他都有儿子了,都能自己培育更合适的下一代了,老头子的皇位不给他还能给谁? 后继的皇位人选,兄长们不行,其他宗室子弟更是不用考虑,毕竟他爹这一脉又不是到了绝嗣的地步,何至于要考虑别人做皇太子? 再说,皇太子的位子真要选了除皇子以外的人,估计都得成天下一大奇闻。ъitv 所以排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魏钰只能想到让他爹再生一个。 而考虑到皇太弟这个问题,魏钰就得跟他爹讲明一事。 “爹。” 魏钰讪讪笑着,颇有些小心翼翼,“其实,那个……儿子不想成婚。” “不想成婚?” 魏皇皱眉看他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你年岁确实还小,未曾及冠,晚点成婚也成。” 魏钰:…… 不是晚不晚点的问题,重点在“不想”二字啊! 不过魏钰把这想法打住了,没让他爹知道他的真实心思。 这种事能拖多久是多久吧。 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眼下得把他的皇太弟给敲定喽! “所以爹啊,撑着咱们还有时间,您加把劲嘛,儿子能不能有皇太弟就全靠您了。” 魏钰给他爹殷勤地捶起了肩,“再说了,就算不是皇太弟,多个小十弟也挺好的,多子多福嘛……” 越说越不像话! 不孝子的服务代价太大,魏皇再享受一下都怀疑自己要吃不消。 他嫌弃地拨开魏钰俩爪子,“你这混账,给朕滚出去!” “别啊爹!儿子说正经的呢!” 魏钰不走,魏钰还要再磨蹭几句。 但不想受他磋磨的魏皇直接叫李成把他拖了出去。 被拉出去时,魏钰还在嚎。 “爹——您再好好考虑考虑啊!儿子明日再来找您啊——” 魏皇:明日就派人将不孝子拦在外面( ̄︶ ̄)- 拦魏钰? 那是不可能拦得住的。 因为朝考结束的董生要被派出去游历四方了。 魏钰要与魏皇细说对董生的安排,还要说一下重修律法的事。 这些都是正事,正事面前,之前的那点小“恩怨”算什么呢? 而见完了董生,封了对方官职,给了对方御赐物件以供日后应对难题的魏皇却表示:之前那点根本不是什么小恩怨好吗! 这不孝子说事就事,说完又继续扯什么皇太弟干嘛?! 想要儿子不能自己生?非得让他这把老骨头来! 因着见一回就提一回皇太弟,魏皇这回是真的气着了。 年迈的老父亲也不让魏钰过来帮他干活了,散了朝就直接让魏钰滚蛋,一连持续了半个月,魏钰人都觉得身子骨松泛了不少。 庄子上,魏钰带着墨镜躺在树下摇椅上,一边听平板放歌,一边发出了一声喟叹。 “这生活,才叫过日子啊……” 不愧是他未蒙面的皇太弟啊,都还没出生呢,就相当懂事地开始给他的好九哥放假了。 真棒! 头顶突然掉了两片树叶下来,晃悠悠地就落在魏钰身上。 感觉有灰落在脸上,魏钰抬眼,因着墨镜镜片是黑晶做的,所以往上看茂密的枝叶时并不清晰。biqμgètν 魏钰伸出一根伸手,拉下墨镜扣在鼻梁上,瞅着蹲在树杈子上远眺四方的丁发财,一脸茫然。 “发财啊,你何时蹲上去的?” 躺下时树上还没人呢。 丁发财:“方才。” 魏钰沉思:“你上树做什么?” 丁发财:“观察敌情。” 魏钰惊恐:“啥?敌情?哪儿来的敌情!” 丁发财小手指向了远处。 魏钰立刻坐起身,扭头看向丁发财指的方向。 只见丁发财指的庄子入口方向处,几个人正骑马而来。 魏钰眯起了眼,朝旁边一摊手,“方生,望远镜。” 话音刚落,望远镜就被搁在了手上。 魏钰拿起望远镜,对着那几人一瞅。 好家伙,正是孙昭常宁等人。 魏钰笑了下。 这可不就是巧了吗! 他还没去找他们呢,他们倒先过来找他了,正好可以说说开场的事…… 孙昭几人今日能一道过来,也是因为打听到了贤王殿下最近空闲,经常出城,所以他们今日才想着来庄子上瞅一眼的。 至于纨绔们为什么不去贤王府找人,那还不是因为贤王府甚少接待外客,他们去了那不太显眼了吗! - 难得再次与纨绔们相聚,魏钰也不约束,直接就在树下多摆了几张椅子。 “怎的今日过来了?可是有事找我?” 待几人一坐好,魏钰就直接问了他们。 孙昭坐的离魏钰最近,听到这话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殿下,我等确实有事找您。大伙的养殖场地已经都办好了,就差买牲口放进去了,我等都是头一回办事,大伙商议了一番,总觉得这事要先同您说一声才好。” “不错,你们这事办得倒是甚快,我就说你们都是有能力的人,用心办事,放在正途上,日后铁定能有出息!” 魏钰很欣慰孩子们还念着他,“这事我知道了,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吧,不过可别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哦。” 这话不用孙昭保证,其他人一个个理科拍着胸脯应下了。 “殿下放心,我等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事不算大,几个纨绔说完就心满意足地去找庄子上务农的祁峰耍了,也就孙昭和常宁还留着。 魏钰看了眼孙昭的神情,直觉他还有事,不由问道:“还有何事?” 孙昭抿唇犹豫了下,最后看了眼魏钰,到底一咬牙说了。 “殿下,我想养马!” 啊? 魏钰惊讶地看着他。 不知殿下意思,孙昭垂着眼皮接着道:“我已经想好了,要去幽州养马,就靠近边关,地我都已经派人买了,就准备从胡人那里买马,胡人的马后,比咱们大魏的马强多了……到时候咱们自己养胡人的马,有了好马,日后就不怕胡人的骑兵了。” 第301章 宜州小世家 孙昭要养马。 不得不说他这想法让魏钰确实挺惊讶的,尤其是他还想去幽州边境养胡人的马! 优秀啊,这小子,挖墙脚这活算是被他给弄明白了。 魏钰在思索可能性,而说完了自己打算的孙昭却心下忐忑得紧。 他瞅了眼殿下,试探问道:“殿下,您觉得,我这能成吗?” “能啊!为何不能?” 魏钰从摇椅上坐起了身子,对孙昭笑道:“胡人善马,长于狩猎骑射,大魏骑兵远不如他们久矣。你能有如此想法,已是常人所不能及,今日闻你要养马,你不知我有多欢喜!” 孩子有想法是好事,不管能不能成,反正直接说可以就行了。 切记不能打击到孩子的自信心。ъitv 这自信心给的好,孙昭闻言,眼睛一下就亮了,冲魏钰露出一个憨笑。 “殿下当真这般想?” 孙昭羞涩低头,“养马的事,其实我想了许久要不要去幽州,毕竟那到底是边关,我这贸贸然过去,若万一遇上胡人南下,那届时马场岂不全给蛮子们霍霍了?” 魏钰点头,“言之有理,所以你既想的这么周全了,那如今为何又下定决定了呢?” 孙昭眼神瞥向了他。 魏钰:“……因我之故?” 孙昭相当诚实地点了点头。 魏钰很好奇,“为何啊?” 他很确定自己在幽州并没有任何产业,甚至连人都不认识几个,所以孙昭这么看好他是为哪般呐! “自然是因殿下才智无双了!” 孙昭理直气壮回答着,那骄傲的小模样,让魏钰有一瞬间都在怀疑他是在在吹自家祖宗! “殿下能当初亲至胶州,能在山匪横行的济郡建起商盟,那自然也能在地广人稀、胡人蛮横的幽州也能有所作为啊!” 孙昭十分信任地望着魏钰,“我知殿下心中志向,是以绝不会让殿下为难,幽州我自己去,若遇难处,我亦会找人解决,只有时做出抉择难免心中惴惴,届时只愿请示殿下,殿下能回信提点一二便好。” 魏钰沉默住了。 孙昭这要求其实没啥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这前提。bigétν 什么叫“知他心中志向”? 他有啥志向不能明说非得这么藏着掖着啊?! 魏钰盯着孙昭看了两秒,然后挤出一个微笑,“那是自然,你是为了朝廷,为了大魏百姓,你在幽州若有难处,尽管书信于我。” 从前倒也罢了,如今跟他爹论了皇太子的事后,魏钰现在对底下人那点子脑补就敏感了起来。 不过即便知道了底下人在脑补些什么,魏钰如今也做不到信誓旦旦说“你们不要乱想,没这回事”了。 而得到殿下承诺的孙昭也是松了口气。 “多谢殿下!有了殿下今日这句话,我也能放心去幽州了。” 魏钰看他轻松惆怅的样子,不由问道:“你近日就要走?” 孙昭点头笑道:“是,我问过一些养马的仆从,他们说春夏是母马孕崽的好时候,我如今去幽州,找人去边关外买小马的机会要大些。” 这般积极的孙昭倒是让魏钰有些没想到,不过他也没反对。 魏钰颔首,“你如今这个时节去倒也不错,能多熟悉下周围环境。胡人都是在草原上居无定所的,他们部族众多,总有那么些生活艰苦的,若是有可能,你可以雇上几个会养马的。” 这个问题孙昭亦想过,毕竟胡人的马要比他们的马更强壮,怎么养胡人的马,找他们自己人来肯定是最合适不过的。 “殿下放心,我明白的。听说幽州那边多有胡奴贩卖,届时我就去人牙子那里挑上几个,应是错不了的。” 奴隶啊。 看着说到胡奴面无波澜的孙昭,魏钰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是同情什么胡人奴隶,纯粹就是在叹这个时代独特的奴隶制度。 北胡各部族奴隶盛行,大魏又何尝没有呢? 只平时没有刻意去提罢了。 所以改革一事,任重道远啊。 魏钰看向了一旁的常宁,“你又有何事?” 被点名,常宁讪讪一笑,“我无事……哦不对,我有事!我就是想同殿下您说一声,过几日,我也要去宜州了。” “去宜州?” 魏钰稀罕地上下打量他几眼,“你又是要养什么,为何要去宜州那么远的地方?” “鹅啊殿下!我是养鹅的啊!” 常宁十分幽怨地盯着他,“您不会并不知道我要养什么吧?” 没被骗到手之前,殿下还一个劲儿地拉拢他,甜言蜜语多好听啊?结果搞这么久,殿下居然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果然,男人都是想要的骗到手后就不珍惜了! 魏钰毫不心虚地笑起来,“哎呦怎么可能呢,我当然知道你养的是鹅了,这不是因着孙昭改养马了嘛,我还以为你也改了呢。” 这理由还算说得通,常宁原谅殿下了。 面色稍霁,常宁解释道:“我舅父家有一门远亲,家在宜州,听那远亲说,如今宜州很多小世家都在卖地,虽然价格不便宜,但胜在地段好,加上那边冬季不显,我托那远亲买了几块有山有水的地,去那儿养鹅再合适不过了!” 几块有山有水的地,没去吐槽这几块地的含量有多虚,魏钰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宜州小世家都在卖地?” 魏钰眨眼,“可知道他们为何要卖地?” 想到了之前打糖价的事,魏钰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实体产业破产”了。 不是跟着商盟去大梁找销售路子了吗? 难道只有大世家去了,小世家没有? 貌似他之前同宜州世族谈话时,并没有说什么人数限定之类的话吧? “还能是何缘由,自然是府中没钱了呗!” 常宁理所当然道:“从前谁人不知宜州产糖,后来胶州那边有了低价糖,自然就没人买宜州的高价糖了,那些小世家过不下去,没钱了自然要卖地,不过我听那远亲提了一句,说是他们很多人都打算弄出个跟济郡一样的商盟来呢。” 嗯? 魏钰瞬间精神了。 第302章 宜州边关 宜州的小世家也想建商盟,有问题吗? 其实问题不大。 在魏钰看来,商盟的存在,就像是集团公司一样。 一个国家,国企可以有,私企自然也能存在。 只有利用得当,相关律法定制完善,监察到位,小世家们自己建起来的商盟,最后也只能变成在律法之下为朝廷做贡献的纳税大户而已。 当然,日后这中间是否存在偷税漏税等问题,魏钰只能说这种事是无论何时何地,哪朝哪代都逃避不了的。 想要人人都无私心,遵纪守法,也许天下大同的那一日说不定还有可能。 魏钰想了下,然后微笑询问常宁,“常宁啊,你打算何时启程去宜州?” 殿下神情不对劲,常宁感觉不太妙。 到底是被魏钰给深深被欺骗过的,常宁每每见到他的笑脸,都有种接收不良的感觉。 他也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了,不知道自己面对魏钰时的这种心梗叫ptsd,学名:创伤后应激障碍…… 瞅着常宁狐疑警惕的小眼神,魏钰笑容越发和善,“常兄啊,不过一点点小问题,用不着想这么久吧?” 常宁默默瞅他,“……您打听这个干嘛?” “自然是因为担心你啊!” 这话骗狗狗都不信! 不过虽然不信,但常宁还是说了。 毕竟他是殿下啊! 常宁:“约莫,半月后吧。” 半月啊。 那时间还是紧了。 魏钰遗憾咋舌,“如此看来,常兄你是真的迫不及待想要为大魏百姓谋福啊,好吧,那我就不多说了,就祝你一路顺风吧,送行那天我就不去了,你一路多保重。” 常宁和孙昭:…… 话都是好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从殿下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点怪呢。 目送二人离开后,魏钰重新躺回了摇椅上。 这时方生靠了过来,问他,“殿下,宜州世家那边,您可是终于要对他们下手了?”biqμgètν 魏钰一时无语。 他控诉道:“瞅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终于对他们下手了,哪个好人家的下属会这么说主子的!” 方生瞅他一眼,没做声。 好吧,其实方生也没说错。 魏钰又冷静了。 他闭眼躺在摇椅上,双手抱腹,一脸安详。 “这世家啊,是个历史遗留问题,在最初之时就没定制束缚他们的规矩,给了他们发展壮大的机会,致使他们变成了如今的庞然大物。” “世家垄断了教育资源,读书识字的大多都与世家有牵扯,朝堂官员大多都是世家培养出来的,世家不同,立场不一样,世人皆又私心,党派纷争便因此而生,于国纲不利。而田地不断地落入他们手中,百姓佃租而生,长此以往,苦得依旧只有百姓……”biqμgètν “想要瓦解他们,非旦夕之间的事,分而化之,潜移默化,大小世家之间总有差距在……我并非是要不给世家活路哦。” 魏钰睁眼,往上一拉墨镜,冲方生眨了眨眼,“方生呐,我知道你肯定是懂我的对吧?” 方生不想说话,方生觉得自己听不懂。 魏钰叹口气,拉下墨镜说了句真心话。 “虽说世家是不做人了些,但他们到底也都是大魏子民啊……” 普通人可以唾骂、狠毒了世家的奢侈华美,但身处统治阶层的人,考虑更多的反而是大局。 平民子弟的人是人,难道世家中的人就不是人了? 都是大魏臣民呐。 摇椅晃晃悠悠,魏钰闭眼躺在上面不再说话,改道去专心享受着自己的平板时光。 而不明所以的方生,在瞧见自家殿下这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在圣人与装相犹豫了两秒,最后选择了第三种——他累了。 说累的。 - 宜州,边关,大魏与大梁的通关处。 边关向来都是守卫森严的地方,尤其是通关口,素来都是严肃没有嬉笑怒骂声的地方。 然而,今日的通关口却要格外的与众不同,不仅没有往日的肃穆威严,甚至还围着一圈人在喧哗! 一旁的守卫不仅没有严厉制止,甚至有人还伸长了脖子也想去凑热闹。 而能有此情形,全因着一支从大梁回来的商队。 是的,从大梁回来,而非从大梁来的商队。 人群就围在通关口,因着商队都是已经过了关口就在大魏境内的,所以好事的百姓们都能大胆凑过来。 但凡是从这边路过的人,都能听到这群围着的人在冲里面喊什么“还有肥皂没,我要x块”、“我要预定……”。 被一群人围着,刚从大梁回来的先头商队管事人——邓广表示,乡亲们真的太热情了! 做生意嘛,最喜欢的就是客户热情了。 这要放在别的时候,邓广保不齐会直乐呵,可关键他们现在是刚从大梁回来啊! 舟车劳顿,千里迢迢的,拉出去的货物全卖干净了不说,他们现在就只想找个地方休息啊! 也是当初刚来边关时动静太大,商队大车小车的,跟随的人又多,加上还有宜州本地世家参与,商盟的名声在胶宜二州又打了出去,是以这带来的好东西,还没到边城,沿路就卖出去了不少。 尤其是边城这边,因着消息不太灵通,好多人都不知道商盟,头一回贪新奇买了肥皂什么的,后来一用就倍感惊喜,很多人都想回购来着。 可惜后面商队一直都在大梁,半年多没回来,边城的百姓东西用完了也没地方再买,念念不忘之下难免同周围人说道说道,而这一说道,经过时间发酵,可不就引得更多的人垂涎欲滴了吗! 是以邓广带着商队先回来,就遭到了盼望已久的边城百姓的阻拦了。 “没了没了,东西真的都没了!全都被大梁人买完了,大伙儿别在问了!谁要想再买肥皂玻璃香水牙膏什么的,咱们就先预定成吗?诶?预定的人走这儿啊……” 相同的话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总有后来的人不明真相再问,邓广站在马车晃檐上,扯着嗓子冲人群喊了一遍又一遍。 这趟去大梁,邓广也是紧跟着他小叔邓正德一起去了的。 长见识嘛,办好了差事在殿下面前也能挺起腰杆子来,邓广这一趟出去,一路别提多卖力了,不止人瘦了一圈,肚子小了不少,就连肤色都黑了两个度。 第303章 从大梁回来了 刚回大魏,继续启程是不能够了。 边关百姓太热情,拦着队伍求购,甚至连他们从大梁带回来的一些特产都不放过! 邓广没办法,只能先安顿大伙儿在边城休息一日,记下这边的预定单子再走。 傍晚,客栈内,邓广坐在椅子上在数订单。 满桌子的白纸铺着,全是白日里边城百姓们下的订单。 邓广一边数订单,一边跟旁边记录的账房先生念叨,“王叔,你说边关这么多百姓想买商盟的货,商盟离这儿又远得紧,咱们在边城这儿也建个跟商盟一样的铺子,你觉得如何?” 王叔是在邓家干了多年的账房先生了,算是看着邓广长大的,对待邓广,他要比一般的仆人善言许多。 听到邓广的话,王叔只是笑了笑,“广少爷,您要在这儿开铺子,老奴说了不算,您得让贤王殿下和五爷同意了才行啊。” 这倒是。 邓广龇牙,看了眼满桌的订单纸,真心觉得若是不能在这儿开铺子,那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想到还在大梁不知何时才归的小叔,邓广啧啧摇头,“这么好的生意近在咫尺,偏偏小叔瞧不见,当真是可惜。” 王叔失笑,“广少爷,五爷在大梁,那做的也是大生意啊,这赚大梁人的银子,可比赚咱们自己人的银子舒坦!”bigétν “嘿!” 邓广一拍大腿,目光灼灼地看向王叔,笑得眼睛都没了,“王叔你这话在理,说得简直太对了,只要一想到大梁人给的那些个银子,我看他们都觉着顺眼了不少!” 要说商队去大梁,具体赚了有多少银子,那邓广是不清楚的。 毕竟商盟和宜州世家虽说是一起去的,但离开了通关口后,他们所有人就都分了好多个小商队,分别去往了大梁的各个地方。 邓广自己带了小商队,去的是大梁南边。 大抵每个国家的南边都是富饶之地,大梁与大魏差别不大,邓广去到了大梁南边,他带队所过之地,东西无论叫卖多少钱,来的人那几乎都是眼都不眨就给买下了! 这要面对的是大魏人,东西卖给对方价格比原价贵上三倍还多,邓广说不定还会良心难安,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可他这面向的是大梁啊! 高价卖给大梁人,赚大梁有钱人家的银子,最后反哺给自家朝廷,这不得是爱国有为青年该干的事?! 反正去一趟大梁南部,回来一趟,邓广手头上多了不少银子、值钱的书画古董、首饰玉佩啥的,其中还有不少大梁本土的银票。 邓广是没准备做一锤子买卖的,如今他在大梁南部结识了不少商户,都是有意想从大梁进口商盟货物的,跟现在边关百姓的预定单子一样,大梁那边也有不少大单子在等着。 等到后续所有人都安全回来了,确定去大梁行商是可行的后,邓广就准备与南边一些个商户进行友好合作。 具体怎么合作,就像是殿下当初给的那份商业计划书上写的一样,他们的商盟是总部上线,大梁这边的商户是分部下线。 他们与大梁人签订契约,只负责提供货物,与大梁人银货两讫,至于大梁这边如何定价,如何卖,就算是卖的再贵,那也不关他们的事了。 邓广留在边城数订单的第一晚,记挂着他小叔何时能回,而被念着的邓正德,同样也在数订单中念着他家殿下。 荒郊野外,一处平坦的地方上,篝火燃了一堆又一堆,火光渲染夜空,连星空仿佛都清晰可见。 围绕着篝火而坐的人很多,一眼望去就知道上百来号。 每堆篝火旁都停着两三辆装满货物的辎车,有人围着火堆闲聊,有人靠着辎车休息,还有的从兜里掏出了吃食在享用。 邓正德是坐在马车上数订单的,就着烛火,一边看着账本上的数,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事儿。 “叩叩。” 马车外的横梁被人敲了两下,紧跟着就有人在外面低声问道:“五爷,您睡了吗?”bigétν 邓正德掀开了车帘,去瞧外面的人。 来人是他从邓家带出来的小厮,叫阿大,因着身手不错,一直都跟在邓正德身边走南闯北来着。 “何事?”邓正德问他。 阿大蹙眉,四下看了眼,然后凑过去低声问道:“五爷,咱们再过两日就到边关了,那几个要跟着咱们队伍走的人,难道还要继续带着吗?” 对于如今队伍里跟着的几个生人,阿大对他们的警惕心一直都很高。 没办法,谁叫那几个都是大梁人呢? 而且还是从大梁都城附近就跟着他们,借口说自家也经商,想跟着商队长见识的大梁人。 阿大跟着邓正德走过不少地方,见识到的场面比邓广还多,不择手段的生意对手他见得多了,如今到了大梁,瞧见了大梁人对他们带来货物的狂热追捧,阿大真的很难不去多想。 邓正德坐在马车内,昏黄烛光只照到他一半的脸,环境所致,他这形象落在外人眼中似乎有些阴沉,但气韵自华,邓五爷一直都是个气度平和稳重的人。 知道阿大的意思,邓正德笑了笑,“你认为那几人是别人派来打探消息的?” 阿大严肃点头,“嗯,这些日子我观望过,虽说那几人吃住都跟咱们一样,但那个叫柳三的,或多或少都被其他人给护着,前日进城,我还瞧见他进了一家银饰铺子,约莫过了一刻钟才出来,出来时也并没带任何东西。” 阿大抿唇,看了眼邓正德,然后迟疑道:“五爷,我觉着,那柳三应该是大梁京城那边谁家派来的主子。” 虽然这么说有些过于武断了,但谁叫那个柳三细皮嫩肉的呢。 谁家做下人、在外跑商的会有一身从金玉堆里养出来的皮肉啊! 当然,像他家五爷这样生来就细皮嫩肉的不算。 邓正德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点了点阿大,“有些事啊,看破不说破,他们既然敢跟着我们走,那就让他们跟着好了,到了边关,一切就清楚了。” 第304章 富贵闲人柳文州 柳三这名字不是名字,只是柳文州在家的排行而已。 柳家扎根在大梁都城,屹立已有百年之久。 柳文州的祖父是当朝太傅,父亲是鸿胪寺少卿,大兄亦在户部任职,一家几代为官,皆是清正廉洁的皇党一派。 柳文州身为庶子,却一直都闲赋在家。 柳家家风严谨,家规有云,凡柳家人,宁愿做个富贵闲人,也不允其干作奸犯科之事,是以对于好吃懒做的柳文州而言,这家规就是他富贵一生的保护伞啊! 不过这也就是以前了。 他祖父是两朝元老,曾经也教导过当今圣上,被陛下信重礼遇,有啥事陛下都会与他祖父商议。 是以,当柳文州接到他祖父让他跟着一商队走的命令时,柳文州第一反应就是此乃陛下吩咐。 为的啥? 柳文州再不晓事,也知道这一看就是陛下想摸清商队的底细。 一支带了诸多好东西并从大魏来的商队,要是对方带的东西只是一些世所罕见、只有世家大族消耗得起的也就罢了,偏偏这商队带来的是什么? 是连普通百姓都能用的一些生活必需用品啊! 金银玉石、古董书画的这些不被世家大族看在眼里,是因为这些东西就是他们日常生活的常态之物,寻常百姓穷其一生都无法得到这其中一件。 然而这些在世家之中的或风雅或无用的俗物,百姓除了拿钱换取生存物品,也不见得能有多稀罕,民生才是最重要的啊! 大魏商都带来的那些什么肥皂、香皂、牙膏的,百姓皆能用,这可不就是民生? 而商队能将东西从大魏带到大梁,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了这些东西在大魏那边可能已经司空见惯了啊! 大家都做邻居这么多年了,打也打过,闹也闹过,也都互相给对方安插过细作,你家有啥个事会是做邻居的不知道的? 所以明明大家都水平都差不多,就算不在同一起跑线,那有些地方也是努努力就能够上一把的地步嘛! 可如今你怎的突然就给弯道超车了呢?! 还是在民生方面! 治理一个国家,没有什么是比民生更重要的了。 柳文州也是世家出身,就算一直闲赋在家,那也是经过了世家文化底蕴的熏陶的,自然能看明白这其中的意义有多重要,所以他虽然叹气这打探消息的活儿不好干,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还会被大魏那边当细作给抓起来,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谁人不为国着想呢? 当然,柳文州不会说他自己其实也挺想去大魏看看的。 - 邓正德的商队花了两天赶路,最后终于在午时到了边关。 到了大梁通关处时,邓正德去见了一直跟着他们的柳三几人。 “几位,在下此行已然结束,过了通关处,前面就是大魏了,几位都是大梁人,可是还要继续与我们前行?” 邓正德笑看着几人,并没有去看站在侧边的柳三。 站在邓正德面前的几人,穿着打扮俱与寻常商户没什么区别,混在商队里也并不起眼,唯一值得侧目的,就是柳三那身细皮嫩肉,外加颇为俊俏的容貌了。 站在中央的不是柳三,人前出来说话的是一国字脸、相貌周正,看起来就十分严肃的黑脸男子。 然而他却对着邓正德一抱拳,爽朗一笑,大气道:“多谢邓兄好意提醒,只不过咱们都是跑商的人,若是明知前面有银子赚却因着害怕就不去,那咱们这还跑什么商啊!” 邓正德笑着点点头,“柳兄弟说的是,倒是我多此一问了。” “怎会,邓兄也是为了我等好,我柳山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刘山摆摆手,接着又摆出一副为难的神色,问道:“不过邓兄,我们这也是初次去大魏,不知道到了通关处那儿,可会有官爷拦我们?”ъitv 邓正德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们是如何来大梁的,届时柳兄也可那般去大魏,咱们都是寻常百姓,又不是带兵打仗的将士,为了谋生而已,只要不闹事,边关的官爷们向来都是睁一只眼的闭一只眼。” 哪儿都有潜规则,边关也不例外。 不明真相的来,初次瞧见只会心中怵然,不敢靠近通关处一步,然而其实只要不闹事,多给点银子,通关处也是能随意过的。 边城这种地方,多的是两国通婚的人。 通婚的多了,连带着后代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哪国人,只能凭着个人感觉,然后认定自己属于哪个国度。 邓正德说完也去看其他人的神色,只是转头看了眼自家商队的行动,瞧见都整理妥当,可以去通关处后,便对柳山道:“时候不早了,我等也得早点过去,不然迟了,入了大魏可能就找不到好的落脚点了。”biqμgètν 柳山意会,连忙道:“劳烦邓兄了,你有事先忙,我等再商议一二。” “好。” 等到邓正德走后,柳山带着几人去了一旁人少的角落。 三个人站了出来,做人墙挡在前面隔绝外面人的目光,留了后方的柳山和柳三正在谈话。 柳山:“三少爷,这边关小的也是头次来,还真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不过出来时大爷给了不少银子,按照邓正德的意思,咱们入了大魏,多给通关处一点银子,或许就能进去了。” 柳三想了下,“咱们只是去大魏经商的,诚如邓正德所言,咱们又不是将士打仗的,边关有过所,咱们入大魏会有路证,多给些银子安分些肯定没事,你看邓正德带了这么多人来咱们大梁不也没事吗?” “是以柳山啊,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柳山:“……您说的是。” 好吃懒做的富贵闲人做久了,柳三轻易没啥紧张惶恐的情绪,有时候还能平静的想想问题,觉得啥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不犯事,官府抓他做甚? 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其实主要还是一个邓正德身先士卒来了大梁,大张旗鼓给柳三做了个示范,这才让他对此事并不紧张罢了。 第305章 路遇 过两国的通关处,诚如邓正德所言,严归严,但确实只要多给点银子,出示本国文书,阐明来意去向……那都是没啥问题的。 跟着邓正德的商队,柳三几人很顺利地就从大梁到了大魏。 而一进大魏地盘,柳山还没有表达出自己想要继续跟着商队的想法,邓正德就主动表示想邀请他们去家中做客。bigétν 这算是得来不费全功夫? 本来就对大魏境内一无所知的柳山几人,听到邓正德的话没有多犹豫就应了下来。 来大魏第一日,商队在边城住下。 同之前邓广的商队回来一样,邓正德的商队在边城也引起了百姓们的喧哗,追问队伍有没有现成的货物卖。 商队成员在应对百姓们的热情时,柳山几人也是找了个借口在城中逛了逛。 来到外地,好奇想要四下打探情况这是正常的,柳文州并不觉得自己会引起商队的怀疑。 反正他们双方都是商户,有没有嫌疑,追查这种事不是应该交给官府来? 官商立场不同,邓正德哪怕是察觉到什么,想来也不会多管闲事的吧? 柳文州在城里放心逛了起来。 不过边城说来跟大梁其他城池也没什么不同,差距就是百姓们民风开放许多? 柳文州进了几家店铺,他看到了店铺里卖的都是一些很寻常的东西,并没有商队在大梁卖的那些日用品后,便又问了店家一些问题,得到答案后,柳文州疑惑了。 “原来肥皂那些东西,并非大魏百姓都在用的吗?” 他还以为已经普及到大魏各地了呢,原来也是商队过来之后才知道的吗? 柳山凑了过来,“三少爷,这些百姓都有提及商盟,看来之前邓正德说他们是商盟中人,并非假话。” 柳文州:“这话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说点有用的。” 柳山:“……天色已晚,该回去吃饭了少爷。” “哦,对,我也饿了。” - 边城没有柳文州想探寻的,在邓正德带着商队继续前行的时候,他们也跟随对方一起往宜州济郡走。 一路上,停停走走的功夫,沿途经过多个城池,柳文州在不断的打探中,也是逐渐了解了所谓的商盟,并再次修正了自己的想法。 ——那些日用品没有到人人皆知的地步,究其根本原因,大抵只是因为商盟建立的时间太短而已。 一年时间。 商盟在大魏建立起来的时间居然只有一年! 而肥皂这些的出现,更是比商盟建立的时间还要短! 不单单只是出现一个肥皂,而是一下子出现众多改善民生的好物! 这些东西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有那么一个人在背后指挥引导? 柳文州不清楚,但他从边城一路穿过宜州,在打探商盟这些事时,从百姓嘴中还听到了一个出现率十分高频的人——大魏九贤王。 他不知道从百姓哪儿打探来的消息是否真实,毕竟有些上位者为了获取民心,经常散播谣言,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更遑论商盟建立以及肥皂等的出现,在百姓嘴中似乎全都是九贤王一人做的?ъitv “这一听就是假的。” 入胶州没多久,路过一茶铺,再次听到里面的说书人在诉说九贤王建商盟史的光辉事迹时,柳山身后一下属终于忍不住多了嘴。 他们是跟着商队进城休息的,每到一座城池,几人就习惯性地在城中闲逛溜达一圈,这都是商队早就习惯了的事,因此出来时也没有人跟着。 下属的话,柳文州还没来及做出反应,茶铺一坐得近的客人听到后,却是立刻回头反驳了起来。 “你这人哪儿来的?怎的能如此说贤王殿下!若非殿下出面,咱们胶州百姓哪儿能有今日?” 客人的反应有些激烈,声音比说书人还要高,一下就将周围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 柳文州暗自皱起了眉,心道坏事。 而柳山却是立刻开始与客人道歉,“抱歉,这位兄台,我们都是外地跑商来的,并不清楚贤王在胶州做的事,我这弟兄不懂事,嘴上没个分寸,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柳山道歉及时又诚恳,让听了本来心里有气的客人一下舒坦了不少。 “行吧,不知者不罪,看在你们都是外地来的,这事就算了。” “多谢兄弟。”柳山笑着,又冲周围人抱了抱拳,“打扰诸位了。”biqμgètν 不欲与人发生争执图惹是非,柳山准备带着人离开,然而那坐在上面的说书人却叫住了他们。 “诸位稍等。” 柳山顿住,瞥了眼三少爷后,转头笑着看向说书人,“不知先生有何事?” 说书人年岁不小,笑着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缓缓道:“我观诸位神色悠悠,想来并不着急,诸位是行商之人,若是往后还要继续在胶州行走,那老朽劝诸位,不如坐下听老朽细说一番贤王殿下的事。殿下于胶州百姓是大恩人,没人乐意听有人说殿下的不是。” 说书人言语不激烈,但这话中意思却表达得很明显。 他也不喜欢他们这行人言语冒犯了那位九贤王。 柳文州余光一扫,察觉到茶铺其他人都在盯着他们看,恶意倒没有,就是有些不善。 看来这九贤王真的很得民心啊。 柳文州在心里感叹着,冲柳山笑着说了句,“山哥,这位先生说的在理,咱们还是留下来多听听吧。” 少爷都说话了,柳山当然也只能听话依从。 几个人就这么坐在了茶铺里,开始听说书人将贤王何时到的胶州,做了什么事,百姓们生活为何好转都从头到尾说了遍。 在柳文州等人全神贯注听的时候,坐在茶铺角落的一桌人也是收回了对他们的目光。 一桌三个人,三个人穿的都是颜色不显眼的锦缎,一瞅就是富贵公子哥儿。 盛宏:“来了胶州后,我这还是头次见没听说过殿下的人呢。” 付吉祥:“人都说是外地来的了,没听说也不奇怪吧。” 唯有坐在中间的常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不,我觉得挺奇怪的。” 既是跑商的人,如今这会儿又哪儿会有不知道殿下的?! 跑商的不是消息最灵通了吗! 第306章 多管闲事 常宁也是前几天到的胶州。 不过他不是只身来的,除开带的下人外,还有另外两个好兄弟陪他一起。 一个盛宏,一个付吉祥,都是畜牧业大军的纨绔之一。 他俩为啥要跟来宜州,说实话,常宁不想提。 因为这俩为了能给家里交代,然后有合理理由来宜州,竟然把锅全甩给了他! 一个造谣他在宜州有相好,一个传他在宜州养了外室?! 这可当真不是一个被窝出来的人捏不出两种谣言,俩货都没提前商议过居然也能说出大差不差的话! 呸。 纨绔! 脑子里整天就知道装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就不能说他是去宜州办正事的吗?! 也得亏两家都不是多事的人,出发前没告诉他爹,不然他出来之前说不定还得遭顿毒打,到时候殿下的大事都给误了也说不准。 总之三个纨绔从京都出发,先到了胶州后,特意去了趟济郡的商盟转了圈,感慨了一番殿下大才后,三人又继续西行,准备去宜州。 不过去宜州路上总是要休息的。 这不,三个人刚进城找了家茶铺坐,好巧不巧就遇上了一出好戏。biqμgètν 平素这种小事三人看都不会看一眼,也就是闲的无聊,加上与殿下有关,这才说道几句。 常宁:“商户都是趋之若鹜的,商盟的东西如今这么紧俏,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几个跑商的说没听过殿下的事很奇怪吗?” 一开始就怀疑的人,拿着怀疑的眼光去审查,越看就只会越觉得对方哪儿哪儿都有问题。 常宁盯着细皮嫩肉的柳文州很嫌弃,“你瞧那身皮子,几个跑商的会这样?” 付吉祥摸下巴,“不啊,我记得邓正德也是。” 盛宏点头,“保不齐那人是他们家公子呢?” 常宁:“……你们能不能长点脑子?谁叫公子穿的跟下人一样!没主子允许还敢同时上桌的?你瞧他们这神情!一看就是头回听说殿下事迹的人啊!” 常宁激动之余也没忘记压低声线,就怕惊动那群奇怪的人。 付吉祥皱眉看他,“嗯……好吧,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吧,但你说这么多是想做什么呢?” 盛宏也看他,“是啊,人家奇不奇怪,关你什么事?” 常宁沉默了。 确实,就算知道了他们不对劲,但,这关他何事? 成功被付吉祥二人带偏,常宁也不再管柳文州等人的事。 三人喝完茶,休息好后,就打算离开茶铺,然后随意找家酒楼吃饭。 找到的酒楼有两层,三人上了二楼,找了桌靠窗的位子,准备吃饭的时候看看楼下的风景。 不过大抵缘分就是这样吧,三人刚点完菜没多久,就看到了眼熟的一行人也上了二楼,然后坐在了他们隔壁桌。 付吉祥看向了常宁,“真巧。” 盛宏在喝茶,抬眼也点了下头,“确实挺巧的。” 才在茶铺见过,这一出来又在酒楼里遇上了。 常宁没理他俩,盯了几眼柳山等人后,又默默低下了头,想听听隔壁在说什么。 而隔壁的柳山几人也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 柳山:“济郡离这儿还有百里,再过几日,咱们应该就到了。” 柳文州:“嗯,都说商盟所建之地乃一盛景,我当真有些迫不及待了。” 柳山:“邓正德也是商盟的,咱们跟着他……” 嗯?! 耳熟的一个名字出来,隔壁或特意或无意偷听的三个纨绔都顿住了。 哥仨惊讶地对视一眼。 盛宏:邓正德?上次出现在殿下生辰宴的那个商盟管事? 付吉祥:不是说邓正德去大梁行商了吗?这就回来了? 常宁:就说他们有问题吧! 明明都没说话,但三个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却毫无障碍可言。 看着震惊的盛宏二人,常宁直接鄙夷地甩了句过去,“就知道你们没脑子!这回知道错了吧!” 错是不可能认错的,付吉祥和盛宏当做没听到这话,只专注听隔壁继续说话。 “……咱们跟着他,后面肯定能到商盟去看看,就是不知道这邓正德跟商盟有何关系了。” “不急,先吃饭。” 隔壁纨绔们:…… 正准备竖着耳朵细听呢! 这好端端的没事提什么吃饭?晚点吃不行?边点菜边聊不行?非得整这吊人胃口的死出! 柳文州可不知道邻桌还有惦记着他们的人,他饿了,好吃懒做惯了的人受不了饿,正事都可以放下,反正他饿了就要吃饭。 少爷不想谈事,柳山自然也不会讨人嫌的继续提,一行人哑巴似的坐在桌上,只听到柳文州在向店小二点菜。 “你们这的铜钱包、白切鸡、红梅珠香、宫保野兔、豆面饽饽、奶汁角、佛手金卷、金丝酥雀、得月童鸡……都来一份吧,有劳。” 几乎店小二报的菜名,柳文州都给点了。 柳家的人没反应,纨绔们听懵了。ъitv 点的这么多? 不怕吃不完? 这比他们还奢侈呢! 常宁咬着后槽牙更确定他们有问题了。 他就没见过哪个出来跑商的会有他们这做派的! 常宁他们到底先来,上菜要比隔壁桌的快,在他们吃饭的过程中,隔壁桌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这就让付吉祥和盛宏二人很不是滋味了。 他俩看向常宁,小声问对方要不要过去结识一下。 常宁吃着菜直接翻了个白眼过去,“呵,过去做什么?之前我说不正常的时候你们怎么说的?这会儿到时管起子闲事来了。” “先前是先前,这会儿怎么能先前比!” 付吉祥胳膊肘怼怼常宁,眼神示意他过去跟隔壁桌聊两句,“你向来都比咱们人缘好,你去跟他们多聊几句,问问他们到底哪儿来的,如何能与邓正德相识的,我瞅着他们似乎不知道邓正德在商盟的事。” 就算付吉祥不说,常宁过会儿也是要去说的。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他爱多管闲事! 第307章 蠢货不配跟他讲话 多管闲事的常宁上了。 搁下筷子擦擦嘴,常宁一撂衣摆就过去了。ъitv 那衣冠楚楚的模样,小下巴一抬,纨绔的气质一下就给上来了。 站在柳文州身后,常宁一拱手,矜持微笑,“几位好,在下常宁,商盟中人,方才听闻几位聊到商盟,敢问几位从何处来,可打算是去商盟进货的?” 张口就来啊。 在后面偷听到付吉祥和盛宏二人默不作声,只瞪着俩眼珠子光明正大偷看。 而对于常宁的不请自来,柳文州也是和柳山对视了一眼,然后,柳山站出来回话了。 “啊,竟不想这般巧!常公子好,我等是从宜州边关来的,路上听闻了商盟的事,确是打算前往商盟看看。” 边关来的啊。 那这没听说殿下的事,似乎也……情有可原个屁! 常宁坚决不认同就凭殿下搅了糖价这事,宜州那边上至官员世家,下到商户农人,居然还有不认识九贤王的? 绝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这换成幽州边关倒也罢,殿下毕竟没去那儿祸害过,但宜州?! 可能吗??? 假的!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 还从边关来,又认识邓正德……莫不成是从大梁混过来的细作?! 脑瓜子转得飞快,这一刻,猜到真相了的常宁觉得自己智慧极了。 他怀疑对方,然而面上笑得却叫一个和善,在听完柳山说完了的话后,他看了柳山一眼,而后相当傲慢地看向没做声的柳文州。 “原是我不配与你们做主的说话吗?” 柳家一行人:?? 柳山愣了,目光控制不住的看向自家三少爷。 这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刚拿起筷子的柳文州也愣了,他看了眼面前的菜色,眼露遗憾,想着还要应付外人,只能默默放下筷子起身。 “这位常公子说笑了,我非做主之人,在下柳三,这是我大哥柳山。” 还柳三! 常宁一听就眯起了眼。 听听这假名,取得一点都不走心!跟当初殿下骗他时说自己是王九没啥差别! 怀疑加深,常宁没忍住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脸,“柳三?呵,你这名字取得倒随意,你大哥叫柳山,你爹为何不叫你柳水?山水齐聚不挺好的?” 付吉祥和盛宏:?? 两人气得好悬没上去给常宁一巴掌。 一张破嘴乱说什么呢! 是让他过去套话,不是让他一开口就得罪人的! 未免常宁嘴里还能说出更得罪人的话,盛宏赶紧起身过去,乐呵呵打圆场道:“抱歉抱歉,几位,我这弟兄不会说话,让几位受委屈了,今日你们这顿我们请了,就当赔礼道歉!几位可不要推拒得好,对了,你们要去商盟,正好我们也是商盟中人,若是有何疑问,现下问我们也不迟。” 莫名其妙被一顿讽刺,柳山他们是生气欲回怼,而柳文州却只觉得莫名。 闲人一般懒得发脾气,被怼了也只会疑惑对方为啥要怼他。 不过对方说得也挺对,柳三取得是随意了些,柳山柳水,听起来好像比较像亲兄弟…… 柳文州反思了下,决定若是有机会,下回就说自己叫柳水算了。 对于盛宏说请客赔礼的事,柳文州笑了笑,“多谢这位公子,不过小事,赔礼就免了,大家也是有缘相识一场,不若就坐在一起吃吧,我们也想与公子询问一下商盟之事。” 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套话机会,盛宏求之不得。 “这自然好,来来来,小二,将这两张桌子拼到一块儿……” 又是一阵忙活,待桌子拼好后,双方也是坐到了一起。 盛宏和柳文州挨着坐。 柳文州在左,盛宏在右,座位往左是柳文州的人,往右便是付吉祥和常宁。 盛宏举杯,“不瞒柳兄弟,我们方才也是听闻了你们谈到熟人名字,这才想过来认识一番的。” 柳文州:“熟人?可是邓正德?” 盛宏:“对,就是邓兄,我们都是商盟中人,难免相识,之前就听邓兄去了大梁,还未听闻他回来过,所以你们与邓兄是如何认识的?” 哦,原来还是旧相识啊。 柳文州恍然。 他看了看坐在身旁的三位公子哥儿,迎着三双等待回答的眼睛,尤其是常宁那双虎视眈眈的目光时,心下不由感慨了下。 这还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biqμgètν 既然他们与邓正德相识,那说假话就没必要了。 柳文州笑道:“原是这样啊,既然几位与邓兄认识,那我这就直言了吧,我们是从大梁来的行商。” 嗯?? 盛宏和付吉祥惊了。 自觉清醒的常宁却是不由挺直了背。 瞅瞅,瞅瞅,他们果然是群从大梁来的细作! 头回遇见大梁人,盛宏好奇地打量了他们几眼,“你们居然是从大梁来的……是跟着邓正德一起来的?” 柳文州点头,“是,邓兄从商盟带来的好物太多,大梁人人渴求,我家亦是商户,瞧见如此机遇,难免想要搏一搏。” 这倒挺像是真话的。 盛宏想了下,“那如今你们在这儿,邓正德岂非也在这儿?” 柳文州笑着点头,“是,我们今日入城歇息,邓兄如今应在客栈。” 哟! 盛宏有些欣喜,虽然他与邓正德不熟,但大家好歹都是殿下的人,都帮着殿下做事,怎么说见面后也能聊上几句。 盛宏想知道大梁到底是个什么景象,现在就想跑去找邓正德问一问。 “那他在哪儿?哪家客栈?久未见邓兄了,心虚难免激动了些,柳兄弟莫怪。” 柳文州:“百福客栈,客栈已经被商队包下了,你们过去肯定能找到邓兄的。” “实在有劳了……” 鉴于柳文州的有问必答,盛宏对他印象挺不错的,尽管对方是个大梁人。 一顿饭就在几人的一问一答间结束。 用完饭后,盛宏便与柳文州等人告辞,直言要去客栈找邓正德。 分开后,盛宏感慨,“这柳三言谈间倒像个读书人,与之谈论,倒是颇为舒坦。” 付吉祥点头,“的确。” 一旁的常宁翻了个白眼,看他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瞅见的盛宏:“你做甚拿这眼神看我?” 常宁冷笑一声,甩开他俩往前走。 蠢货不配跟他说话! 第308章 拐道跑了 对于常宁三人的到来,邓正德是意外的。 他对于京都的公子哥儿认识不多,知道的也就与殿下相关的那几个,都是在庄子上相识的,恰巧,常去庄子的常宁算一个。 双方见过面后,不等盛宏询问大梁的事,常宁直接问邓正德。 “那柳三是何人?瞧着不像是从商户中出来的。” 知道他们已经见过面,客栈地址也是从柳三嘴里说出来的,邓正德不问他们是怎么遇见的,只问常宁。 “你察觉到不对了?” 常宁皱眉,“那家伙一看就不对,从大梁来的商户,大梁那么多人,长了眼睛的又不止他家,怎的就只有他家派人来了大魏?肯定是细作!” “你这也太武断了。”盛宏无奈。 他无奈,常宁还无语呢! “你这蠢货别说话!” “嘿,你凭何骂人,常宁我告诉你,你别……” “闭嘴!” 嫌盛宏烦,常宁直接把他和付吉祥赶了出去。 没了碍眼的蠢货在,常宁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心和邓正德谈事了。 常宁:“相信我,那柳三肯定有问题!说话藏头露尾,绝对是细作!” 邓正德静静笑看他,“是,多谢常公子提醒,在下记住了。” 常宁严肃:“记下不行,你得提防啊!虽说细作的手段防不胜防,但他们可是要跟你去商盟的!商盟那是殿下一手打造的,说不准他们就是想偷师带回去,到时候大梁偷学咱们大魏,什么好东西都带回去了,到时候咱们殿下不是替人做事吗!这能忍?这坚决不能忍啊!” 什么话都被常宁给说完了,邓正德笑看着他,没说好,也不说不好。 常宁急了,“我这说的都是真的,你这好歹是商盟管事,殿下如此信任你,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万一……”biqμgètν 眼瞧着对方是真的急了,邓正德也不逗他了,点头应好。 “是,常公子放心,在下心中有数,是绝不会辜负殿下信任的,你尽可放心。” 常宁盯着邓正德的眼睛看了几秒,确定他是认真的后,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到底是殿下亲自指定的商盟管事,商盟能在一年时间内发展成现在这样,常宁一点都不怀疑邓正德的能力。 反正他是认定了那伙大梁人是细作的,该提醒的他都提醒了,要是邓正德真的出了问题,那也不关他的事了…… 鉴于常宁的好心,邓正德多嘴问了他为何会来胶州。 常宁:“只是路过,我们要去的是宜州。我在宜州买了地准备养鹅,至于他俩,算了,无甚好提的。” 邓正德若有所思点头,“宜州近来,确有不小的风波,我听下面的人说了,很多小世家都在卖地……你若要在宜州买地养鹅,幸许要多提防些人。” 这种世家卖地的时候最是动荡,有些人想动歪心思,使的阴私手段就多,若是本地人去买也就罢,外地人不小心恐会着道。 常宁:“多谢提醒,不过地我是托宜州远亲买的,早已弄好了,去了之后就能上手,倒也不妨事。” 邓正德:“你们何时启程?” 常宁想了想,“明日吧。” 虽说抓到个细作很激动,但既然有邓正德在,那他还是不费这个心了,不如多看看隔壁那两个蠢货。 两个被人卖了都还替人说好话的蠢货呢! 被骂蠢货的俩人在干嘛呢? 他们在同正好回来的柳三等人说话。 虽然被常宁骂了蠢,还点名了柳三他们是大梁来的细作,但作为一个待在京都常年无事的纨绔,盛宏和付吉祥遇到最大的事,大概也就是因为好吃懒做被怒其不争的家中长辈揍一顿了。 遇细作? 总觉得这是离他们远了些。 盛宏:“几位这么快就回来?不是说会在城中多逗留会儿的吗?” 柳山:“大伙儿累了,想着明日还要赶路,便先回来歇息。”ъitv 双方也没聊几句,柳山几人便走了。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盛宏和付吉祥沉默地对视一眼。 盛宏:“吉祥啊,哥哥这儿突然多了个想头呢,你呢?” 付吉祥:“……你不要脸,你先说。” 盛宏:“你觉得,咱们改道去商盟如何?” 付吉祥深深看他,忍不住抬起手为他鼓掌,“英雄所见略同啊。” 果然是一个被窝出来的人。 他俩想法完全一样好吗! 盛宏深以为然,跟付吉祥猫在角落里絮絮叨叨。 “既然常宁觉得他们有问题,那咱俩干脆就过去算了,反正咱们又不是常宁,非得去宜州。咱跟着柳山他们,万一真找到他们细作的证据,到时候岂不是能立大功啊?” “有道理,不过你不是觉得他们不是吗?” 盛宏拿眼神谴责付吉祥,“是与不是,这在立功面前不值一提!” 付吉祥:…… 你还挺实在。 两个人就这么商议好了甩开常宁,跟着商队奔向商盟的事。 而常宁,他在知道这俩货撇开他要走人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出发了的那刻了。 人已气懵。 俩蠢货识人不明,居然还敢跟着凑热闹?! 被骗了也是活该! - 济郡,兹阳县。 不同于从前的贫穷荒芜,如今的兹阳县,城内城外,规模已经扩大了好几倍。 小小的一个县城,已然有了属于大府城的繁华。 城内是车水马龙,过往行人来去匆匆,虽不至于个个光鲜亮丽,开怀大笑,但人人眼里却都有光。bigétν 也许是因为有着城墙的界限束缚,城内的一切能让人感受到属于官府统管下的规整严谨。 而在城外,自由的界限被打开,四通八达的宽阔地带,整齐漂亮的绿化,工厂建立了一座又一座,规模堪比县城的商盟联通了来自各地的商户…… 天下没有哪个建在城外的地方会有比这儿还要繁荣安全的了。 毕竟背靠贤王殿下的前牛头军,现商盟守卫军的巡逻队伍,可是一直都坚持自我操练,看护整个兹阳,那是十二个时辰从不间断的。 连府城的衙役都做不到如此了。 第309章 不可思议 一间庭院内,一穿着雅致的貌美夫人正坐在树下与自己对弈。 不多时,有下人过来回禀消息。 “夫人,商盟那边传来消息,邓会长回来了。” 捏在手中的棋子被扔进棋盒,郭雅君抬头,嘴角带笑,“终于回来了,如今人在哪儿?” “就在商盟总部,邓会长一回来,所有人都去总部等着了。” 郭雅君拢了袖子起身,“备马,我要去商盟。” 在兹阳县,可以不认识新来的县令,但却绝不能不认识邓正德和郭雅君。 前者是商盟会长,后者是当初在兹阳县混乱无序时将百姓生活一手扶持成现在的隐藏人物。 二者才华不可忽视,但若非他们背后站的都是贤王殿下,兹阳百姓又如何会毫无芥蒂的接纳呢? 尤其还是个女人的郭雅君。 爱屋及乌而已。 郭雅君虽非官府中人,但她却是周围所有工厂的负责人。 新来的县令有背景,调来前就打听过兹阳县的事。biqμgètν 他知道郭雅君为九贤王做事,曾经还代替上任县令胡勇处理过政务,所以县令不仅没有对郭雅君多嘴、指手画脚,后面甚至一直都格外礼让对方。 因为新来的县令深知,就凭当初九贤王让郭雅君处理政务却还没被陛下叱责这事,就足以证明九贤王乃至郭雅君的地位不可轻视。 而就凭郭夫人的才华,若非她是个女人,县令甚至都怀疑九殿下会直接将对方安插进衙门做事来。 做官不至于,因为得考取功名,可衙门有些实权职位却是捐点钱就能直接做的啊! 有的人庆幸、遗憾郭雅君是个女人,这才不能进官府办事,可真相如何,也就只有魏钰本人清楚而已。 他好端端发现的一个政治人才,埋没可能吗? 时日还长,且等以后思想开放再说! - 商盟在因邓正德的回归而沸腾喧嚣。 因着他是第一个回来的人,所有人都想知道这次出使大梁结果如何,是赚了还是亏了,大梁物价行情如何,那边朝廷可算严厉…… 邓正德是会长,为了日后商盟的发展,他自然是要与底下的会员将一切都讲解清楚的。 不过这些前提都得是他先安顿好后。 商盟总部坐落在商盟中心位置,是个五进宅院,里面多数建筑都是二三层堪比酒楼的存在。 邓正德在商盟的休息处就在总部内。 离去半年多,他有太多的事需要处理,所以一回来就忙得不可开交,对于跟来的盛宏二人,以及柳文州等,邓正德也无法当面安顿,只能叫人去安排他们的住处。 盛宏和付吉祥无所谓,但头回来的柳文州几人,却都是从进入兹阳县后就一直处于惊讶之中。 太不一样了! 大魏的城池跟大梁差距不大,然而就在这个小小的兹阳县,这里的一切却与其他地方相较甚远! 不是落后,而是一种与众不同、叫人别开生面的新奇繁华。 邓正德没有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而为了能好好转转,柳文州拒绝了邓正德派来的人的安排,选择了自己出去找客栈。 他们在商盟的大街小巷转悠着,一会儿看看这个抽奖,一会儿瞅瞅那个套圈,再一会儿听听人忽悠着弄会员…… 柳文州眼中异彩连连,惊叹着望着商盟的一切,不止是因为那些好用方便的商品,还因为那些千奇百怪的销售套路。 “不可思议,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离开商盟后,柳文州站在宽阔的大道上,回首望着人来人往的商盟入口,只觉这趟不虚此行。 他神色恍然。 难怪一路走来,人人提起商盟都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说到建立起商盟的九贤王更是尊敬有加,就只看商盟的样子,来过一次的人谁能不惊叹佩服啊!ъitv 就说他自己这个大梁人,只简单逛了逛都对那九贤王产生了不小的好感。 毕竟,一座繁荣的商业城市背后,能养活的可是数不清生活艰苦的百姓。 百姓们有了生计,才能生存,能生存了,自然就会对给予生机的恩人爱戴感激…… 还未及冠,便能既赚了百姓银子,还让百姓倒过来感恩戴德,这九贤王当真是好深的心机啊! 柳文州默默摇头,直觉若日后是这九贤王继位,恐怕他们大梁会被迫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国毗邻,最怕的就是对方出了个万众所归的圣明君主。 柳山看着商盟一脸严肃,“三少爷,这商盟当真不一般,好多东西小的都没见过,就连邓正德之前都没拿去大梁卖,可见大魏还是防着咱们的!” 这话真就冤枉邓正德了。 也不看看商队都是何时去的大梁,半年多前! 这中间隔了半年多,研究院那边的一群化学人连宿舍都懒得回,每天就窝在研究院搞些乱七八糟的研究,这一榔头,那一杵子的,照着书本捣鼓出一些新玩意儿是很常见的事。 化学人们自己将东西捣鼓出来后,就直接一扔搁在成品房里,有用没用,能不能卖他们全然不管,产品回收、加工利用再包装贩卖,全都多亏还有个脑瓜子灵活的四皇子。 只要四皇子觉得这东西成,问了魏钰能不能卖后,基本就直接投入了工厂准备上架。 半年多时间不算长,但对于处在一个科学萌芽、拥有科学理论只需要照本宣科就能造出新品的初代化学人而言,这已经是可以翻篇的时日了。 他们的时间很宝贵,一分一秒都不值得浪费,隔个十天半月就能造出一堆不值一提的玩意儿,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商盟的人习惯了时不时就出来新货,对于街道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目光呆滞的“土包子”也表示司空见惯。 在瞧见站在道路旁发呆的柳文州几人时,巡逻守卫还十分好心地表示,若是不知道该怎么走,他们还能提供地图。bigétν 柳文州几人:…… 好家伙,小小一个兹阳县,居然还能为不熟悉的外地人提供地图! 所以这儿还有别的稀奇地方能见识?! 第310章 忙不完 在柳文州几人为兹阳县的一切惊叹不已时,另一边,邓正德与郭雅君也谈起了他们。 对于柳三他们的来历异常,邓正德并没有隐瞒郭雅君。 他将一切都与郭雅君和盘托出了。 “从大梁都城来的人……” 郭雅君若有所思,“若他们真是大梁朝廷派来的人,这事……得知会殿下。” 殿下是肯定要知会的,但现在该如何安顿那几人呢?biqμgètν 对于这种涉及朝堂的政事,邓正德相信九殿下看人眼光,他想听听郭雅君的意见。 邓正德问道:“那依郭夫人看,近些日子,我们该如何安顿柳三几人?想来他们会去探工厂的底细。” 郭雅君想了下,“你方才说,有两位京都来的公子也跟来了?” 邓正德若有所思,“是,他们与殿下相识,离开京都似乎是为了完成殿下安排的事……我也不知他俩为何会跟着来商盟。” 郭雅君看着他笑了笑,“依我看,对柳三等人的安排,就不必劳烦邓会长费心了。” 看着郭夫人嘴角的笑意,邓正德转念一想,立刻明了了。 他笑而颔首,“郭夫人言之有理,两位公子从京都而来,游玩至此,难得遇见大梁友人,与之相交,实乃常事。”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觉得自己看懂了盛宏和付吉祥跟过来的理由。 殿下身边的人啊。 能跟在殿下身边做事的哪儿有没用的呢?能抛下宜州的事转道跟来商盟,一看他们也是为了探寻柳三等人底细而来的啊。 果然不愧是从京都来的公子哥儿,当真是机敏! 而被认为机敏的纨绔二人组在做什么呢? 他俩简直也是不负郭雅君和邓正德的误会,一直都在致力于将“机敏人设”的误会持续加深中。 从到了商盟起,除了第一日找不到人外,后面的日子里,两人一直都跟在柳三身边,无论对方去做什么,他俩也要跟着一起。 那种如影随形的监视,试问不是为了防止柳三的细作行为还能是什么?! 邓正德欣慰极了。 很好,就该这样继续保持住,如此就不用麻烦他了。 - 收到邓正德来信的那天,魏钰正在府上听他五哥叨逼叨。 “我不管!报社是你弄出来的,你自己不做把事儿塞给我,这就是你的不对!你待五哥不好,五哥认了,但至少这报纸如何做你得告诉我吧!不然你看看翰林院那边的人拟出的都是何玩意儿!” 一叠报纸搁在桌子上,被五皇子拍得啪啪作响。 魏钰嗑着瓜子,静静看着他五哥发疯。 五皇子说了半天,回头一瞧魏钰那事不关己的态度就一阵来气。 “你还嗑!” 五皇子一把将瓜子碟扯过去,“我这跟你说正事儿。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没得嗑了,魏钰磕完手中最后几粒,吐掉瓜子皮后叹气,“听到了,听到了。” 不就是报纸排版以及内容如何安排的问题嘛。 这点小事也得让他来? 魏钰真心怀疑他五哥是心里气不过所以故意来找他烦的。 他报纸计划书写的不详细?方方面面他都提到了啊,长点脑子的人看文字就能懂的事,翰林院那么多人难道不会?还非得来找他…… 事实证明翰林院的人真就不会。 五皇子点点桌上的报纸,“你自己瞅瞅他们拟的报纸,写的跟邸报似的,这咬文嚼字、引经据典的劲儿,跟科考文章没两样,哪个百姓会乐意看?我看说书的都不会买!” 反正五皇子给他王妃看时,五皇子妃瞅一眼就给扔了。 写的都什么垃圾玩意儿,比那些无用书生写的话本子还要无趣! 报纸弄出来是给百姓看的,花了功夫去做的大工程,若是没有百姓买账,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笑都要被其他人笑死。 五皇子不乐意干活儿是一回事,但既然把活儿给接了,那他就肯定要做好。 不能让人看笑话啊! 不想承认翰林院的人没用,毕竟他们若不中用,累的就是自己了。 魏钰拿了份报纸看,一看之下,他望着这规整的“邸报”沉默住了。 一张纸分了左右两半,通篇密密麻麻的文字,写的就是一个短篇小故事,然而题目邦邦硬不吸引人,内容也是之乎者也的,这个故事报写的还不如没写! 魏钰沉默地去翻其他报纸,最后发现格式内容都差不多。 死板,拘束,毫无创意自由可言! 魏钰奇了,“不是都说了有些报纸可以写得随意些吗?就像是随笔传记一样,为何这拟出来的报纸都像一个模子出来的?五哥你不会只找了一位大人写吧!” 五皇子微笑看他,“你自己看看那些字迹都是一个人的吗。” 好吧,魏钰也知道不是一个人写的,但还是想多问一句,实在是这些报纸写出来,简直太想同一个人的手笔了。 五皇子抱怨:“翰林院那边我又不是没交代,连你给的那计划书,内容如何安排我都给他们看了,可你看看他们这弄出来的报纸……反正你要让我去买,我肯定是不会花银子买的,连你五嫂都不乐意看!我又不懂如何弄,你叫我又如何去跟翰林院的说?” 五皇子不是什么贴心人,嘴巴一张,让底下人忙断腿的事他又不是没做过,只不过这次面对的是翰林院的官员,加上他没见识过真正的报纸,实在不知该如何叫报纸变得有吸引力,能让百姓甘愿掏钱买,因此实在不知该如何与翰林院的人说…… 哎。 明白了他五哥意思的魏钰觉得心累。 他真心觉得大魏朝堂上的官员,无论年岁几何,都应该好好进修一把了。 先前他是被迫去了工部扫盲,后面因着户部一群不会来事的又让他爹千里迢迢给他送信,让他百忙之中还得写赚钱计划书,如今他经济学相关的书都还没写完呢,这下翰林院又来了! 忙不完。 真的忙不完。bigétν 这个朝堂离了他这么个天纵英才还怎么转哦! 魏钰叹气,“走吧,咱们去翰林院。” 他要亲自教导翰林院那群憨批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标题营销者! 第311章 翰林院老学士们 想要做成一个合格的报社撰稿人,如何拟好标题那是十分重要的。 翰林院这个地方,那是人人都想进的清贵之所,不仅升迁较他官容易,而且由于经常主持科举考试,得以收取天下士子为门生,文脉与人脉交织,其影响延至各个领域,因此,能入院者首先是一种荣耀。 鉴于翰林院都是一群学富五车之辈,所以魏钰从不担心他们的文化问题,他要做的,只是打开他们那点子封闭的小心灵,放出他们内心狂妄肆意的野兽,让他们能感受一把笔杆子乱舞的快乐! 哈,收。 说的过了些,但其实魏钰只是想让他们写得别那么严肃而已,就像是写话本子一样,通俗易懂些,能让百姓看懂听懂的,最好还带上那么点格外吸引人八卦点的狗血因子在! 对于九贤王的到来,翰林院的人其实是有那么点子懵逼的。 尤其是在九贤王说要教他们如何撰写报纸内容的时候,一个个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虽说之前五殿下就说他们写的乏善可陈,叫人提不起兴趣往下看,但他们又没见过报纸,唯一能借鉴的也就一个邸报! 这是朝廷要办的报社,未来出的报纸那是要给所有百姓看的,当然要严谨了啊! 他们不照着邸报来,难道真由着性子随意弄? 这种想法不能说有错,只能算得上是随波逐流,毕竟沿用先例总不会出错,敢第一个吃螃蟹的到底是少数。 朝中官员办事尤为谨慎,毕竟若是办砸了,自己受罚是小,就怕连累背后的一干亲族。 这个点翰林院的人都还在上值,魏钰和五皇子去的时候,一群人还在里面忙。 而瞧见两位殿下到来,一群人忙不迭行礼。 五皇子懒得跟他们磨叽,直接就点出了之前帮忙拟报纸的那几个。biqμgètν “找个人少的偏殿,本王和九弟要说说报纸的事,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 翰林院的工作清闲,多是文书工作,魏钰跟着人找地方的时候,倒是在一个走廊下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之前科考时,那位六元及第的大才子路修函。 瞧见对方抱着一堆书往前走,魏钰不由问了他五哥,“五哥,你还记得前不久那位六元及第的状元吗?” 五皇子想了下,“路修函?怎的?你找他何事?” 魏钰指了指路修函消失的方向,“方才瞧见往那边走了,他也入了翰林?” 魏钰也就开始关注下路修函,后面路修函入了朝堂后的安排,他是没去关注的。 “这个啊,我想想……哦对,父皇之前任他做了翰林侍读学士来着。” 哦,这样啊。 魏钰摸摸下巴,“要不五哥,你把他也叫来写报纸呗?” 这么个大文豪放在翰林院,就这么干熬着委实有点浪费,还不如拉过来撰稿得了。 五皇子无所谓,直接点了人让他去叫路修函过来。 到了一家无人的偏殿后,魏钰先叫几位忐忑的学士们先坐下。ъitv “几位大人莫慌,叫你们过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教大人们如何编写报纸内容罢了。” 被五皇子拉来写报纸内容的几位学士年岁都不小了,七个有四个都蓄着白须,剩下三个也都是资历颇深的那种。 几个老大人听到魏钰这话,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相互对视一眼,站出资历最老的一位老大人,拱手恭敬答话。 “劳烦九殿下,下官等悉听尊便。” 魏钰笑眯眯摆手,“大人客气了,大人们在翰林多年,都是学富五车之辈,五经八书诸位耳熟能闻,写文章那是随手拈来,有大人们亲自持笔,本王与五哥如何能不放心?几位之前拟出来的报纸文章,本王可都是一一拜读过,觉得好这才想要继续任用诸位大人的,几位大人千万不要过多担心才是……” 这嘴能的,五皇子瞅着他胡说八道的样子都觉得佩服。 明明只瞅了一两张报纸,然后就嫌弃撇开了,他现在居然还有脸说拜读? 腹诽归腹诽,但当五皇子瞅见那几位老学士脸色和缓,甚至有一位还露出了些许笑容事,他又不得不承认马屁这个东西确实是省事。 让几个老学士胸怀宽阔愉悦了,要比他们揣着气办事方便得多。 毕竟谁能乐意自己辛辛苦苦做好的成果不被认可,还要被让人指着鼻子教如何做好工作呢? 他们也是一把年纪都快入土了的人啊。 对于九殿下的夸赞,老大人们心情舒畅,面上也是连连谦虚推辞。 “九殿下谬赞,下官愧不敢当。” 魏钰:“哪里哪里,大人实在谦虚了,能入翰林,足以证明大人们的文学素养之高,常人难以企及啊。” “不敢不敢……” 彩虹屁推拉之术,趁着路修函还没来的时间,魏钰将几位老大人哄得脸上都带了笑后,这才话题一转,叹了口气。 “大人们都是赤胆忠心、为国为民的好官,本王知道,大人们想要办好报纸的心跟五殿下都是一样的,大人们不忍百姓被一些不实信息所误导,所以写文章时难免深思熟虑,百般斟酌,这才能写出连士子都驻足拜读的文章!” 这话说的…… 五皇子默默吸了口气,板着脸低头喝茶,没去看老大人们的脸色。 而被魏钰如此称赞的几位老学士什么反应呢? 尴尬有之,心虚有之,愧疚有之……他们顶着九殿下灼灼逼人的钦佩目光,委实没脸说他们写报纸文章时,其实真就没殿下想的那么多。bigétν 赤胆忠心、为国为民的好官也就罢,脸一厚咬咬牙也能承认,但这什么不忍百姓被误导,写文章深思熟虑……呵呵,也就笔杆子随手一挥的事啦。 想到报纸弄完后,居然还有士子驻足拜读,几位老学士心下怪是纠结的。 翰林院的人最是爱惜羽毛,早知道他们这上交给五皇子看的草稿居然还有看,当初就一定好好斟酌了啊! 可恶。 第312章 标题党 瞅了眼几位老学士变化多端的脸色,魏钰笑得颇为惆怅。 “大人们博学多才,能得诸位助力,共同筹划报社一事,实乃幸事一件,可惜……” 魏钰说着摇了摇头。 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位老学士一瞅,很是上道的询问可惜什么。 “可惜百姓们看不懂啊!” 魏钰十分惋惜地看着几人,“大人们文章写得好,写得是非常好!但百姓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咱们说圣人真理,聊民生疾苦,这些百姓就算能听懂,但他们愿意驻足去听吗?” “与百姓论坊间趣闻,柴米油盐这些,都要比文人士子们对山河日月的谈天说地更能引起他们的共鸣。” 魏钰看向其中一位老大人,“大人,你为官多年,见识过的人想必比我吃过的盐还要多,纵观过往,你难道能说百姓是乐意听所谓的圣贤真意吗?” 被选中的老大人闻言不置可否。 老大人虽然是文人,但他也活了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早已看透,因此他很清楚九殿下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殿下这话虽不友好,但却是现实。 平民百姓中识字的人少,非是有资格能耐踏上科考一路的人,基本都不会想着去识字念书。士人眼中至高无上的圣贤真意,落在平民百姓眼中,或许真比不上哪家权贵家中的传言八卦更有意思……biqμgètν 老大人若有所思,隐隐明白了九殿下的意思,他恭敬问道:“九殿下的意思,可是让下官等,将文章写得通俗明了些?” “不止。” 魏钰先给了对方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转头去看他五哥,“五哥,报纸呢?拿一份过来。” 为了给老学士们展示他们报纸中的问题,魏钰过来时是让五皇子将报纸都带了过来的。 东西都在下人那里,五皇子让人拿了一份过去。 魏钰看了眼报纸,正好,是故事报,最适合标题党发挥的一份报纸。 走到书桌那边,魏钰将报纸铺上去,招呼几位老学士过来。 “几位大人靠近些,我给大人说说这份故事报应该如何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魅力,招揽更多的百姓自愿争相购买的法子!” 说到故事报时,其中一位大人脸色还稍有不自在。 毕竟故事报是他写的,这大家都被批驳成品不合格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被殿下拎出来做错误案例,摆在同僚面前,总觉得是丢人了些…… 魏钰可没管这么多,他将报纸摆好,看到未来撰稿人都拢过来后,便开始指着报纸内容细细讲解。 魏钰:“大人们,这是一份故事报,也就是话本杂文报,这种报纸该如何写好呢?很简单,第一看名字,第二看内容。我手中这份故事报只有一个故事,大人们先看这名字,觉得有问题吗?” 围在周围的老学士们低头一瞅。 ——《齐公案》。 嗯,故事名字就叫《齐公案》不错,看名字似乎是个清官查案的故事,所以这有什么不对吗?ъitv 知道是谁办的故事报,几个人十分有默契地转头去看办故事报的同僚。 同僚面无表情。 看他做甚? 看他他也不知道! 于是老学士们连带着五皇子又纷纷看向魏钰。 五皇子:“这名儿有何不对吗?” 魏钰微笑看他,“五哥,您看到这名字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想的是什么?您是否立马就能猜到这故事是在说什么?是否觉得这是一个相当无趣的故事?” 五皇子皱眉想了下,缓缓点头,“倒是有那么点,这《齐公案》,看名字便知写的是断案之事。” “嗯,所以这种让读者一看就名字就能猜到故事内容的太过乏味,叫人提不起往下看的想头,所以咱们得换个有想头的名字。” 魏钰说着,问了周围的老学士,这份故事报是谁办的。 面无表情的学士大人站了出来。 “回九殿下,正是下官。” 魏钰:“哦,大人有想法,字写的不错,所以能将故事内容同在场诸位都说说吗?” 站出来的官员:“……是,殿下。” 上官让讲故事,做下官的又哪能反抗呢? 所以官员开始讲故事了。 对方讲的故事很短,但却相当狗血,兼犯罪、伦理、亲情、家规律法糅杂在一起,排成电视剧,内容委实能叫人拍案叫绝! 讲的什么呢? 讲的是一个丈夫从军多年但却一朝战死沙场的小寡妇,在产下遗腹子后与她大伯好上了,但这好上非小寡妇意愿,而是被大伯给强迫的。大伯是个烂赌的,在小寡妇女儿长到六岁时,欠了巨额赌债,为了还债,他便准备将小寡妇的女儿卖到瓦舍。而小寡妇为了救女儿,又伙同隔壁老王谋杀了大伯,最后大伯尸体被村民发现报官,当地官员最后在一系列线索下查清了案件真相,并对涉事人员都做出了相应的处置…… “精彩。” 魏钰颔首,“不知这故事是大人捏造的,还是依着卷宗改编而来呢?” 官员看他一眼,“从下官家乡而来。” 魏钰默默点头,“民生多艰。” 这种故事听着炸裂,但其实都是如今司空见惯了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百姓连日子都过不下去,又如何还会在乎什么道德礼节? 封闭的小镇村庄,多得是藏污纳垢的晦涩故事。 魏钰今日不谈其他,只专注报纸的问题。 他思索了下故事梗概,然后道:“这故事内容是不错的,从坊间而来,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是百姓听了都能感同身受的故事,就是故事名字不吸引人。” “那敢问殿下,何种名字才能吸引人呢?”说故事的官员盯着他,一脸严肃不解。 魏钰瞅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他没说话,只提笔,在报纸原来的名字旁边写了一行字。 “诸位请看。” 他伸手,示意大人们自行观看。 而与自己反站着的几位老学士闻言,连忙报纸倒转过来。 讲故事的官员凑了过去,定睛将那行子轻声念了出来。 “光天化日,貌美寡妇竟跟两名男子干这事……” 看完标题的众人:?! biqμgètν 第313章 来啊,互相伤害 这故事名字拟的,老学士们看得人都傻了。 “这,这,九弟你这名字取的……” 五皇子震惊得都结巴了,“取得也太不像话了吧。” 是真的不像话,哪儿有人的书名、故事名会取成这个样子的! 老学士们也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几个胡须发白的嘴唇发颤,望着魏钰眼神复杂,欲言又止,那样子是真的很想说什么,但又因为顾忌给活生生憋回去了。 也就那个讲故事的官员本人了,实在没忍住说了句。 “俗不可耐,有辱斯文!” 他好端端的一个《齐公案》,多么正经有文化,结果转头就被魔改成“貌美寡妇与两男子如何如何”,看看这像话吗! “大人你看你这就激动了不是?” 魏钰不赞同地看着对方,“这怎么就俗了?大人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大俗即大雅。何为俗?何为雅?这种事一个两个说了不算,百姓认为好的那就不叫俗!你明白吗?” 憋着气的官员:…… 他不是很想明白! 殿下这纯粹就是在诡辩! 被认为在诡辩的魏钰一本正经转头看向其他老学士,“诸位大人,这名字俗不俗咱们先不谈,咱们就谈一谈几位方才见到这名字时,心中的第一反应,如何?自己当成头回瞧见报纸的读者,你们看到这名字,可有往下看的欲望?” 几位老学士一下就沉默了。 这他们该说什么呢? 说他们见到标题后被震惊到一点都没有往下看的欲望?biqμgètν 那真就有点扯淡了。 就殿下取的这故事名,别说勾栏瓦舍里的流传的风月书名都不会有这种,就连历代不许流传了的禁书都没这么炸裂的。 几位老学士沉默着,发现自己顺着九殿下的话这么往下一想……嘿!别说! 这名字虽然看起来不像话,但还真就让他们有种想往下看的冲动! 老学士们开始渐渐品味到了这标题的妙处,越是回味,他们便越是觉得这种形式的标题委实巧妙! 怎么妙呢,明明这故事内容是个正经寻常,与一般的破案故事没什么区别,但就这个取的名字,简直就是取到了其中精髓啊! 人类本质是八卦,求知欲、好奇心这是人类永恒的、不可改变的特性。 老学士们虽然无法精准形容那个心理,但这人人都爱看热闹他们却是知道的啊! 那种对狗血的趋之若鹜,对风月一道的心照不宣,百姓们一瞧见就会因为好奇而顺势去读…… 当然,要说这故事内容是不是跟标题有冲突,名不副实什么的,老学士们想了想,觉得没毛病。 本来就是寡妇同两个男子之间的事,大伯与隔壁老王,这有什么不对吗? 殿下精简得很好嘛! 从震惊无法接受,到现在的自顾自回味妙处,老学士们神情变化多端,一个个抚着胡须默默点头。 而五皇子是一群人中接受最快的那个。 年轻人嘛,接受新事物快,加上他自己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初次瞅见时除了震惊就是蠢蠢欲动,要不是顾忌这些老学士,他早就恨不得跳起来与他九弟拍手叫好了。 不过现在也不迟,老学士们眼看着是已经接受了呢。 五皇子在老学士们看不到的角落里,默默给了他九弟一个赞许的眼神。biqμgètν 好小子,就知道你行啊! 魏钰羞涩一笑。 低调低调,现代社会标题党多了去,看多了就会了。 给了大人们缓冲的时间,魏钰估摸着差不多了的时候,这才问他们。 “大人们觉得如何?若是故事报的名字按照此法来写,诸位觉得可有百姓愿看?” 大人们闻言面面相觑,最后纷纷有默契的扭头去看办故事报的同僚。 毕竟这故事报不是他们负责的,被当成典型例子拎出来说事儿,这好不好的,还是让当事人自己说比较好。 被盯着的当事人很无语,在一群人视线下欲言又止。 这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一个个心里都同意了,还来问他意见有什么用?戳他心窝子呢?! 当事人面无表情回道:“下官并无异议,殿下此法甚好,不过下官认为,光故事报不够,其他报纸亦需要改变一下。” 来啊,互相伤害啊! 只他负责的故事报被拎出来说事算什么,你们有种看热闹,那不如大家一起共沉沦啊! 总之社死就要一起社死,反正不能到时候报纸发行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负责的故事报被百姓们拎出来说说事……ъitv 而此话一出,站在一旁本来还老神在在的老学士们立刻直了眼睛。 几个人纷纷看过去,瞪着同僚就要拿眼神杀对方。 好他个宋珃! 当着面呢居然搁这儿搞谋害,果然浓眉大眼的就不是个好东西! 宋珃拿这些视线都当做没看见。 魏钰笑眯着眼看他们,也当做没瞧见他撰稿人们之间的小九九。 做老板的嘛,底下员工内斗,该看不见的时候就要做一个合格的瞎子,反正赚的都是自己…… “大人言之有理,你的建议我收到了,除了故事报,咱们其他报纸内容也得搞起来啊!来来来,五哥,快,把其他报纸也拿过来,我要手把手教大人们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撰稿人!” 老学士们:…… - 做标题党嘛,该标题的时候就要皮一皮,博个读者眼球,提取一下报纸购买率。 但这种事也得讲究适可而止。 至少正经的政治时报、农学、经济、商业这些,那标题就得老老实实来,夸大可要不得。 故事可以娱乐,但涉及到真人真事,尤其是尚在人间的那种,标题党可就要不得。 舆论杀人啊。 现代因为网暴、造谣什么的,害死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有些东西可以娱乐,但魏钰可不希望有人最后因为莫须有的谣言而被逼死。 或许之后还可以调整一下律法,加一条造谣罪来着。 嗯……想念被派出去的董生了。 也不知道孩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魏钰是真的期待他进修归来,重新修订律法的那一日呢。 第314章 功德碑上的大名 而被魏钰突然记起的董生在哪儿呢? 他在湖州。 说到自从面见了圣上,明确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子后,董生在还没离开京都时,就同周清放计划好了“旅行”路线。 毕竟他们是要走遍大魏,用亲身经历来实践律法完善性的实干官员,对于未来要走的路线,那肯定都是要挑典型的走。 当然,这也就是新手上路没经验了,一开始想的是挑典型、有代表性、争议多的地方去,但其实真到了那个时候,又还有谁会按照计划来呢? 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是哪儿有不平就往哪儿处走的是。 因着是初次为官,挂的是御史台名下,除了御史台的最大上峰,根本没人知道董生和周清放是干什么的,最多就是吏部官员名册上多了两个人。 这要不是特别关注,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俩。 因着是完全不同的“坐班”官员,需要游历四方,所以董生和周清放上路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带家眷,身边顶多就是一人带了个身强体壮的小厮。 毕竟虽说有些活儿自己可以干,但路上万一遇见什么事了,有个能打的小厮还是很有必要的。 而当董生和周清放带着圣上和九殿下对他们的期望,踔厉风发离开京都时,二人第一个想到的去向点就是湖州。 不为别的,实在是九殿下才在湖州赈完灾,这种灾后重建的地区,实在值得让人过去见识一下灾后工作啊! 二人到湖州已经有半月了。 这半月,他们是老实沿着先前赈灾队伍的路线一直东行的。 路上,二人经过无人的村庄,入过热闹的小镇,瞧见了有百姓在修路建房,也看见了刻在城池外的功德石碑…… 这种灾后重建的地区,有太多值得叫人驻足的地方了。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既有从百姓嘴里感受到的,也有透过实物痕迹亲眼目睹到当初赈灾队伍所做一切的感慨,那种能让百姓发自内心感恩的心绪,是即便不是当事人,也能深有体会的。 千城郡的府城外,董生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昂首望了不远处的巨大石碑已有好一会儿。 那石碑通体黑色,四四方方,约有一丈高、六尺宽左右,碑身被打磨得很光滑,边角还雕刻得有精致纹路,是一眼便能感受到石碑上的那种庄重肃穆之感。 而这种外在都是虚的,花样而已,真正叫人在意咂舌的,是上面精雕细琢出来的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人名! 此乃功德碑,是当初朝廷赈灾,为百姓捐款之人留下的善事痕迹。 每个从功德碑旁走过的人,几乎都会为其投去一眼,或羡慕,或感恩。 这种由朝廷立碑刻字的事,那是过去百年,都说不定会流传下去的个人辉煌事迹。 谁人不艳羡呢? 周清放站在旁边感慨摇头,“这是我一路走来见到的第四个功德碑了,这个要比前面都大,看来千城郡这边捐款做善事的百姓很多啊。” 对这话,董生闻言不置可否,“或许吧。” 捐款的事若非殿下出了主意,这群人又如何会主动拿出钱粮来救助灾民呢? 图的就是一个虚名而已。 不过无论是做给世人看也好,还是真于心不忍做善事也罢,总之这刻在石碑上的人名,那都是实打实捐了款的。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有些事不必计较那么多。 石碑最上面的一个名字刻得委实有些大,是周清放见过刻得最大最有地位的一个。 他人有点近视,看不太清,但对此又有些好奇,于是便忍不住凑上前去看。 “这名字?” 站在石碑下,看清楚最上面那两个字大名的周清放忍不住笑了。 他回头,招呼董生过来,“董兄,你快来看,这第一个名字倒是有意思。” 董生沉默着,没过去,只目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周清放眼神不好,不代表他也是。biqμgètν 对方要凑近才能看得清的字,董生站在现在这个位置那是看得一清二楚! 第一排那俩大字是啥? ——王九! 是不是相当熟悉? 但凡这俩字分开,或者是换了个地方听到这名字,董生说不定都不会这么沉默。 可谁叫当初平易近人的九贤王就是拿这名字欺骗他的呢?!bigétν 湖州啊,千城郡啊,贤王殿下来过又走了的地方啊。 虽然接触不算深,但董生真是半点不怀疑刻在功德碑上的王九不是彼王九。 被坑过的人总是有种莫名的直觉。 石锤没有,但凭着直觉那就是九殿下本人!! 偷摸用着王九的名义捐款,董生不想深究贤王殿下当初这么做的用意,但好吧,他就算不深究,脑子一转差不多也能明白原因…… 总之明白了贤王殿下当初的“险恶用心”后,董生就不太想凑过去了。 也不是排斥,纯粹就是怕再离近了王九这名字,后面就又会被殿下给坑了…… 未雨绸缪,这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很有必要的。 周清放还在石碑下嚷嚷,“也不知是哪家取的名,既能占第一位,必定家大业大,为何不取个好点的名字……” 怕他乱说话,日后被九殿下知晓,董生揉揉额头,上前打住他的话头。 “好了周兄,能刻在这功德碑上的人,都是曾帮朝廷分忧解难过的善人,咱们行至于此,还是莫要忘了正事为好。” 周清放闻言也闭了嘴。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多嘴之人,顶多就是觉得王九这个名字过于普通敷衍,力压一众有文化的人名显得有些突兀罢了。 周清放:“说的也是,不过这千城郡倒是比前面府城热闹些。” 就这么一会儿在城外逗留的功夫,周清放就注意到不少人拖着板车进出城门。 瞧着好些人都气色不太好,像是身患病症一样,但那些人身上又多了一分病患不该有的生机。 怪哉。 董生望着百姓进进出出的城门,目光幽幽。 “周兄或许该多向百姓打听点事为好。” 毕竟当初朝廷的赈灾队伍可是在千城郡府城逗留了不少时日,其中城门处的免费看诊,直到现在也被不少百姓津津乐道呢。 第315章 医学院招生 要说义诊从赈灾队伍离开后还有没有继续办下去这事,那其实还是有的。 到底是一趟赈灾就收获大笔捐款的经历,加上出来一趟就给留在这儿,为医学院事业发光发热的左院判和谭林,有钱有人还有闲的,抽一部分继续义诊事业其实并不妨事。 只是留下来的医者们如今并不在城门口看诊了,而是挪到了千城郡府城中的益气堂。bigétν 魏钰没离开前,这药房就是与官府合作,为义诊提供后续的抓药、补贴工作,三皇子带着赈灾队伍离开后,益气堂也照旧是延续之前的工作。 而在药房坐诊的医者,基本上也就是于朴凡老大夫和医谷其他医者药童轮流负责。 至于左院判、谭林还有石竹,三人则是已经安顿在医谷,专注投身于教育事业了。 - 周清放没有董生打听得多,他是进了府城,问了沿路的百姓,这才知道城中益气堂的事。 周清放很诧异,“我还道缘何会有这么多病患,原是之前两位殿下所做……董兄,可要去那益气堂看看?” 来都来了,不去亲眼瞧一瞧益气堂,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董生:“也好。” 二人向百姓问路,没过多久就找到了益气堂的位置。 同想象中的一样,药房外排了不少人,都是病患在等候着,安安静静站在街边,井然有序,半点都没有妨碍过往交通。 周清放瞧见此情形,不由默默点头,“难能瞧见百姓如此安分,想来应是先前赈灾时立下的规矩。” 董生没说话,盯着药房大门看了会儿,便抬脚想往里面走。 “诶?你想做何?”瞧见他动作的周清放赶紧拉住他。 这别人都老实在外候着呢,他一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去像话吗! 董生看他,“我只是想进去问个话。” 周清放疑惑,“问话?你要问什么?” 董生没答,只错开他往益气堂走。 周清放见状连忙跟上,顺势还朝边上等候的百姓解释道:“抱歉,我二人并非来问诊的,只是问个话而已,望诸位见谅,见谅……” 擦屁股说的就是周清放了。 益气堂内并未站满人,一面是药柜柜台,另一面摆了两方桌案,坐了正在给人看诊的医者。bigétν 在药柜忙着抓药的药童,悉心给人问诊的医者,还有安静给等待看诊的病患……药房内的一切,进来便能一眼尽收眼底。 而第一个瞧见二人并出声询问的,是柜台后抓完药的一小药童。 “你们是何人?若来看诊,得在外排队。” 那小药童唇红齿白的,比柜台高不了多少,抓药都是踩着小凳子,问董生话时神色倒是相当淡定。 董生并未因对方年幼而轻视,含笑拱手,“小童子误会,我二人是来询问医谷一事的。” 嗯?医谷?? 周清放都讶了。 他转头去看董生,想知道这家伙还瞒着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而对面的小童子却没十分淡定地放下了手中药包。 “问医谷?你是来问医学院一事的吧?传言多数属实,如今医学院招生,你……” 作为医谷主人的徒弟,竹苓在从师父那儿得知自家医谷要变成学堂,被朝廷所征用的时候,他是惊奇多过不舍的。 小孩子嘛,好奇心旺盛,相较于一直待着的医谷,竹苓在听说还能去府城义诊的时候,那是立刻就同自家师父打了报告,然后就跟着于朴凡过来做实践了的。 从未来过的大城池,热热闹闹的,确实要比医谷那地方更吸引小孩子。 竹苓在益气堂适应良好,一边跟着于大夫问诊,一边偶尔了解师父那边的学堂进度。 因着医学院这事并未隐瞒百姓,加上医谷本就经常会有慕名过去求诊的病患,所以竹苓在府城没待多久,就从一些百姓嘴里听说到了医学院的八卦。 什么医学院是官府办的,里面的夫子是当朝太医,而且学院收三种学生,一是会医术的,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二是不会医术,但识字且热爱医术的;三就是三岁以上,七岁以下的小孩子……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令听到者感到惊讶的事,最让百姓震惊踌躇的,是上这医学院居然是不要钱的! 说是什么义务教学,教七年都不收钱,有吃有住,一年居然还发两套衣衫! 讲道理,一听到这些条件的时候,百姓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这年头识字学医那都是平民百姓可望而不可即的,大家想活下来都难,有吃有住有衣穿就已经是一件幸事了,所以在听到医学院的招生条件时,百姓反而因为条件太好而不敢凑上去。ъitv 因为怕是假的。 都传这医学院是官府办的,可若真是官府办的,这么大的事,官府怎么就不在城中贴个告示呢? 贴告示那就委实没有必要了,一个学校招生而已,还要劳动官方发告示,咋的?这官方逼格也太低了点。 医学院的事是传了出去,不过如今基本都只在湖州范围内传播,尤其是医谷附近。 离得近的,咬咬牙就去问了,经过学校筛选,有的入了学,有的被劝退,而离得远,大多都因为害怕没敢去,但又因着不愿放弃这么个好机会,于是就有不少人跑到了益气堂这边询问。 询问啥? 询问医学院的事是否属实。 竹苓都习惯时不时有人过来询问医学院的事了。 所以对于这会儿登门的董生二人,小药童都不需要对方仔细问,直接就将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说辞又给讲了遍。 “……你二人瞧着像是读过书的人,若有心要学医,现在就可去医谷一试。” 竹苓说着就准备继续整理药包。 不同于头回听说有点傻了的周清放,董生拱手道谢,“多谢小童子,我二人从京都而来,来此并非求学,只是想见见故人罢了。” 京都? 故人? 竹苓一顿,诧异抬头,“京都来的?两位……可是要找太医院的大人?” 什么大人,不清楚,但大家好歹也是同朝为官的同僚嘛。 董生面不改色地笑着点头。 “是,有劳。” 第316章 徐花花 傩郡,离医谷约摸三十公里外的地方,有个十分贫瘠的小村庄。 村子内总共十三户人家,因为人少,村子内若有大事,向来都是聚在一起商议的。 此刻,村民们全都聚在村长的小院里,无论老的少的,连一两岁的小娃娃都被长辈给抱了过来。 村长的小院并不大,称不上是家徒四壁,但其实与一穷二白也差不了多少。 整个村子都很穷。 村长已年过花甲,头发花白,面皮尽是褶皱,他拄着拐杖坐在门槛边的凳子上,一双眼浑浊地望着村民们,听着他们各自的发言。 村民们穿得都不甚得体,黑黑瘦瘦的,面上岁月侵蚀的痕迹很深,明明瞧着就是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的苦命人,但此刻他们的眼神却都像是在发光。 他们在向村长说着医学院的事。 “村长,俺昨日去莫家村瞅过了,他们去医谷的人回来了,都说医学院的事是真的呢!” “这事多好啊,有吃有住,还能有衣服穿,一个铜板都不用花!村长,俺们是去不成了,但把小子们送去还有活的希望啊!” 有汉子说着,就把靠在腿边懵懵懂懂的幼子给推了出去。 一个站出来,周围带了孩子过来的人就都把自家符合条件地给推了出来。 而这被推出来的大多都是男孩,只有两个女孩。 村长望着大家,耷拉着眼皮一时不语。 而面对着村长的沉默,村民们虽然不理解,但一旦想着医学院那样好的机会,他们就有种心急火燎的感觉。 不懂医学院何时结束收徒,怕去晚了错过了这个入学机会,担心孩子们会继续留在家中,过着在地里刨活的苦…… “村长,这成不成您好歹说句话啊!那地儿是医谷,从前石大夫是个何人咱们都是知道的!石大夫是个大善人,如今又是那医学院的夫子,肯定不会是骗俺们的啊!” 有妇人急了,她怀中抱着一稚童,身边各站着俩抓着衣角的孩子。 妇人家中孩子多,家贫的人想要全部养活是件很困难的事,如今能有个机会将孩子送出去吃饱喝足,还能识字学医,妇人知道了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面对心急的,村长并没有发火,只是在深思熟虑过后选择叹了口气,“你们只看娃们能吃饱识字,就没听过那学堂是官府开的吗?” 很多时候,无论朝廷是如何的宽厚仁慈,但面对地方官府,百姓们无一例外不是害怕退避的。 怕官府定罪,怕衙役压榨,又怕有人上门来收各种税…… 村长也不想胡乱揣度官府的用意,毕竟朝廷刚在他们隔壁的千城郡赈完灾,那几个月巡抚大人赈灾所做之事,即便他们深处山林,去了小镇后也依旧会有所耳闻,但怕官府这事它就是刻在了骨子里啊! 对于村长的踌躇为难,村民们却要不管不顾许多。 有汉子望着身边瘦巴巴的儿子,眼中的不忍化作熊熊烈火,他坚定地对村长道:“村长,就算是官府开的那又如何!只要官府不收银子,能让娃不饿肚子活下去,就算是让俺去服役俺也认了!” 村子穷,大人们都经常饿肚子,更别提孩子了,因此这话一出,就有不少人附和起来。biqμgètν “对!只要能把俺家虎子跟狗子送进去,让俺去服役俺也愿意!” “村长,你就让我们送孩子去吧!” “是啊村长……” 望着一个个火热坚定的眼神,村长在心里默默摇头,他十分清楚巨大诱惑在前,村民们根本毫无抵抗力! 所以此事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 即便他不同意,大家说不定也会在背地里悄悄将娃送过去。 村长沉默着,长叹一口气后终究是选择了同意。 “去吧,就送孩子去吧。” 听到村长同意,村民们立刻大喜,还不待他们说话,村长又补了一句。 “……先送女娃过去吧。” 有人一愣,旋即立刻明白了村长的意思。 “对!村长说得对,是先得送女娃过去。” 村长不放心官府,担忧官府有诈,先送女娃过去可以先试探试探,男娃不行,男娃都是他们的命根子啊。 从村长这儿得到首肯后,村民们散了伙,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回去要同家人商议去学堂的事。 一对身上穿着兽皮的父女沉默地跟在众人身后。 父亲高壮,女儿瘦弱,看起来年岁不过六七岁的女童揪着父亲的衣角,安安静静地走着。 两人无论是先前在村子院子,还是离开院子后回到自己家,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父女俩家中冷冷清清的,小院子里多是捕猎的工具,屋内的墙壁上也挂着不少兽皮,但凡外人进来,一瞧便知这是猎户之家。 父女俩进门便默默围着桌子坐下。 面目粗犷的壮汉看了眼女儿,眼神纠结,犹豫半晌都没哽出个屁来。 向来安静的女童十分懂自家亲爹的德性,在对方半天不说话的时候,很是体贴开口了。ъitv “您是不是想送我去学医?” 壮汉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啊,对!” 女童默默看着他爹,很是老成地叹口气,“可我若是去了,您一个人该怎么办?他们说要学七年,万一不能回来,爹您就要七年见不到我了,您真的放心?” 壮汉张张嘴,眼神一下变得犹豫不决起来,他望着女儿,明明是个面向粗狂凶悍的汉子,但那眼神却意外的可怜巴巴。 而面对老父亲的惶然,女童却是面不改色道:“您又不是养不活我,想让女儿识字,咱们搬去镇上住也无不可,没必要跟着村子里的人去医谷。” “不行!” 一听女儿话中的意思,汉子立刻急了,他指着外头,眼神一下变得坚定,“去,要去!学医,医圣!” 结结巴巴的话,单个、两个字地蹦出来,根本形不成一句完整的内容,然而女童却十分明白她爹要表达的意思。 这段时日已经争论了很久,对于亲爹要送自己去医谷学医,想让她变得同医圣一样受人尊敬、无人可欺的坚定念头,徐花花实在太明白不过了。 她爹心软,做事经常犹豫不定,但对于认定的事却是铁了心都要做的。 徐花花懂他爹的心思,最后这一劝没有用后,她不劝了。 老成的孩子叹了口气,终于认同了亲爹的选择。 “好了爹,我去。” 第317章 医谷相遇 对于医谷,徐花花其实并没有什么念想。 她爹性子软,总是被人随便糊弄一下就啥都信,作为她爹唯一的女儿,徐花花很担心她走后,她爹能被村子里的人欺负。 徐花花实在是个早慧的孩子。 尽管她很少离开村子,但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不同,与村里娃的不同。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觉得村长的孙子铁蛋一点都不聪明。 为什么这么觉得呢,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说铁蛋是他们村儿最聪明的娃,具体表现在帮他爷上山下水,闯了祸让其他娃背锅等事儿上。 徐花花不懂,铁蛋使得那些事儿明明又蠢又坏,为什么村民们看不明白,还非常赞同认为对方聪慧? 虽不懂,但徐花花会看会思考。 在村子树下思考了半个月后,她终究是凭一己之力认定了自己才是正确的! 村民们看不明白,那一定就是他们同铁蛋一样不聪明! 五岁的徐花花凭本事孤立了全村人。 她在思考完人生后,因为害怕村民带坏自家本就不聪明的亲爹,于是就连带着将亲爹也给拉到了自家阵营。 徐花花嫌弃村民不聪明,毫无见识的村民也觉得徐猎户女儿古怪。 一个女娃从小就不哭不闹的,没事儿就喜欢盯着人看,偏那眼睛又大,一动不动怪瘆人的…… 因着双方都觉得对方不是个好东西,所以在徐花花领着亲爹疏远村民后,村民反倒还松了口气。 村里女娃要被送去医谷,怕耽误时间,次日一群符合条件的女娃子就被领到了村口。ъitv 别家送女儿,那都只是身上背了个小包袱,里面装着赶路用的干粮就完事,什么女娃们要用的衣物用品的,那是一概没有的。 而徐家送女儿,别说徐父了,就连徐花花自己身上都挎了好几个包袱。 他们这样子瞧着像是去逃荒,村民们瞧见后虽然撇嘴唏嘘,但也知道徐猎户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对徐花花那丫头片子向来疼爱,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没有多问,因此也就错过了最佳的询问时间。 ——徐花花要带着她爹离开村子。 她在医谷待多少年,她爹就会在医谷外安顿多少年。 不要怀疑一根筋老父亲疼女儿的程度,哪怕周围没有条件,他们也会创造条件! - 董生也是没想到,自己刚到医谷,就瞧见了一出好戏。 就像是个每个学堂外面都会修筑围墙一样,医谷外也建了一座高墙,甚至因为地形问题,高墙附近还修筑了好几座瞭望台。 高墙,瞭望台,带刀护卫……乍一眼看去,这里都不像是座学堂,反而像是座军事基地。 大抵学堂的人也清楚他们学堂的迷惑性,所以在前来医谷的道路上,隔几百米就会有标示牌提示。 因着医学院近段日子的招生问题,学堂门口专门坐了咨询的人,专注为人答题解惑,以及排除基本的不符条件之人。ъitv 而此刻董生瞧见的,就是一群带着孩子的人围在学院门口吵吵闹闹。 那种吵闹,比喧闹的集市,泼皮聚众骂街还要吵。 “这是在做什么?” 周清放比董生好奇,一瞧见热闹就要凑上去看。 他过去,董生也紧随其后。 两人靠过去,听到的杂乱声音也逐渐清晰。 “谭大夫,学堂是不是真的会发衣服啊,俺家娃儿送到你们这儿,可不能饿死啊……” “谭大夫,俺先送俺家翠花过来,那后面还能再送娃儿来吗?俺家还有两个男娃呢!” “谭大夫,这念学是不是真的要七年啊?这七年后俺家大妞都十四了,可不能一直待学堂啊,能不能三年后就让她回来啊,俺家养了她那么大,那得嫁人的啊……” “嗤。” 在董生皱眉旁听一妇人说话的时候,冷不丁的,他听到了一道低而轻的冷嗤。 董生顺势侧头,然后便瞅见了站在他身旁,面无表情背着竹篓不及他腰高的一女童。 董生:? 他眨眨眼,看了看前面那些胆怯依附在爹娘身边的孩子,又瞅了眼身旁的女童,然后再次眨了眨眼。 嗯,这孩子…… 刚有些想法,董生就突然看到女童抬头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孩子眼中的平静让董生一下就看懂了她的老成。 啊,所以果然是个早慧的孩子啊。 董生嘴角一扬,刚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想对孩子说什么,结果他就听到孩子说话了。 “你也是来学医的吗?” 董生微愣,摇了摇头,俯身笑道:“不,我来看故人的。” 徐花花淡定地哦了声,然后就若无其事地扭了头。 这种掩耳盗铃的举动,让董生在短暂的错愕后,不由就笑了起来。 他环视了圈周围,先是瞅见一脸八卦的周清放站在前面继续偷听,然后又没瞧见哪个大人离这女童近,于是便问了徐花花。biqμgètν “你爹娘呢?为何只有你一人在这儿?” 徐花花不是很想说话。 她爹致力把她塞进学堂,一来就奔向了最前面问东问西,连女儿都懒得管了,等到后面人越来越多,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后,徐花花早就看不到她爹在哪儿了。 不想回话的徐花花,给董生的回复就是伸手指了指前面的人群。 里三圈外三圈的,根本就分不清指的是谁。 董生想了下,没有继续问,“既如此,那我陪你一起等吧。” 徐花花看了他一眼,疑惑这人的古怪,倒也没说什么。 一大一小站在一起,面无表情的样子颇为相似。 等到周清放听完八卦转头一看,瞅见的便是这副景象。 他惊讶了,“董兄,你这是?” 董生:“来入学的孩子,爹娘不在,我陪她一起等等。” 闻言,周清放也就没有将女童放在心上,转头与董生说起了别事。 “这些人似乎都是从两个村子来的,送孩子来念学倒是迫不及待,不过……” 周清放说着就摇了摇头,神色颇为无奈,“他们大多数都只送了女童过来。” 第318章 有教无类,一视同仁 有的事不用细说,重男轻女,这个时代实在太过常见。 董生和周清放都是读书人,懂得事多,加上这一路走来,瞧见的不平事也多,所以尽管没有细问周围人为何只送女童过来,但他们只是稍微想一想便能明白缘由。 平民百姓养活孩子艰难,孩子少也就罢,但家中孩子一多,那女娃就不值钱了。 不提其他,只单论医学院能免费帮人养七年孩子,很多养不起孩子但又怕事的百姓,不舍得自家宝贝儿子,就会将女儿推出去,一是省了家中口粮,二是会识字的女娃日后嫁人能卖个好价钱…… 当然,这都是些眼皮子浅的。 真正有见识的,那都是家中有几个符合条件的就送几个过来好吗!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多稀罕啊,往年都是官府找他们拿钱,今岁官府居然还反过来补贴他们了,这种能薅官府羊毛的好事,现在不薅更待何时啊! 也就徐花花村子里的人和她隔壁村的了,两个村子里的人都没啥见识,回来就只带女娃子。 谭林坐在门口招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作为招生办老师,见过的奇葩家长多了,都不需要家长们多问,他都能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所以谭林心里早就有了一套应付人的说辞。 对于想要来入学的人,谭林让他们排好队,然后一个个询问情况。ъitv 这个,知道一点草药知识,要! 这个,小孩子,要! 这个,识点字,也要…… 凡是合格的人员,谭林都为他们登记了个人信息,然后,他就开始招呼人该走走,该进进。 能入学的老实站一边,没能选上的或是来送孩子就站另一边,为避免骚乱,学堂内还派出了人来护卫。 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村民,知道学堂是官府办的,这学堂的人一多,一个个就都跟鹌鹑一样不敢吱声了。 董生站在不远处,亲眼瞧着徐花花与一壮汉手拉手进了大门后,这才和周清放一起朝那位谭大夫走去。 “谭大夫,久仰,在下董生,自京都而来。” “在下周清放,谭大夫,久仰。” 谭林正在收拾桌上的纸张呢,冷不丁听见如此有学问的打招呼,一时间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久仰,两位公子好,在下谭林,不知二人来此是有何事?” 在看见董生以及他身旁的周清放时,谭林便立刻意识到这二人不是来学医的。 毕竟读书人身上的那股气质很明显,跟一般会识几个字的可不一样。而且能读书的人无不是奔科考而去,没得会“自甘堕落”去学医。 董生拱手,直抒来意,“谭大夫好,我二人乃御史台官员,具体职务,恐不便透露,只奉命办差,望谭大夫谅解。” “啊……” 谭林张了张嘴,两眼茫然渐起。 御史台的官员。 奉命办差。 来这儿? 奉谁的命?! 办谁的差啊?! 谭林一下正经起来,他站好身子,恭敬拱手,一字一句道:“两位大人好,在下太医院太医,奉贤王殿下令,在此教书育人。” 啊。 贤王殿下! 董生目光一下坚定了,就连周清放看向谭林的眼神都温和亲切了不少。 双方对视着,目光明明灭灭,语未言,意有尽。 这一刻,三人心意相通了。 自己人。 大家绝对是自己人啊! 谭林招生老师也不做了,收拾收拾东西招呼两人进去。 “董兄,周兄,你二人初来乍到,对这儿定是不了解!你们随我进来,我先带你们进学院转转,这儿的一切可是殿下亲手指教过的!对了二人,不知道殿下在京都可还安好……” 来了新人,新生就不说了,学院自有人带领,而谭林带着董生二人进来后,直接就去见了左院判。 院判大人如今是学院院长,一天到晚为了学院的事忙个不停,连医术都没时间看。 谭林去找左院判的时候,他屋子里正好有几位后来的执教大夫在商议事情。 “近些日子,这学堂女弟子越来越多,虽说都是些女娃娃,但男女七岁不同席,这若是再过个一两年,亦或是来了位与石大夫一般对医术有见解的女弟子,那这些女弟子再与其他男弟子同坐一室念学,就很是不妥了啊……” 董生刚靠近屋子,就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 里面的人一提到女弟子,他就想到之前在外面瞧见的那些被送来的女童…… 念书求学是正事,既是开办了学堂,招收弟子时,所作所为又是秉着有教无类的理念,那这又何必为了男女一别分开来教呢? 医者,本就不该拘泥于男女一道。 董生眉头微蹙,对里面说话人的观念不甚赞同。 好在与他一个立场的也有,董生立刻又听到了里面有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殿下曾说,教书育人,讲的是有教无类,学院教出来的,都是日后为大魏、为百姓效力的医者,治病救人都不分男女有别,学医倒是讲究起来,怎的?将男女弟子分开,李大夫是打着男弟子不配修妇人之病,还是女弟子不能如男弟子一般抛头露面?”biqμgètν 说得好! 董生站在门外,听着这话就忍不住想拍手称赞。 这话听着虽然离经叛道了些,但话糙理不糙啊! 学医不易,大夫们若是能多学一些,医术更精湛一些,那天下百姓受的罪就能减少一些。 所谓的男女有别,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又哪儿会管这么多,能碰到个大夫活下来就不错了! 董生看到他前面的谭大夫走了进去。 “院长,我认为石大夫说得对,为医者,眼中向来都无男女之别,此地乃医学院,教出来的都是日后行走四方的医者,既为医,那如今在学堂内,又怎能因男女之别而分堂教导呢?” 谭林站在屋子内,没有看其他人,只定定地望着上首的左院判,冷静道:“再者,殿下既然允学院收了女弟子,那殿下就定然是想看到所有弟子都被一视同仁的!” 第319章 都是大饼受害者 提到殿下,在场诸人没谁不清楚谭林口中指的是谁。 思及远在天边的九殿下,屋子内的几个人,除了左院判和石竹外,其他几个脸色都有些慌张忐忑。 毕竟这几人都是后面左院判招进来的,只听说过就九贤王事,但却没见过九贤王本人。bigétν 平民百姓对权贵者的畏惧,那都是刻进骨子里的。 几个大夫敢与左院判说这些,那是因为他们知道院长脾性好,从不与人说重话,即便是说错话了,院长也不会罚他们。 可是贤王殿下不同啊! 他们又没见过贤王本人,夸赞的话再好听那也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真实。 于是,当谭林这么一提到九殿下后,屋子里该争论的,该看戏的统统都默然了。 嗯,殿下,殿下的医学院,那就一切都该按照殿下的意思来办才对! 什么男女有别的,殿下都不计较学院招收女学生的事,他们这些给人干活儿的管那么多做甚! 左院判抚着胡须,拿小眼神瞟瞟这个脸臭的,又瞅瞅那个尴尬的,眼冒精光,典型的观戏乐子人一个。 不过看戏归看戏,院判大人到底还记得自己是院长,眼瞅着局面僵硬下来,他连忙乐呵呵站出来打圆场。 “诸位,莫因此事争论了,这世上有太多事,见仁见智,大家皆是为学院办事之人,些许提议,无法达到大同也常事。” 左院判摸着胡须笑呵呵道:“老夫知晓,诸位都是为了学院好,不过咱们都是做夫子的,只管教书育人就好,这有争议之处啊,还是交给世人评说吧。” 左院判的意思虽未直接说,但在场的人却都听明白了。 去他喵的男女有别! 他们医学院就是要统一教学,世人要说就让他说去,反正他们做为医者,问心无愧就好! 院长发话,事情此刻便有了结论。 有意见的都一一闭了嘴,谭林见状,便告诉了夫子们今日又来了批学生。 夫子们闻言,眼睛便是一亮,话也不谈了,立刻纷纷起身同院长告辞。 “院长,我今日有事,咱们改日再聊!” “啊,对!院长,我这想起也有事了,先走一步……” 别问一个个为什么突然这么急,问就是现在正是新生入学,孩子们处于两眼一抹黑,急需师傅引进门好好呵护的关键时刻! 大家都是当夫子的,教学生,那当然是希望学生都是好苗子啊! 而好苗子那都是要靠抢的,抢晚了,那真就是啥都没了。 抢弟子,夫子们是专业的! 不过眨眼间,屋子里就跑得只剩左院判,谭林以及石竹三人。 石竹有事,其他人都走后,她同左院判说了声便也先离开了。 所有人都走光了,谭林也终于能同左院判说京都来人的事。 “院长,今日来了两位从京都来的贵客,他们就在外面,可要让他们进来?” “京都来的贵客?那快请进来。” 瞅着谭林态度慎重,左院判隐约明白了来的应该是朝廷中人。 等到董生和周清放进来做了介绍并阐明来意后,左院判摸着胡须恍然大悟,“啊,原来两位大人是御史台的啊……” 所以御史台的跑这儿来做什么? 搞不清楚。 老大人心里有疑惑,但这种情况他从不上脸,说说笑笑,态度和善的,有啥就聊啥。 然后几人说着说着就聊到了远在京都的魏钰。 董生感慨:“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与周兄离京办差,初次来这儿,也是想一睹殿下昔日风采,果不其然,我们这一路走来,长了不少见识……殿下恩德,受惠百姓总是铭记于心的,倒也不枉殿下一心记挂着天下黎民。” 记挂着百姓的殿下啊,别人都还不清楚,只瞧见殿下表面做的事,殊不知殿下忧国忧民,早早就思虑起了修订律法的事! 当真可敬可叹! 左院判点头:“是啊,殿下确是一心为民。无论是谁,在殿下眼中那都是大魏子民。” 办个医学院,男女老少都收,也不拘泥于户籍,大抵凡是大魏子民,殿下都是一视同仁的吧。bigétν 当真公正仁善! 董生与左院判相识一望,只觉得对方亦是个忠良之人! 能认同殿下所做一切,专心为天下百姓做事的,那绝对都是自己人! 董生钦佩抬头,“医学院上下交由院长打点,当真辛苦院长了。” 左院判谦虚一笑,“哪里哪里,比不得董大人游历四方为朝廷办事,董大人才是真正的辛苦了。” “不敢不敢,院长肩上挑着重担,日后大魏能否不缺医者,就全靠院长了。” “客气客气,董大人奉命行事,一路风波险阻不知凡几,你当小心身子才是啊……” 一旁的谭林和周清放:……bigétν - 左院判与董生是一见如故了。 虽然年岁差得有些大,但他们二人,一个是想见证医道兴盛,于是愿投身教育事业的老人家,一个是坚定为民请命,甘愿重修律法的热血青年。 两个人。 两个人能有如今那都是受了魏钰影响啊! 他俩都是为了那画出来的一口大饼甘愿舍身以报的受害者啊! 不过“受害者”们不觉得自己深受其害。 他们不仅不觉得痛苦疲累,反而还尤觉得自己不够努力,担心自己能力不够最后辜负了殿下的期望! 两个人在初次聊过后大概是找到了共通点,此后好几天,董生都与左院判同进同出,聊天下,聊百姓,聊学堂…… 行走在学堂外的回廊下,听着里面的朗朗读书声,董生望着远方,问了左院判一个问题。 “院长,学院如今女弟子颇多,您对此,当真没有半点想法吗?” 早就知道院长不赞同男女分开教导,董生问的自然不是学院阴盛阳衰这个问题,他问的是那些百姓只送女童过来这事。 董生的意思,左院判听明白了。 他先是抚着胡须笑了笑,然后又看向教室里在念书认字的孩子们,沉默了几秒后,才悠悠道:“董大人呐,读书叫人明理,这个道理世人皆知。殿下叫人办了医学院,连不识字的稚子都愿意接纳。殿下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真正为百姓着想……” “你说,殿下既然能允了平民稚子识字念书,那这日后,殿下可还会建起真正的学堂?” “惠及大魏国土之上诸人。” 第320章 无事不登门 真正的学堂,魏钰其实早就建了。 京都城外的庄子里,还有商盟那边让邓正德建的,那可不都是正儿八经教人念书的学校嘛! 也得亏魏钰没听到左院判说的,不然他铁定要上去辩驳两句,什么叫真正的学堂?难道医学院不是学堂? 都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咋还能分真假呢。 - 人啊,有些时候是真的太闲,轻易没有事做,然而一忙起来就事扎堆。 帮五哥解决了报社的事后,魏钰也是没想到会收到胶州来的信。 邓正德一封,郭雅君一封。 前者,魏钰是没想到他居然从大梁回来了,后者,那是人家在给他汇报兹阳县那边的工作总结。 工作总结不急着看,只要不是商盟垮了那都可以后延,魏钰第一封看的是邓正德给他写的信。 “嗯……”ъitv 看完信的魏钰,表情从惊喜逐渐转为沉默了。 他默默搁下信纸,环胸皱眉,一脸沉思。 站在一旁的方生老神在在地瞅了他一眼,没问,因为殿下自己会说。 果然,过了几秒后,魏钰就出声了。 “方生呐,你见过细作吗?细作啥样的啊?” 听到细作二字,方生面无表情扭头,真诚提醒道:“殿下,细作亦是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按照军中律例,抓到细作后施行车裂。” 魏钰:…… 他问的是这个吗! 魏钰伸手点了点桌上的一张信纸,“你看看这个,邓正德从大梁回来后写的,你觉得是真是假?” 主子让看就看,方生十分自然的走过去,拿起殿下让他看的那张,然后一目十行…… “大梁来的细作?” 方生木然,转眼去看他家殿下,想知道他家殿下怎么想的。 这没事让他来看信内容,不会是想让他派人去胶州,监视并抓住那几个细作吧? “是啊,邓正德是这么看的,他回程路上还碰到了常宁,常宁都觉得那几人是细作,真可怕。” 魏钰说着就啧啧摇头,也不知道这可怕说的是细作,还是在说细作被常宁这纨绔发现的事可怕。 方生:“那殿下,您要派人过去监视他们吗?” 魏钰斜眼看他,“我们还有人派?” 手下能用的就那么一百号人,乙十三带了一部分落在了东海郡那边,城外的庄子上安顿了一部分人,剩下的要不在府上各处守卫着,要不就是在跑腿的路途上。 再派人出去胶州那边监视? 魏钰舍不得。 方生在心里清点了下能用的下属人数,然后这一数吧,排除府上普通的小厮护卫,从灰卫使里出来的那些人,能用的确实没几个了。 殿下事儿多,不是这里要用人,就是那里要用人,再这么搞下去,说不得过不了多久他自己都要被派出去了…… 方生沉默不语。 “啪!” 自觉心酸的魏钰冷不丁就一拍桌子起身,气势汹汹叫嚣道:“事关我大魏国土安危,这种大事就应该交给皇上来处理!方生,去,备马!我要进宫见我爹!” 叫得很大义凛然,啥打算方生心里都有数。 不就是想让陛下出人出力嘛,他懂。 魏钰如今进皇宫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他带着邓正德的信,还没见到魏皇呢,刚迈进宫殿大门就开始嚎。 “爹——” 一声鬼哭狼嚎,原本凝神持笔练字的魏皇被吓得手一抖。 刺啦。 好嘛,字劈叉了。 魏皇默默收手,平静地将笔搁下,平静地将练字的纸揉成一团,然后平静地坐下端起茶杯喝茶。 不气,不气,不孝子就是这么个德性,他不能气,生气不好…… “爹啊,爹,儿子派去大梁的人回来了,邓正德给儿子写的信,您快看看呐——” 魏钰边走边嚎,进了殿,瞅见他爹今日居然没批奏章,而是坐在位子上喝茶时,还难得稀奇了一下。 而听到邓正德回来,魏皇思绪也是顿了下。 “邓正德回来了?” 他惊讶抬头,看见魏钰手中的信封,想到商队可能带回来的大把小钱钱,魏皇连忙放下茶杯,“写了什么?快拿来给朕看看。” 知道他爹想看什么,魏钰手一伸,把信递过去的同时直接告诉他爹,“赚了,大赚!商队到了大梁就分了队,八支小队,虽然所有人还没有全部回来,但邓正德说他在大梁赚了五十多万两银子,这还不包括书画古籍,首饰古董什么的。” 八支小队,一支就赚了五十多万两,那等到所有人回来,岂不是能赚……四百多万?! 魏皇听得两眼发光,喜笑颜开,一张脸异常和善。 他还没来得及张嘴表扬呢,魏钰又补充了一句。 “您先别乐,八支小队,三支都是宜州世族那边的人,再说邓正德能赚五十多万,不代表每支队伍都是如此,您别高兴得太早,真的,咱们先往后看看。” “哼,就算赚不了四百多万两,但只要能赚了大梁的银子,朕都觉得高兴。” 魏皇才不管魏钰泼的冷水,反正这混账玩意儿总有不孝表现,无视就好。 打开信封,魏皇掏出信纸看了起来。 前面都是邓正德对此趟大梁之行的描述,关于两地物价、民风、百姓生活水准,以及如何从大梁有钱人那边赚银子的行为……魏皇看得嘎嘎乐,老脸笑得都皱了起来。 不过在看到对柳三一行人的细作怀疑时,魏皇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他抬眼,看向魏钰,问道:“信你看了,你是如何想的。” 魏钰正在翻果盘,闻言头也不抬地回道:“邓正德都说了,人是在大梁都城那边遇见的,虽然不能十足肯定对方是大梁朝廷派来的细作,但人家来都已经来了,就先派人看着呗,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万一人家真是想赚钱的商户呢?我们总不能冤枉人家,您说是吧?” 魏皇瞅了他一眼,将信纸放下,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无事不登门,你进宫来做什么的?”ъitv 魏皇可不信这懒货就为了送个信专门进宫。 魏钰手一顿,抬头,嘿嘿笑道:“爹,您再送我一支灰卫使呗!” 第321章 三军 不孝子垂涎灰卫使这事,魏皇心知肚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当听到魏钰又在要人的时候,魏皇也是见怪不怪。 不过跟之前一口反驳不同的是,这回魏皇想了下,才悠悠道:“前些日子你提到的军演一事,朕已同杜兴谈过了,他这些时日正在安排人整顿三军,新式军队的人还没挑出来……” 魏钰眼皮子一跳,隐约有种麻烦找上门来的预感。 果然,魏皇说着,小眼神就飘了过来,“新式军队的事,就你对特种兵最熟悉,左右你现下也无事,干脆去军中挑人好了。把合适的将士们挑出来,组建一支新军队,朕允许你到时候在其中挑两百人带走。”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最后那两百人又给咽了回去。 魏钰微笑着,假意推辞了两句,“这不好吧爹,两百私兵,全京都都没一个人敢这么大胆呢,到时候让其他人知晓了,那影响多不好啊。” 魏皇冷嗤一声,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嫌弃,“叫你去就去,有朕在,谁能说你的不是!” 喂到嘴边的肉居然还有不吃的? 假模假样! 不就是想让他这做父皇的帮他找个好借口吗! 听到他爹这么说了,魏钰低头乖巧一笑,“好的呢爹,儿子就知道您最好了。” 这模样看得晦气,魏皇挪开眼,目光瞥到信纸后,他短暂地沉思了几秒才继续之前的话题。 “那几个大梁来的人,暂时就先不动他们,你之后写信回复邓正德,叫他派人先好好盯着就是。”bigétν 魏钰:“是,儿子明白。” 派人盯着这事,魏钰一点都不怀疑邓正德的执行能力,况且那边还有个郭雅君,人家的政治敏锐度可不低。 有这俩在暗处盯着,加上还有盛宏和付吉祥俩纨绔全天候跟着,魏钰是真的不怎么担心那几个大梁来的人偷摸搞事。 管他们是打探消息,还是来偷学技术的,反正魏钰从来都只信自身强大了,才能不畏世俗。 - 没有从老头儿那薅到灰卫使,魏钰半点都不灰心。 毕竟老头子就是答应给人,到时候顶多也就一百人,但如今他爹可是承诺会让他光明正大的拥有两百私兵的! 而且还是自己在军中挑人,那他届时还不得挑一些长得好、有文化、脾气还不错的啊! 家世这东西最没用,毕竟谁的家世都没他高,而身手这东西可以后天训练,魏钰对他家方生训练人的手段那是半点都不怀疑的。 到时候挑了人,直接就交给方生让他调教。 灰卫使副指挥使的亲手调教啊,训出来的人哪怕比不上正规灰卫使,怎么说也是灰卫使预备役吧? 魏钰也不挑,只要比一般的护卫能干就可以。 因着缺人,次日魏钰就勤快地去杜兴府上找人了。 不过他这趟跑了个空,太尉大人在知晓了军演一事后,就跟重遇第二春似的,每天都干劲十足地往城外校场跑,不是去这个军营观察训练情况,就是去那个军营鞭笞不认真的将士。 知道杜兴去了城外的校场后,魏钰并没有多犹豫,直接就乘马车转道出了城。 本来是想跟杜大人先聊聊三军情况的,但既然人家在校场,那直接去现场亲眼看看也不错。 这一趟魏钰没带多少人,方生骑马在前面开路,马车上架马的是丁发财,而坐在马车里的,除了魏钰,还有白非鱼。 这位从青州而来身娇体弱的“恶男”,自被魏钰强人锁他之后,便在贤王府安顿了下来。 因着身子不好,加上魏钰见到可用之才就不放过的周扒皮本质,这段时日他待在贤王府基本上就没出去过,因为他在看书。 别问看的什么书,问就是什么都看。 但凡是魏钰给其他人画饼后写的书,只要是还留在府中的,他都拿去给白非鱼看了。 孩子脑瓜子聪明,年轻有为的,虽说本人对啥事都提不起兴趣,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到让他去干什么,但趁着这个空闲时间充实自己总是没错的啊! 这一下子找不到要干嘛,那咱就多看看书,长长见识,死说不定看着看着,孩子自己就找到人生志向了呢? 魏钰自觉自觉还是很民主的,没有一上来就给白非鱼安排他日后的工作。 毕竟被动接受工作,哪有自己主动要做来的更好? 而今日魏钰带着白非鱼出门,纯粹是因为对方那个身高体壮、山一样的仆从阿山,如今就在城外虎贲军的军营中。 京都城外驻扎的有三支军队,分别为羽林军、虎贲军以及南军。 这三支军队的士兵来源各有讲究,羽林军内的士兵,那基本都是世家子弟中精英骨干,虎贲军则是大魏七州各郡的良家子弟,而南军,多数都是世袭罔替、蒙受荫封的武将子弟。biqμgètν 说不上那支军队更好,毕竟每个军队都有努力上进的人,也有玩世不恭混日子的。 尤其是在大魏久未有战事的时候,边关的将士还算勤劳不辍,每日操练以备战时,但这种驻扎在京都城外的三军,混日子的可不要太多。 当初魏钰将阿山送进军营前,都还有短暂的挑选过。 羽林军没希望,里面优秀的人太多,世家子弟中的精英骨干啊,那可都是一个底蕴深厚的世家精心培养出来单挑大梁的传承者,里面的人为了上位都是神仙打架,阿山一个普通人,进去实在不适合。 南军虽然可以进,但里面纨绔太多,都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兵油子,混不吝,魏钰怕把阿山放进去后,那污水会把一个单纯的好孩子染黑,所以也pass了。 也就虎贲军了。 七州各地挑选出来的良家子弟,大家身份差不多,大环境差不多,想晋升靠的是实力,谁厉害,那军中就服谁。 魏钰之前将阿山放进虎贲军,是希望他能在军中展现出实力后,能够获得哪位武将的青眼,一步步为朝廷效力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虽然很想把阿山揽进他的两百私兵里,但想到要组成的新式军队,魏钰又觉得把阿山放进新军队里成为一名特种兵,那样才能不浪费他的一身伟力。 个人还是国家。 魏钰选择天下。 第322章 虎贲军 京都城外,虎贲军校场。 校场是操练或比武的场地,但凡军营都设的有此场所。 军营里的日子很枯燥,军士们每天在军营的日常就是训练、站岗、巡逻……三军中的虎贲军尤为如此,不过这也就是以前了。 毕竟前不久皇上发话了,要搞军演! 军演呐。 天,这玩意儿朝廷已经十几年没有弄过了,三军中参与过上一届军演的人那是屈指可数! 虽然三军军士中没几个参加过军演,但那都不要紧,他们只要明白一件事就好,那就是必须得把这次军演弄得漂漂亮亮喽。 陛下发话要弄的军演,届时可是文武百官都会来看他们演练的! 这要只是自己军营比武也就算了,谁要是出丑了,顶多就是自己军中人笑话几句,但要是三军演练上出丑了……呵呵,输给谁也不能输给其他两军! 三军传统,历来都是羽林军的看不起虎贲军,虎贲军的看不上南军,南军……南军谁都看不顺眼。 总之三军自从知道了要搞军演后,这段时间的军营校场里,就多了不少舞刀弄棍、勤学苦练的人。 毕竟军演并不是三军所有人都出动,而是抽一部分人出来展示。 这种在陛下和百官面前露脸的好机会,试问哪个有点上进心的不想争上一争? 争! 这种好机会必须要争! 不争不是人! 另外两军的人不敢保证,但虎贲军的军士可以说是最积极的了,几乎每个没有任务的人都在默默加练。 校场可以说就是他们较量身手,光明正大展示个人能力水平的地方。 谁最强,哪个比较弱,自己的身手水准能不能在这次军演选拔中脱颖而出……虎贲军的将士们别的不敢打包票,但关于谁最强这一点,他们可真的是太有话说了!biqμgètν 在虎贲军校场的东南边,一群光着膀子的大汉们围成了一个圈,正扯着脖子朝里面连连叫好。 “好!阿山好样的!” “赢了?又赢了!阿山威武啊!” “……” 在这群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汉子中间,空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地盘。 而在空地中央,一个山一般高壮的汉子正把一男人牢牢按在地上。 那汉子身躯魁梧,四肢肌肉发达健硕,力量之大,只用一只手就按死了地上的人。 而在几度挣扎无果后,地上的男人也是气馁认输。 “我输了!” 听到对方认输,阿山这才默默收了手。 十七个,这是今日赢了的第十七个。ъitv 他起身,俯首望向欢呼雀跃的众人,眼神非刻意凶狠,但却叫人都不敢贸贸然乱来。 阿山闷声闷气喊道:“下一个,谁来?” 有人兴奋举手,“我来!” 焦点一下子放到了下一位选手身上,周围的人群为其分开了一条道,大家呼唤着来人的名字,都想看看这家伙能在阿山手下坚持多久…… 是的,坚持多久,而不是能否打赢阿山。 ——阿山,虎贲军如今的最强者。 这是如今虎贲军众人一致默认的事实。 校场边缘处,魏钰正双手环胸,同白非鱼站一起望着校场那边时不时喊“阿山”的人群。 魏钰啧啧摇头:“看到了吧,阿山在军营混得多如鱼得水啊,瞧瞧这人气,我都不敢相信他才来军营三个多月呢……你为何不说话?” 在说了一堆却没听到白非鱼的声音后,魏钰狐疑扭头看了过去。 身旁的瘦弱少年正遥遥望着人群,嘴角噙着淡笑,说不出那脸上是什么表情,就有种……老父亲看儿子的既视感?? 魏钰眨巴了两下眼,“你莫不是,在欣慰?” 白非鱼收了视线,转头去看他,笑得高深莫测,未语。 这家伙……好吧。 魏钰撇嘴,扭头干脆懒得问他了。 他不问,白非鱼反倒又说起话来了,不过说得跟阿山无关。 “殿下来校场,不是找太尉大人商议军演一事的吗?三军不止虎贲军,依在下近日对殿下的了解,您今日应该还是要去羽林军、南军那边看看的吧?” 魏钰:…… 知道你眼睛毒!直说他人懒就得了呗! 本是好心带这家伙来看阿山,但既然人家不稀罕那就算了,魏钰看都没看白非鱼,转身就要去找杜兴。 身后的白非鱼风轻云淡地跟了上去。 - 杜兴正在同虎贲军中的武将们讨论军演人选一事。 虎贲军的将领大多都是草莽出身,能晋升靠的全是多年来的军功累积,相比较其他两军在人选上还会看中家世人脉,他们挑人时反倒要公正许多。 当然,也要吵很多。 大帐内,武将们正在为人选一事叽叽喳喳吵得不可开交。 “凭何你的人能挑了这么多去!老子就只有十二个?不行!老子不干!这人选老子不服!” “你不服有何用!那是你们技不如人,这事还能赖别人?反正今儿我才不管你服不服,人选就这么定了,爱应应,不应滚蛋!”ъitv “嘿,你个齐老黑,滚犊子玩意儿!太不是人了……” 太尉大人坐在上首,木然地望着底下吵得不可开交的人,他没有觉得他们说话粗鲁,只觉得这群人分外的吵闹。 仗着没人关注他,杜兴悄咪咪抠了抠脚脖子。 吵吧吵吧,这种给氅下人谋福利的事,作为上司不吵不是人,他自己都还时时刻刻念着从六部那儿给将士们薅羊毛呢,没道理这会子要拦着武将们给底下兵谋前程不是? 大家身为武将都是一家人,内部问题内部解决,只要最后不把问题抛给他就好…… 太尉大人也就喜欢在文官面前哭穷了。 就在一众武将们吵吵闹闹的时候,帐外有人进来了。 “大人,贤王殿下来了。” 一声贤王殿下来了,账内瞬时间鸦雀无声。 武将们愣住了,就连抠脚脖子的杜兴也给顿住了。 武将们面面相觑。 “贤王来了,他来做啥?” 只有杜大人在短暂错愕下,立刻惊喜起身。 “快快,快请殿下进来!” 杜大人搓着手,连忙从上首位子下来,笑得牙不见眼。 开玩笑,别人不知道贤王殿下有啥能耐,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他馋工部那些好玩意儿已经许久了好吗! 裴知那老混账不给,他把点下哄好了那不一样能有吗! 第323章 谋福利 魏钰一进大帐就看到了杜大人那张灿如菊花的笑脸。 嗯,怎么说呢。 只能说太尉大人上朝辛苦了吧,这一张老脸看起来多沧桑啊。 可怕。 “微臣拜见殿下,殿下大驾光临,不知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啊?可是为军演一事而来?要不微臣带您去军营转一转……”ъitv 杜兴一看见魏钰就立刻迎了上来。 免礼的话魏钰才刚说完,他连嘴都没怎么张呢,结果就被杜兴一阵迎头问话给唬住了。 魏钰:“……杜大人,倒是格外客气呢。” 杜大人嘿嘿直笑,一张老脸看起来憨直得紧,“哪里哪里,殿下体恤将士辛苦,难得来一趟军营,微臣自然是要让殿下好好看看军中情况才是。” 魏钰忍不住沉默了下。 宦海沉浮过的老兵油子就是不一样哈,这话说的可真实了呢。 望着杜兴,魏钰也是笑意盈盈道:“言重,言重,说到体恤将士,我又哪儿能比得过杜大人不是?听说杜大人为了军演一事,最近一直都往返于三军之间啊?” 说着,魏钰看向帐内诸人,笑眯眯道:“诸位今日齐聚一堂,可是在商议军演之事?不知谈论到哪儿了?能否与我一说?” 不问不知道,这一问,当真就有胆子大的武将直接起身,一脸愤愤不平。 “回殿下的话,咱们确实是在讨论虎贲军军演人选的事,但下官对他们选的人不服!” 啊哈? 魏钰稍愣了下。 不会吧?这内部问题不会是想要抛给他吧? 他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啊! 好在在场的几个武将都不是吃闷亏的主,听到对方喊不服,当即就有人站起来反驳。 “你不服个屁!都是按军中实力来挑的人,你自个儿的人实力差了怪谁?” “就是!你少在殿下面前喊冤!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叫人进来较量一场!” “我呸!你不就仗着底下人拳脚功夫好一点吗,除了拳脚你还有个啥,有能耐咱们比骑射啊!” “拳脚怎么了?没了兵马刀箭,能赢靠的就是拳脚……” 帐内一下子又吵了起来。 望着几个站起来相互指点的大汉,魏钰总觉得他们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了。 他啧啧摇头,“这就是武将的世界嘛……” 真热闹啊。 魏钰不懂,他看了只有种想鼓掌,劝他们要动手就赶快的冲动! 他在这边想看真男人之间的较量,然而杜兴瞧着他目光灼灼的样子,却误以为他们冰清玉洁的九殿下被吓到了! 杜兴在心里唏嘘不已。 身为最小的皇子,贤王殿下还小呢,比他家二郎还小几个月。 殿下平素闭门不出,肯定是在一心钻研各种奇淫技巧! 不然工部、还有四皇子铺子里出来的那些好东西哪儿来的? 铁定都是殿下日夜不辍、苦思冥想、通宵达旦、宵衣旰食、废寝忘餐、孜孜不倦……才能做到的啊! 所以殿下不懂人情世故是常理,他肯定是被眼前这些莽夫给吓着了。 怜爱的小眼神悄咪咪瞥向贤王,杜兴向来粗放的嗓音都柔和了不少,“殿下见谅,军中之人,不拘小节惯了,他们就是小打小闹,不妨事的,要不殿下,微臣陪您出去走走?” “啊?” 看得正起劲呢,突然听到要出去,魏钰愣愣转头,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其实想留下继续看来着?biqμgètν 瞅着少年郎羔羊般迷惘的眼神,杜兴更加确认了殿下是害怕了! 不要紧! 他们出去! 离开这个吵闹的是非地,他要带殿下好好看看这贫穷的虎贲军! 心善如贤王殿下,届时势必会满足他那点强军的小小愿望对不对?! 未发一语的魏钰就这么被杜兴给带了出去。 一路上,魏钰只听到杜兴在给他说虎贲军的不易。 有营帐破损,杜兴指着巴掌大的破洞摇头。 “军营艰苦,将士们糙惯了,衣裳破烂也就罢,连营帐破了都没银子修理,都不知道将士们夜晚歇息可会冻着?” 魏钰沉默。 有巡逻士兵持枪经过,杜兴望着枪上的红缨叹气。 “将士们勤俭啊,看看这红缨枪的穗子都脏成何样了?居然也没得替换的,哎,工部裴大人事务繁忙,军备重铸都先紧着边关,可怜京城三军到如今都还用着以往那些破烂。” 魏钰眼角抽搐。 有士兵在瞭望台下换防,杜兴低头,抬起袖子做抹泪状。 “斥候不易啊,但凡为斥候者,哪个不是拿命探查敌情,每逢战事,因此而亡的忠烈之士不知凡几,微臣想想都觉得痛心疾首……” “好了杜大人!” 魏钰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他扶额,心中好笑又好气。 说的如此可怜巴巴,东拐西拐的,不就是想从他这儿薅点羊毛给将士们吗! 不过这事儿不应该找他爹更合适吗?! 魏钰斜眼看过去,似笑非笑道:“我说杜大人,三军情况都这般‘恶劣’了,你为何不去皇上面前说道说道呢?” 太尉大人面不改色:“这不因着殿下您今儿来了嘛。” 管贤王来是干嘛的,平素来军营的皇子没几个,杜兴又不傻,自然知道这向上谋福利得找“软柿子”捏。 凭着过往贤王对百姓的体恤和仁善,这说了后就算是不成,殿下也不会怪罪的。 魏钰深深看他,“……这太尉你当的是真名副其实啊。” 杜兴憨直一笑,搓着手期盼问道:“那殿下,这三军钱粮军备的事?” 魏钰:“知道了,我会同陛下说一声的。” 杜兴眼一亮,立刻补充了句,“还有那个望远镜火药炮车!臣这儿也十分需要!” 魏钰:…… 这个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吧?! 火药炮车的事,即便杜兴不提,这次军演也是会展示的,尤其他们还要组建一支新军队。 魏钰问起了杜兴新式军队组建的事。 杜兴道:“殿下放心,新式军队五千人,微臣已经吩咐下面人去挑了,务必挑的都是最厉害的。”ъitv 魏钰满意点头,“嗯,这事你办的不错。” 虽然他爹让他来,但事必躬亲就免了,杜兴身为太尉,挑人只会比他更专业。 所以他还不如去挑挑他的两百私兵。 第324章 三万人去,三万魂归 私兵的事,魏钰直接同杜兴说了需要两百人。 只说了要两百人,但是这两百人什么用途,魏钰没说,杜兴听了也没问。 反正这种事陛下知道就行了,主子没问,他一个做臣子的委实不必知道那么多。 而关于两百人,因着魏钰说要自己选,所以杜兴就带他往人多的地方走,校场便是其中之一。 当一行人行至校场时,正好听见那边又在欢呼阿山的胜利。 而魏钰只是遥遥看了一眼,还没表示呢,杜大人就紧张兮兮地凑了过来。 “殿下,这是之前您自个儿送来虎贲军的人,您还记得的吧?不会反悔的吧?”ъitv 那种生怕魏钰张嘴要把人要走的急迫感,让魏钰不由沉默了下。 他扭头,“本王还什么都没说呢。” 现在不说不代表等会儿不说啊! 杜兴搓搓手,讪笑道:“哎呀殿下,实不相瞒,臣也是许久未见如此有天赋的人了,真的!白山天生神力,各招各式一点就通,乃天生将才啊!臣都琢磨好开年就把他送到边关去的打算了!” 阿山没有姓,当初送他来军营前,他自己便取了白非鱼的姓氏,改名为白山。 听到杜兴的话,魏钰斜眼看他,没好气道:“杜大人放心好了,我既送了白山入军营,自然就不会再把他要回来的!” 什么人呐,防他跟防贼一样? 咋的这军事苗子就不配跟着他是吧?! 杜大人把心放回肚子里了,长吁一口气,抚胸宽慰自己,半点遮掩都没有的。 魏钰:…… 身后的白非鱼也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魏钰本就没打算动阿山,眼下瞧见杜兴这有故意嫌疑的作态,也是直接甩袖子就走了。 瞧殿下走了,杜兴连忙又追了上去,笑得没脸没皮,“殿下殿下,您别走啊!臣对三军虽未到知之甚详的地步,但您要是想找人,那臣也是能帮到您的嘛,白山这样的不行,但其他人您随便说!臣担保都能给您找出来!” 这话魏钰都没耳朵听,他随口道:“找人啊?行,我要找相貌英俊学识好的,你给我找两百个过来。” 相貌英俊学识好的? 啊这。 杜兴愣住了,好半晌都没说话。 魏钰瞥了他一眼,瞧着对方耷拉眼皮像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为难太尉大人了。 “杜大人啊,你……” “有了!” 杜兴拍手打断魏钰的话,两眼兴致勃勃地望向他,“殿下,臣知道哪儿有您要的人了!虎贲军不行,咱们去南军!” 啊? 魏钰茫然地望向他。 去南军?! - 对于南军,魏钰没到南军军营之前,都只知道这里遍地是武将子弟,什么类型的兵痞都有。 然而到了之后,魏钰才终于知道,这里哪儿是什么兵痞俱乐部啊,这里分明就是玩咖大聚会啊! 站在南军军营外,魏钰瞅一眼右边正儿八经的肃穆军营,又瞥一眼左边一排排的自建小木屋,木着脸好半天没说话。 军营冷肃,只能闻里面热血沸腾的刀马人声,而木屋喧嚣,不是这家在斗牌玩蛐蛐儿,就是那家喝酒肆意吹牛……两边相距不远,也就百来米左右,以一棵百年大树为分界线。ъitv 魏钰瞧在眼里,只觉得这一幕分外割裂。 杜兴站在他身后,小眼神时刻关注他的脸色,瞧见他不说话,立刻善解人意地解释起来。 “殿下,这南军中的人啊,都是些世袭罔替的勋贵子弟。您别看这儿弄的不像话,但其实吧……他们在府中比这更不像话。” 魏钰:…… 他斜眼看过去,“有多不像话?” 杜兴眨眨眼,反问道:“纨绔您见过吗?他们比纨绔还要纨绔,进了南军都还算收敛了呢!” 魏钰沉默看他,“皇上知道吗?” “这,应是知晓的吧?”杜兴半肯定半怀疑。 魏钰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身为太尉,南军军营这边这么乱,就算皇上不知,难道杜大人你就不知道整顿一二吗?! 魏钰虽未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看懂眼神的杜大人目光却沉了下来,他望着军营方向,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殿下是有所不知啊,其实在四十多年前,南军还不是这样子的。” 魏钰眉头微蹙,“四十多年前?可是发生了何事?” 这种要听故事的前奏,让白非鱼也将目光投了过去。ъitv “是有事。” 杜兴沉默了下,道:“四十多年前,青州曾经发生过一场叛乱。” 青州! 魏钰下意识扭头看向身旁的白非鱼。 他可没忘这家伙就是从青州来的。 而听到四十多年前的青州叛乱,白非鱼脸上也是露出了几分追忆恍然之色。 魏钰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出声直接问道:“你听说过这事?” 杜兴闻言,不由诧异地看了过来。 几双眼睛的盯视之下,白非鱼垂着眸,旁若无人的思索着,然后缓缓点了下头,“幼时,我曾在家中藏书里看到过此事……” “书中记载,四十六年前,青州闹过一次时疫,那场时疫声势浩大,青州各地封城闭村,奈何半年过去都未曾好转,官府也无能为力,后来,青州又闹了饥荒,不出三月,便已尸横遍野……叛乱就是从那时起的。” 白非鱼抬眸,看向杜兴,拱手谦虚有礼地问道:“杜大人,青州那场叛乱,小生未曾经历过,是否属实,还请杜大人言明。” “哎。” 杜兴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确实是那场叛乱,儋州与青州毗邻,那时的青州守军自顾不暇,只能上禀求助于朝廷,而朝廷,当时派出去的就是南军。” 杜兴望着军营旁的那排排小木屋,看着在木屋附近嬉笑打骂的军士,目光变得绵长起来。 “时疫加上饥荒,那时的所有人都清楚,南军此去青州,多是有去无回,然,将士保家卫国,百姓危难之际,又怎能装聋作哑,继续安享富贵?” “出征前,南军无一人退怯,三万人去,三万魂归。” 第325章 挑人 南军将士本就是些世袭罔替的功臣名将后代,祖上背着功勋,一朝又全部战死,埋骨青州。 四十多年过去,很多人的尸首仍未找回。 而三万南军的无人生还,让当时不少勋贵之家都因此没了继承人。 那时的青州噩耗,让整个京都都是一片白纸纷飞。 最好的年纪为国身陨,可以说是buff叠满了,也难怪朝廷对南军愧疚。ъitv 先皇连带现在的魏皇自觉愧对南军诸人,因此哪怕在当时都已经对功臣嘉赏过了,但对于后来加入南军的那些英烈后代,也依旧保持着一份宽容。 而这份宽容,一持续就是这么多年。 “如今的南军将士,大多都是当初的英烈后代……” 杜兴悠悠叹口气,转眼看向魏钰,“是以殿下,您应当也能明白眼下情况的对吧?” 魏钰环胸抱臂,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没说话。 倒是白非鱼,瘦弱的少年郎淡然颔首,“为国舍家生可弃,辞妻别母死同归,先驱血筑祥和路,史册留芳万古垂。” 闻言,杜兴又叹了口长气。 英魂永驻,万古流芳,但若是能活,谁人又愿意去死呢? 几个人在原地站了会儿。 好半晌,杜兴问魏钰,“殿下,您在想什么?” 魏钰深吸口气,沉吟道:“我在想……青州的时疫因何而起。” 啊? 杜兴和白非鱼都愣了下。 杜兴默默吸气。 感情殿下刚刚想半天,不是在悼念英烈亡魂,伤怀南军壮烈牺牲一事,而是在想时疫如何而起的问题? 这关注重点是不是太偏了?! 倒是白非鱼在愣过之后跟上了魏钰的思维,他淡定回道:“青州蛇虫鼠蚁众多,百姓为此经常生病,那里大夫少,多信鬼神一说,常有祭祀,因而百姓生病之后,多是不药而亡,被抛尸山林之中的。” “抛尸山林!” 杜兴倒吸了口气,惊诧问道:“常言道入土为安,你们青州之人居然都不为亡者准备一副棺椁的吗!” 魏钰侧目看去。 白非鱼淡然一笑,再次提醒道:“青州百姓信奉鬼神。” 都信鬼神了,大家讲究一个身心皆为鬼神奉献,所以身体归入大自然怎么了?魂归天地不应该吗?他有问题吗? 魏钰抽抽嘴角,听懂了白非鱼的意思。 就青州这种尸体到处扔,尤其是病死的尸体不处理的情况,难怪会发生当初那场大时疫了。 卫生啊! 所以要讲卫生啊! 封建迷信要不得,咱们还是得发展发展科学,扩大医药事业才行呢! 杜兴也恍然了,“尸体无人收拣,堆积在一起,这岂非与无人打理的战场一样?怪道会有时疫发生!” 他一拍手,转头去看魏钰,目光灼灼,“殿下,这鬼神一说纯属无稽之谈,人患病,求神拜佛有个屁用,就青州此况,该派大夫问诊才是啊!殿下,您多才多智,这事您去同陛下说,陛下定会同意的!” 魏钰直呼好家伙。 这杜大人是真不把他当外人啊,如今都直接给他安排起事来了。 当然,虽说他自己也这么想过,但那还是等医学院的人培养出来再说吧。 魏钰微笑,“杜大人,你冷静下,此事我心中有数,日后会安排的,咱们先谈南军的事好吗?” 他是来挑人的啊,南军这群有背景的兵油子,说起来跟常宁那群文臣后代的纨绔们也差不多。 大家都是纨绔,只不过一文一武,文的得靠忽悠才能聚拢,但这武的只需要一声令下就行了啊!biqμgètν 到底是兵,吃国家饭的,得遵从上级指令不是? - 挑人这事,过程进行得委实粗暴。 杜兴是太尉,最高军事长官,进了南军军营直接找了将领说明来意。 贤王同太尉前来,要挑两百人走,还不是为了军演! 说实话,南军将领们知道后是有些懵逼的。 他们倒也想问这二百人是要做什么,但一王爷一太尉的,杵在面前当真唬人。 所以算了,不问了。 反正人被要走,后面总不会销声匿迹就是。 贤王要挑人,整个南军除了值守巡视的,其他全部人都给站到了校场上。 两万多人,站在校场上黑压压一片。 魏钰站在高台上,一眼望去只能瞧见人头。 他望着那众多人头,一时沉默不语。 杜大人说南军将士相貌英俊学识好之辈挺多,可这放眼望去怎么感觉全都晒得黑黢黢看不清人脸? 魏钰沉思。 灰卫使一个个倒挺白净的,所以他这两百挑群黑皮帅哥回去? 能来的都来了,瞧着殿下没动静,杜兴凑过来问他,“殿下,可要挑人?” 魏钰回神,“啊,挑,你先将那些仪表堂堂的挑出来。” 学识问题先靠后,这长相上必须得挑好的! 毕竟日后人都是在他跟前办事的,长得好看还能就饭吃不是? 从两万多人中挑不是小事,魏钰还把身边跟着的护卫也派了出去。 护卫们跟在魏钰身边久了,很清楚他们殿下什么品味,一听说要挑仪表堂堂的,那基本上是眼一扫,合格不合格的就能立刻看出来。 整得跟选妃似的。 看着那一个个被挑出来的英俊之人,白非鱼笑得颇为开心。 “殿下品味独特。” 魏钰斜眼看去,“你是不是在内涵我?” 白非鱼两眼无辜,“内涵?小生愚昧,才疏学浅,听不懂殿下意思。” 嘁。 魏钰没跟他计较,只继续打量那些被挑出来的人。 嗯,不错,这一个个瞧着都不错,一看就是适合干活的! 初步筛选出来的人约摸有四五百人。 人选出来后,魏钰便让剩下的人都散了。 校场上只留下那四五百人后,魏钰看向方生,示意他来传话。 “问他们三个问题:识字否,坚定否,忠诚否。一个个问,谁能肯定说是,便让他们往前一步。” 这三个问题异常简单,方生听到后也没有多言,直接高声朝那几百人喊了出来。 “殿下有问,其问为三,言是者,向前一步——” “一问,识字否!” 第326章 三问 陈康是伯府公子。 作为勋贵后代,只要不犯事,想要一辈子荣华富贵那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是陈康不乐意。 好男儿志在四方,他念书科考不行,但建功立业却是能够一够的! 可惜,一入南军深似海,周围全是纨绔崽。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南军这种“养老”环境,陈康哪怕再是心有大志,他也都觉得自己意志快要被腐蚀掉,成为这养老大军中的一员了。 “一问,识字否——” 当听到高台上有人喊话的时候,陈康站在人群后方,初听到这问题还有些疑惑。 贤王要问的就是这个? 问他们识不识字? 陈康都觉得好笑,南军都是勋贵子弟出身,哪儿会有人不识字的。 他这么想着,也无所谓地朝前迈了一步。 毕竟不是什么大事,遵从殿下命令嘛,识字迈一步…… 然而就是这种陈康觉得多此一举的问题,在他看到前方居然还有些人没动的时候,他真的惊讶了。 都是大家公子,长这么大府中居然都没强逼他们识字念书的嘛?! 陈康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知道南军混日子的草包多,但他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连大字都不识的! 人群都是照着队列站好,身边还分了些空隙,一迈脚,谁动谁没动那简直太明显不过。 陈康都听到了周围有人在小声嘲讽。 “呵,居然还真有人不识字的?这也太给自家府上丢人了。” “我还道多此一举,原是殿下有先见之明啊,得好好认认那些草包,以后不同他们来往了……” 陈康将这些话尽收耳中,听着听着,他的目光就不由投向了远处高台上的身影。ъitv 正好,高台上的第二问又出来了。 “二问,坚定否——” 坚定? 陈康蹙眉,想了两秒,然后毅然往前迈了一步。 嗯,他坚定! 若非意志坚定,他入南军这三年早就跟邱威那伙人狼狈为奸了! 陈康算是迈得最快最坚定的那批人了,不少人都对自己的坚定品质还有些犹豫,不过也都陆陆续续有人往前迈脚。 而被陈康提到的邱威,正好站在同陈康隔了四个人的同一列。 两个人两问都往前迈了一步,可以说是站在同一条线上。 邱威瞥一眼面容坚毅的陈康,撇撇嘴,冲他嘘了声,“诶,陈康,你说贤王是想干嘛呢。” 陈康没理。 管贤王是要做什么,反正办正事的时候就不能开小差! “老古板。” 一瞧对方这模样,邱威一翻白眼,嘟囔了句后就不问了。 轮到最后一问问忠诚的时候,在场听到的人都顿住了。 陈康皱眉。 忠诚否? 这贤王问的忠诚,是忠于朝廷,忠于陛下,还是忠于贤王本人? 这是一个差别很大的问题,至少想得深的人一时间都不敢迈脚。 陈康没动,一直喜欢招惹他的邱威又开始嘘了。 “诶,陈康!这忠诚啥啊?是何意思你知道吗?你迈不迈?你迈我……” 话还没落音,邱威就瞥见对方往前迈了一步。 擦! 这迈的也太快了! 就不能再多想想吗? 你陈康不是最清高孤傲不媚强权的吗! 邱威后槽牙都咬紧了。 他身边站的还有其他小跟班,刚要问问老大站不站出来,结果就看见他们大哥视死如归地往前迈了。 小跟班们面面相觑,最后也是接二连三地往前一迈。ъitv 反正他们都是跟着老大混吃等死的,老大和陈康都往前站了,那他们也往前站好了。 不慌。 片刻过去,该往前站的已经站得差不多了。 站在高台往下看,魏钰可以清楚地看见每个人的行动。 那本该整整齐齐的方阵,在三问的打断下,一下子变得这里缺一块,那里突一点。 魏钰看向方生,“三问都往前迈的,让他们自己站出来,你去叫人数数,看有没有二百数。” 方生老实照做了。 片刻后,人数出来了,一百六十八人。 方生:“殿下,只有一百六十八人,可要在剩下的人中挑一些?” 魏钰直接摇头,“不了,宁缺毋滥,没有两百人就没有吧,以后再说。” 识字看的是前半生,出生优越却连大字都不识一个,说明本身就不是什么有远见的;坚定看的事品性意志,若连坚定都做不到,谈何自律自省?不如放他自由;忠诚就更简单了,至少以后替他办事不会是个白眼狼。 被淘汰的人,魏钰宁愿位子空着,也不会给被淘汰的机会。 人都挑好,其他人都散去。 看着被挑出来的那一百多人,魏钰十分满意,他对杜兴那堆武将道:“几位大人,这一百六十八人从此不再是南军中人,我会将他们带走,做什么就不用问了,诸位眼下还是以军演之事为主吧。” 杜兴看了眼不远处那一百多人,点头笑道:“殿下说的是,臣等明白,日后必不会过问。” 看了眼身后没反应的南军将领,杜兴使了使眼色。 还愣着干啥呢? 表态啊! “啊?啊啊,是,是,臣明白,臣一定吩咐军中诸人,绝不对此事议论,望殿下放心。” 反应过来的将领们连连打包票。 魏钰满意颔首,“行了,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诸位大人接着忙。” 魏钰转头就吩咐方生留下来,处理那一百多人的去向问题。 到底三军去了两个军营,剩下一个羽林军,魏钰出了南军军营后,想想又去了羽林军中转了一圈。 羽林军风气不错,不愧是守卫皇城的禁军主力。 魏钰看了一圈,也没说继续在这儿挑那剩下的三十二人,毕竟天色也不早了,为了三十二人折腾一下羽林军没必要,还不如留着,日后看到合适的再加进来也不迟…… 回去路上,同坐一辆马车的白非鱼突然道:“听闻殿下近日在忙报社一事,不知小生可能随同?” 啊? 瘫着的魏钰一掀眼皮,惊讶看他,“你不是不爱动弹吗?” 白非鱼微笑,“是不喜动,但去报社见见那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同年,我还是挺乐意的。” 第327章 光明报社 翌日,魏钰带着白非鱼去了报社办公点。 想要办报社,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办公点呢? 因着是官办,朝廷批了银子,皇城内没了合适的地方建报社,所以五皇子在内城直接买了个不错的府邸,收拾收拾成了报社办公点。 取名字那日魏钰还知道呢,他爹和五哥懒得取,把这事都推给了他,魏钰转头直接就取了个光明报社的名儿…… 他爹那时虽然略有嫌弃,但也没说不好,于是府邸牌匾就挂了光明报社四个大字。 光明报社开在内城西市那边,整个府邸占地面积不小,之前也是个四品官的私人府邸,不过是因为人家调任出京,所以这府邸才空了出来。 住在附近的人也都知道,他们都是眼睁睁瞧着这府上牌匾更换的。 之前的某某府也就算了,那样至少识字的人一瞧就懂什么意思,可是这后面挂上的“光明报社”? 不好意思,周围人是真看不懂啥意思。 四个字分开都认识,合一起就不知所云了。 特别这府换人后,白日里大门从来都不关,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还全是些官儿! 别问为什么知道,问就是他们看到了好几次穿着官服的人进去。 官员聚集,还大门敞开不避讳,这哪怕是再有见识的百姓,那也是头回瞧着。 这有人好奇就会有人打听,有人打听就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biqμgètν 况且报社一事又不是什么朝廷秘辛,很多官员府中都有人知道这事,再经过报社周遭百姓的稍微一扩散,这光明报社的事就不再是秘密了。 虽说还没正式发行报纸,但说句实话,如今整个京都想一睹报纸真面目的人是真不少! 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 因着不知道报社什么时候才会正式发行,所以每日都有好事者盯着大门口,想看看今日又有哪些官儿过来。 一想到报纸内容都是这些官老爷绞尽脑汁想的,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花点儿银子就能看到,不少好事者那可谓是心情极度愉悦。 有人翘腿坐在附近的茶铺凳子上,悠哉望着周围愣神,冷不丁就瞧见一辆宽敞精致的马车驶了过来,最后停在光明报社的大门前。 那马车,那前后骑马护送的人……一瞧见来者架势,茶铺的人就打了个激灵,腿立刻放下来了。 不简单! 这回来报社的人不简单啊!biqμgètν 他在这附近看了这么久,真就没瞧见过哪个官儿还有这排场的! 就连之前瞧着的五端王也没这架势啊。 马车停靠,骑马护送的人纷纷下马,前头的人在掀帘子搬凳子,准备让马车里的贵人下来。 茶铺里喝茶的人见状纷纷伸直了脖子,都想看看来者何人。 然后他们就瞧见马车里出来了一位瘦弱的……公子哥儿? 有人狐疑地皱起了眉。 不像,这出来的不太像是哪家公子啊!谁家公子穿的衣裳如今简陋的?玉带腰饰啥都没有,跟排场不符! 疑惑才起,那瘦弱少年郎已经下了马车,而后马车里又出来了一位。 而这位嘛,一出面茶铺里的人眉头就松了,连连点头。 头戴玉冠,象牙白团花外袍,广袖如云,玉带生风。 对了,这回儿对味了! 虽然身形矮小,比前一个还要瘦弱,但这才像是位正儿八经出身的贵公子嘛! 有人为自己的肯定而满意,刚要端起茶杯喝水,然后这马车里就又出来了一位。 那人弯腰从马车而出,直起身时个子高挑,一席月白暗纹团花锦衣,头束白玉冠,手握折扇,撩衣下马,举止从容风流,尽显少年意气。 还不待茶铺里的人好奇呢,他似是无意间偏头看了这边一眼。 阳光落得刚好,合着那张出挑清隽的面孔,矜贵中带着清逸的姿态,倒有种肃肃如松下风,濯濯如春月柳之感。 只一眼,对方便摇着扇子转头了。 直到三个少年进去,茶铺这才有人说话。 “嘿,这三位是哪家公子?怎么好像从未见过?” “瞧着来历不凡,虽说马车上没规制,但你们看那护卫,我瞧着连侯府公子出门都没这般大的排场。” “嘶……话说,你们就没谁觉得那最后一位公子有点儿眼熟吗?我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嗤笑反驳。 “这一看就是贵人,你一个走街串巷的上哪儿见过?可别攀高枝了!” 被说的人讪讪一笑,虽然心中尴尬,但也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于是心头那点子似曾相识感,便就这么被人含糊过去了。 眼熟的话有人嗤之以鼻,但也有人若有所思。 之前翘腿愣神的人眨眨眼,目光在马车和牌匾上来回转悠着,眼神飘忽。 怎么说呢,他也觉得那最后一位公子眼熟,尤其是那公子偏头看过来的时候,特别熟悉,那摇扇时的漫不经心,就跟…… “啪嗒。” 杯盏落地,那人瞪大了眼睛陡然站了起来。 “哎呀!我想起来了!” 那人偏头去看茶铺里惊诧众人,一脸猜中了大奖的惊喜,“我想起来那公子是谁了!九贤王啊!那位是九贤王啊!” 贤王露面少,但近日他们却经常见到端王,都是皇帝儿子,他俩眉眼间其实长得有几分像的,尤其是摇扇子的时候,两人那股咸鱼潇洒的败家子气质就更像了!biqμgètν 至于为什么一口咬定那人是贤王,而不是其他王爷。 呵。 一口判定是贤王的男人脸上似笑似喜,“当初我外祖家被人下套放债,眼瞧着就要卖儿卖女家宅不定了,若非九殿下一招揭破放债一事,让朝廷肃查,我家如今指不定是个什么情况呢!” 男人激动搓手,眼眶微红地望着马车方向,两眼发亮,“殿下为我外祖一家解了困,后来又让我远在儋州他地、险些遭盐贩子欺骗的三表姐一家解了围,如此大善人,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九殿下呢!” 他只恨第一眼就没认出对方! 嗐,也是殿下低调,这两年来长大长高长英俊了他都不知道! 真是可恶。 茶铺里的人望着男人哑口无言,他们面面相觑,都看清了对方眼里的茫然。 又是放债,又是被盐贩子骗的。 这人家中如此不太平的吗? 什么事儿都能被他家人遇着? 还是离远点吧,有衰气…… 第328章 眼神交流要不得 魏钰今日这么勤快带着白非鱼来报社,一是因为白非鱼自己要来,二嘛,也是因着第一期报纸快要发行了,他带白非鱼来长长见识的。 好大一个儿郎,虽说身子弱了些,但也不是不能干活啊! 老待在府上白吃白喝算怎么回事? 这他要是跟庄子上的刘二丫还有柳辰易稚子年纪一样也就罢,关键白非鱼不是啊!bigétν 魏钰暂时也没想好该把他安排在哪儿,只能说先带人到处看看,他自己能感兴趣,甘愿做事就最好,没有……没有那也让他先打打杂工! 反正能干活的都不能无所事事。 如今天气越发热了,这要在室内还能穿凉爽些,摆些冰盆饮子,但要是出了门,魏钰也只能学他五哥风骚示人了。 折扇摇得飞起,魏钰眯眼感受着扇出来的热风,只想叹气。 这在马车上扇出来的还是凉风呢,一下来就是热的了,果然还是家里好啊。 穿得凉快没人管,有吃有喝还有人扇风,所以他今儿为什么想不开要出来? 魏钰都扇了一路了,手都酸了,偏偏他身边的好妹妹催促他扇过来点。 “九哥,你扇子过来点儿,我这边风小呢~” 哎! 魏钰一翻白眼,没好气地看向身边的矮个子“少年”,“叫你出门自己带把折扇你偏不,这会子倒是使唤起你九哥了!” 他回头就找她亲哥要损失费去! 矮个子“少年”扭头明媚一笑,明明穿着男装,但因着对方并没有特意掩盖某些特征,所以打眼细看过去,还是能发现对方其实是个女儿身。 三公主魏静安看着她九哥,笑得那叫一个谄媚讨好,“九哥,我知道你最好了,你瞧我妆面都花了!九哥,你瞅瞅我热得鬓角都湿了,难道你真舍得啊?” 受不了。 魏钰连连点头,面无表情,“啊对对对,舍不得舍不得,你赶紧走。” 太阳底下热死人了! 难得能出宫一趟,看在她九哥愿意带她出宫玩,三公主心情好,决定不跟她九哥计较。 整座报社府邸都是被改动过了的,跟一般的官办机构相差无几。 因着之前改造时,五皇子将魏钰拉过来掌眼好几次,所以府中有不少人都认识他。 正巧,今日五皇子就在报社里,一听下人说九贤王过来,立刻就扔了事儿出来了。 “九弟,今儿吹了什么风居然把你给吹来了?这是……诶?这不是三妹妹吗!” 一看到魏钰的时候五皇子是真稀奇,毕竟他这九弟是若非登门去“请”是绝不会来的人,但他在看到旁边的魏静安时,也是倍感惊讶。bigétν 三公主冲他行了一礼,“五哥好。” “起来吧。” 五皇子看稀奇似的打量了两眼三公主的打扮,然后戏谑地看向魏钰,“我这不用问,都知道三妹妹今日是托了你的缘故,瞧着倒还真有些像咱们的兄弟。” 兄弟个屁,描眉点朱,女扮男装也不知道真实点。 魏钰都不想揭穿他五哥的谎言。 三公主也知道自己这扮相敷衍,但还是对五皇子的话表示欣喜羞涩。 简单叙旧了几句,五皇子将三人迎进了屋子。 屋子里有冰盆,魏钰一进去就瘫在了离冰盆最近的椅子上。 三公主和白非鱼没他那么不讲究,两个人坐的端庄得体。 坐下后,五皇子问道:“你们过来可有事?” 他这么说着,但目光更多的是投给了白非鱼,眼神探究。 这人能被小九带来肯定是有事的,或许是给他带过来的报社小能手? 白非鱼接受到这探究打量的目光,也只是冲着五皇子含蓄一笑,而后垂眸静默不语。 五皇子眉头微挑,眼珠一转,颇为兴味地看向魏钰,拿眼神与之交流。 五皇子:这是你给我带来的帮手? 魏钰:啥?你想说啥? 五皇子:人看着弱不禁风了些,从哪儿找出来的? 魏钰:嗯?你就不能吱声吗?看不懂啊! 五皇子:他肯定是有才学的,所以是哪方面的才学? 魏钰:…… 他真的看不懂这眼神! 又不是能跟老头子一样会读心,没事儿搞什么眼神交流啊。 魏钰受不了,直接坐起来问,“五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这个棒槌! 五皇子无语,也不怕当着白非鱼的面说了,他看了眼对方,“这位,九弟你带了人过来,就不与五哥介绍一二?” 啊—— 一瞅着五皇子那如狼似虎的眼神,魏钰立刻明白他五哥什么意思了…… 感情是来挖墙脚的! 魏钰微笑,“五哥,这位,白非鱼,祖籍青州,今岁十九,是名举子。” 说完他又转头去看白非鱼,向对方介绍五皇子,“这位,我五哥,大魏端王,是这光明报社的社长。” 身份有高低,方才见面时虽然行了礼,但眼下情况,白非鱼又起身,再次恭敬地行了一礼。 “小生白非鱼,见过五殿下。” 五皇子叫了起,细细看了他及几眼后又去问魏钰,“你可不是闲来无事的人,你将这位白公子带来,可是想安排他入报社?” 如此年岁便是举子,日后未免不能做官为朝廷效力,五皇子觉得此人潜力还是挺大的。 魏钰连忙打住,“诶?我可没这想法,人家是来看望同年的,我是欣赏他的才学,所以才带他过来的,至于他愿不愿意入报社做事,这我可不做主,你得问人家自己的意愿。” 想归想,但这也得白非鱼自己愿意不是? 五皇子挑眉,“同年?” 魏钰耸肩,当着白非鱼的面就把他卖了,“是啊,人家今岁本是可以春闱的,可惜啊,身子不好,同年变前辈喽。” 他看着白非鱼,意有所指地笑道:“若不是身子不好,咱们大魏好不容易出的六元及第,名讳说不定能换成旁人呢。” 五皇子:? 旁人? 谁? 他忍不住看向了那边坐着的瘦弱少年,眼神惊诧。ъitv 白非鱼?! 第329章 卖女换钱 对于之前的六元及第是何水平,五皇子心中有数。 那路修函弱冠之年便考中进士已是少见,更何况还是六元及第,这样的人都不用五皇子细想,也能知道对方肯定是在皇上那里挂了名的,只待一个合适机会,对方便能一飞冲天。 而魏钰什么德性,五皇子也清楚。 懒是无可指摘的,但这小子在正事上却从不含糊啊! 他说白非鱼有六元及第之才,那对方就肯定能与路修函一较高下! 不用质疑。 五皇子震惊归震惊,想着白非鱼与路修函之间的年岁差,就越发觉得可惜。 “若这次科考你能参加,那岂非你就能成为大魏最年轻的进士了?” 六元及第不好说,但最年轻的进士一定是可以有的。 白非鱼笑着拱手,“五殿下谬赞,小民身子不好,恐坚持不了会试。” “哎!可惜啊!” 五皇子望着他,越想越觉得遗憾,“患了何病?让九弟明日找太医给你看看。” 啥病那都不重要,关键人家就不乐意科考。 魏钰道:“哎呀五哥,人家这身子骨天生不好,需调养,你就别说这么多了。路修函在这儿吗?我带他先过去叙叙旧,你就去忙报社的事吧,啊?” 五皇子嘴角一撇,眼神幽怨。 得,这是嫌他烦了。 所以白非鱼不是给他介绍的人才,那给他看干啥?! 报纸第一次发行的日子近在眼前,五皇子手下事儿不少,还真没空久待,派人去给魏钰带路后,他就走了。 五皇子走后,魏钰路上问白非鱼,“觉着如何?” 白非鱼垂眸笑笑:“小民愚昧,卑弱之躯,不敢多言。” 呵! 这家伙。 魏钰看了眼旁边的三公主,到底是把嘴边的那句“放屁”憋了回去。 还愚昧,说的这么可怜巴巴,自轻自贱,他就不信这家伙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见到路修函的时候,对方正在桌前与人商议事情。 路修函能在这儿,全是因着魏钰之前将人从翰林院喊了过来做撰稿人,这段时间报社忙碌,魏钰过来也时常与之交谈。 见过礼后,路修函看到白非鱼也很惊讶。 毕竟也是会试之前齐名的人,路修函那时还关注过对方,心中也是有一较高下的想法,可惜,对方后来根本就没参加会试…… 魏钰今日来不是给自己找事的,纯粹就是送白非鱼过来“进修”,所以跟路修函碰面后,他就要把白非鱼交给了对方。 “路大人,白非鱼我就交给你了,你们二人好好聊,我还有事,就不多待了。” 坚决不给路修函拉自己留下来打白工的机会,魏钰带着自家看戏的傻妹妹就走了。 留下来面面相觑的二人:…… - 出了报社后,三公主回头看了眼光明报社的牌匾,然后转头问魏钰,“九哥,这路大人和白非鱼,究竟谁更厉害?” 魏钰摇着扇子,不答反问,“钗环与手镯,你更喜欢哪个?” 啊这。 三公主纠结了,“自然是都喜欢,钗环手镯,这都是不能少的首饰啊。白玉嵌红珊瑚,赤金嵌南珠,点翠嵌红蓝绿三色宝石……这些头面我都甚是喜欢,如何能评价高低?” “这不就对了!” 魏钰笑道:“他二人都是稀世罕见的人才,百年难出其一,既出仕,愿以才华报效朝廷,这就够了,何必去在乎谁更厉害呢?” 反正只要能干活的都是好打工仔! 三公主被他九哥的大气给震撼到了,星星眼望着他,“九哥,你说得真好!是妹妹不懂事了,静安日后一定多向九哥学学。”biqμgètν 魏钰老怀欣慰,“嗯,孺子可教也,九哥看好你。” 孩子是个有眼光的,果然没白疼。 好不容易出趟宫,魏钰虽然挺想回去瘫着,但架不住三公主想逛街。 没辙,魏钰只能陪着。 二人一路在街上停停走走,身后仅跟着丁发财,以及帮三公主拎东西的宫仆。 没怎么见过宫外事物的孩子啥都好奇,啥都想买,明明宫中用物全都是最精美的那一档,偏偏就喜欢那种粗制滥造的。biqμgètν “你不懂,八哥说了,这叫野趣!”拿着糖人的三公主义正言辞道。 魏钰幽幽叹气,对这野趣不予评价。 他是个俗人,就喜欢锦衣华服的金玉生活,他就想当个吃喝玩乐皆上乘的纨绔! 可惜这辈子难了。 “咦?那儿发生何事了?” 三公主看到了前方聚了一些人,她好奇,说着就举着糖人走了过去。 魏钰跟在她身后,顺带也看了一波热闹。 一波卖女换钱的热闹。 四个女童,最大的约莫七八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中,四个孩子缩在一起,被一个中年男人当着过路人面犹如牲畜一般叫卖。 “都是本分踏实的丫头,让干嘛干嘛,一个孩子四两银子,小的算添头,不要钱!贵人们需要烧火丫头的,尽可买回去好生调教,绝对值数……” 有人摇头嫌弃,“这几个丫头面色饥黄,病恹恹的,谁知道有没有病!你还卖四两银子一个,顶了天就一两!” 也不知道男人是叫卖了多少次,过路人挑剔的时候,无论什么问题,他都能找到狡辩的点。 “诶,客人你这话说的,一两哪儿能够啊,你这去人牙子那儿买人,这种小丫头那也是要五两银子一个的,我这还少了一两呢!再说我这都是自家养的,哪儿能有病呢!” 男人说着,一把将最外面的小丫头扯过来,谄笑着抬起对方的脸展示给众人看,“你们瞧这面相,这几个丫头可都是美人胚子,真的,她们娘从前可是咱们村的美人,也就是家里没余粮,不然哪儿能贱卖啊!贵人们要是买了带回去稍微养养,那……嘿嘿,绝对值了啊!” 这话中意思听了真叫人不齿。 魏钰目光掠过周围那些神情松动的男人,眉头刚一皱起,就听见他旁边的好妹子高声喊了起来。 “二十两银子,这四个丫头归我了!” 魏钰:? 第330章 兄长骂我 魏钰是真没想过自家文静乖巧的好妹妹有一天会当街买人的。 关键是她买人放哪儿啊! 宫中可不允许乱进人的。 这个时代的人口/买卖太常见,人的户籍被划分了很多种,因此便有了“良”、“贱”之分,前者是“人”,后者却并未被承认法律上的独立人格。 魏钰改变不了这个社会制度,但至少他自己不会去参与这件事。 用人嘛,又不一定都靠买,雇佣不行吗? 二十两银子买三个病恹恹的丫头外加一女婴,除了卖人的,其他人都觉得这喊话的是钱多没地儿使。 三公主是个直接的,说二十两就二十两,喊完就叫身后的人给钱。biqμgètν “顺子,把银子给他。” 这豪爽劲儿,别说“人贩子”惊了,就连魏钰都一脸茫然。 不是她这玩儿真的啊?! 大抵是给钱太利索,那卖女的男子似乎是还想讲价,结果三公主直接一个眼神给出去。 “你莫不是想反悔?我可告诉你,大魏律法不准买卖良民,你这几个丫头不是贱籍吧?再啰嗦,信不信我直接拉你去见官!” 观众惊了。 说实话,这卖儿卖女的事多了,什么良籍贱籍,只要不是被当官好事的抓住,那基本就没人提好嘛! 这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怎的能冒出来一个愣头青在这儿扯淡呐! 魏钰悄咪咪拿扇面挡住了下半张脸。 不好意思,他委实没想到他这三妹出了宫之后,居然能如此之野! 嗯,懂法,不错! 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笑,以免拉仇恨,所以魏钰拿扇子挡住了他藏不住的笑脸,只留一双招子滴溜溜来回转着。 而一提到见官,男人也不敢乱来了,连忙赔笑道歉。 “公子勿怪,是小人多嘴,小人该死!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从今以后这几个丫头就是公子的人了,您请!” 大抵是真的怕把他捉去见官,男人老实极了,拿了银子就直接跑路。 三公主冷眼看着,也没遣人去追。 当事人跑了,周围看戏的未免引火烧身,一个个也都散了。 人没了,只余四个女童,魏钰刚把扇子放下来,他的好妹妹就说话了。 “九哥,你府上缺人吗?” 魏钰一听就懂了,不过懂归懂,养几个小丫头也没什么,但有些问题他还是得跟他三妹说明白的。 “静安呐,你可知,你救得了她们一时,救不了她们一世?” 三公主微怔。 魏钰看向那三个怯怯缩在一起的女童。 三个本该无忧无虑年岁的稚子啊,眼神本是纯然无邪的,然她们的眼底却惊惧惶然。 这不止是封建社会下强者对弱者的欺凌,亦是男权社会下男性对女性的压迫…… “如你今日所见,这世间有太多这种情况了。卖女换钱,拿女抵债,良籍女子变贱籍,若只沦落为下人奴婢还倒是幸事,可若是堕入风尘,那便是此生无望。” 魏钰缓缓说着,神色冷静德看着三公主,“你今日买下这几个丫头,是为了从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手中救她们,兄长知,所以兄长不拦你。可人是你自己要买的,那你也应当知晓,从你买下了她们的那一刻起,她们此生的安危荣辱便全系于你,所以,你可明白其中道理?” 三公主怔然了。 她扭头去看那几个孩子,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是想救这几个孩子的,从听懂了那男人无耻的话中意,看清了周围人眼中令人恶心的蠢蠢欲动时,她便想救她们了。bigétν 她是大魏的三公主,身份尊贵,想做什么便就做了。 但她从不知道,原来真的救了一个人后,她自己是要为此后一切负责的…… “她们都还是稚子,你买下了她们,若不想让她们再度落入险境,那就得妥善安置,而我可以给她们一个栖身之所……” 迷茫中的三公主闻言立刻转头去看她九哥,眼神刚露出一点希冀之色。 “但我不会管她们。” 三公主眼里的光没了。 她连忙去问,“为何?她们还这么小,九哥既然肯收留她们,为何不派几个嬷嬷照料她们……” “凭何呢?” 三公主一下顿住了。 魏钰摇着扇子冷静看她,眼神漠然,“我凭何要这么做呢?是我买了她们了吗?她们是我的何人呢?我为何要雇人将她们抚养长大呢?她们于我又有何用呢?” 一问接一问,三公主脸色渐白。 魏钰叹了口气,提点她道:“静安,这本是你自己改考虑的问题。” 善心不是坏事,魏钰也不反对她去做,可关键这做善事不能顾头不顾尾啊。 若开始便帮不了人,那还不如不做,免得到最后劳心劳神。 三公主白着脸没说话。 魏钰看着她那深受打击的可怜样,声音也是柔和了下来,“静安呐,从道德礼法上来看,你今日的表现,九哥看了是欣慰的。” 一巴掌过去就要给颗枣,不然孩子被吓坏了咋办! 三公主眼皮子抬了起来,小眼神发着微光,可怜巴巴地小声问道:“真的吗?” “当然了,若非如此,九哥早在开始就拦住你了不是?” 重新回到温和宠妹妹的好兄长形象,魏钰笑着摸摸孩子头,“你还小,做事考虑不周是正常的,九哥知道你是好心,也不会怪你,方才话说重了点,也是希望日后你能三思而后行,多想想再做总是没坏处的,懂吗?” 三公主抽抽鼻子,泪花子啪一下就下来。 “呜——” 魏钰:! 不是,这怎么刚才不哭这会儿倒是哭了?! “哎呀,别哭啊,这么多人呢!咱们回家哭好不好?啊?来来来,把鼻涕擦一擦……” “呜……兄长骂我!” “不是!我那哪儿是骂你啊,我是在跟你讲道理呢,你这是污蔑啊……” “呜呜呜——” 头疼!biqμgètν 大庭广众下哭鼻子,还是一个男儿身,过路人瞅见都投了几个眼神过来。 魏钰脸皮厚,全当没瞅见那些异样的目光。 他哄妹妹也是得心应手了,从宫仆手中拿了帕子就开始哄,顺带将孩子往后面马车上拉。 至于那几个女童,哦,丁发财会处理好一切。 第331章 妇婴堂 这人呐,被批评的时候还能死犟着一口气,可对方要是一温柔下来,那委屈就开始泛滥了。 三公主就是这样。 上了马车后,魏钰哄了好久才让孩子不哭了。 三公主是个知错就改的,哭完就给魏钰认了错。 “我错了,九哥,日后行事,我定会三思后行……那,那几个孩子该如何安置啊?” 三公主觑着魏钰脸色,绢帕被搅得乱七八糟,她眼底有不忍,有思虑,也有心虚,唯独就是没有后悔。biqμgètν 她只是经历得太少,想得太简单,当一切说开后,不代表她就没有承担所做之事的勇气。 魏钰问她,“你想如何做?” 三公主抿唇,抬眼他看,试探询问道:“九哥,我可以,派人买个院子安置她们吗?不过你放心,我会安排婆子好好教导她们的,等到她们能自力更生了,我便放她们离开!” 嗯,这回知道自己想办法了。 但格局嘛,不大。 魏钰想了想,又问了她一个问题,“静安呐,你想不想干一番大事?” 啥? 干大事? 她?! 三公主有一瞬间的懵逼,她都不知道话题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快! 明明上一秒是在说安顿人的事吧? “九,九哥,什么大事啊?” 魏钰笑容和善,“自然是咱们人美心善的三公主殿下因着见不得妇孺稚子受苦因此建立了妇婴堂的大事啊。” 三公主:…… “妇婴堂!” 大为震惊的三公主眼睛都给瞪圆了。 这建筑是干嘛用的,一听自家九哥吹的那些话,三公主差不多就明白了。 但明白归明白,有一句话她还是要说的。 “九哥,我没银子。” 说的再大义凛然,但没银子就是没银子啊! 这无论是建房子还是收留人,再或者雇人教导手艺本领,那方方面面都是要花银子的啊,而且花的还不是小数目! 三公主现在是脑子占领高地了,她一个没什么收入来源的小公主,平时花个几十两的还不算什么,但她九哥现在是在找她掏命啊!! 三公主义正言辞道:“九哥,实不相瞒,这么些年我就攒了那点体己,大多都是你跟八哥给的,你让我捐点银子出来还成,但让我一个人来建妇婴堂那肯定是不成的啊!” “谁说我让你一个人来建了?” 魏钰拿扇子敲她头,“这种被人称颂彰显恩德的大善事,就算你想一个人做,也多的是人不乐意,你当宫中那些娘娘们是干坐着的?” 嗯? 被敲的三公主一下就听懂了,她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九哥你是想让宫中娘娘们来做!” 魏钰默然,“不是我想,这是你自己于心不忍下,于是找了荣妃娘娘一起商议出来的事。正巧过不久就是荣妃生辰,由荣妃出面,后宫娘娘们若有心,便能一同把妇婴堂办出来,这样的好事想必很多人都愿意掺和一把,博个好名声。”bigétν 三公主佩服地看着他,“……九哥,你真厉害。” 这番话听得她是茅塞顿开,原来帮人还能这样帮的! 借别人的名和手,帮自己想帮的人,办自己要做的事,可真贼啊。 魏钰扇子轻摇,递给她一个潇洒的眼神,“低调。” 三公主是真心想帮那些受苦受难的妇孺女童的,她九哥给她出了主意,她想想后也开始思索这妇婴堂该如何办。 魏钰看她想的那么艰难,也顺嘴说了句,“何必想那么多呢,若劝动了宫中娘娘们,这妇婴堂最后如何办,娘娘们自然会安排好一切。这是打着她们旗号办的妇婴堂,可不会任由人搞砸了里面的事,娘娘们手下能人多了去,可比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想要省事儿多。” 三公主:…… 话说的挺对,是她多此一举了。 三公主默默抬眼,纠结地看着魏钰,没忍住道:“九哥,我怎么觉得……你自从出宫开府后心眼子变多了?” 这回轮到魏钰沉默了。 “什么叫我心眼子变多了?!” 这是在夸他现在变聪明了,还是在贬他以前蠢? “没有没有,是我胡说八道!” 三公主赶紧卖乖转移话题,“那个九哥,这妇婴堂是你想出来的,你届时可要出面啊?” “不要。”魏钰又淡定了。 善事他是可以做,但他做善事的地方多了去,委实不用在妇婴堂上面做手脚。 他现在的名声真不低,与其自己大包大揽啥事都掺一脚,还不如让出去,让别人也赚一波。 而且,妇婴堂这种事,交给宫中娘娘们来办,效果其实要比他自己要好得多。 三公主不知道她九哥怎么想的,听到他一口回绝,三公主只感叹她九哥是真君子、大善人! 居然就这么把收取人心的机会拱手让出去了! 三公主感慨了一句,“九哥,你真好。” 魏钰哼了声,“知道就好,像我这么好的人,世上不多见了,以后记得孝敬我,懂吗?” 三公主:…… - 对于妇婴堂,三公主是放在了心上的。 她这么些年一直都被荣妃抚养,荣妃是个好性儿的,对她还算和善,三公主若是有什么事儿,基本也不会瞒着对方。 不过也就是基本。 毕竟九哥跟养母,她当然是更亲近从小就疼她的九哥啦! 回宫后,三公主就照着魏钰给的意思,将自己今日在宫外瞧见有人卖女,思及这世道女子生活艰难,她心生不忍之余,思来想去便想着办一个妇婴堂,收留生活困苦的女子婴孩,然后教她们谋生啥的……ъitv 三公主并不傻,尤其还是在早有计划的情况下,凭着一副好口才,最后愣是让荣妃答应同皇后说办妇婴堂的事。 而荣妃也是有成算的,如魏钰所想的一样,她是在自己生辰宴那日,当着后宫诸人说起了妇婴堂的事。 荣妃生辰,怜悯天下女子不易,心善欲办妇婴堂,如此好事众人怎么可能反对? 于是,这妇婴堂就在荣妃提议,皇后赞许,以及贵妃等人的默认下便给定了下来。 第332章 想修路吗 近些日子,去到大梁开拓销路的商队已经都尽数回来了。 抛开宜州世家那边不提,商盟这边,他们这波委实是赚了不少。 虽然中途或多或少都有些波折,但这最后结果还是好的嘛!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反正商队人数全尽回来,带着大包小包、金银宝玉,人脉网委实是扩了不少。 大抵商盟下一回再去,过程会轻便得多。bigétν 邓正德是商盟总管理,他清点了这次的收获,重整了账本。 知道京都那边一直都挂念着这次大梁一行的结果,加上宜州世族那边这次得到好处后,又过来与之重新商议合作的事,所以邓正德在一切都打点好后,便让侄子邓广带着账本书信去了京都回禀。 他倒是亲自想去京都面见殿下,奈何茲阳这边的事情太多,不止商盟离不开他,就连那伙从大梁过来的柳三等人也离不开! 为啥? 说到底还是盛宏和付吉祥这两个纨绔的锅。 这两个立志要捉奸挣功的纨绔,莽起来那是真的莽,武夫瞧见了都得啐一口无赖的那种。 自从俩二莽子到了商盟后,那便是彻底赖上了柳三他们。 柳三他们去哪儿,他俩可以说就紧随其后跟哪儿。 对方要去店铺买东西,他俩跟;对方要去工厂附近转悠,他俩跟;对方进城想找人打探消息问问情况,他俩还跟! 要是对方分散了也没关系,他俩紧着柳三跟,然后另派小厮跟其他人…… 黏糊的态度,变态的举措,嬉皮笑脸充耳不闻的作风,可以说是任凭柳三如何说如何做都赶不走他俩! 柳三,本名柳文州,他就算是再好的脾气,面对着这俩无赖那都有些受不了了。 做奸细,他是头一回,也没受过任何的培训指导,到了大魏又人生地不熟的,可以说做任何事全凭借着他的心意来。 没遇到盛宏和付吉祥之前,柳文州的生活是快乐的,做事都是随心所欲的,但遇到他俩之后……那真是看到人都心烦啊! 人被这俩监视得死死的,不说背着对方打探消息了,就是稍微离远点这俩不要脸的都不干!! 就说这种跟屁虫一样的存在,再是好脾气的人遇见,那都得疯吧? 柳文州自觉脾气挺好,挨了一两月才发飙找上邓正德寻求帮助。 怎么说他们也是跟着商队来的大魏,过来是为了同商盟合作,既是远道而来的合作商,如今他们被俩无赖缠住,商盟这边怎么着也得出面意思意思下吧?! 再说邓正德还跟这俩无赖相识。 意思意思,那还是可以的。 邓正德的意思意思,就是邀请双方都住进了他在城中的别院。 不是要管吗? 那就干脆都待在他眼皮底下好了。 谁要是吵了,愿意找他主持公道那就来,离的近好找人,他不嫌麻烦,真的,谁愿意谁就来。 反正让他把盛宏和付吉祥赶走那是不可能的。 这要把人赶走了,谁来替殿下捉奸啊?! 哦不是,是抓奸细。 - 奸细的事,魏钰是放心交给他爹了的。 反正只要不舞到他面前,魏钰一般不会主动给自己找事。 邓广带着队伍进京,那是携了不少的好东西,一入城他就带着账本去找了魏钰。 钱嘛,殿下最关心啥他可太知道了。ъitv 为了不让殿下夜夜忧心,小机灵邓广表示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找殿下汇报情况的! 才不是为了想在殿下面前表现哦。 魏钰见了邓广。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他,说实话,魏钰有些惊讶。 因为这家伙外形变化实在太大了! 上次见还是个灵活的白胖子,如今瞧,居然都成了微胖的黑皮青年。 只能说工作改变人啊。 跟邓广聊完感情后,魏钰一瞅账本上的小钱钱数目,没有多耽误就带着他一起进宫见老头儿了。 该说不说这次商队去大梁那是真的赚,这账本上的数目看得他都好心动! 好想去大梁打劫…… 魏皇对于商盟的事其实也很挂心。 他一边翻账本,一边听邓广亲口诉说在大梁那边的经历,皇帝虽然一本正经,脸上没啥表情,看起来威严肃穆的,但其实魏钰一眼就能看出,他爹这人正在心里偷着乐。 死抠死抠的爹,儿子出门连盘缠都不给的,今儿赚了这么多银子,这还不得乐疯啊? 魏钰腹诽着的时候,很清楚地看见他爹抬头瞪了他一眼。 高兴怎么了? 他就高兴了! 谁赚了银子不高兴的?! 新的打工仔来了,带着他鼓囊囊的银钱包袱,魏皇现在对邓广更感兴趣,半点不乐意听不孝子说他抠搜的话。 将邓广好生表扬了一番,又赐些赏,待到人走后,魏皇这才问魏钰,“你来干嘛的?” 来了就没说话,从头到尾都让邓广自己来,魏皇很怀疑他这次过来的动机。 狐疑的皇帝默默想着,将手中的账本往奏章下面藏了藏。 应该不是来找他要钱的吧?他可没钱,他这么抠才不能给人钱呢…… 魏钰当做没看到他爹的小动作,一个箭步过去,趴在他爹桌上,顺势抓住他爹按着奏章的爪子,满面深情。 “爹,修路不?” 啊哈? 修路! 魏皇一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这混账果然是想要我钱。” 修路那是随便修的吗! 哪条路修起来不是耗时耗力,耗人耗钱?! 况且就不孝子的作风来看,他每回要的越多,态度就越殷勤且心虚! “爹,您怎么能这么说您的宝贝儿子呢!” 魏钰嗔怪道:“瞧您老人家这话说的,眼界!眼界小了不是?怎么能是儿子找您要钱,我这是在替您的明君史上书写光辉灿烂的一笔啊!” 魏皇:…… “修路这事,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土路石子路已经不流行了,咱们得换个更平坦坚硬的路来,您知道有句话,叫‘想致富,先修路’吗!儿子这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给全天下的百姓一个美好安稳的未来啊!” 魏皇默然无语。 别的不说,不孝子这口才是真不错。 第333章 水泥路 魏钰老早就想修路了。 没有一个从被称为基建狂魔国度而来的人能拒绝得了修路,真的! 这修了路,交通往来便利,交通工具甚至还能得到改造,譬如让研究院那边弄出个自行车没问题吧? 道路平坦,百姓路好走,军队往来也便利轻松,要遇上个什么天灾人祸的,这中间救援都能及时些啊! 魏钰是真的不想出门旅游再走泥巴路了,路不好,坐个马车都能把他颠吐了。 “爹啊,这个修路是一定必须绝对要干的!咱们为了日后,眼皮子可一定不能给浅了喽!” 鉴于他爹的抠门,魏钰还掰着指头给他爹细数修路好处。 “首先啊,修路可以促进交通运输的发展。一条好的道路可以提高运输效率,缩短运输时间,降低运输成本,同时也可以促进地区经济的发展和交流!” “其次,修路可以改善交通安全。一些原本狭窄崎岖的道路,经过改造后可以变得更加平整和宽敞,这样就能够减少事故发生,保障百姓生命财产安全啊!” “第三,修路可以改善百姓生活。道路的通畅与否直接影响百姓的出行和生活质量。修建道路可以方便百姓出行,拓宽百姓视野,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 “最后,修路可以提高环境质量。一些旧的道路建设不规范,经过改造后可以提高排水能力,改善沿途环境,避免污染环境呢!” 这种跟高考政治举例答题的既视感,魏钰说着说着还有些恍惚,他颇为唏嘘。 魏皇听了半晌,按捺住账本的手微微动弹。bigétν 心动。 有点儿子心动。 虽说不孝子说的话有些意思不太懂,但稍微想想,理解理解也能大致明白。 魏皇是习惯魏钰说话风格了的,一般情况下,这家伙说得越多,说明他要干的事儿就越大,无论是从决心、利处,还是从掏钱处。 都叫人格外肉疼。 手下的账本总觉得在无故发疼,魏皇很惆怅。 他这才捏在手上,银子都还没见到影儿呢,这会子就得飞出去了…… 魏皇拿小眼神瞅面前的不孝子,“一定得做?” 魏钰目光灼灼,“一定得做!” 魏皇恋恋不舍,“迟点儿再做?” 魏钰严肃拒绝,“迟不了一点!” “哎——”魏皇惆怅叹气,“百姓苦啊,这路,确实得修,朕也不是不愿意修,但总想着徐徐图之……” 皇帝嘴上说着好,然而压着账本的那爪子就是不松。 魏钰瞥了眼,很自觉地上去掰他爹指头,顺带劝他爹放宽心。 “啊对对对,爹您说得都对,这修路的都是些小钱,钱财乃身外之物,咱们就不用这么庸俗了,拿去干点正事挺好的,千金散去还复来嘛!” 魏皇:…… “你这混账!” 混账玩意儿掰他手的力道那是完全没放水的,这种直接上手抢他银子的事儿,那是把魏皇气得直接拿起奏章敲魏钰头。 邦邦敲的那种。 “哎呀哎呀,您轻点儿轻点儿!” 老头子力道也是不轻,魏钰觉得自己天灵盖都要被敲开了。 不过他也没躲。 抢钱嘛,还是从他爹龙嘴里撬开抢的这种,要是不让他爹发泄下,回头要是背着他闷着搞搞事那还得了啊?! 魏钰宁愿被打,也绝不给他爹坑他的机会! “混账混账!你这个混账!朕都还下主意呢,你居然就敢从朕手里抢呢!混账东西,不孝子!” “啊,啊啊啊——痛啊爹!你轻点儿嘛……手松松,啊?啊!” 揍了好一会儿,父子俩消停了。 魏皇端坐在位子上,双手抱胸,脸上没有一点世俗的欲望。 而魏钰,揣着他的账本正坐在地上挠头。 痛,太痛了! 魏钰挠着已经麻木的头皮,撇嘴嘟囔了几句,“反正这路无论如何都要修的,您再打我也没用。” 他不止这回要抢钱,下回,下下回,下下下回照样抢! 修个路一回几百万两就够了? 不来个七八,十一二十回的哪儿能够啊! 他爹这次就肉疼了,以后可不得肉疼烂了? 他这在帮他爹脱敏呢。 听到心声的魏皇:…… 这回是真的一点世俗欲望都没了。 其实魏皇倒也没那么抠门,真的,这不是以前国库穷惯了,加上习惯性从魏钰那儿抠钱了嘛……这不当着魏钰面抠一下,他心里不舒服。 嗯……是有点贱皮子的感觉哈。 不正经的聊完了,现在要开始聊正经的了。 魏皇问魏钰,“你打算如何修路?” 如今修路,除了夯土,把土砸实外,基本就三种方式。 一种是用熟土,即把土用火炒一遍,这样不会有虫或草,保证了土的质量。一种是用黄土烧制而成的地砖,很硬,没有什么重型车辆的古代,完全满足日常使用。再就是石头,宫殿以及很多大户人家中,地面多是用大理石铺的石板路,打磨得光滑平整。ъitv 当然,这也就是修路了,像垒城墙这种的,用的就是石灰、黄土和沙子制成的混合材料,砖石建筑很多都使用黏性黄土灰浆来砌筑的。 而这种灰浆技术,其实跟水泥在用料上是相差无几的。 听到他爹问,魏钰抱着头坐起来了,“当然是修水泥路啦。” 知道他爹不懂何为水泥,魏钰很自觉跟他说起了现在工匠处理建筑的柱基、地基、屋顶等用料,以及水泥与现在的灰浆有何差别。 差别都是不大的。 简单点来说,灰浆是由水、石灰和沙子混合而成,水泥是由石灰石和黏土混合制成,其实弄起来都不难。 想让水泥更结实点,那就需要往里面添点化学物质就好。 而这种事,交给研究院的那帮子方士就好,魏钰相信他们能试出最好的那种。 魏皇听完沉吟了会儿,“光修路,不修城墙?” 魏钰眼睛一亮,“修啊!这要能修当然是修了最好啊!” 他恨不得直接今天修路,明天建房,再后天就架大桥了好吗! 魏皇一顿,目光深深地看向他,“……朕只是暂时说说。” 路都没修好,哪儿来的钱给修城墙! 第334章 农学人,农学魂 暂时说说也没事,魏钰相信他爹是个有志向的好皇帝,日后有钱了肯定会修城墙的! 所以催就不催了,他把这事记挂在心里,日后晓得抢钱就好……ъitv 修路的事一说开,魏钰立刻就去研究院摇人了。 正巧,西流子造完大炮后,一直都没有找到下一个目标任务。 他最近正对着一堆手稿发愁,愁自己接下来该做啥,是该继续往军工方面深造呢,还是跟师弟们一样往日用品方面浅造作一下呢? 没定下主意。 西流子自己没想好,但架不住魏钰来势汹汹,他一来就抓着西流子说起了水泥的事儿。 没办法,研究院那么多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做,就西流子一个人没事儿干,这不让魏钰把他抓壮丁还能抓谁? 所幸西流子本人也是个无所谓的,魏钰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不管水泥能有多大用,反正殿下说这玩意儿好,说这东西能修路建房架大桥,于国有利,那他就做! 不就是让他一下下试验出最好的水泥吗? 材料、大致步骤都给他写出来了,他只要自己想办法试出配比就成了。 西流子是个认真搞研究的,魏钰将事情交给他一点都不担心。 研究院的事一切顺利,魏钰不惊讶于研究院,但庄上的另一边情况却着实让他惊讶了。 因为他发现庄上居然有人在搞稻种研究! 不是之前魏钰带回来的朱家爷孙,而是后来该入农学的纨绔——祁峰! 农学人,农学魂,入了农学的坑就再也爬不出农学的坟。 祁峰这人,魏钰之前并没有多接触,他只记得对方还算是个踏实刻苦的,从畜牧业改行入农业后并没有身为公子哥儿挑剔的毛病,反而还十分勤奋地跟着朱老爷子学如何种地。 朱老爷子不识字,看不懂魏钰给的那些生物书、农学书的内容,哪怕后来朱良入了学堂,能念给朱老爷子听,但有些东西到底不是光念就能懂,还要反复琢磨,反复记录才可以的。 朱老爷子不行,但祁峰可以。 祁峰在地里亲自忙了一年,人都晒黑精壮了不少。 他从前是不懂任何粮食市价的纨绔公子,但如今却知道了粟米斤价几何,大豆一斗能卖价多少,高粱粮铺一石叫卖多少……ъitv 祁峰犁过地,播过种,插过秧,施过肥,摘过秋收的果实……他知道劳作有多辛苦,春耕能将手掌磨破皮,夏日能晒到头晕,秋收能累得直不起腰,冬日还要思索如何肥沃田地,而这中间每日都要担忧雷雨虫灾。 而就是这样的日日艰辛,最后秋收得到的回报又是什么呢? 祁峰亲自走访过京都城外的各片田地。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他第一个去的就是南郊。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南郊的地多贫瘠,俱是百姓所耕种之地。 他去的那日艳阳高照,酷日当头,他坐在马车里,一路看到的农田不少,但在地里干活的人不多,且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和孩子。 那地里庄稼稀稀拉拉的,有些遭了虫害,都不需要下马车凑近看,打眼一瞧就知道根本没多少收成。 有衣衫褴褛的老汉听见动静,扭过头来,没说话便先张了嘴,祁峰能看见对方一口牙掉的没剩几个。 地里的小孩儿很多,身上衣裳打满了补丁却依旧衣不蔽体,瘦的跟柴火棍似的,瞧见外人就连忙躲起来…… 祁峰坐在马车上看了半日。 他瞧见田里的人从晌午干到落日将近,看到一个腰都快勾到地上去的老妪背着一个竹楼,一腿一脚地拔草除虫。 那老妪身上衣衫褴褛,雪白的头发被风吹得跟稻草似的,她半刻不停歇地劳作良久,最后人趴着地下了田埂,慢吞吞地挪到干活的祖孙四人身边去,然后,从一个布袋子里掏出几个黑乎乎的窝窝头。 那老妪拿了一个给老汉,剩下的给孩子们分了。 最大的孩子掰了一块,塞给老妪…… 祁峰只在南郊待了一日,那一日的所见所思便已深深刻在了心头。他没有再去其他地方看,因为南郊便是京都百姓最好的生活写照! 田地按照地势和土质划分,有优劣之分,好的田地肥沃,种出来的粮食多,差的不用说,种出来的粮食自然要比良田少上不少。 而良田价格昂贵,多是世家大户所有,平民百姓能有的多是劣田! 祁峰查过,看过,亲自问过,他知道水稻亩产量是不到一石,约莫二百市斤;小麦要低一些,约莫一百二十市斤每亩;粟米就更低了,刨除壳和梗之类的东西,真正能饱腹的东西不到九十市斤! 这是什么概念? 意味着百姓种了一年的地,收上来的没多少,还得交两成至三成的税。 换句话说,哪怕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一家人还不一定能全吃饱饭! 祁峰是没有饿过肚子,他家世富贵,哪怕一生碌碌无为,都不会有吃不饱肚子的那天。 但,民间疾苦这种事,平素不知道也就罢了,但凡知晓,只要不是良心未泯的人,都清楚这中间百姓的日子能有多苦。biqμgètν 祁峰从前是个胸无大志,最后却被九殿下拿大饼吊起来的纨绔,他咬着牙种田,从深夜累到掉眼泪,渐渐体会到丰收时的成就喜悦,这中间的种种经历都做不了假。 心路历程发生了变化,感受身受了百姓的艰苦,最后察觉到自己如今一切的来之不易…… 祁峰想为百姓做事。 朱老爷子能让粮食多出几成,他亦想种出更多的粮食,最后惠及百姓。 这不是他从前为了想要青史留名所以才想着去种田的,如今的他想种田,仅仅只是因为他想罢了。 朱老爷子一个不识字的人都能做到的事,没道理他有了殿下给的农书,还不能做得更好? 书上说的试验田,挑良种,繁育培养,还有一些种植经验……祁峰虽然不是很懂,但至少他肯学。 育种一事非一日之功夫,只要能让百姓都不再忍饥挨饿,为粮食发愁,他此生甘愿在田地里奔波。 哪怕有虫子他也忍了! 第335章 农科所 对于祁峰的觉悟,魏钰是真的很意外。 这就跟他老早就想修路一样,农学育种,让粮食增产这事,他其实也在很早之前就想过。 但没辙。 好比修路需要大量钱财,育种这事也需要合适的人才,还要系统学习更为先进的农学知识。 科学育种,光是一个基因的显性表现,从丰产性、抗逆性等方面,在育种时一个个去挑选,便是一件极费精力的事,而这都需要当事人天赋、品性无一不缺。 毕竟种子杂交后存在不稳定因素,需要进行多代选育,才能够达到亲本的稳定状态。而一般来说,种子杂交需要六到八代左右才可以达到亲本的稳定状态,但这也要根据具体品种的特点和环境条件而定就是了。 魏钰对农学没什么研究,对于不熟悉的方面,他向来认定专业事专业人干。 以前他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不假,但现在祁峰不是自己站出来了吗! 就凭他这个冲劲,哪怕于农学一道并非天赋卓绝,但只要不是个智商低下的傻子,那他也是远胜常人了好吗!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志向是动力的源泉。 魏钰在瞧见祁峰顶着大太阳坐在田埂上拔草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时候该找他爹成立一个农科所了。 粮食乃国计,是民生之必须。 无数人为着提高粮食产量想破了脑袋,耗尽了心血,光祁峰一个人怎能够? 那必须得把他爹的部下也薅过来啊! 偌大一个朝廷,人才济济的,而农桑事归户部,从户部里随便找一个会种田的,那学识都比祁峰要强吧? 魏钰琢磨着,从庄子上回来后,就又进宫去找了他爹。 魏皇见到他人都烦了。 平素没事儿不进宫,一进来不是要钱就是要钱,烦人! 不等魏钰说话,魏皇就先发制人了。 “你又来作甚,朕可告诉你,要银子没有,国库空得比朕脸都干净,想要银子自己想法子去!” 被堵了没关系,魏钰脸皮厚,一点都不在意他爹恶劣的态度。 “爹,看您这话说的,我这还啥都没说呢!” 魏钰嗔怪着睨向他爹,“儿子这回不找您要钱,我找您要人。” 不要钱啊? 魏皇淡定了。 不要钱就好说,不就是人吗?人他就…… “你怎么又要人?!” 魏皇眉头嗖得竖起,他以为这逆子又是打起了灰卫使的主意,还想说前儿刚允了他两百私兵来着,结果魏钰转头就说话了。 “这回是正事。” 魏钰摆摆手,正色道:“爹,我不是问您要私兵,我是想让您拨几个农学大儒过来,咱们成立一个农科所,类同研究院,专门从事农桑一事,想办法改、良种子,使良种增产,让百姓都能吃饱肚子的那种。” 魏皇:!! 本来不甚关心的魏皇一下子坐直了,他眉头紧蹙,“农科所,改良种子?你这是有法子了?” 魏钰摸摸鼻子,“算是吧。” 他对农学没研究,会的也就皮毛,让他手把手教导农学大儒们如何科学种地就算了,他还没那么大脸,就不误人子弟了。ъitv 他会的,顶多就是对着平板将有用的知识都复刻下来,然后让大儒们自己去钻研……所以也算是有法子吧? 魏皇可不管那么多,他只知道这不孝子既然敢提,那肯定就是有办法的! 想到粮食增产这事,魏皇心头就是一片火热,他连忙问道:“你想要何人?育的是何种子?是粟、黍,还是稻?亦或者其他?你现在可是已经派人做了?” 从他爹的急切程度,魏钰看出这是真的眼热了。 魏钰示意他爹放轻松,“您别急,这育种啊,儿子虽然不了解,但也知道这非一年两年的事,想要得到良种,至少得花个四五年。” 这四五年一出,不得不说,确实是让魏皇脑子温度降了不少。 一两年倒还好说,他还等得起,但至少四五年? 他年岁都一大把了,天知道他还有几个四五年能等! 魏皇心头浮起淡淡的遗憾,不过转瞬他就把遗憾抛之脑后了。 虽说时间长了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总不能因着时间长就不做了吧? 那良种还要不要了?粮食还要不要了?总不能一直看着百姓饿肚子吧!ъitv 魏皇沉吟了会儿,问魏钰,“你需要多少人?” “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了!” 魏钰理所当然道:“农学一道博大精深,育良种那不得下地实践啊?没有趁手工具就只能人工一个个看照,那么大的田地,三两个人怎么够?那不得几十几百啊!” 魏皇:…… 几十几百? 这是要把他的户部掏空了的节奏啊?! 皇帝又恼了,他谴责逆子的张口就来,但这好歹是正事,恼归恼,却也知道免不了。 不过魏皇还是表示不服气,“平素你不是能找到人才吗?怎么这会儿就找不到了?” 魏钰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爹,儿子虽然聪明伶俐,身怀大才,这世间再寻不到一个能超越我的人,但儿子再聪慧能干,那也不是随便就能捡到大才的啊!” 放屁的话魏皇选择性掠过,他嗤笑一声表示不屑。 魏钰皱眉不赞同看他,“爹,您这态度可不行哈!儿子寻到大才那是给自己用的吗?那最后还不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您!儿子寻不到大才您该急才对啊!您太不争气了啊!” 魏皇:…… 儿子教训老子,不说这是头一遭了,魏皇从前连听都没听过的。 这逆子! 他吸了口气,“你……” “好了爹!您别说了,儿子知道您作为明君知错就改虚心纳谏的品性,是以这个话题咱们先略过不提哈。” 魏钰不动声色地按捺住他爹蠢蠢欲动的手,一本正经道:“农学一事乃国之大事,非常重要,户部虽然事管农桑,但到底事务纷杂,涉及多方,不如另辟一个农科所来的高效简便……” “所以爹,咱们成立一个农科所吧,专门事涉农桑一事,宗旨便是为育良种惠及天下百姓!” 第336章 国库看门人 什么话都被魏钰给说完了,魏皇还能说什么? 成立一个新的机构不是小事,哪怕魏皇愿意,他也得跟大臣们先私下商议一番。 魏钰知道这个流程,所以他想了下后,非常诚恳地对他爹道:“爹,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为了咱们老魏家的江山百姓,您辛苦辛苦,丞相尚书那边您应付着,儿子不成器,就去给您做好后勤工作看,咱们父子通力合作,势必把这农科所给定下来,您看如何?” 不如何! 没事的时候是天人之姿,一有事就说自己不成器,这逆子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魏皇气得手又在痒,他想敲脑壳,但奈何脑壳拥有者却按住了他的手。 那么大一个脑壳在前啊,他愣是敲不到啊! “你给朕滚!” 魏钰选择性屏蔽该屏蔽的,他拍拍他爹的手,好声哄道:“好好好,儿子知道您急,儿子现在就出去叫李公公,让他把丞相等人请进宫商议事儿,您现好好琢磨着啊,儿子出去了。” 魏皇:…… 他是怎么能有这么个逆子的? - 皇帝和丞相等人私下商议农科所这事,这个魏钰没打算掺和。 这种重建机构太能扯皮了,挑人选址拨款……其他都还好说,唯独一个拨款,魏钰半点都不想被齐大人纠缠。 掌管国库的齐惕守齐大人,找他拿钱比他爹还难。 至少国库不成,他爹还有私库可以用,多磨磨他爹也就妥协了,但齐大人不行啊! 这家伙跟个门神一样,抠门程度只看当初重铸军备一事就能知道,一个人在朝堂上舌战群儒,说不给钱就不给钱,愣是把杜太尉这莽夫都给撅了回去。 可怕。 魏钰生怕直面齐惕守的骚扰,出宫时都不敢往齐府那条街靠。 他是不敢跟齐惕守面对面交流了,但齐大人本人却是十分想与之讨论一二的。 讨论什么呢?biqμgètν 譬如殿下你还有多少事儿要做,殿下你知不知道国库还有多少银子,殿下你是不是没看过有人在你面前以头抢地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太不是人了。 齐惕守就没见过哪个皇子有贤王这么能薅国库钱的! 前面的也就不提了,就提眼下,这报社都还没落实呢,紧跟着就又要搞农科所?! 好吧,他承认这两件事都很重要,舍弃不干肯定是不行的,但也没必要一下子挤在同一时间段里弄吧? 一大笔出去又是一大笔,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看不到有银子补缺口,齐惕守光想想本就空的国库更光了他就心口疼。 他觉得自己得找贤王好好商议下。 花钱建设可以,但殿下你那么能干,想法子给国库挣点钱也是可以的吧? 提到银子就干劲十足的齐大人去找他亲爱的贤王殿下了。 他去了贤王府,奈何贤王不在,他又去个隔壁的康王府想问问八殿下情况,奈何八皇子也不知道对方去向。 齐惕守在城中转悠半晌,最后选择了在贤王府门口蹲着。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以他多次蹲贤王的经验来看,殿下就跟那长毛耗子……啊呸,反正就是滑不留手的,蹲哪儿都没蹲他家门口堵人来得好使! 只能说齐大人不愧是堵魏钰的先锋第一人,经验就是丰富。 等到魏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家门口坐了一个吃吃喝喝,模样瞧着十分悠闲自在的尚书大人。 那小肚子腆的啊,魏钰看到的第一眼都在想,这到底是他家,还是齐大人自己家了。 瞅着也太自如了些吧。 从街尾走过来了几个人,齐惕守坐在贤王府门口喝着茶,打眼看过去,在瞅见那张熟悉的脸时立刻就站了起来。 好嘛,等了半个时辰,殿下终于回来了! 齐惕守连忙迎上去行礼,“殿下,您……” “哎呀,齐大人!” 魏钰十分惊喜地拦住他的手,“我方才还想着齐大人呢,没想到这就看到大人你了,果然咱们是心有灵犀啊,快快快,咱们入府,我正好有事找你呢。”齐惕守:? 什么什么玩意儿?? 尚书大人一脸懵逼,农科所的事都到嘴边了,奈何被魏钰这么一堵,他愣是都找不到插嘴的地方。 “殿下,殿下,臣这有事……” “哎呀齐大人何必见怪,这府外不好说,我这儿有桩大事正好要谈呢,咱们先进府,我给你引荐个人,你先听听再说嘛……” 齐惕守过来做什么,魏钰不用听都知道! 钱嘛。 除了钱还有什么事儿能劳动这位国库守门人! 农科所建造要钱,魏钰头疼听齐大人找他哭穷不假,但那是之前啊! 现在可不一样。 现在有什么? 现在他有高逊啊! 同魏钰走回来的有好几个人,但齐惕守眼中只能看到他那懒惰但能干的贤王殿下,所以真就没注意其他人。 而才从水部司回来被人忽视彻底的高逊,此刻正站在府门口,望着二人的背影长吁口气。 他旁边的方生刚要跟进去,听到这动静也是瞅了他一眼。 “高大人不进去?” 高逊揣着手,看着齐惕守的背影满脸怅然,“下官心中,如今是五味杂陈……方大人不懂。” 方生默然斜他一眼。 还不懂? 有啥不懂的,不就是殿下又要开始给人扯大旗了吗? 呵。 作为曾经一入贤王府就被扯大旗的受害者之一,高逊这次能离开水部司回京,也是因为殿下交给他的造船任务完成了,所以他这才能休了假回来探亲。biqμgètν 可惜,不巧了。 还没回来几天呢,高逊没想到自己就一个出门与友吃饭的功夫,便被殿下给撞见了! 你说这被殿下撞见的事儿还能有好? 头一回就被忽悠的去造船了,在水部司那地儿呆了那么久,没日没夜地想破脑袋造船,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这转头殿下就问他要不要出海?! 出海啊! 就他? 呵。 高逊震惊过后几乎都没有挣扎就默然了。 虽说他与殿下交往不深,但,就殿下那张嘴? 算了。 高逊很识相的。 第337章 出海 魏钰同齐惕守要谈的就是出海的事。 出海啊。 这事儿他是真惦记老久老久了! 他出海可不是为了寻仙山,搞什么长生不老的封建迷信,他出海纯粹就是为了想寻海外大洲的“金山银山”啊! 那么多好吃的,好用的,魏钰是真不能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还选择放弃。 这太侮辱他牛头山大当家的节操了。 跟“要致富,先修路”一样,出海也得要有船。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船,起码得是一支海军队伍规格的规模。 毕竟在不知道海外状况的情形下,出海的领头人得能文能武,遇见友好的人要能说会道,情商高,遇到不怀好意的,可以直接带兵打他个落花流水,顺便再抢劫一波…… 反正就是个遇强则强的事! 至于具体什么情况呢,那还得看情况。 总之出海既是为了丰富一波自己的腰包,长长见识,也是为了了解周边国情,彰显大魏国威罢了。 就是这造船要钱,出海士兵们的口粮要钱,到了合适的地方后,说不定还要搞一波出海贸易,因为不确定归期,这备用的钱粮就得充分,所以啊……魏钰很需要他的齐大人啊! - “齐大人,来来来,坐,红中,快给齐大人上茶!” 一进府,魏钰就拉着齐惕守坐下了。 态度之热情,吓得齐大人好半晌没说话。 为表亲切,魏钰坐的也没有离齐惕守太远。 齐惕守在右,魏钰在左,红中端着茶具过来,魏钰还亲自帮齐大人倒了杯茶。 齐惕守:…… “使不得,使不得啊殿下!这等小事岂敢劳烦殿下!还是让微臣自己来,殿下您歇着。” 越是亲切就越是不安。 惶恐的齐大人左思右想,除了他管着国库的钱深受对方垂涎外,齐大人愣是没想到自己还有什么值得这位殿下惦记的。biqμgètν 当然,只贤王垂涎国库银钱一事,就足够让齐惕守在心里拉响警报了。 被抢了倒茶的活计,魏钰也没纠缠,他笑眯眯地看着齐惕守,向他介绍走进来的高逊。 “齐大人,你今日来得正好,我向你引荐一个人——高逊。” 魏钰手势一下就挪向了站在门口的青年。 他满脸真诚地为齐惕守引荐道:“这位,现如今水部司任职的高大人,于造船一道上实乃大才啊!齐大人可还记得之前的那些宝船图纸?如今东海郡那边,水军能乘坐威武气派的宝船打倭贼,那可全归功于高大人啊!” 齐惕守之前注意力一直都在殿下身上,没关注门口,这会子顺着殿下的目光看到高逊,他很是惊讶。 齐惕守:“啊,高大人才高八斗,能得殿下如此夸赞,失敬失敬。” 魏钰招手示意高逊过来,笑道:“高大人啊,这位可是咱们的户部尚书大人,齐大人可是国之栋梁,户部多亏了齐大人严明纪律,上下打理一切,这才能做到毫无遗漏啊,你快来好好见过齐大人。” 高逊上前,微微一笑,朝齐惕守拱手行礼,“下官高逊,见过尚书大人,大人谬赞了。” 齐惕守:…… 该说不说,这俩人一唱一和给他戴高帽的,总有种背后发凉被算计了的感觉呢。 身旁和对面都坐了人,偏偏两人还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齐惕守正襟危坐,端着杯子面无表情,只心头连连叹气。 情况不妙! 很不妙啊! 这平素躲懒的殿下有朝一日如此殷勤,除了有事还是有事……但愿不是找他掏钱的。 齐惕守想着,屁股越发坐得不安稳,生怕魏钰又会说出个譬如建农科所一样的“骚主意”。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往结党营私这方面想? 呵呵,九贤王什么人,他们这些高位大臣谁不知道啊! 平素朝堂上睡觉,大小宴会也不参与,那种大好时机都不与朝臣联系、建立势力的人,这会子倒是结党营私了? 笑话。 齐惕守宁愿相信八殿下有那份心,都不信九殿下有。 不清楚齐惕守在想什么,也懒得想,魏钰笑眯眯看着对方,颇为语重心长地道:“齐大人啊,这么多年了,真是辛苦大人看守国库了呢。” 齐惕守:“……殿下言重,此乃臣分内之事。” “诶?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魏钰不赞成地看他,“分内之事是分内之事,但做的好与不好,那也是有很大差别的好不好!你看忠臣良将与贪官污吏,都是官员对吧?但就是因着他们对待工作的态度不同,所以才造就了两种名声啊。” 魏钰一把握住了齐大人的手,深情款款道:“齐大人,虽说杜太尉为了军备的事一直都在私下里骂你抠门,顽固不化,冥顽不灵……但这都不是重点哪!重点是我深知齐大人你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所以才省吃俭用,不肯动用国库一分银钱啊!” 倒也没有那么清廉的齐惕守骤然沉默。 “啊,这,这,殿下,臣这……” 齐大人脸红了,齐大人结巴了,齐大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殿下这话说的也太直白了啊! 虽说他还没有到贪官污吏那一步,但,但,但平素他也是有悄悄收了那么点小礼物的嘛,你说殿下你把他说得这么清白无辜,这他以后还怎么做事嘛…… 齐惕守红扑扑的老脸突然一僵,眼神一凛。 不对! 杜老狗私下里居然骂他了?! 魏钰拍拍齐大人的手,一副我懂你的表情,“齐大人深明大义,一心为朝廷,这些我都知道的,你看看你这鬓角都白了,啧,真叫人心痛。哎,大人不用自谦,我知道为了朝廷,大人肯定是会鞠躬尽瘁死而后的,对不对?” “啊,对!殿下所言极是。” 齐惕守轻轻咳嗽一声,不由挺直了腰杆。 这不管以前是啥样,反正他以后肯定就是这个忠臣! 绝对的! 魏钰:“齐大人当真是赤胆忠心啊,当初百官之中,我打眼一瞧就瞅中了大人你,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大人你是个青史留名的人呐!” 齐惕守:“啊?哈哈,是吗?咳咳,殿下实在谬赞了,臣也只是忠君为国罢了!” “哪里哪里,全靠齐大人尽忠职守。” “应该的应该的,为人臣子嘛,此乃本分……” 觑着齐大人的脸色,笑眯眯的魏钰突然说了句—— “所以齐大人看守国库这么久,可愿为国库挣钱啊?” 第338章 可行不可行 齐惕守清醒了。 被人薅钱他警醒,提到赚钱他更是虎躯一震! 省钱是省不出多余来的,但赚钱却可以源源不断钱生钱啊! 齐惕守想到之前朝堂上贤王说的开源一事了。 他连忙问道:“可是殿下之前在胶州未尽之事?听闻之前商盟前往大梁的队伍已经回来了,殿下是否知道此事?不知商盟此行可有获益?殿下是否打算在儋州也建造商盟啊?” 啥? 没听懂。 魏钰瞅了眼一脸期盼的齐惕守,陡然一笑,“哎呀齐大人,商盟这事咱们后议嘛,今儿不提商盟,咱们另说他事,他事!” 他事? 还有什么他事是能开源挣钱的嘛?! 齐惕守眼睛里的光淡了。 虽然齐大人想不到挣钱的法子,但大人他还是听话懂事的嘛,殿下既然有法子,那他就听殿下怎么说嘛。 齐惕守吸了口气,微笑着继续询问道:“那,不知殿下是想说何事呢?” 魏钰冲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缓缓吐出俩字。 “出海。” 齐惕守:? 齐大人一双眯眯眼缓缓睁大了。 “出海?!” 震惊到直接站起来的齐惕守人都傻了,“殿下你要出海?不可不可,这万万不可啊殿下!大魏百年来都未曾派人出过海,海疆附近倭贼甚多,海运一事向来不顺,再说派人出海……咱们对海外又不熟!这如何能使得啊?” 齐惕守想了很多如今赚钱的路子,譬如税收、官营,田地啥的,但他是真没想到贤王居然会说到出海这事! 对于贤王为什么要在说挣钱一事上提到出海,齐惕守第一反应就是对比着河运,想到了海运关税。 河运向过往船只征收关税,而这笔税收历来都十分丰厚! 对比着河运关税的丰润,齐惕守一想到海运关税就十分心动没错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赞同出海啊。bigétν 倭贼,倭贼,有倭贼! 海疆附近全是倭贼啊!! 就这么个全是倭贼的大环境下,还想着出海赚钱? 呵,不被抢倒送倭贼银子就不错了。biqμgètν 面对着齐惕守的否认质疑,魏钰只是微微一笑,“为何不能派人出海?齐大人难道是对朝廷不信任?” “臣怎敢!” 这顶帽子齐惕守丑拒了,“殿下误会,臣并非心疑朝廷,只是此事干系重大,需得与百官一同商议才行。” “这个齐大人不用急,此事我会亲自与陛下商议,齐大人只要觉得出海可行就好。” 魏钰笑眯眯道:“我知道海疆倭患严重,但如今朝廷不是已经在开始清缴倭贼了吗?我大哥去往东海郡已有大半年之久,兄长为抗倭大业,一直都未曾回来,你说说咱们的大殿下如此勤奋是为了啥?可不就是为了日后的海运一道开疆拓土吗!” 齐惕守:? 话说当初大殿下去东海郡的主要任务是捉拿曹季吧? 齐惕守张张嘴,“殿下,这倭贼遍布海上,岂能以东海郡附近为主?” “所以咱们有战船有武器啊!” 魏钰眨眨眼,看向了对面的高逊,“来,高大人,快跟咱们的齐大人好好说说,水部司造好的新战船有哪些,分别又有多么厉害,与倭贼那边的船相比,谁更威武霸气!” 终于到自己亮相的时候了,旁观半响的高逊微笑起来,对着齐惕守礼貌颔首,然后轻声细语讲解道:“齐大人,下官在水部司掌管造船一事,对于战船一事,算得上是知之甚详,大人若不嫌弃,那下官就为大人讲解一二……” 忽悠人,高逊不行。 但是给人说一说自己专业之事,那高逊还是可以的。 水部司战船种类有很多,高逊去了水部司后,除了完成魏钰给的那些图纸,他自己还在原本的那些船舰上还改进了不少。 而改的结果嘛,只看如今水部司业绩就知道了。 “……中型战船就那些,说到大型战船,咱们水部司有两种,大人知道多桨船吗?长十丈,阔三尺,旁架桨四十余,置洗三十四,由三百人撑驾……”齐惕守听了一脑门子的战船知识,头都在晕。 毕竟,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国库守门人啊! 他又不是水部司造船的,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说的再多他也不会造船啊! 高逊是个没眼色的,或者说,他只对该有眼色的人有眼色。 眼下,该对其有眼色的就是贤王殿下了。 至于齐大人? 他没看见。 对齐惕守木然的神色视而不见,高逊悠悠说完了所有的战船类型后,才对着对方涩然一笑。 “大魏百年基业,战船难免多了些,耽误大人些许功夫,还望齐大人勿怪啊。” 齐惕守:…… “听听高大人这话说的,咱们大魏战船多厉害啊,有如此多厉害的船舰,再配上咱们英勇无畏的海军将士,难道齐大人还担心倭贼?” 魏钰拍拍齐惕守的肩,凑过去,笑眯眯道:“说来,齐大人应该也知道三军要军演的事了吧?齐大人可想知道这军演究竟是为了何啊?” 嗯? 齐惕守把脑袋凑了过去,小声问道:“为了何啊?” 盯着对方的双眼,魏钰笑道:“自然是为了向大家公布火药、炮车的事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齐惕守脑子又一下宕机了。 火药炮车?! 作为朝廷要臣的尚书之一,齐惕守的信息来源其实是挺丰富的,哪怕他没有刻意搜集,但底下人为了讨好,也会前仆后继地把消息往他面前递。 齐惕守是听说过火药炮车的,毕竟东西都已经被用在了东海郡那边的战场,只要出现在人前,那就肯定会有消息。 只他们这些待在京都的人没见过的。biqμgètν 齐惕守知道火药炮车的威力,那种惊天动地,可撼山河的利器,他还以为陛下要等东海郡战事平息后才肯将其亮相呢! “这……” 刚一激动,想到什么的齐惕守一顿,立刻看向魏钰,“殿下,您可是要说,这火药炮车,也会被用于出海,来抵御倭贼?” 魏钰欣慰抚手,“知我者,齐大人也!” 第339章 强买强卖 对着面前这张笑得不怀好意的脸,齐惕守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出海的船、人、武器都给预备好了,那还差什么呢? 明显就是差上路的盘缠啊! 望着殿下那渴望期盼的小眼神,再想到国库里的三瓜俩枣,齐惕守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自己今日这遭是自动上门任宰的羔羊了…… 他就不该来! 好端端的他没事儿跑贤王府门口蹲着干啥! 这国库没钱了连皇帝都不急,你说他一个做臣子的急个啥你?! 你说他是急个啥呢!! 齐惕守冲着魏钰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臣愚钝,不明白殿下是何意思?这海运一事,殿下可否……说得再清楚些?” 好吧,不急那是不可能的。 守了国库这么多年,这要让齐惕守眼睁睁看着国库里的钱变少,那简直比知道他自家府上没银子还要难受! 毕竟自家府上的账目他又没管,都是家中女眷管的,但国库的账却是他实实在在花了时间精力打理的啊! 这不管是做什么,付出成本了的,总要比那些无成本的更叫人舍不得放下。 一听到齐惕守说出这退让一步的话,魏钰立刻就懂他的意思了。 “啊——” 魏钰眼睛笑眯成一条缝,神色变得越发亲切温和,“我就知道,为国库挣钱这事找齐大人你是准没错的!”biqμgètν 果然不愧是尚书大人啊,觉悟就是高,人就是识相啊! 魏钰搓搓手,笑道:“齐大人既然愿意一听,那肯定对出海一事也是赞同的对吧?” 齐惕守无措张嘴,“啊……” 他没说赞成啊,他只是想先听听再考虑的! 魏钰抬手,一脸沉思,“你不用说了齐大人,我都懂的,虽说如今海疆附近倭贼猖獗,但咱们又不是现在就出海,等我大哥把倭贼都清理一遍后,咱们到时候就能派人带着火药炮车,乘船远航,去到哪儿是哪儿,宣扬我大魏国威!” 齐惕守:“……殿下了解海外情势?”“不了解。” 齐惕守沉默看他。 “齐大人可听过一句话,‘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大魏的确是百年来没出过海不假,但正因如此,咱们才更需要派人迈出出海的第一步啊!” 魏钰眨眨眼,意有所指道:“齐大人可还记得之前从海上而来的西岐?” 齐惕守一愣。bigétν 西岐啊,貌似是那个比北胡还要北边的蛮夷小国呢。 魏钰摸了摸下巴,“说来当初要不是西岐从海上过来,我们还不知道北胡后边还有个叫西岐的国家呢,朝廷也不知道世上还有玻璃此物,大魏如今更不能到处都是玻璃品。是以凭此可知,这出海确实是有很大好处的,这若一直不派人出海,这外面发生了点啥,咱们都还未可知呢。” 嗯…… 说得很有道理,齐惕守沉默了下,“殿下可是已有谋划?” “谋划谈不上,我也没出过海,不过咱们可以跟着司南所指方向走啊。” 魏钰笑道:“这往上以北,那是北胡、西岐,再远些咱们也不知道是何情形,而往下以南,则是南苗人汇聚之地,船舰沿着陆地边线行驶,到了合适地方再上岸,能探寻到什么那就后看……” 瞅了眼眉头紧蹙的齐惕守,魏钰又道:“实不相瞒,齐大人,我曾经看过一本游记,那所书之人曾经乘船远渡海外,见识过海外不少的好东西,金银矿山就不提了,还有许多前所未见的蔬果野兽呢!” 提到矿山,齐惕守心神一凛,连忙问道:“海外之地当真有矿?是何矿?” 这矿物资源不管放在何时,在掌权者眼中那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什么铜、锡、金、银、汞等,这些矿物资源但凡被发现,那都是要被朝廷给立马圈起来的。 “当然有了!” 明明对海外情况毫不知情,但对矿产却张口就来的魏钰一脸严肃道:“说出来齐大人你可能不信,但事实上,这个世界其实很——大!有多大呢?咱们大魏的版图放眼整个天下,就好比齐大人您府上的一棵草较与大魏一般渺小啊!” 齐大人震惊了,眼睛与对面的高逊瞪得一样大。 啥? 这对比如此惨烈的吗?! “怎会如此!” 高逊不敢置信地起身,“这天下当真能有如此之大?那,那这外面……” “外面很宽广。” 魏钰微笑着接过话茬,“在座诸位都是学富五车之人,肯定都知道坐井观天是何意吧?在此我就不解释了,咱们对于没见过的不能认为不存在,你们要相信殿下我是不会说谎的,知道吗?” 齐惕守:…… 高逊:…… 齐大人默默收起了惊掉的下巴。 而高逊,他也沉默地坐了回去。 两人虽然没说话了,但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思中。 殿下说不说谎这事另议,但殿下见识要比常人广这事,那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就是。 这天下当真有那么大啊? 他们大魏疆土何其广袤啊?! 高逊自觉此生都无法踏遍七州每个郡县,结果如此之宽广的大魏,在整个天下面前,居然同一株草没什么区别?! 是谁的三观碎了,高逊不说。 他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呼吸苦难。 连高逊一个年轻人都无法接受的事,齐惕守这个户部尚书那就更不用说了。 尚书大人抹了把脸,只觉得身心异常疲惫。 明明他只是来找贤王说农科所的啊,为什么就莫名其妙被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从赚钱讲到出海,从战船说到火药炮车,从矿山说到天下之大……好嘛,贤王殿下懂得真多呢。 看着无法接受的两个人,魏钰非常理解地叹了口气,“好了好了,这些远的咱们就不提了,眼下还是派人出海最重要呢。” 魏钰突然扭头,搓着小手,真诚地询问齐惕守,“所以齐大人,依你看,国库能批多少银子用于出海呢?” 并没说同意出海的齐惕守:?? 不是,这殿下怎么还搞强买强卖呢! 第340章 还回来吗? 齐惕守到底是啥都没应就跑了。 望着齐惕守窜得飞快的背影,魏钰很惆怅。 “不就问问能批多少银子嘛,又没现在找他要钱……齐大人反应真大啊。” 高逊揣着手,在一旁木着脸沉默。bigétν 齐大人为何反应大,殿下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要不是不能跑,早就跟齐大人一起跑了! “啊,对了高大人。” “臣在!” 听到殿下的话,高逊立刻转身,微笑询问,“殿下有何事?您请说!” 不在意高逊略显亢奋的状态,魏钰拍拍对方肩膀,笑着提点道:“高大人啊,整个水部司,我最看重的人就是你了。这出海一事,你先好好琢磨着,等过段日子有眉目了,我再找你好好说道说道。” 高逊:“……是,臣明白。” - 最近事都撞到了一堆,朝堂官员不是忙着报社发行,就是构建农科所,后宫的娘娘公主们还有妇婴堂要招呼。 整个京都实在热闹得很,京都百姓每日都有着不同的小道消息听。 不是听说某某报纸会写什么,就是听说农科所日后会育某某良种,再不就是跑去外城,蹲在妇婴堂门口看看今日热闹。 说来报社明明要比妇婴堂出现得早,但后者的成立效率却要比前者快得多。 第一期报纸都还没发行呢,后宫诸人创办的妇婴堂就已经在京都弄好了,就在外城,靠近东城门,占地还挺大。 毕竟是娘娘们一力举办的,不管各自都揣着什么心思,反正为博好名声那是绝对的。 善事做都做了,那这摆出来的肯定就不能小气了。 房屋、仆妇、粮食、手艺……既然收留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妇婴,那除了给人温饱外,教会她们如何生存也是必须要有的。 毕竟这妇婴堂总不能收留人一辈子吧? 不然这越收越多,只进不出的,发展到最后可能就不是做慈善,而是给自己找麻烦添堵了。 娘娘们可不是鼠目寸光的人,善事她们愿意做,但不代表会做个冤大头,收留人后一直就这么养着。 能用的人就调教调教,人品好的可以给个机会,让她们去自家店铺里做工,人品不好的……解决温饱了就滚吧。 因着妇婴堂背后站着的是后宫娘娘们,所以这初初建立并没有闹出什么大问题,顶多就是一些贫苦人家孩子多养不活,听到妇婴堂的名声后就将家中女娃扔到了门口求收留。 这种事屡见不鲜,尽管妇婴堂的管事都尽量规劝了,还是架不住每日都有女娃出现在门口。 如今整个妇婴堂收留的人,可以说大人没几个,全是些被抛弃的女娃娃。 三公主每到一次妇婴堂,瞧见门口上演的弃婴行为后都会被气一次。 自从妇婴堂成立后,她也不似以前那样被拘在宫里了,而是被荣妃给了腰牌允许自由出宫,查看妇婴堂情况。 三公主从前是个文静娴雅的,但自从有了妇婴堂,瞧见了各路奇葩后,她的脾气就渐长了。 时不时就被人气得胸口疼,偏偏因为外人多不好发作,于是三公主便时不时跑魏钰和八皇子府上发牢骚。 魏钰是没啥,反正她说她的,他看他的,脑中平板永远的神! 就是苦了八皇子的。 八皇子作为三公主的嫡亲兄长,可以说接收到对方的“骚扰”最多。 贤王府上,兄妹三人正坐在水榭中乘凉。 魏钰歪在椅子上玩平板,八皇子在撑着头叹气,坐在他旁边的三公主则在不停叭叭。 “那男人真是太过分了!妻子才难产过世,他居然就要把女儿给抛了另娶?呵,又不是养不起,为何非要把孩子扔给妇婴堂?简直过分……” 这样的抱怨八皇子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每个女童被抛弃的背后,原因都大同小异,再多的善心,在见识久了之后都会变得麻木。ъitv 对三公主坚持了这般久的热情,八皇子其实还蛮意外的。 “静安,喝杯茶。” 冷静的八皇子给对方递了杯茶。 三公主干脆接过,猛灌了一口,然后将杯子扣在了桌子上,恶狠狠道:“混账男人!” 被杯子扣在桌上的声音惊醒,魏钰转头,看了眼二人,“你俩怎么还在?” 八皇子:…… 三公主:…… 文静的三公主突然坐好身子,微笑着询问她九哥,“九哥,我可否向你借几个护卫啊?” 八皇子好奇,“你借护卫做什么?” 这问题魏钰也挺好奇的。 面对着两位兄长疑惑的眼神,三公主努努嘴,“哼,前几日在城中遇见了个抛妻弃子的无耻之徒,听他夫人说,那人攀上了哪家的权贵,所以我就想找九哥借几个护卫,去查查那人……” 哦,偷偷摸摸搞狗仔行为是吧? 魏钰准了。 他叫候在旁边的白板去叫丁发财过来。 为什么不叫方生,纯粹是因为方生这几日去调教新来的护卫们了。bigétν 那群从南军中挑出来的新人护卫,能不能打是一回事,反正作为曾经的灰卫使副指挥使,方生半点都瞧不上他们的能力。 也是魏钰如今不出远门,所以能力不合格的就被方生拉去培训了。 至于哪儿培训这个问题。 除了灰卫使的人才培养地还能有哪儿啊! 丁发财一过来,魏钰就让他挑几个人跟着三公主。 而一借到人,三公主就说了告辞。 八皇子瞧见她那火急火燎的样子,怕她惹出什么事儿,也连忙跟了上去。 等到人都走后,魏钰看着杵在旁边的丁发财,冷不丁就想到了远在天边的乙十三。 他皱皱眉,问丁发财,“最近乙十三有没有写信回来?” 这好像大半个月没消息了,那家伙待东海郡的时间比他大哥还要久,看不到人,不写信他是想上天? 还有。 那家伙还打算回来吗?? 丁发财一本正经回道:“之前的信件一直都是方大人处理的,这两人方大人离开,东海郡那边还没有信件过来。” 乙十三不回来最好,这样他就是殿下身边的第一护卫了! “啊,没信啊……” 魏钰坐回去,也没心思玩平板了。 思及远在天边的乙十三,想到他那脱了缰就乱来的“不可靠”,魏钰不由陷入了沉思。 怎么办? 他莫名有种乙十三又干了“好事”的预感…… 第341章 小野马乙十三 远在天边的“小野马”乙十三在做什么? 他在海上漂流。 说是在漂流其实也不准,毕竟乙十三是借着海军追寻倭贼窝点之便,猫在船舰上实时打探消息罢了。 而这样的日子,乙十三已经度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至于他待东海郡都半年多了,大皇子的海军队伍又经常出海剿倭,为什么近段时日他才猫船上这事,其实究其根本原因,也躲不过一个无聊二字。 对头。 就是无聊。 乙十三本就是个不安分的情报贩子,平素待在自家殿下身旁的时候还安分,但离远了,时间一长,那骨子里不安分的搞事因子就开始蠢蠢欲动。 他在东海郡带着情报科的兄弟们收拢当地消息,暗地里帮大皇子整顿官/场不说,顶着丁发财的名字又暗搓搓借了一堆外债那是肯定的。 毕竟孩子出门在外,身旁没“爹”相助的,那吃喝咋办嘛! 这不得自己想法子生活好点儿? 乙十三没道德,坚定苦了同僚也不能苦了自己。 他在东海郡上蹿下跳好几个月,自觉健硕的身板累瘦了,连英俊的面孔都给晒黢黑,原本正伤感回去后会不会被殿下嫌弃呢,结果转头就被弟兄们给嘲人丑了。 好嘛。 本来就心里发愁呢,这被弟兄们一说,再一照镜子……乙十三更不舒坦了。 小野马不舒坦了那还有好? 当然是要搞事发泄了啊!bigétν 这不正巧,上个月听说大皇子又要带军出海清剿倭贼,听说是前哨巡逻时抓到了一支倭贼,从对方口中打听到了曹季的下落。 曹季逃跑也有好几个月了,中间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好不容易打听到一点下落,那大皇子还不得赶紧带人过去捉拿啊? 反正海军是出动了三分之二,船舰浩浩荡荡离港而去,势必是要将逃跑的曹季捉拿归案。 这么大的阵仗,对于搞事小能手乙十三而言,他这不混进去掺和一脚那简直就是错亿啊! 东海郡的官场废了被整顿了,为富不仁的豪奢地主被薅得差不多了,连世家们背地里藏着掖着的小秘密也被翻了出来……好嘛,这样的东海郡对乙十三而言一点都不好玩了。 这些能搞事的都被搞完了,剩下的百姓和军队不能搞,那他跟着海军出去搞倭贼总不能有错吧?! 乙十三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他挥挥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就带着弟兄们混上了船。 躲在哪儿就不提了,反正船舱、甲板、桅杆都是他们能躲的地方,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机应变。 这种事对灰卫使而言都不是件难事,尤其是情报科的,他们甚至有时饿了直接就换上将士们的衣服混进人群中抢饭了…… 当然,这中间还出现了一点小插曲。 乙十三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晕船的! 上船第二天就头晕目眩还呕吐的,晚上蹲甲板上吹风好悬没被巡逻的将士给发现! 这种丢脸的事乙十三没跟任何人提。 弱点! 这是弱点哪! 万一有哪个心机狗告诉了殿下,让殿下知道他不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乙十三了那还得了?! 其他人不提,就丁发财那个马屁精知道后,肯定就要抢他在殿下心中的位置了! 所以不能说。bigétν 一点儿都不能说! 这趟出海要治不好晕船的毛病,那回去他就在船上生活个十天半月的,不把这毛病治好他就不下船了!!! 然。 出海二十三天,晕船照旧。 乙十三人废了。 广袤无垠的大海上,百来艘战舰以军阵前行,气势磅礴,军旗猎猎,呈现出一种势不可挡的威势。 在后方某艘船上,两穿着盔甲的士兵正持枪站在甲板角落边放哨。 甲板上没什么人,除了站岗放哨的,也就是船上巡视的人会过来。 这会儿四周无人,俩士兵开始小声交谈起来了。 甲六一:“想上岸了,这船上真不是人待的,吃不好睡不好。” 旁边的乙十三一脸酱色:“我这些日子又憔悴了,也不知道回去后,殿下瞧见了可会予我休几日假?” 甲六一:“想吃临海那老伯的烧饼了,肉馅儿可好吃了,不过他隔壁那李寡妇面汤店的馄饨也不错,想吃……” 摸上脸的乙十三很忧伤:“真瘦了,这脸都凹进去了,哎,也没个镜子给照照,真愁人,也不知道殿下可还记得我?” 甲六一:“今晚听说有馒头吃,也不知道能不能多抢一个,反正是不想吃鱼了,我这身上都带腥味了。” 说着说着乙十三就眼露凶光:“不行!我一定得衣锦还乡!绝对不能给丁发财那小人机会!等上岸就宰了曹狗!殿下……” 狠话放得正狠呢,乙十三突然闭嘴了。 他闭嘴站好,旁边的甲六一也默默挺直了胸背,两人一本正经地望着海面,俨然一派正直负责的哨兵形象。 甲板上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巡视的将士从后方过来,在甲板上转了圈后,便又再度离开了甲板。 巡视的人虽说没了,但刚才还絮絮叨叨的两人也不说话了。 半晌,两人望着海平面又默契地叹了口气。 甲六一:“想下船了。” 乙十三:“想殿下了。” 所以到底还有多远才能到达目的地下船抓曹季然后回京见殿下啊?! 愿望不大,也就再过一两天的事。 大皇子是带着知道消息的倭贼去抓曹季的。 船舰靠着海岸线一直向下而行,过了二十多天,军队早就已经离开了大魏海疆范围,此刻上岸,可以说几乎就是南苗往后的地盘。 那岸上有什么,具体是何情况,船上几乎没有一个人能知道!ъitv 大皇子能依靠的,也就是从到处打转的倭贼口中挖出来的信息。 这些消息该信还是不该信,反正大皇子也不是特别在意。 他这次又不是上岸开疆拓土、征战南苗的,只要能抓住逃跑的曹季,再顺手剿一波不安分的倭贼,这次出兵就算是大获全胜了。 所以,还是抓了曹季最重要。 第342章 占地称王?开疆拓土! 曹季在很多年前就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他曾经是东海郡海军总领,盘踞势力甚大,陆地海上都各自有各自的退路。 若非朝廷那边不讲武德,悄无声息地多出炸药包这种东西,然后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那按照原本计划,曹季其实是跟周边世家商量好准备退至幕后,再慢慢跟朝廷周旋来着。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朝廷派来的人武力太猛,天降雷火,炸药包将他炸得是脑子发蒙,兵力损伤惨重都没弄明白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曹季又不是个傻的,知道朝廷有这玩意儿在,他退至内陆后被抓到是迟早的事,所以连同盟都没说,十分干脆地就反水带人跑到了海上。 兔子都知道狡兔三窟呢,曹季也一样。 他在海上的地盘有不少,大多都被与之勾结的倭贼们知晓,但这种逃亡的关键时刻,曹季要逃的地方肯定不会是那些被外人所知晓的。 他有一个只有自己和心腹才清楚的地盘。 ——大魏国土之外的南苗。 只局限在海岛上那实在太肤浅了! 海岛能有多大? 再大那地盘也不会扩大,四周都是水的,远不如陆地方便。 既然是给自己的未来找退路,那当然要找一个能永传千秋万代的好地方啊! 朝廷不敢派兵轻易南下的南苗,崇山峻岭,湿热多虫,大军过来很容易染病。 有南苗的地形和当地人在前面作掩护,他曹季完全可以带着人在后面找块好地方自行称王了呀! 想法就是这么个想法,曹季本人也是这么做的。 他早在几年前就派人出海南下,在南苗后方找了块好地方,搭寨开荒,势必要建出个合适的大本营。 因着对周遭地形不了解、外加人手不够的原因,曹季派去的那些人,是直接就抓了附近的一些南苗人当苦力的。 反正又不是大魏人,不需要遵守大魏律法不说,这种跟奴隶没什么区别的南苗人用起来还格外顺手方便!bigétν 苦力活儿全是他们的,曹季自己人只需要站在一旁当监工,轻飘飘享受成果就好。 言语不通也没关系,反正会看眼色会打手势,时间长了,双方怎么着也就懂怎么说话了。 曹季带着人逃过去的时候,他的大本营已经很有模有样了。 依山而建的寨子,附合当地特色的吊脚楼,建立在寨子边上的瞭望楼……这一切几乎都是被当成奴隶的当地人给建的。 曹季在见到自己的大本营时是什么反应,大皇子不知道,反正他在深山拿着望远镜观察时是被震惊到了的。 竖子! 妥妥的包藏祸心的竖子! 身为朝廷海军大将,不好好戍守海疆,清缴倭贼也就罢,搞那些七七八八的糟事之余,他居然还在南苗这边安营扎寨了?! 大皇子瞧见寨子规模后真的十分震怒。 安营扎寨,带兵抓人,这寨子瞧着类比军营,中间建筑瞧着还尤为不像样,那规制都快赶上亲王标准了!! 这曹狗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他是想要在南苗这儿占地称王了?! 开疆拓土这事儿他都还想过呢!!biqμgètν 被曹季的这一手操作开了眼界,原本还只想着清剿倭贼,建功立业,还东海郡一个太平的大皇子瞬间被打通了思路。 他觉得雄才大略的自己不应该局限在只打击倭贼上面。 大好的天下啊! 大魏近年来没战事不假,但这不代表外面都是一片太平啊,南苗北胡都是债啊! 反正都是隐患,早打晚打都是打,打下来就是丰收造福后代。 连曹狗都能想到跑出大魏圈地占地,那他是怎么就不能在这个基础上开疆拓土呢?! 大皇子很自责。 从前他是怎么没想到这上面呢? 可恶。 - 整个寨子的人不少,然而除开那些拿武器,从穿着上一看就是大魏士兵的人,寨子里更多都是些衣不蔽体、骨瘦嶙峋在干活的南苗苦力。 寨子有在瞭望塔上站岗的人,里面情况暂时又不清楚,直接攻进去不明智,在拿望远镜观察完整个寨子后,大皇子就退下去和将士们商议如何攻寨的事了。 大皇子带人在忙,军队没有将军命令自然也不会乱来,但乙十三就不一样了。biqμgètν 他和他的情报科弟兄们没纪律,一下船就脱离队伍给溜了。 跟大皇子靠着倭贼七拐八拐找到寨子不同,乙十三有职业病,他们习惯了先熟悉周边环境。 知道眼下脚踩着的是南苗人地盘,那先寻附近南苗人的汇聚地便是常理。 一伙人在几座山头到处乱窜着,当地人是没瞧见一个,但却见到了好几处空荒废了的村寨。 没去过曹季大本营的乙十三几人当然不清楚缘由,他们虽然疑惑,但因着事多,所以也只能将疑惑暂时放下,转身在村寨里找了几件当地人的衣服换上,准备混成本地人。 乙十三的想法是装本地人混进南苗人寨子里看看情况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他们运气太好,还没出发去找人呢,结果一伙带刀的士兵就发现了他们。 “哟?这附近居然还藏着南苗人呢?抓起来!” 熟悉的海军将士服饰,那刀枪都还是军队里的,乙十三一伙人瞅第一眼就知道他们是谁! 可不得是曹季带着跑了的那堆海军士兵嘛。 被一支士兵小队拿绳子捆住双手押走时,乙十三等人都异常沉默。 说实话,他们这算是得来不费全功夫吗? 明明都还没打算去找曹季,只是想混进当地人群中感受一下氛围呢,结果转头就被曹季的手下人给抓了回去…… 啧,太顺利了,没意思。 他们的异常安静,士兵小队还觉得有些奇怪,知道南苗人听不懂大魏的话,几个人当着乙十三他们的面很是肆无忌惮。 “这几个倒是安分,不像前头那些,闹腾死了。” “管他的,反正都抓到了,回去说不定还能多得几块肉吃呢!” “这几个瘦得跟柴火棍似的,敢跟我们闹吗!” 柴火棍的情报科弟兄:…… 多冒昧啊,他们这是精瘦。 第343章 里应外合 南苗这个地方,因着气候湿热,草木旺盛,滋生了不少的蛇虫鼠蚁。 为通风,防毒蛇、野兽,吊脚楼便因此而生。 所谓吊脚楼,便是在平地上用木柱撑起上下两层,上层通风、干燥、防潮,是居室,下层则是用来关牲口或用来堆放杂物的。 南苗人的吊脚楼就是这么用的,但对于曹季地盘上的吊脚楼来说,他们的下层却是用来关人的。 关南苗人。 守卫森严的寨子里,层楼叠榭。 那些林立着的吊楼上,二层是悠闲松散的士兵,倚靠在木门边,或者趴在窗子上,以一种戏谑、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底下那些做苦力的南苗奴隶。 “走快点!少磨蹭!” 不远处有一男子持着短鞭,正呵斥着一队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人。 那队人约莫有二十来个,衣不蔽体,骨瘦嶙峋,遍体鳞伤,蓬头垢面,瞧不清每个人的面孔,却能感受到他们浑身上下散发着的那股麻木绝望的气息。 一个个拖拉着脚步,满身疲倦,哪怕知道走得慢了,身后的监工会用鞭子鞭笞他们,却也依旧无法抬脚加快脚步。 身后的监工见状不耐,短鞭扬起,一下又一下地肆意抽打着前面的人。 “说了快点快点,不知道后面还有活儿吗!走得这么慢,是不是想饿死我!” 鞭子落在身上自然是痛的, 但是被鞭打的人除了短暂的瑟缩、闷声之后,便再无任何动作。 浓烈的疲惫无法用疼痛驱散,走不动,便要被打,越被打,就越是走不动。 监工被这群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气到了,气急之下,他手中的鞭子挥舞得越发勤快。 破风声,咒骂声,皮鞭抽在人身上的噼啪声……一时间,周围投过来的目光倒有不少。 有好事者站在二层调侃监工,“少抽点,就这么点儿人,抽死了小心将军拿你问责。” 监工没好气回嘴,“这他奶奶的一群懒货,一个上午就干那么点活儿,老子没抽死他们就是好事了!” 周围的士兵哄堂大笑,每一个人,他们瞧着那些被当成奴隶的南苗人的神情俱是一脸漠然。 他们对满身倦怠的南苗人视而不见,对被抽得浑身是血的南苗人哈哈大笑,对被摔在地上的南苗人投以轻蔑的目光……他们对每一个出现在寨子里的南苗人,都是投以玩物般的漫不经心。 硬了。 拳头硬了。 刚一进寨子就看见这一幕的乙十三立时就沉默了。 虽说自小就加入灰卫使的他见多识广,没得三观道德,但到底他也是跟着官方机构办事的人呐! 除开某些特殊时候,乙十三自觉对平民百姓还是讲究一个仁义礼法的。 毕竟这世上犯事的人到底还是少数,无缘无故的,对旁人那般凶残作何啊? 也不怕遭报应哦。 就眼下这寨子里的情况,服劳役都比这强。 都说南苗人目不识丁,野蛮未开化,这群人瞧着却比南苗人更为野蛮。 太丢大魏的脸了。 - 被当成南苗人抓进来的乙十三等人,到底是没瞧见后续如何。 因为他们被关进了牲畜圈里。 吊楼关着牲畜的第一层,脏就不用说了,那是一定的,最重要的是这地儿十分的闷热潮湿! 能滋生一大把蚊虫的那种! 在被关进圈里的第一时间,乙十三就观察了四周情况。 圈里没牲畜,但有一股很明显的腥臊味,这地方之前约摸是用来养牲畜的;右角落里躺着一堆疑似尸体的东西,上前一步能闻到很浓的血腥味,嗯,伤得很重,大抵快死了吧;左边铺着一堆干草,看痕迹,先前应该是关了十至三十人左右…… 圈里信息就这么点,眼睛溜达一圈就没了。 情报科的弟兄们眼神一对,都不需要明说就知道没啥好交流的了。 至于外面那层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栅栏。 好吧,形同虚设。 在确定外面看守的人没有注意他们后,一伙人各自找地方蹲下了。 乙十三和甲六一猫在了最隐蔽的地方。 乙十三:“这里应该就是曹贼的老巢了,他们把周遭的南苗人都抓来做苦力,也不知道这寨子里有多少南苗人。” 甲六一:“大殿下估摸着已经带人在外面埋伏着了,要不,咱们来个里应外合?” 乙十三:“南苗人在这儿处境艰难,对曹贼这帮人应该是恨之入骨,可以策反。” 甲六一:“咱们人有点少,大殿下也不知道咱们,这要成了,大殿下会记咱们的功吗?” 乙十三:“啧,也不知道有没有南苗人听懂大魏的官话……” 两个人自说自话的情况也不少了,旁的时候,其他人听见了都懒得插嘴,但眼下这时刻,旁边有人没忍住多嘴了。 “大人,你俩要不商量一下?” 总是这么自说自话啥时才能到头儿啊! 不知道这圈里蚊虫多吗? 才半刻钟,他这手心都拍死十几只蚊子了啊!! 喂蚊子这事要不得,其实乙十三和甲六一都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大包,只不过他俩能忍,痒了愣是没吱声。 两个人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俩才继续若无其事地商量起了如何夜谈营寨,摸清南苗人情势,然后与南苗人合作达成同大皇子里应外合的成就! 两个人并没有商量多久,就被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给打断了。 “这人醒了。” 圈里没有外人,除了角落那坨疑似尸体的存在,哪怕对方陷入昏迷,盯梢也是存在的。 离“尸体”最近的人一直都盯着对方,在瞧见尸体发出动静后,他便立刻提醒起了同伴。 昏暗的圈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重伤的人大抵是真的醒了,没怎么动弹,丝丝压抑的抽气声便开始响了起来。 那样的小动静,情报科弟兄们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乙十三默默蹲了过去。 伤势惨重的人他见得多了,瞅见地上的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鞭伤,有些伤口还化脓长有蛆虫,乙十三面色也没有啥变化。 像是没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败腥臭味一样,他捡起地上一根细棍子,戳了戳对方满是污垢的侧脸。 “你,能听懂吗?” ъitv 第344章 报纸发行 京都近日发生了一件新奇事。 ——那个官员进进出出的光明报社终于发报纸了! 虽然只发行了几天,但是报纸一经发布,便吸引了京都各大群体的关注。 那种涉及政治类似邸报的官报不提,只有忧心国家大事的士子才会买,毕竟真正有门道的官员世家都有自己的门道获取更深层的政事,这种浅层的、仅在表面上告知的官报,差不多就是糊弄百姓、粉饰太平以及宣扬朝廷真善美的玩意儿…… 报纸第一天发行的时候,除了报社大开供诸人来买,京都各大街小巷,包括各茶馆、酒楼,都有背着书篓的人在叫卖报纸,好不热闹! 当然,后者这种充满市井气息的手段,可不是五皇子能干得出来的。 五皇子是乐子人、喜欢看热闹,瞧着接地气不假,但他真不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这种十分眼熟的销售手段,其实是魏钰和四皇子联手打造的。 魏钰出主意,四皇子实施。 两个人狼狈为奸,共同收割京都每一个人钱包里的小钱钱! 虽说一份报纸只要五文钱就是了。 发行卖报第一天,官报是最吸引人,民生报次之,娱乐报垫底。 但,只过了一天,娱乐报就呈直线上升趋势,迅速碾压其他种类报纸,一跃成为京都男女老少中的心头宝!bigétν 要知道为了更大程度的推广报纸,报社是没有选择用拗口深奥的文言去刊印的,而是选择了白话来书写,只要会识字,基本都能看懂报纸内容。 而娱乐报是什么? 那是经过魏钰点拨后的狗血八卦重灾区啊! 翰林院的文臣们开始被指点的时候还讲究个体面端庄,后面写得多了,脸皮厚了,渐渐的就熟练得当起标题党来,连内容都逐渐豪放不羁起来。 尤其是后面白非鱼的加入,他同路修函一起,两个文采思想都超出周边人一大截的,编排起娱乐报的内容来那是半点没拘束的。 反正九殿下说了,只要不违反大魏律例,就算是披露了哪家后院里的阴谋诡计,那也是不打紧的好吗! 而第一期娱乐报的内容讲的就是某个五品官的后院。 一个官不大,但是贪污却不少的好色老头,他的后院里有十三位风姿不同的女子,皆出身风尘。 报纸内容分三个板块,第一个板块自然就是经过报社精心的调查,将五品官的十三位风尘出身的侍妾用代号来称呼,并且附上每个人的出手大方程度和丫鬟的传言,以此估计各人身家;第二个板块则是有报社主编和调查人员的判断,以及不同笔名的笔者分析;第三个板块那就是纯纯的批判了,从律法、道德、人伦等多方面批判该五品官的为人。 五品官贪赃枉法,多次受贿这事其实并不隐蔽,很多人都清楚,但因着背后有个好家族,事业从来都是起起落落,若深扒一下便知,对方一直以来其实根本没啥损伤的。 而拍板定下写这篇报纸的人就是五皇子。 别人害怕得罪五品官背后的势力,不敢乱来,可他不怕! 唯恐天下不乱的五皇子要的就是全部人都能一起嗨。 他都不争皇位了,被九弟硬生生捧到报社来当主事人累死累活的,他都这样了,难道还不能给自己多生产些热闹看? 没这样的道理啊! 五皇子是打着哪怕被父皇骂也要搞事的心态做决定的。 他是豁出去坦荡荡了,都等着舆论声讨了,可惜,舆论有是有了,但都奔着那五品官去了。 五品官自己有没有被气死先不说,反正百姓一看到这热闹的时候,那是眼睛都亮了的。 虽说报纸没有直说人名,都是拟的代号假名,但还是有不少人给寻摸着找到了当事人,然后捧着报纸蹲在门口指指点点看热闹。 这种乍一看是风流韵事,实则涉及官员腐败的事,看懂了的人都在骂那五品官。 至于那十三位侍妾。 呵呵,侍妾们出身风尘,根本就不在乎名誉清白问题,当初五皇子派人去打探消息时,还有两位侍妾知道后还相当直白地表示可以合作!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能得到钱就不说了,这登了报纸后她们说不定还能声名大噪,等那老头子下狱了,她们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去处呢! 而舆论扩散没多久,就有御史直接上朝弹劾起了五品官。 能做御史的那都是出了名的杠精,杠精但凡抓住一个点,那都是要把人喷个狗血淋头的,更别提报纸上的证据还写得那么足了。 当天御史就把那五品官从头到脚喷了个体无完肤,那正义凛然的样子,让意图为之求情的人都不好意思站出来。 求情是小,关键这要是站出来被五皇子注意到了,那五殿下要是将他们列为下一个五品官,将他们后宅的事也揭露在报纸上该如何是好啊! 当他们不要脸的? 最终魏皇是下令查处了五品官所有财产,并按律例将其惩处了。 而负责处理此事的官员也是看过了报纸的,于是干脆将侍妾们遣出去任其嫁人了。 经此一事,光明报社的报纸算是彻底打响了名声,尤其是娱乐报。 大家都爱看,有些文人一边怒骂有辱斯文,粗鄙,一边偷偷看,甚至忍不住和同窗好友讨论。 看热闹简直就是人的天性! 四皇子是个敛财好手,知道有些人不识字看不懂报纸,他特意在自己名下的茶馆、酒楼,安排了说书先生念报纸上的内容,以此来吸引更多的人。 而因着魏钰曾说过打广告这事,所以为了实现报社自给自足,资产与四皇子不能比的五皇子便与之达成了合作。 四皇子旗下的说书先生帮报社宣传一下打广告的事,但凡有商户通过四皇子这边的渠道过来找过来,那广告费就会给四皇子两成。 本就是顺嘴宣扬一波的事,能有额外银子入账,四皇子当然是同意的。biqμgètν 广告概念一出,短短两月,报社就做到了盈利。 五皇子啧啧称奇,而四皇子则是扼腕遗憾此事不归自己管。 这能赚钱的活计小九怎么不找他呢? 害他错失一大把银子了呢。 第345章 修路提上日程 魏钰最近生活很滋润。 抛开每天要上班这个话题不谈,自从报纸发行后,受到广大读者喜爱追捧的编辑撰稿人们,那是逐渐打通了任督二脉啊。 笔杆子舞得岂是一个六能概括的! 文人本就多思,特别还是经过重重考核进入翰林院的这种,有了五皇子在背后做靠山,尝到读者追捧甜头后的文人们,写的内容那是越写越有意思! 魏钰如今都不用麻烦灰卫使去刻意打探八卦消息,光看报纸就足以。 毕竟这时候的报纸内容可不比后世各种噱头以及限制,虽然还是有标题党的嫌疑,但大家没有“文字禁忌”啊! 想写啥就写啥时候,各种后宅阴司,其身不正的狗大户做的缺德事,还有说个开头就叫人兴奋搓手的风流韵事……特别是后面他五哥还开始对外征收稿子,于是便有更多精彩绝伦的小道故事涌现其中。 那内容,精彩。 太精彩了。 魏钰只能说玩还是现在的人会玩,好些内容他这个见过不少世面的人瞧了都大吃一惊。 至于一直负责报纸的五皇子最近是个什么状态,魏钰觉得他五哥应该是乐疯了吧。 一个乐子人,每天都有第一手的新鲜乐子看,这么好的日子没道理不乐疯吧? 报纸的盛行让百姓的生活多了几分娱乐,整个京都的气氛变得都比以前活泼了不少。 然后这报纸看着看着吧,魏钰要的水泥就弄好了。 东西是西流子和三皇子一道弄出来的,没掺水分的那种。 魏钰知道自家三哥也掺和了一脚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毕竟他三哥进研究院深造还没几个月呢。 这本该努力学习的阶段,结果人转头就跟着研究员搞起了项目,而且听当时研究员本人毫不做作的赞扬可知:他三哥在这中间是真帮了不少忙。 嗯……他三哥当真是个理科界大才。 在水泥被整出来的第一时间,魏钰就跑进宫找他爹说明情况了。 之前没有材料,只是提一嘴修路的事,如今材料已经就绪,那修路这事就得提上日程啊! 而魏皇对于修路这事深表肉疼。 修路嘛,大工程,耗费的银子那可不是一星半点,这哪怕是过去好几个月他也是想起就心口疼的! “爹,您说咱这路先从哪儿修起为好?是从儋州开始呢,还是从胶州好呢?” 魏钰当着他爹的面,直接就开始盘算起修哪条路,“要不咱们先从胶州那边开始吧?胶州那边没咱们儋州这儿事多,加上商盟又在那边,要是路修好了,商户来回也便利许多,一来二去,济郡那地方很容易发展成商业之都的……” 魏皇听他啰嗦了会儿,然后问道:“你认为,济郡要成为那商业之都,得花多长时间?” 啊哈。 魏钰抠抠手指,“爹,这得视情况而定啊,那哪能我单方面说成就能成的?人文地理,政策管理,哪一样都缺一不可不是?不过儿子寻摸着,您要把路给修好了,那商业之都也快了。” 魏钰冲他爹挤挤眼,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下长度,“之前说好了嘛,不让国库出银子,就把商盟那边赚来的银子拿来修路,赚多少修多少,全当大梁的好心人给咱们投资了,就那么丢丢,如何?” 说来说去,归根结底就是要钱。 魏皇撇嘴,他敲敲桌子,沉吟道:“那水泥,造价多少?” “不知道。” 魏钰十分光棍地一摊手,“这您得把三哥叫过来了,三哥在研究院同人弄出来的。” 说到三儿子,魏皇也是有些恍惚了。 老三啊,他这都多久没见着对方人影了? 皇帝人忙,一天到晚都有事儿,这要不是刻意提,皇帝本人是真的很难想起某个人,哪怕是儿子也一样。 瞅了眼面前的幺子,魏皇略有心虚地咳嗽了一声,“咳,小九啊。” 魏钰倏地瞪大了眼。 【小九!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魏皇:…… 老父亲刚温和一点的面容垮了下去。 魏皇面无表情地看着魏钰,直白问道:“老三如今一直都待在研究院?他可有说何时上朝?” 这话魏钰听不得。 “哎呦,好端端的干嘛呀这是。” 魏钰连忙殷勤地笑起来,屁颠颠过去给他爹捏肩,“爹,咱三哥那是真理科大才,他就适合待在研究院这种地方,真的!您要把三哥调回来上朝,那是妥妥地让皇室,让大魏,让天下损失一个能流传千古的理学家啊!” 魏钰哄他爹,“这事咱们可不能干,多好的人才啊,待在他该待的地方发光发热,那不比让对方待在不合适的地方干耗着强啊?” 魏钰还指望他三哥日后能成外研究院的扛把子,突破技术壁垒,造出各种方便耐用的好物呢。 可不得让他爹乱来。 享受捏肩按摩服务的魏皇默默舒展了眉眼。 嗯,就是这个力道,臭小子技术越来越好了…… 魏皇其实并没打算将三皇子召回来,他就是当着魏钰的面那么一说,作弄一下对方而已。 谁叫不孝子让他兜里损失一大笔银子了呢? 研究院重不重要,三皇子于研究院的存在是否关键,魏皇如何能不知道。 但是知道归知道,久不见自己的三儿子,儿子又不吱个声儿回来,老父亲难道还不能叫他回来看一下了? 魏钰版马杀鸡没有做多久,魏皇就让他停了。 “修路的事,过几日朕会在朝会上提一提,你叫研究院那边将水泥还有方子都预备着,届时朕会派工部出面,哦还有,叫你三哥没事回京看看,老待在庄子上像什么话!”biqμgètν 魏钰笑道:“儿子知道了,爹你放心,朝会那天三哥必定出席。” 开玩笑! 修路这么大事,到时候肯定有不少朝臣跳出来反对,尤其是齐大人,保不齐到时候就得当朝给他盘算一下修路的花费…… 其他人魏钰可以不当回事,但齐大人这犟种不行啊,对方是真能蹲在府门口不让他出去的! 被嘴炮这事,他不得找他三哥分担一下压力啊? 嗐,兄友弟恭,兄友弟恭。 第346章 授人以渔 修路的事,这回魏钰预估错了齐惕守在朝会上的反应。 齐大人居然没有反对! 他不止没反应,还伙带着跟他一个党派的同僚都支持修路! 魏钰在朝堂上看齐大人舌战群儒,坚持修路是一件多么正确重要的事时,表情都是迷瞪的。 不可思议,太魔幻了! 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提到出海都像是在掏他命根子一样的抠门齐大人,他居然——同、意、修、路! 本来魏钰还以为今朝他得出面的,为了早朝,他昨晚连睡觉都提前了两个时辰,但如今有了齐惕守挡在前面,魏钰就只管看戏了。 齐惕守战斗力爆表,但凡有人站出来反对,他嘴叭叭几句就把人给撅回去了。 魏钰看到好几个人都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 不得不说坐在前排观战就是舒爽啊。 而被魏钰特意从研究院薅出来的三皇子,整个朝会期间,他也是全程只站出来一次,阐述了水泥作用一事。 至于修路一事谁来说? 有齐大人足矣。 对于齐惕守今日的异常,魏钰下朝后找了他三哥问。ъitv “三哥,你说齐大人今日怎的如此古怪?他居然能同意修路的事!” 太和门前的石阶上,魏钰同三皇子两人并肩而战,共同俯视着散了朝正往宫外走的诸位大臣。 听完魏钰的话,三皇子很平静地回道:“修路所费银钱又不用国库出,路修好有益于商盟,更有益于大魏,这种稳赚不赔的事,齐惕守为何不同意?” 这话听着不对劲,魏钰想了下,转头问他,“你们是不是事先商议过了?” 三皇子:“嗯,昨日午后父皇召见,一同在养心殿商论的。” 魏钰:…… 这事他居然都不知道! 魏钰心酸,果然他不是他爹心中的军大衣了,这有事居然都不通知他一声,好歹修路也是他提的不是,商量怎么可以不找他呢…… “九殿下!” 突然响起一声呼唤,魏钰抬眼看了过去。长阶之下,本该走远了的齐惕守正朝着他迎面而来。 齐大人带着满面笑容,腆着他的小肚腩朝魏钰招手,呼唤声中满是深情,“哎哟,原来二位殿下都在这儿啊,这可真是巧了,臣正好有事同二位殿下商议呢。” 这殷勤的态度,魏钰只瞅一眼就想到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索幸今日无事,他问对方,“齐大人有何事?” 修路的事反正是敲定了,只待后勤工作准备妥当就可以开工了的,依照魏钰对齐惕守的了解,他觉得齐大人应该是要问商盟赚钱的事……bigétν 果然,魏钰话刚问完,齐惕守就笑眯眯回了句。 “臣这不听陛下说修路的银子都由商盟来出吗,这修路花的银子可不少,加上商盟又是九殿下您的,商盟好不好,臣当然要与殿下多多商议,免得日后出了岔子,于殿下您的声望不利啊。” 魏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哦——这样啊,那齐大人放宽心,这个银钱方面,商盟日后肯定是不会在修路一事上短了的。” 啊这,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是想知道商盟如何能赚那么多钱的啊! 齐惕守张张嘴,“九殿下,臣这……” “好了好了齐大人,其实商盟的事你与其问我,不如去问我四哥更好,我四哥在经商一道多有天赋的人啊,你瞅瞅如今京都的繁华,我四哥那是功不可没。” 一把揽过齐惕守的肩膀,魏钰搂着对方下台阶,笑眯眯道:“说来之前我与大人提到过出海,这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如今大人心中可有想法啊?” “啊?出海啊……” “是啊,是不是觉得……” 望着勾肩搭背走下去的二人,听着他们讨论出海的三皇子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最后也默默抬脚跟了上去。 关于出海,齐惕守这些日子是真的有好好想过。 出海好吗? 当然好了。 齐惕守当然清楚出海好处多,但关键问题还是那么一个啊! 没钱。 出海所需的银钱是巨大的,不提出海途中耗费的物资,光是造一批规格等同于海军的船舰就要花费巨额银钱。 这笔银钱从哪儿出? 在提到修路的钱由商盟出之前,齐惕守每天都是捧着算盘在抓心挠肝,头发都快被他抓掉完了也想不出来啊! 但,峰回路转,商盟有钱。 知道商盟居然能有钱到主动捐钱修路的时候,齐惕守立刻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上面。 虽说这商盟是九殿下的产业不假,贸然插手进去显得脸大又找死,但齐惕守又不是真这么没心眼,会真不要脸的去插手一个成熟的金砖产业,他要的其实不过是学习商盟的运作模式啊!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他要是学会了商盟的运作模式,然后在其他地方多建立几个商盟,那到时候国库还不得丰收啊? 魏钰觉得齐惕守这打算有些熟悉。 他仔细想了想,想起来了。 貌似,之前就有谁提过,宜州那边的小世族也想建立起商盟来着? 百花齐放,达成未来的经济繁荣,挺好的。 魏钰鼓励齐惕守,“齐大人,你这个在其他地方建商盟的想法挺好的,我支持你,要不咱们现在就去见我四哥,让他好好同你说道说道……” 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他幸福美满的小日子,只能对他四哥深感抱歉了。 齐惕守喜不自胜,“多谢九殿下,九殿下实在大气,臣深感佩服,” “诶,此乃小事,都是自己人,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魏钰一脸谦虚地摆摆手,突然又问道:“对了齐大人,咱们这个农科所的事,户部那边办到哪儿了啊?” 齐惕守一顿。 他瞅了眼魏钰,望着他那张笑眯眯的脸,直觉事儿又来了。 齐惕守斟酌着回道:“回九殿下,这农科所,臣早已安排事涉农桑的人去办了。张世林饱读农学一道,家中藏书颇多,有他在,臣相信回给朝廷一个满意答复的。” 第347章 编书 说到这个农学打算,魏钰有点别的想法。 他问齐惕守:“齐大人,户部之中,多少人擅农桑之事啊?” 齐惕守:“十数人是有的,其所长不均,殿下问这可是有何打算?” 魏钰瞅了他一眼,“所学从何?可都是些家学渊源之辈?” 这话说的,越听越觉得不怀好意。 齐惕守斟酌了下,“倒也不全是,不过他们多是有家学的。” “跟张世林一样?” 觑着九殿下的侧脸,齐惕守眼神狐疑,“是。” 魏钰笑起来,乖巧中透露着一丝不怀好意,“哎呀,齐大人你说这可怎么办哪。这他们日后都是要入农科所为民办事的人,育种一事又非旦夕之间可成,那么长的日子里都要靠百姓供养,你说这为了安朝廷乃至下面人的心,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啊?” 来了来了。 九殿下又带着他的不要脸走来了。 齐惕守故作沉稳地点头,“嗯,殿下言之有理,那依殿下看,这该如何做才好呢?” 反正听其意思,坑的不是他,所以,随九殿下造作吧。 免得后面不告诉他商盟赚钱的小秘密了…… 齐大人的操守说没就没,不止没得迅速,他甚至还倒递一把斧子过去。 “不瞒殿下,张世林祖上曾有一人位至大司农,此人名叫张澍,他编写过一本名为《张氏农书》的书,此书在农学一道上颇负盛名,不少农家弟子都奉其为圣典……张澍半生扎根于乡野,收有众多农学书册,其后子孙也多有此习惯,想来张家的藏书,能抵得过大半农家之人。” 哇哦。 魏钰十分感慨,“这张家倒是不得了啊,农学子弟众多吧?” “这倒没有。”齐惕守否认道:“这家族子弟,总有人不善农学,而善他事的。” 嗯…… 这么一听魏钰就明白了,如今张家估计农学大家没几个了,子孙发展至今,大抵都开辟了其他事业。 或许也就一个张世林最为出众。 魏钰颔首笑了笑,十分大气地表示没关系,“我大魏能有张家这样心怀百姓的农学家族真乃幸事一件,张世林能承祖志,入朝为官,加入农科所,立志育良种,我已经很欣慰了。” 欣慰的九殿下搂着齐大人的肩,语重心长道:“齐大人,我向来都知道你是揣着忧国忧民的心,每日翘望着百姓安宁的,你这样的好官儿,我是敬重的!如张世林这样的农学大家,我也是掏心窝子的钦佩呐!” 齐惕守:…… 迷魂汤又开始给他灌了。 心知肚明的齐大人很清楚他的好殿下在打什么主意,但这时候他也不能揭穿不是? 不止不能揭穿,他还得配合殿下演戏。 齐惕守面露惶恐又疑惑的神色,“殿下言重,臣愧不敢当,为国尽忠,为民效力,此乃臣分内之事,殿下若有吩咐,臣等必尽心办事。” “言重啦,言重啦。” 魏钰腆着个大脸笑道:“我知道为了农科所的事,哪怕不用我吩咐,齐大人必定和张大人他们尽心办事,可我这不是突然想到了个事儿嘛。” 齐惕守心领神会,“不知殿下所想为何?可否予臣一听?” “编书。” 魏钰道:“育种事关重大,若想尽快取得成果,那必然是要让农科所众人的能力给提上来的。而编书,就是将所有农学大家的毕生精血给汇聚起来,集众家所长,造福众人,为百姓谋福,难道这不是一件功在千秋的事?” 一旁的三皇子瞅了他一眼。 嗯,能把不要脸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的人,确实还是得看他九弟。 “哦——” 齐惕守长长地哦了声,一脸恍然大悟,“言之有理,九殿下此话太有道理了,当真是让臣醍醐灌顶啊!” “是吧?有道理吧?齐大人觉得有道理那就太好了,咱俩这是两心相印,知音呐!” 魏钰握住了齐惕守的手,深情款款道:“那不如就由齐大人去帮百姓们说情吧。” 齐惕守:? 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齐惕守木然问对方:“说情?臣去?” 魏钰眨眨眼,“自然,你是户部尚书,你不去,谁去?” 呸! 不要脸! 早知贤王是个嘴花花不要脸的,但齐惕守真没想到他还能更不要脸的! 这是说情的事儿吗? 这分明是去撅人命根子的黑心勾当啊! 齐大人笑得很苦涩,“殿下,这祖辈上流传下来的藏书,臣去说情,恐有不妥啊。” 别人祖祖辈辈的传承,自家子弟都还来不及培养你,哪儿会舍得把书供出来给外人看? “有道理。”魏钰想了下,“那你觉得谁去妥?” 齐惕守定定地看着他。 魏钰:…… “哈哈哈,齐大人真是风趣啊。” 魏钰笑着摆摆手,然后下一秒他就收敛了表情,一本正经回道:“我不行,我去不妥,齐大人换个吧。” 作死了才给自己找活儿干呐,他是立志做个吃喝不愁的大资本咸鱼,可不是要成为累死累活的牛马…… 齐惕守微笑看他,“九殿下天生大才,为百姓谋福,为百官争利,臣闻之感动,此等大事,臣实在不愿抢功,若非殿下亲至,臣第一个不赞成!” 哇。 魏钰看着他,一整个叹为观止。 这是出师了啊。 他心眼儿多抠门但正经的齐大人如今都学会拿大义来堵他啦! 嗯,不错,学得好,但他不去。 魏钰转头去看三皇子,“三哥,你来说,你觉得这事谁去合适?” 齐惕守也看了过去。 被这么两双眼盯着,淡定的三皇子提起了另一个人,“何不让六弟去?”biqμgètν 啊? 魏钰和齐惕守都愣住了。 “六哥啊?” 魏钰抠抠额角,回忆了下他六哥的样子。 貌似,他六哥除了喜欢吃以外,性子是挺文静的哈,不爱出头,平素存在感也低,最喜欢跟他五哥呆一块儿……所以三哥干嘛推荐六哥? 魏钰瞅了眼三皇子,“缘由呢?” “皇子之中,他最合适。” 这句话就跟那啥点明中心一样,魏钰听了都不得不说他三哥会点题。 齐惕守不愿意干,可不就是怕得罪人嘛,但换了皇子就不一样,皇家要点东西,旁人还能有拒绝的? 第348章 要脸 魏钰是个听兄长话的好孩子,三哥说六哥行,那他就去找六哥! 同六皇子说起编书的时候,孩子正在府上吃秋蟹。 这个时节,螃蟹很是肥美。 虽说同样都爱吃,但魏钰跟六皇子不一样。魏钰是不管供品还是采买,基本就维持着有的吃就吃,没有就算了,但六皇子不同,他是哪个时节什么地方的东西最好吃就着人去弄哪样。 儋州螃蟹不如徐湖二州,每到该吃螃蟹的季节,六皇子总是特意差人去二州弄。 今岁就是如此,去徐州弄了十几筐,长辈兄弟姐妹各送了点,剩下的六皇子全一个人在府上霍霍了。 瑞王府上。 水榭清幽,风景宜人,魏钰同六皇子共坐一桌吃螃蟹。 两个都是吃起来不像话的大小伙,入席不过一刻钟,满地便都是残肢断腿。 “六哥,你府上厨子手艺是真不错。” 嘬一口蟹腿汁,魏钰对师傅的认可达到了顶峰。 六皇子吃东西的时候不爱说话,闻言也是头都没抬地嗯嗯了两声。 魏钰瞅他一眼,再嘬一口螃蟹腿,然后问道:“六哥,你近日可知五哥动向?” 提到五皇子,六皇子抬头了,两眼茫然,“五哥?五哥不是在忙报社的事吗?难道五哥忙完了?” “啧。” 魏钰嫌弃摇头,“六哥,你看看你,太不像话了啊!” 六皇子:? “你说你平素跟五哥那么要好,怎的一朝五哥有了事业,你就对五哥不上心起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要是让五哥知道,五哥是会很伤心的!” 魏钰痛心疾首,一锤定音,“六哥,你太不懂事了。” 六皇子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心头疑惑,从不再咀嚼的嘴巴便能看出,“我,不懂事?五哥,会伤心?” “当然了。” 魏钰搬起屁股后的凳子挪了挪,同六皇子挨得近了些,“从前你同五哥情谊深厚,谁人不知啊,我瞧了都觉羡慕,可谁叫如今五哥突然有了差事呢!” 瘫着两只油爪子,罪魁祸首望着六皇子,一脸替他心疼的样子,活像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不是他一样。 “六哥,眼下你也看到了,五哥那差事多忙啊?都忙到没空与你联络感情了,不过也是,我有时去光明报社去找五哥,五哥都没空搭理我的……” 六皇子瞅着他,手伸向一旁的盘子,抓起一块糕啃了口。 “六哥!” 魏钰眉头竖起,一把按住对方的爪子,“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还想不想跟五哥好了,知不知道你这么懒散,日后是要被五哥看不起的!” 被按住了吃东西的爪子,六皇子倒也没生气,只是望着他,慢吞吞说道:“五哥才不会计较。”biqμgètν “你怎知不会?”魏钰斜眼看他,“五哥都有差事做了,他可不是以前的五哥了,你没差事,以后你俩在一堆小心没话聊了。” 六皇子:“哦,不妨事,从前我同五哥也无甚好聊的。” 魏钰:“……你俩从前在一起都干啥了?” 六皇子:“五哥邀我用膳品茶。” 魏钰服了。 盯着自家这一脸纯然的六哥,魏钰松了爪子,默默看他没了钳制后继续吃吃喝喝。 说什么用膳品茶他是不信那般平淡的,五哥那么八卦的一个人会这么安分在府上进行? 一看就是为了看热闹特意拉着六哥跑到城中各大小酒楼吃喝看戏! “叮叮叮……” 敲螃蟹的钉钉声引起了魏钰注意。 他驻着下巴,看他八哥拿工具拆卸螃蟹,只觉对方太过斯文,一点都不像个纯正吃货! 突然,魏钰目光一动,再次问道:“六哥,你这从徐州弄来的螃蟹费了多少银子?” “五百多两吧。” “嘶。” 魏钰吸了口凉气,“一点螃蟹五百多两!六哥你好有钱啊!你就不怕日后把自己吃穷吗!” 六皇子手上动作一顿。 魏钰看着他摇头,“六哥,坐吃山空啊,虽说弟弟不知你府上情况,但就凭你这吃饭,想来六嫂替你管理中馈很艰难吧?也不知六嫂可有在背后暗自垂泪叹息?想想都替六嫂难过。” 几句话,成功把万事只知道吃的六皇子干食不知味了。 他想到了前些日子因着吃螃蟹特意差人去徐州一事而与自己发生争执的王妃。 王妃当时就骂他为了口腹之欲一下就花去五百多银子,不管府上死活来着……好像府上银子确实是不多了哈? 手中的小锤子搁在桌上,六皇子紧蹙起眉头,转头去看魏钰,“九弟,你会挣钱,要不你给我个能挣钱的法子吧,我与你分账。” “那不成。” 魏钰一口就否决了,否决完他还把锅往他四哥身上甩,“不是弟弟不愿意,实在是这挣钱的事弟弟先同四哥商量好了啊,我不能言而无信不是?” 六皇子有些苦恼,“那可怎么办?王妃打点府中上下……确实是辛苦。” 主要还是没钱,偌大一个王府,哪儿哪儿都要钱,手中无银,干什么都扣扣索索,看到要钱的人就心里烦,尤其是那种花钱大手大脚的。 六皇子名下是有产业的,都是从前他母妃留给他的,只不过他自己不善经营,继承下来的产业,挣得银子堪堪就与府中支出持平。而每次他想花钱吃点好的的时候,事后总会被王妃逮着骂一顿…… 这没银子供应自己吃好吃的,六皇子是挺愁的,他总不能花自己王妃的嫁妆不是? 他,六皇子,大魏瑞王,要脸。 自家六哥的难点都给出来了,这时候当然是为其解忧了啊! 魏钰坐直了身子,笑眯眯道:“六哥,实不相瞒,其实我这儿正好知道有份活计适合你,事成之后,肯定会有笔丰厚赏赐给你的!刚好一解你燃眉之急!” 六皇子问道:“什么活儿?” 于是魏钰就将农科院以及编书的事告诉了六皇子。 六皇子闻言,倒也没有嫌弃,反而欣然点头。 “这活儿好,我愿意干。” 编书安静,能在自己府上办公,且不用与人打交道,还不妨碍自个儿吃喝,六皇子是真挺乐意的。 第349章 东窗事发 对于编书,魏钰也没有全然占人便宜的想法。 他让六皇子去找各农学大家借书,然后重新修订整合,但其实他自己也在平板上抄了些育种的相关内容。 不管别人是否真心献出自家藏书,但到底最后不能让人利益受损。 这最后整理出来的农书,从哪本书上借鉴的内容,最后都会标明出处,整理完了,亦会免费赠予借书之人。 既能得名,又能学众家所长,没道理这中途会不顺坦吧? 而事实证明是真的不顺坦。 因为六皇子是个不会与人打交道的。 哦,也不能这么说,皇子中哪有真不会与人打交道的呢?不过是相较于其他兄弟而言,六皇子说话要格外直白一点。 而这直白放在向人借东西上尤为致命——有种强盗打劫的意思在。 虽说本质也确实是有点像哈。 魏钰是盯着自家六哥办事的。 孩子老实巴交,出去办差他不放心,果然这开始就不顺利,魏钰叹息着,转头就叫人将这事告诉了五皇子。 没办法,谁叫他俩兄弟情深呢! 这六哥遇到了事儿,不找五哥解决,难不成还让他这个老幺去啊? 魏钰在家中悠闲了几日,没多久,他就听到了丁发财说六皇子那边已经妥当了。 六皇子是不会说话,但奈何五皇子嘴皮子溜啊! 丁发财汇报完六皇子的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下去,而是杵在了边上。 魏钰瞅他一眼,“作甚?有事儿啊?” 丁发财:“昂,情报科来信了。” 魏钰一下坐直了身子,“是乙十三的?” 那家伙都快仨月没信儿了,魏钰不怀疑他是私逃,只在想他是不是死外面了。 丁发财:“不是。” 魏钰:“那是谁的?” 丁发财:“湖州其他弟兄的。” 魏钰咋舌,嫌弃地看着他,“你能不能把话一下说清楚,别老是我问一句你回一句的。” “好的,殿下。” 丁发财眼观鼻鼻观心,一本正经回道:“乙十三一直未回信,湖州情报科去东海郡查探过了,未见乙十三踪影。而两个多月前,大皇子带兵出海,军舰尽出,乙十三失踪时间与大皇子出海时间相近,属下想,乙十三估计是出海去了。” 魏钰眨了眨眼。 出海啊,他都还没出过海呢,乙十三那家伙居然捷足先登了! 知道乙十三不是死外头后,魏钰默默坐了回去,“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丁发财没动。 魏钰瞥他一眼,“咋?还有事啊?” 面无表情的丁发财撇了撇嘴,“有,属下要控告乙十三在外坑蒙拐骗!” 哈? 听着这句满腹怨气的话,想到了什么的魏钰眼神微闪,看着丁发财略有心虚。 咳,那啥,乙十三这混账坑蒙拐骗不是啥稀罕事,但要是被丁发财怨气满满地说对方坑蒙拐骗,那这肯定就是东窗事发了。 谁叫当初湖州赈灾时,乙十三在府城借着丁发财的名字欠了n多笔外债呢! 貌似他也掺和了一脚来着……所以不能心虚,坚决不能心虚! “殿下,乙十三不要脸,拿属下的名义向诸多富户打了诸多欠条!属下名声在东海郡都臭了!” 丁发财一向没啥表情的脸扭曲了,满目怨气,每提一次乙十三的名字,他身上的黑气就重一分。 魏钰很怀疑他是不是要黑化了。 “咳。” 果然干了的坏事早晚都要被人揭发,魏钰清了清嗓子,满脸严肃,毫不心虚,一本正经。 “乙十三怎能如此?太不像话了!” 魏钰一拍桌子,瞪着眼睛安抚丁发财道:“这混账实在不成体统,居然能干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发财,你放心,此事殿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等那混账回来,我定狠狠罚他!” 丁发财忿忿点头,“好,属下我……” “你不用出面!” 魏钰伸手制止对方的话,满面青天大老爷的正气,“殿下我说了要给你一个公道,那就定然不劳烦你自己来。那混账做错了事,到时候我一定会狠狠罚他,绝不叫你受半点委屈的!” “殿下!” 丁发财满目感动,嘴皮子都在打颤。 魏钰走下去,动容地拍拍他的肩,柔声道:“好发财,殿下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没事,有我在呢,啊?你可是我最信任的下属呢……不如我允你三日假吧?再给你五十两银子,你拿着出去好好玩玩儿,如何?就这么说定了。” 丁发财真的感动坏了。 天,他抠门懒散的殿下,允了他三日假不说,居然还要给他五十两银子出去玩儿?! 啧啧,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铁公鸡拔毛都不足以形容殿下今日之大方! 送走了丁发财,魏钰望着他的背影,着实是松了口气。 还好发财单纯好哄,还好乙十三不在现场,不然真不好解释当初他自己也是从犯呢…… “嗯……”biqμgètν 魏钰仰头想了想。 貌似,他当初找乙十三拿了四万多两银子捐款来着。 四万两对五十两,倒也还好哈? 反正打欠条的不是他,是乙十三! 嗯,乙十三还是别那么早回来了…… - 关于乙十三消息的事,半个月后魏钰到底是知道了。 海疆捷报传信,大皇子率海军南下,至南苗疆域擒获叛贼曹季,如今押送曹季的兵马,已随程远将军回程往京了。 至于身为最大功臣的大皇子本人,则是还停留在东海郡继续剿倭。 此等战事向来都是拿在朝堂之上说的,而魏钰听程远向皇帝汇报细节的时候,正好就待在养心殿。 “……曹季以南苗人为奴,在南苗建了营寨,那营寨攻守兼备,又有各种毒虫毒草可用,军队几番下来,皆不得入,若非中间有南苗人逃出,与我们里应外合,恐怕此战须再得花上些功夫。” “有南苗人逃出?” 听完的魏皇抓住了重点,“不是说寨子守卫森严吗?那被抓去做奴的南苗人又是如何逃出去的?还能与你们里应外合?” 程远:“此事大殿下亦有疑惑,只是当事未免分心,便想等抓到曹季后再寻审问,但……事成之后,他们却不见了。” 第350章 为什么不跟他回信?! 不见了? 别说魏皇了,就连在旁边装背景板的魏钰也好奇起来。 魏皇:“如何不见的?” 程远眉头蹙起,神情仿佛回忆起了当时,“臣亦不知,南苗地势崎岖,多山林,与大魏言语不通。臣当时审问那些南苗奴时,多数人都听不懂臣的话,只有几人能听懂。” “臣问过他们那几个不见人的身份,他们却说也不清楚,只知晓是一伙新抓进来的,除了领头的,其他人都不爱说话。几人进来后没多久,就有一寨子的卓巴说要带他们逃出去,还说外面有人接应,于是寨子里的南苗人便开始团结起来了……” 魏钰好奇地插了一嘴,“何为卓巴?” “回九殿下,南苗寨子的卓巴,好比咱们村子里的里正。” 哦,村长啊。 魏钰懂了。 几个新抓进来的,不爱说话,进来没多久就有管事人说要反叛,魏皇思索了下,觉得这几人的身份听起来不像是那么简单。 他问:“那几人的身份,肃王可有查到些什么?” 程远:“回陛下,大殿下说,那几人似乎不像是南苗人,倒像是从我们大魏来的,行事作风,颇有些探子的影子在。” 魏皇的眉头蹙了起来。 行至南苗疆域的探子,难道是青州那带的地方豪奢? 魏钰不像他爹那么满腹思绪,他杵在边上,只在想他大哥在南苗那边有没有发现什么好东西。 也算是南越之地了,气候湿热,但要是换个稍微好点的平原地形,妥妥的肥沃丰产之地,貌似是一年三熟来着…… 想着想着,魏钰突然感受到了旁边有深沉的目光看了过来。 魏钰:…… 他撇了撇嘴,视线不看过去也知道是他爹。 【您别这么说看我啊,南苗那边土地再肥沃也跟您无关呐,何时能把南苗打下来再说吧。】ъitv 魏皇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混账东西,他那是不想打吗? 那是打下来艰难啊! 想到魏钰心中提到的南苗肥沃丰产,魏皇心头就火热渐起,要不是暂时条件不允许,他是真想派兵去把南苗打下来的。 粮食啊,这是每个帝王都发愁的好吗! 虽说如今开始建农科所育种了,那到底是没影的事儿,不如现成的肥沃土地。 一年三熟啊,当真……叫人狠狠心动。 “对了陛下。” 程远突然道:“那领头人的名字,据说是叫什么……萧十三郎!” 嗯?? 萧十三郎! 这耳熟的名字一下击中魏钰的内心,让他瞬间回忆起了一个人。 【我靠!乙十三不会吧他!】 震惊了魏钰,也吵到了魏皇。 哪怕是知道了这中间有事儿,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依旧按兵不动,与程远又聊了些后,便让他下去了。biqμgètν 待人走后,魏皇看向了魏钰,敲敲桌子,“说吧,是何情况?” 魏钰抓了抓头,一下子想明白前因后果的他,震惊过后就是有点子无语。 “爹,这事真不怪你的宝贝儿子我啊!” 魏钰扑向了他爹的大腿,可怜巴巴解释道:“乙十三,您灰卫使里出来的人。当初儿子去湖州赈灾,后来碰上曹季的事后,就派了他去东海郡那边打探情况……” 作为一个乖孩子,给自己的老父亲说明前因后果那是肯定的,才不是因为怕被他爹骂呢。 “儿子是叫他暗地里协助大哥办事不假,可儿子真没想到他居然跑到南苗去了啊——爹爹!” 抱着他爹的腿,魏钰一滴泪不掉的抽抽噎噎,小眼神往上瞅了一眼又一眼,“儿子知道,乙十三轻易跑到南苗是他不对,是灰卫使管教不严,可他这最后不也是立功了嘛,也没坏了大哥事儿,而且这最后不见了踪影,天知道是不是出了事儿……” 魏皇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魏钰哆嗦着嘴唇,可怜兮兮嚎道:“爹啊,儿子就乙十三这么一个厚脸皮的下属,您要是罚了他,儿子以后找谁背锅啊!” 魏皇:…… 皇帝已经无语了。 知道这混账能扯,没想到能这么扯。 嚎了半点就知道卖惨,卖的还是别人的惨,就是不说自己一点错! 魏皇一抖腿,没好气道:“起来,朕有说要罚吗!” “啊?不罚啊?哦哦哦,好的。” 魏钰嗖的就站起来了。 知道那几个帮大皇子里应外合的是魏钰的人后,魏皇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青州那边派去的人,不是有什么异心的话,那其实也还算好说,至少这一波确实是立功了,只是…… “那乙十三没有传信与你?” “没有!”魏钰只差举手起誓了,“那家伙都仨月没传信了,要不是方才程将军提起,儿子是真不知道他跑南苗干大事去了!” 太可恶了,说出国就出国,都没说给他吱一声,好歹问问他要不要去啊,他也没出过国呢…… 魏皇敲着桌子沉思起来。 爹在沉默,魏钰瞅了眼也没敢做声。 过了半会儿,魏皇出声了。 “再等上半月吧,若那乙十三还未传信于你,届时,朕会再做打算。” 做什么打算啊? 魏钰有心想问,但瞅了眼他爹脸色后,终究是乖巧哦了声。 - 因为老头子不明不白的话,魏钰是真扎扎实实等了半个月。 等乙十三那个能上天的玩意儿回信! 可惜,未果。 魏钰都要气笑了。 他现在是真的怀疑南苗那场营寨攻防内奸战,乙十三在中间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脚。 不然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跟他大哥坦白,然后跟着军队回京?! 魏钰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思考过。 第一,乙十三肯定还在南苗,不然不会不跟他回信。 第二,乙十三在办一件能上天的大事,不然不会不跟他回信。 第三,乙十三身边肯定缺人手,不然不会不跟他回信。 所以那家伙为什么就不跟他回信?!! 上天玩意儿是真的很会气人哟。 第351章 青州行还是 对于乙十三没回信这件事的结果,就是魏钰的好日子到头了。 “什么!让我去青州?!” 养心殿里突然一声嚎,惊得宫殿上方停留的鸟雀立刻展翅飞走。 候在宫门口的李成淡定望天,只觉今日天色甚好。 嗯,想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妙不可言了。 真好。 殿内,正坐在小桌后勤勤恳恳批奏章的魏钰,望着他爹那张老脸满目震惊。 是真的惊呆了的那种。 他抖着手,颤巍巍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满脸的痛心疾首,“青州,您居然叫我去青州那崇山峻岭的险恶之地?您是不是不爱我了!” 魏皇淡定,“朕是对你寄予厚望。”bigétν 魏钰不听,“哪有寄予厚望还把自己心肝送去找死的!您上回还说儿子是您看中的继承者呢!您也不怕我死外头后继无人!” 放肆的话说得多了,魏皇听到他这叭叭毫无所动,只面无表情地觑他一眼,“上回也不知是哪个品性高洁的骄子推三阻四,说自己不屑皇位呢。” 这话颇有点子阴阳怪气,魏钰毫不心虚,只当说的不是自己,拍着桌子嗷嗷叫屈。 “儿子不去!不去不去不去!您自己摸着良心数数,儿子这两年办的事还不够多嘛?头回去胶州,上回去湖州,今次又要让我去青州?半年之后又半年。不活了,您干脆让儿子死了算了。” 这要用半年时间给他游山玩水,那魏钰二话不说就提包袱走人,但眼下情况很明显不是啊! 老头子一看就是让他办正事去的,不是为了南苗那边,就有可能是青州出了问题,反正都不是好事。 魏皇只淡淡回了句,“朕允你三千两的盘缠。” 嗯? 魏钰犹豫了下,然后否决,“不行,太少,不干!” 从前去胶州,他死皮赖脸都只求来了两千两,如今啥都没干老头子就给三千,啧,风险系数一看就过高,他不去! 魏皇加价,“五千两。” “少了。” “八千两。” 过于大方了! 魏钰开始好奇,“您为何这么执着让儿子去青州啊?” 魏皇瞅他一眼,从桌上拈起一封信递给他,“看看。” 接过信,魏钰拆开后一观,立刻就明白了缘由。 “福音教?” 魏钰吃惊地抬头去看他爹,“您不会是让儿子去青州处理这个福音教的吧?”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说的就是青州那边出现了一个十分猖獗的教派,名叫福音教。biqμgètν 福音教教众多,青州不少地方都有福音教的人,而这些教徒干的也不是什么烧杀劫掠的勾当,而是主打一个“以身供奉仙君神主”! 对,通俗点说就是向教会神仙上供,保佑自己死后登仙。 据信中内容言,因着福音教教众过于疯魔,有些地方甚至有“以人祭天”的现象发生。 迷信啊! 魏钰是个坚定科学的无信仰者,看到信中内容后只觉造孽,毕竟求神拜佛也就算了,但人祭这事真要不得啊。 “青州毗邻南苗,多有教派林立。若非有邪教危利百姓,官府那边想来不会轻举妄动。福音教打着上供神仙的幌子,实则在背后敛财迫害百姓。” 魏皇面色冷凝,沉声道:“朕从前就叮嘱过青州那边的官员,叫他们警醒些,可这些人倒好,身负皇恩,出现了福音教这么一个大祸患后,居然无一人上禀!若非朕派了霍廷玉去暗中查探,恐怕等到青州乱成一团了都还不知道!” 魏钰抓偏了重点:“啊,原来霍大人被您派出去打探情报了啊。” 他说怎么好长一段时间没看霍廷玉人了呢。 魏皇看向他,“霍廷玉如今就在青州,你过去,查探清楚那边的官员情况,顺带把那福音教给朕铲除了。” 魏钰脸垮下来了,“这霍大人不都在青州了吗!您直接让霍大人去做不就好了?干嘛非得儿子去啊。” 对魏钰的推辞,魏皇神色异常淡定,“你不愿意?行,那你去胶州修路当监工吧。” 魏钰:! 青州行还是修路,那魏钰肯定选青州了啊! 至少青州那边还有个能干的霍大人帮衬,去当监工那真就要被一堆琐事烦死了。 魏钰沉默着选了青州行,选了还不够,他又问能不能让八哥也陪他去。 魏皇皱着眉头思忖了下,“老八不行,朕还有事让老八做,让老七同你一道去吧。” 七哥! 惊讶中的魏钰默默扶起了下巴。 行吧,七哥就七哥,八哥与七哥相比,确实是少了那么点姿色的…… - 又要开始收行李了。 魏钰回了府就叫人收行李,下人们一通忙活,而他自己则是进了书房收拾。 书房里的书不少,小安子还以为殿下进来是要收些书带走,正要问呢,结果就听他家殿下说道。 “小安子,这些书,从这本到这本,你都给我打包好了送到齐尚书那儿去。” 看着他家殿下划拉书架的手势,小安子吃惊地问道:“这么多?殿下,这些都是您亲自写的啊,您为何要把这些书都给齐尚书?” 书房里的书架子不少,因着书房向来都是小安子收拾的,所以他很清楚这些书的情况。 他家殿下懒得很,幼时连课业都不愿写的人,却在背后写了那么多的书,小安子虽然没看过,但也知道这都是殿下心血,无故送人实在心疼。 魏钰翘腿坐在了书桌后,十分大爷地说道:“当然是因为这些书,本殿下写出来原就是要送给齐尚书,哦不对,是送给户部诸位大人的啊。” 妈个鸡,他可是很小气的好吗! 早前他在湖州赈灾被他爹远程催稿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回来后要让户部所有大臣都学经济学! 过去那么久没动静不是因为他忘了,是因为他在背后勤勤恳恳搬运码字好吗! 哪个殿下有他这么勤奋啊? 日夜不辍,宵衣旰食,就是为了让臣子进步,让国库丰盈,让朝廷稳健……想想都叫人感动啊。 小本本他是没有,但他有平板备忘录。 所以,别想有一个偷懒的人能从他面前走过! 卷! 都得给他卷! 第352章 户部噩耗 虽然很想看户部诸大臣一把年纪还要继续念书学习的晚娘脸,但想到事后的麻烦,魏钰还是决定在离开的时候再叫人送书过去。 准备出发的几天里,魏钰问了方生,当初从虎贲军挑出来的那一百多人调教好了没。 才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虽然也是行伍出身,但那一百多人肯定是与灰卫使出身的护卫们不能比的。 不过方生说能用,那魏钰自然也就选择了相信。 此趟青州行不是机密,因是顶着王爷名义大张旗鼓出巡,所以准备的几日空挡里,倒也有不少人上门。 应付完各类人,一直没等到七哥消息的魏钰颇为感慨。 他七哥坐得住啊,这都要出发了也不打个招呼过来,真就一点都不关心此趟目的呗?还是说另有渠道知道消息? 一想到七哥和二哥一母同胞,背后又有贤妃、丞相撑腰,魏钰就放宽心思了。 也是,他七哥可比他后台硬多了,能打听到此行目的并不稀奇,也不知道这趟跟七哥出去又是个什么光景…… 嗯?等等。 魏钰愣了愣。 话说,他这是不是出去就换个哥哥陪着啊? - 魏钰离京那天,户部遭遇噩耗。 早朝刚下,一群大臣们离了朝堂各自奔向办公点,然而六部官员一迈过门槛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头。 毕竟,这平日的宫门里可没有那么多进进出出只为搬东西的侍卫。 “这是做甚?” “可是陛下吩咐的?” 六部官员们站在边上议论着,裴知抚着胡须站在前排,瞅着搬完东西的侍卫们撤出来后,随手拦停了领头的人。 “你们这是作何?” “回大人,这些都是九殿下吩咐的,让我等搬到户部,说是给户部诸位大人送的书。” 啊? 一句话,把刚走过来的齐惕守干懵逼了。 “九殿下送的书?” 听到齐惕守的声音,裴知转头,看着对方疑惑上前,询问侍卫。 “是何书?就殿下可有别的话吩咐?” 侍卫摇头,“未有吩咐,不过九殿下有封信说要叫予大人,属下已经交于轮值的阮主事了。” “齐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闻言,站在裴知身旁的兵部尚书宇文治,亦是浅笑着朝齐惕守一拱手,满面祝贺,“九殿下今日离开京都,居然也不忘赠齐大人书册,当真是对齐大人寄予厚望啊。不知都是些何书,齐大人可否允我等一观?”bigétν 裴知未说话,但是另一边的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也都乐呵呵表示,这个热闹他们也想凑一凑。 “素来听闻九殿下博学多才,阅书册无数,就是甚少与人赠书闲谈的,今次却能赠户部这般多的书。齐大人,你这可不能小气了啊。” “常闻齐大人向九殿下讨挣银之法,莫非,那些就是殿下教齐大人如何挣钱的?” 齐惕守什么话都没说,就被同僚架上了高台。 望着周围的那几张老脸,齐惕守有心想说他小气,他一点都不想让他们看笑话,毕竟就凭他对贤王的了解,赠书? 挖坑还差不多! 六部官员皆在,这书送得又格外的光明正大,同僚们想凑热闹,齐惕守也不好意思说拒绝。 于是,他只能屁股后面跟一堆人,领着他们进了户部办公点。 而一进门,院子里摆着的几个大箱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 箱子已被打开,有几个户部官员站在箱子边,人手捧着几本书,正在翻看着。 听到门外动静,有人惊喜抬头,冲着齐惕守道:“大人,您快看这些书!” 齐惕守过去,接过对方递来的书。 “大人,这些都是九殿下送来的书,下官翻看了几本,其中内容,写的无一不好啊!” 来人很激动,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封信,“对了,这是殿下给您的信。” 手上的书本来不及细看,只浅浅翻开了几下,齐惕守将书还给对方,接过信封拆开准备细看。 其他人已经围到箱子边上去翻书了,裴知踱着步子,负手站在一旁看着,对着齐惕守的脸色瞅了几眼。 嗯,有点子不好看了。 裴老大人抚着胡须,慢悠悠吁了口气。 要说这九贤王赠书啊,别的不说,他只从当初对方来工部讲学就可以看出:是个博学且剥削的。 不知从何学来的知识,闻所未闻,但却犹如神降,细究之下便知那确实是真理,学会了当真受益无穷。 就是过程学得艰辛的。 都说活到老学到老,裴知自晓一把年纪了,为朝廷效力可以,学习也行,但要那种往死里学就免了。 他还想多活几年。 望了眼那几大箱子,粗略估计了下书册数量的裴老大人默默摇头,心中怜悯顿生。 若非新的知识,九殿下根本就不会多此一举,如此多书,当真辛苦户部诸位同僚了呢。 而看完信的齐惕守脸都木了。 学习啊。 九贤王居然叫他带着户部诸人看书学习?还说此事已经禀告过陛下?!让他们自己每月来一次考试?!! 这是要叫他们必须努力上进啊。 齐惕守有点眼黑。 话说他也就是多找了对方几次罢了,为何殿下要如此对他! 还搞连坐! 这要是光看书学习也就罢了,齐惕守还不至于眼黑,但关键是它要考试啊,还是陛下知晓了的那种考试! 齐惕守很悲愤,他总觉得九贤王这是在报复他。 居然要让他们这群大臣如士子一般考试,其他五部皆没有,就他们户部有,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所以殿下的连坐为何不再广一点? 好歹让其他五部也一起提高素质啊!!! 齐惕守的悲愤无人知晓,户部其他官员还在单纯地为书籍而兴奋激动。bigétν 好书嘛,有点上进心的谁不喜欢看? 但这看书结果如何是跟考试以及皇上印象挂上钩的,那肯定就没人高兴了。 都是已经脚踩数万士子成功入朝为官的成功人士了,这谁还愿意重新回去搞考试的啊! 反正不管其他官员如何想,属于户部的噩耗,已经成功降临了。 第353章 师徒仨 正所谓秋高日爽,荒郊野岭之处,有一辆马车正慢悠悠在道路上行驶着。 马车简朴,哪儿哪儿都透露着一股寒酸,就连那头赶路的马都是老马。 驾马的是个壮实汉子,面容粗犷,虎背熊腰,背上背着箭筒,腿边放着长弓,看起来自带凶意。 车轮子碾过灰扑扑的道路,溅起细碎的沙尘,哒哒哒的马蹄声是这沿路唯一的异响。 突然,有道压抑的低吼声从车厢内响起。 “啊——你俩又合伙欺负我!” 此话一出,驾马的汉子立刻换了个表情,笑呵呵扭头,凶意变成了憨气,“周,周公子,你又,又输了啊?” 马车内坐着两大一小,两个大人各坐窗边边,正中间坐着的是一扎着羊角辫的女娃娃。 三人中间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着花牌,边上还有只毛笔,从三人如今的情况便可知:他们是在玩牌,而且是输了就拿毛笔往脸上画花样的那种玩法。 顶着一脸墨汁的周清放,此时正抓着一手牌崩溃不已。 他怒视对面的董生,控诉道:“董生!你太过分了吧!说好不准出合起伙来老千的呢?我这局还一张牌都没出呢!” 而后他又转头去看女童,满眼的痛心疾首,“还有你徐花花,好歹我也是教导过你的二师父啊?你怎么能只顾着跟你大师父合作,不跟我合作呢?啊?你看看我这脸,像话吗!” 控诉完两个罪魁祸首的周清放尤不满足,又冲外面驾马的徐老爹委屈告状,“徐大哥你可得管管你女儿啊,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他们这是可着我一人欺负啊!” 徐老爹挠挠头,憨笑着没做声。 董生微笑着,执起笔,冲周清放和蔼示意,“来,愿赌服输。” 周清放:…… 脸上的“战绩”再添一笔,周清放看着龇着牙考过来的徐花花,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这小混蛋,白疼你了!” “二师父,弟子也不想的,谁叫大师父最先与弟子联手呢。” 徐花花无辜眨眼,持笔给对方脸上画圈的动作却是一点没停。ъitv 周清放也就这么一说,其实心底里也并不怎么怪罪徐花花。 他更气董生! 可恶的家伙,居然如斯狡猾,玩个花牌屡次同徐花花这逆徒联手欺负他! “不玩了!累了,乖徒儿,快把这桌子收拾收拾。” 大爷地往后一靠,周清放顶着一张大花脸就开始摆烂。 董生看了他一眼,好笑地摇摇头。 知道二师父心里不痛快,徐花花也并未说什么,手脚利索地就将桌面收拾干净了,顺带还将茶具也从柜子里拿了出来。 徐花花给两位师傅都倒了杯茶。 “大师父,二师父,喝茶。” 给两位师傅倒完茶,她又高声问她爹,“爹,你要喝茶吗?” 徐老爹:“我,我有。” 知道她爹水袋里还有茶,徐花花安心坐了回去。 郊外的道路并不平坦,偶尔会趟过一些碎石子,马车受到颠簸,里面坐着的人也受到摇晃。 颠簸的环境看书不便,然而无事的徐花花却从柜子里掏出了《魏律》看了起来。 她看的专注,满身气质全然不像是这个年纪孩童该拥有的沉稳。 且不说孩童是否能沉下心看书学习,单单只拿徐花花手中看的这本《魏律》而言,就连大人也不见得愿意看如此枯燥的东西,偏生徐花花却半点不耐烦没有,甚至于在看到不认识的字、不理解的地方时,她还会出声询问两位师傅。 孩子如此自律好学,董生每瞧一眼,心中都颇为欣慰。 徐花花当真是个顶顶好的学生,不止聪慧早成,而且还孝顺明理,好学程度比他当年更甚,若非是个女孩儿,想来日后科举名单上定有她一席之地…… 董生虽为徐花花感到遗憾,但却对自己收了一女童为弟子一事并不后悔。 女孩儿又如何? 京都那边的娘娘公主们都能创育婴堂为民办事,他收个女弟子,就算日后不能科举入朝为官,那他带着对方周游大魏,为日后修订朝廷律法做准备不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吗? 当然,唯一不太好的一点就是周清放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跟他抢弟子!bigétν 觑眼坐对面的大花脸,董生默默撇开了眼,绝口不提自己也是从医学院那边抢的弟子。 对于周清放,以前初认识的时候董生还会含蓄一二,叫对方一声周兄,但这要跟一个人待久了吧,那还真就什么德性都能品出来了。 不提也罢。 脸上的墨汁干了不舒服,周清放抠抠脸,问徐老爹,“徐大哥,这前面找个有水的地方歇一会儿吧。” “好嘞。”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了一处林间小道里。 旁边就是一处湖泊,四人下马车,捡柴生活的,洗脸如厕的,搬运粮食的,各自忙自己的活儿。 徐花花坐在火堆前看着火,看到她爹背着弓提着一受伤兔子回来后,立刻笑了起来。 “爹,你真厉害。” 徐老爹不好意思地憨笑,“花,吃,吃兔子。” “徐大哥,你又猎到兔子了啊?哇,有福了。” 洗干净脸的周清放跑过来,表扬完徐老爹后,又随口问道:“我们这也快到青州了吧?” 徐老爹:“嗯。” 周清放:“上回去的祁东县,我听人说青州有不少美食,都能叫人大开眼界,也不知是否为真,想想真叫人期待。” 董生抱着柴过来,闻言淡淡道:“劝你莫要对此抱太大期望。” 周清放好奇,“为何?你又发现什么了?说来听听。” 将柴搁在地下,董生拍拍身上的灰,不答反问:“凡事都要我来解释,要你何用?你连花花都不如。” 无辜的徐花花眨眨眼。 说自己不如徐花花,周清放不服,转头问徐花花,“行,小花你说,为何?” 徐花花只是淡定地举起了手中的书,“书中写了,青州盛办虫宴。” 茫然的周清放定睛一看书名。 好嘛,《刘氏老饕游记》。 徐花花这逆徒居然还有空看游记的?! 第354章 福音教 关于赶路,要说董生四人这边的情况是悄无声息的寒酸,那魏钰这边就是大张旗鼓的威严了。 两王出面,排场只高不低。 而这一路上,魏钰除了出发时同他七哥交流了几句,后面也就吃饭住宿的时候碰面了。 生得一张雌雄莫辨风流面的七哥,魏钰是有心想跟对方多聊,奈何他七哥不稀罕。 好嘛,不说就不说嘛,冲着他那姿色魏钰也不能够生气呀。 长得好看是有特权的! 而这种没出息的表现,白非鱼对此是表示唾弃的。 对,祖籍青州的白非鱼,魏钰在出发前也把这家伙给带过来了。 没道理他累死累活出去办公,这家伙还能待京都悠闲畅快吧?带过来万一有用呢? 队伍从京都出发,行至青州境内不过半月之久。 而一入青州,队伍便直接入了琅新郡府城。 当地官员已在城门口接驾,魏钰下马时,瞧见的便是两方人马。 一方是以官袍加身的官员,另一方是黑衣劲装腰间配刀的灰卫使。 一个高矮不一,胖瘦不同,多是大腹便便,除了一身官威没啥好看的,但另一边却都是些绝对的酷哥好吗! 相较于一个不识的官员,魏钰第一选择当然是去看养眼的霍廷玉大人了! 趁着七哥与官员们寒暄的时候,魏钰向霍廷玉打了个招呼。 “霍大人可是等久了?本王当真是许久未曾见到大人呢,辛苦了。” 霍廷玉拱手,冷酷行礼道:“拜见贤王殿下,臣等不过奉命行事,未敢言辛苦。”ъitv “谦虚。” 魏钰回首去看另一边,瞥见他七哥对待一众官员的如鱼得水,只觉得这回又能躺了。 城门口不是个寒暄的好地方,在短暂的照面后,一群人进入了府城。 作为王爷,魏钰和七皇子大张旗鼓来,当然不可能随意下榻入住,他俩直接郡守请入了府上。 琅新郡郡守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人,办事圆滑,说话滴水不漏,为魏钰二人安排的住处没有过分奢靡,反而处处都透露着一种低调的雅致。 魏钰是挺满意的,他一入住就直接瘫在了榻上,然后看着所有下属们来来去去,收拾整顿。 小安子去收拾行李,丁发财去打探城中情况,陈康带着人驻守府中…… “这陈康瞧着挺不错啊。” 瓜子又开始嗑起来的魏钰翘着腿,瞅着那英俊高大的男人在门外来来去去,不由对方生表示了肯定。 “嗯,你是会挑人的。” 方生守在魏钰身后,环胸抱臂,淡定回道:“南军诸人家世都不错,殿下挑出来的皆为可用之人。陈康非属下挑出来,是他自己跳出来得到这个机会的。” 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既然殿下把人交给他来训练,那方生可绝不会心慈手软。 他照着曾经灰卫使挑人的力度来训,哪怕有人坚持不了,但只要是真正坚持下来的人,方生都给了对方内部上升机会。 陈康,就是表现最好的人之一。 “呵,马屁拍得不错,继续。” 魏钰可甚少听到他家方生说他好话,如今能有机会听,那自然是要多听点的。 方生闭嘴了。 - 打着巡查的名义入青州,召见当地官员是必须办的事。 魏钰跟在他七哥身后当了回背景板,全程都没怎么吱声,只看着他七哥与一个个老狐狸周旋寒暄。biqμgètν 打官腔魏钰不是不会,只是有时候能偷懒的事干嘛要积极呢? 他要积极了还要七哥来干什么! 这种接见是瞧不出什么异样的,在召见完所有官员后,七皇子叫了霍廷进来。 “霍大人,想来你应该知道本王与九弟此行为何,不知霍大人了解福音教多少?” 身着银绿织锦外袍的俊美少年,唇薄而清浅,鼻梁挺立清秀,有着一双极为标准漂亮的狐眼,睫毛浓密修长,微微眨动的时候,眸光中宛若流水华光,带着未经雕琢天生自来?的妩媚。 魅意这种东西,多一分显得艳俗,少一分便是寡淡。 七皇子身上有一种很复杂的气质,他看起来?是清高?矜贵的,偏偏又有一种漂亮魅惑而不自知、甚至还带着年少的青涩感,仿佛净土中生长的罂/粟,反而更让人生起一种毁灭欲。 魏钰两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要不然他也不会从小就爱他七哥了啊! 霍廷玉:“回殿下,经属下查探,青州七郡中,福音教教众多出现于石坪、弘农、灵宝、内黄四郡,其尤以内黄郡为重,教众多鼓动百姓施行人祭,又因山中多南苗人,官府无从查探失踪百姓……琅新郡毗邻儋州,想来是担忧惊动朝廷,因此福音教未敢在此郡放肆,二位殿下尽可在此休憩。” 内黄郡?挨着南苗最近的一个郡啊。 魏钰出发前看过地图,对于霍廷玉说的这些算是清楚。 七皇子闻言眉头微蹙,“四郡官府可有重新整顿户帖?” 户帖就相当于官府发的户口本,整顿户帖就跟重新搞一下人口普查一样。 霍廷玉:“三年之内,单内黄郡未有。”biqμgètν 七皇子:“为何?” 霍廷玉:“内黄郡多山岭,既有无数山民,又毗邻边疆,多有南苗人冒充大魏子民入境,与百姓结合,诞生数蛮子,其不如户帖,因此官府甚少统计。” 魏钰听着都有些为难。 这是又有躲着的黑户,又有乱来的偷渡者,还有没有国籍的混血儿啊,难怪内黄郡不搞人口普查。 普查一次难哪。 七皇子闻言沉默了会儿。 他沉吟着,又问道:“可有查探到福音教的来历?” 霍廷玉:“属下在四郡追查过,最后线索断在了内黄郡。” “断了?”七皇子定定地看他。 霍廷玉:“是,断在了一教众手中,但,属下有七成把握断定,福音教出于南苗!” 哈? 魏钰忍不住扬起了头。 这咋又扯到南苗了? 提到南苗,魏钰忍不住想了下。 话说他的乙十三还没消息呢。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福音教的解决得靠乙十三? 第355章 虫宴 七皇子是个做事狠厉果断的。 同前面几位哥哥不同,魏钰待府城三日,亲眼瞅着对方把郡守训得跟孙子一样,半点情面不留,就知道他这七哥适合做个酷吏。 那种皇权至上的霸道,骨子里看任何人都是蝼蚁的特性,在他七哥身上那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初魏钰见他二哥都没这么外露。 真就是外表与性情截然相反。 魏钰是逮到机会就偷懒,趁着他七哥在应对一群老油条,他自己倒是出府溜达了。 - 出来玩嘛,到了当地自然是要寻找特色的,譬如美食风俗,譬如建筑美景。 魏钰从未来过青州,对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从书中所知,不过好在他身边有白非鱼。 这家伙就是琅新郡本地人,虽然家不在府城,离这儿还有几十公里路,但至少比魏钰了解情况。 在路过一家十分热闹的店门前,听着里面的喧哗吵闹声,魏钰停下了。 他看了眼牌匾。 食肆? “这家店为何这般热闹?怎么别的食肆没这么多人?” 人挤人的,好多人还在门口候着。 魏钰在想这家店是不是什么美食宝藏店,兴致上来就也想凑这个热闹。 白非鱼在他身旁,看了眼店名,又瞥了眼挂在门口的一个小牌子,而后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食肆什么情况,本地人是最清楚的,然而本地人黑心起来后,那就是眼睁睁看着人踩坑也不吱声的。 魏钰身边有人开道,进去压根就没费多少功夫。 他听到了周围食客的讨论声。 “哎呀,这‘白焯地龙’好啊,爽脆清淡,我就爱这个,外地人也忒不识货了!”bigétν “怎的不吃‘灌云豆丹’,这个才是大菜啊!若非今日十五,平素我都找不到地儿吃的!这些外地人是真不识趣儿啊!” “放屁,‘虫出江湖’才是最好的,要我说虫宴就得吃这个!” “……” 周围食客多,还都站着看里面,魏钰进来时就觉得不对劲,等到听清楚周围的声音后,他就有些麻了。 啥玩意儿? 虫宴?! 一路挤到了最前排,方生给自家殿下排出了一个绝佳视野位置,魏钰一眼就看清了面前长桌上摆着的各种“大菜”——蛋白质们的花样死法。 虫,全是虫! 蚂蚁、蝎子、蟋蟀,竹虫、蝇蛆,土蜂子……带壳的,不带壳的,只有人想不到,就没有虫宴上摆不出来的!! 魏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就进来凑个热闹而已,是真没想到这里摆的昆虫盛宴啊!! 吓死人了。 魏钰一把将白非鱼抓了过来,低声问他,“你是不是早知道了?看到我进来你都不提醒一句的吗!” 白非鱼淡定微笑,“食肆门口挂了一木牌,上面画了一只蝎子,我当公子瞧见了,进来是想长长见识呢。” “木牌咋了?我怎么知道那是虫宴的标志!” 又不是当地人,鬼知道挂了蝎子牌就是里面摆虫宴,当初看的小黄书上也没写啊…… “哟——好样的!” 两个人拌嘴的时候,周围突然响起一片叫好声。 魏钰松了爪子,朝周围看去。 只见周围看热闹的食客都在冲着坐在长桌一角的人叫好。 那人侧背着魏钰的方向,瞧不清面容,只看到他左手抓着一只油炸蝎子,右手正在往嘴里塞。 那豪迈不羁的动作啊,魏钰瞧了都忍不住赞一声英雄。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看到对方旁边站着他看好的大才。 在看清旁边站着的那人时,魏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董生?! 这个穿着灰扑扑,脸上还顶着一块疤看起来十分潦倒落魄的是他的改革大才董生?! 魏钰默默合上了眼。 - 董生站在长桌边,看着周清放一口一个炸竹虫,胃里就直抽抽。 太可怕了,周兄当真大义,为了五两银子,居然真吃得下去! 胃里在泛酸,董生忍住了反胃欲呕吐的冲动。 一想到周清放这么做的背后,是为了赢得店家许诺的五两银子,他就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没办法,谁叫他们进城前路过峡谷出了意外呢。 马车刚好不幸被落石砸中,人仰马翻的,除了徐花花,三个大人都受了伤,其中徐老爹伤得最重,偏偏治病找的大夫是个骗子,把银子全都给骗走了! 若非没钱,董生也不会跟周清放为了五两银子进食肆尝虫宴了。 董生也不想这么没义气,但他对吃虫子实在不行,看一眼都想吐,所以最后这艰巨任务只能落在周清放身上了。 徐花花个儿矮,她站在桌子边,只高出桌子半个头,两只手扒着桌边,一眨不眨地盯着二师父看,时不时提醒他。 “二师父,你快点吃,头名都吃完两盘了……” 一声声催促,听得周清放只想翻白眼。 他这还不快啊? 他都摈弃做人底线了! 若不是还有点为人师傅的责任感,周清放都想说一声你行你上了。 - 不曾想过会在青州与董生见面,魏钰看清楚了董生,自然也认出了周清放。 瞧着对方一个落魄旁观,一个胡吃海喝的模样,魏钰忍不住摇头。 “这活得也太潦草了。” 白非鱼说顺着魏钰视线看去,并未瞧见有何熟人。 他问魏钰,“公子在说谁?” “说两个穷嗖嗖到白嫖的家伙。” 白非鱼:? 青州虫宴,胜者有赏,输者承担虫宴银钱向来都是这儿的规矩呢。 魏钰没有第一时间招呼董生二人,而是继续待一旁看着他俩。biqμgètν 虫宴气氛是涌动的,参赛的有外地人,也有本地人。 相较于不适应吃虫子的外地人,本地人在这场虫宴上简直就是得天独厚。 所以,毫无悬念的,赢的是一个本地人。 周清放咬牙吃的三盘虫子白白吃了。 不止白吃了,他还得为了自己吃的付银子。 “什么!还有付钱!” 两大一小人都傻了。 说好的虫宴不要钱呢?搞半天吃完还得付账啊! 正当周清放考虑着要不要吃霸王餐的时候,一道天籁之音降了下来。 “他的账,我结了。” 第356章 …… “殿下!臣甚是想您啊!” 客栈包间里,周清放正抱着魏钰的腿在哭诉。 “臣在外数月,吃不好睡不好,每日唯有对殿下的思念之情才能聊以安慰您不知臣这段日子到底是如何过的啊,臣委屈啊……” 周清放委屈得在发洪水,把魏钰衣摆都给打湿了一片。 魏钰叹气,感受着腿上的重量,只觉这情形分外熟悉。 貌似他抱他爹大腿的时候就是这样? “好了好了,周卿别哭了,你可是朝廷未来的肱骨能臣啊,当着小孩子的面哭也不怕丢人,快起来,快起来,可别让本王心疼坏了啊。”ъitv 周清放起来了,同董生坐在一边。 魏钰瞅了眼他俩那苦瓜脸,又转眼去看在场唯一的小孩。 小孩子淡定得很,与之对视的时候目光坦率,一看就不是个普通娃儿。 人力资源管理大师再次上线,魏钰眼睛一亮,忍不住询问,“董卿啊,这孩子是何人?” 董生:“回殿下,这孩子叫徐花花,是臣二人在湖州收的弟子。” 魏钰诧异,“你们两人的弟子?” 这么抢手啊,看来真是个天赋异禀的神童呢。 盯着徐花花看了几眼,魏钰按捺住想要拐人的冲动,觉得这孩子被董生和周清放收为弟子也不错。 董生面有骄色,谦虚道:“是,花花敏而好学,又孝顺有加,能收她为徒,是臣二人之幸。” 这么抬举徐花花,魏钰便也心知对方的确属意这弟子,想来不会辜负孩子的天赋。 魏钰笑道:“既如此,那你们可要好好教导才是,本王可等着她日后能为朝廷效力呢。” 这话…… 董生和周清放皆是心中一动。 徐花花眉毛一动,略有惊讶地看着他。 没有在意三人的态度,魏钰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牌,将其递给徐花花,温和笑道:“来,初次见面,这是哥哥给你的见面礼。” 徐花花看向她的两位师傅。 董生微笑颔首,示意她接下来。 徐花花这才走过去,恭敬接过,而后看着魏钰,神色认真许诺道:“谢殿下,花花一定会跟着师傅好好念书学习,日后为朝廷效力的。” 啊,真乖啊。 魏钰笑眯眯地应好。 又是一人才跳进来了呢。 - 与董生他们相遇后,魏钰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多大变化。 毕竟他来青州有正事要办,等到他七哥收拾完琅新郡,就得去下一个地方了,初定目标是为石坪郡。 而董生三人的目标却与他们并不顺路。 相逢的几日里,魏钰派大夫为他们治了病,顺带还问了湖州医学院那边的情况。bigétν “如今湖州皆知医学院,若非如今学院不收弟子了,恐怕还有不少百姓拖家带口都要过去。” 想到在湖州待的那段日子,董生一回忆起医学院门口那些鸡飞狗跳,就忍不住摇头。 魏钰瞅了他一眼,“看你神色有异,可是医学院那边有何不妥?” 医学院的事,魏钰既然交给了左院判他们,就没有特意派人去盯着。 毕竟左院判在太医院待了那么多年,论处事经验可比大多数人都要丰富,不过一个学堂而已,难道还比官场难混? 若是左院判自己都处理不了,那他自己自然会送信回来,魏钰只吩咐了留在那边的灰卫使,只有左院判他们人出事的时候才回信,其他小事就不用了。 而过去数月,左院判也不知道是太忙还是忘了,回信次数就那么三两次,掰着指头都能数清楚! 叛逆,老头子真的太叛逆了! 所以关于这个医学院啊,甩手掌柜的魏钰是真知道的不多呢。 董生闻言,欲言又止,“殿下,这,臣也不太多说,只是……院长真没与您说吗?” 小眼神期盼地看过去,怎么瞅都有种想要投机取巧的意思。 魏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下了个结论,“董生呐,这数月不见,你成长了啊。” 都开始话留半截变得圆滑了! 董生咳嗽一声,立刻变得正经,“实不相瞒,殿下,这医学院一切安好,院长处事周到,上下皆打理妥当,臣在学院待了一月,并未瞧见学院有任何不妥之处。” “但?”听懂了潜在意思的魏钰歪头。 董生微微一笑,接着道:“但在招收弟子一事上,多有分歧呢。” 魏钰眉头微挑,他想了想,笑了,“可是男女弟子一事上?是百姓不愿意女儿入学,还是有夫子不肯招收女弟子?” 东 董生心中敬佩,朝魏钰行了一礼,“殿下明鉴,确是如此。” “学院初初招收弟子时,周遭百姓忧心有诈,又贪慕学院好处,不愿送儿郎入学,便遣了女童过来。夫子们墨守成规,初时不愿收女弟子,是院长以及石夫子力排众议,这才有了有教无类的共识……” 回忆着待在医学院的那段日子,想到临走前的混乱场景,董生叹了口气,“臣在医学院待的那些日子,学院弟子已满,其中女弟子独占七成。而既已入了学,那这本该就是不可转圜的事,偏偏有些女弟子家中之人鬼迷心窍,竟妄想用儿郎取代之?简直是目无法度!” 魏钰静静听着,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男女之争嘛,从古至今都有这种事发生,尤其是秉着女儿嫁人就不是自家人观念的如今,想要从女儿身上给儿子扒拉好处太常见了。 魏钰:“我记得,凡入学之人都是签了契书的吧?” 入学签契,好好学习,毕业后被学院分配到大魏各地从医,十年不得违背,这可是有官印盖章的呢。ъitv 董生颔首,笑道:“是,正是因为契书,那些吵着要家中女儿将弟子身份给儿郎的人,最后都被院长扭送进官府了。” 是嘛,这才对了。 魏钰对左院判的行为表示肯定,“的确该如此,虽是开学堂免费教人的,但也不必委屈求全,谁若冒犯学院,家中弟子不录用,顺带将主犯直接送官府就是。” 他是求贤若渴,但真没到委屈自己人的地步。 第357章 洗脑 湖州,傩郡,医谷所在处,一白须老头儿正被一群孩子围坐在大树下。 枝叶繁茂的巨树,不知扎根在此多少年月,它的枝丫宽厚,轻易便能给予停靠的过路人一方庇护。 暖阳和煦,微风拂过山谷,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树下不过垂髫之年的天真孩童们,此刻正齐刷刷蹲坐在树下。 他们坐的端正,两眼濡慕渴盼地望着他们的好院长,正仔细聆听听着对方说起那高不可攀的贵人所做的善举。biqμgètν “……若非贤王殿下当机立断,说服了靖王殿下,恐怕病死在城门外的流民数不胜数。你们啊,也莫要看老夫当时还身任太医,但在此等大事面前,那也是半点插不上嘴的,幸赖有二位殿下,才有湖州如今之景哪。” 被孩童们围着的白须老头自嘲摇头,一张老橘皮脸上是肉眼可见的苦涩庆幸。 幼子纯然,瞧见长者情绪如此动然,半点不疑有诈,一个个连连呼前安慰。 “院长别伤心,殿下是大善人,您也是大善人,日后我也要做一个大善人!” “是啊,院长您别怕,等到我们都把医术学会了,就同院长一样做个好大夫,救许许多多的病人!” “院长放心,日后我定不辱咱们学院的名头,肯定会出人头地,为咱们学院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不是这么用的!” 孩子们七嘴八舌,个个真挚,听得曾经太医院的左院判,如今的医学院院长不由笑眯了眼。 左院判乐呵呵抬手叫停,“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学院能有你们这样的学生方是大幸啊。” 说着,左院判突然话锋一转,当着众单纯学子面摆出了一副忧伤脸。 “身为学院一员,你们能念着将学院发扬光大,老夫闻之十分动容……但是你们能有如今衣食不愁,还能识字念学的机会,那就更应该感谢给予你们此机会的人啊!” 具体感谢谁,老奸巨猾的老头子没有明说,但是时不时就被对方洗脑灌输某位殿下好,殿下妙,殿下呱呱叫的淳朴学子们却立刻悟了! 有一男童迅速举起手来,高喊道:“学生知道!贤王殿下与靖王殿下来湖州赈灾救了万民,是顶顶好的贵人,受人恩惠要懂得报恩,学生日后有了银子,定要为二位殿下塑金身,日日为他们烧香祈福!” 左院判哽了下。 嗯,怎么说呢,这个理想听起来还是蛮孝顺的,但好像就是有点太孝顺了呢?! 殿下知道了会打人的吧…… 选择性忽略这个问题,对孩子们的知情识趣,院长大人十分欣慰地表示了肯定。 “是极,这得人恩惠啊,哪怕旁人是无心之举,但既是自己得了好,也切莫忘了报答。” 老头子抚着胡须,笑得和蔼可亲,半点都不像是个在跟人洗脑的“传/销骗子”。 “这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谁人是真心的,谁人做了善事,谁人善事做的最多……相信这些你们都心中有数,老夫也就不明示。老夫只望你们莫要忘了殿下们的一番心意,来日能学有所成,不图能报效朝廷,只盼莫要做个不忠不义之人,尔等,可明白?” 已入学年半年,诗书礼仪也都学过了,一群半大孩子闻言立刻起身,拱手朝左院判行礼,齐齐朗声道:“师长教诲,学生定当铭记于心!” 一女童蓦地抬头,目光坚定,“院长,学生日后一定会报答靖王殿下,更会报答贤王殿下的!” 女童心中的信念很坚定,她知道医学院就是贤王殿下主张要办的,若非贤王殿下,她如今还不知道会被她娘卖到哪儿去呢,所以她一定会报答贤王殿下的! 左院判欣慰极了。 “嗯,去吧,都回学堂上课去吧。” “是,院长。” 孩子们走了,左院判还坐在树下没动。 老头子抚着胡须,正在心虚不已地掐指头盘算。 最近事儿太多都给忙忘记给就殿下回消息了,哎呦,数数好像得有个两三月了吧?也不知道殿下那边可有埋怨? 左院判想了想,觉得应该是没有的。 京都与傩郡相隔千里的,他有事儿耽误了没回信不是很正常的嘛!再说这本就是殿下让他干的事儿,他忙点负责点那不合乎情理嘛? 觉得自己没错,左院判摸摸胡须,决定再为学生们的“报恩之旅”加大一把忽悠力度。 嗯! 他都这样卖力了,为殿下的事业这般添砖加瓦了,没道理这九殿下知道后还会逮着他责怪吧? - 魏钰最近在青州的日子不太痛快。 他知道青州多山潮湿还蚊虫多,但他真不知道到了石坪郡后的日子能有如斯痛苦! 蚊虫多啊。 那天上的飞虫能有蛾子大,地上的爬虫堪比蚯蚓恶心,偶尔他出门溜达还能碰上五毒之一……ъitv 都到秋冬之际了,要搁在京都,蚊子什么的早没了,但偏偏青州就是这般不一样。 南边呗,虫子都要大上两号。 因着怕不小心被什么给毒死,魏钰这回难得安分,除了必要的外出,安顿下来后他就没出过屋子。 弄得小安子还炸毛了一次,生怕他身娇体弱的殿下是给病着了。 对于这种眼睛上戴了八百倍滤镜的家伙,方生眼神都没给一个。 说谁娇贵都行,说殿下? 山猪都比他来得娇嫩。 站在房门外给殿下看门,冷不丁地就听到房梁上有窸窣声响起。 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的方生给了倒挂下来的人一刀鞘。 “离远点,别落了虫子在我身上。” 捂着发疼的胸口,丁发财幽怨地看着他,“大人,我还没那么不谨慎。” 方生瞥了他一眼,“万一呢?”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大家也都清楚了青州确实多蛇虫鼠蚁,地上,房梁,屋顶,每到一处都必须得再检查一遍,然后撒上驱虫药。 丁发财是个喜欢在屋顶上撒泼的,万一在哪个犄角旮旯粘上不干净的东西了,祸害到他是小事,舞到殿下面下那就真没好了。 方生好不容易能安稳会儿,还不想这么快结束。 第358章 这死绿茶 丁发财无事不会出现,知道他来是有事,方生便问了他。 “何事?” 丁发财:“霍大人那边传消息过来,他们派去内黄郡的人失踪了。” 方生眉头一下便皱了起来,“又是内黄郡。” 他思索两秒,抬眼去看丁发财,“霍大人现在在哪儿?” “正与七殿下商论事情呢。” 方生:…… 积极向上的紧张气氛一下就破灭了。 方生回首看向身后紧闭着的房门,面无表情。 人家的殿下出门办差:一丝不苟,上行下效,井然有序。 而他们家的殿下:? 呵! 整天不知道待在屋子里干嘛! 明明是地位相同的两位殿下,结果连外人都知道先找谁! 主子没出息,做下属的也没办法。 知道这事七殿下插手相当于稳了,方生也是继续站了回去。bigétν 丁发财瞅了他一眼,犹豫了下没走。 方生:“有屁放。” 丁发财:“大人……你说乙十三还活着吗?” 方生斜眼看他,“你问这想做什么。” 丁发财有些小纠结,“他这要是死在南苗了,那我岂不是找不到人还钱了?” 方生一时无语。 关于这俩下属之间的纠葛,如今弟兄们之间就没有不知道的。 毕竟,谁叫乙十三这操作骚呢? 灰卫使出来的到底还有那么点包袱,谁出门不是带够银子了的,哪个像乙十三还能这么借钱?! 不过别说,这法子还挺有那么点意思的,护卫们好多都表示学到了,日后出门遇上事了,正好向乙十三学习…… 丁发财还在嘀咕。 “大人,你说我要不要改个名儿,就叫乙十三如何?让乙十三去当丁发财!这样谁也不欠谁,正正好啊!” “滚。” “哦,好的大人。” - 屋门外嘘嘘叨叨的,魏钰又不是个聋的,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魏钰让方生进来。 “说什么呢?” 没管丁发财的胡诌,方生将霍廷玉那边有人在内黄郡失踪的事告诉了魏钰。 “霍廷玉的人失踪了?” 魏钰惊讶了,这跟着霍廷玉出来的灰卫使居然还有失踪的? “看来这内黄郡内很不简单啊,龙潭虎穴?” 魏钰顺了顺胸前的头发丝儿,突然就来兴趣,他直起身,两眼放光地看向方生,“方生呐,你会保护好殿下我的对吗?” 方生:“……不,属下不行。” “诶?别妄自菲薄,你可以的!作为曾经的副指挥使,你都不行,那还有谁行呢!” 魏钰不赞成地看他,“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身为我的人,你得学会自信。” 方生默然。 从前的他是很自信的,但自从遇上不该遇见的人后,他就已经不知道自信如何写了。 魏钰拍拍他的肩,笑眯眯道:“好了,别害怕啊,有殿下我在呢。这你要害怕了,那我害怕的时候找谁去啊。” 方生:…… 方生很惆怅。 果然呐,他就知道安稳日子持续不了多久。 “殿下,您想去内黄郡?”方生问道。 魏钰:“当然了,咱们大张旗鼓去,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当着数千精兵的面动我!” 魏钰是仗着有人才会去,这要跟以前一样身边只有他那一百护卫,打死他都不会凑过去! 方生:“那七殿下那边怎么办?” 下面的路如何走,七皇子之前在琅新郡的时候就规划好了,反正过了石坪后不是往内黄。 魏钰要去内黄郡,就是在与大部队分道扬镳。 “当然是去跟我七哥知会一声了!” 魏钰怜悯地看着方生,只觉他这护卫头子脑瓜子不灵光,“咱们不去跟我七哥说,这后面如何要人要盘缠啊?总不至于靠你们那两三百人吧?我很金贵的。” 方生默默瞅着他没吭声。 魏钰在石坪待的没意思了,好奇心一上来,他就想知道内黄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ъitv 什么福音教,什么南苗人,什么失踪的,他就想看看这背后到底是哪个人才在装神弄鬼。 有这发展宗教忽悠人的本事,那肯定情商智商乃至口才都是一绝啊! 这还不如跟了他干大事。 魏钰琢磨着想吩咐小安子收拾行李,结果白非鱼却过来了。 只看他在屋子里收拾几本书,白非鱼就问道:“殿下是要出门?” “怎的?你有事?”魏钰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鸡贼得很,经常能从些细枝末节处抓到真相,不过平常他也不常出来晃就是了。 白非鱼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圈,而后便若有所思地笑道:“在下倒无事,只是听闻霍大人,方才从七殿下那边出来,行色匆匆,想来是有事的。” “哦,来打探消息的是吧?” 魏钰不吃他遮遮掩掩的那一套,直接就同他说了有人在内黄郡失踪的事。 白非鱼闻言沉思了几秒,而后看向魏钰,“殿下可是要收拾行李去内黄郡?” 这回魏钰给他正眼了。 “你这是如何看出来的?我就收了几本书。” 白非鱼微笑,“殿下金贵,这等粗活哪能劳烦得上殿下。” 魏钰:…… 说得好听,不就说他懒呗! 好吧,他也承认这点。 貌似平常他连书都懒得收拾的。 被看穿,魏钰也没否认,“对,这几日我就要去内黄郡,你身子不好,随我来石坪也够了,内黄郡情势不明,你若跟去,恐怕一路受不住,不如你回去?” 白非鱼只是静静看着他,“殿下这是将人利用完就扔了?啊,当真是叫人心寒啊。” 魏钰微笑:“我是担忧你,哪儿就如你说的这样了?多思伤身,快别想了,听话。” 白非鱼似笑非笑道:“不劳殿下挂怀,小生亦心念殿下,唯恐殿下出了差错,怕悔恨余生。” 这死绿茶! 魏钰握拳, 第359章 旧业重操 魏钰要去内黄郡,东西都还没收拾干净呢,他就跑去同他七哥说了。 本以为这种以身犯险的事会得到他七哥的不赞成乃至驳斥,可最后的结果却是魏钰压根没说什么,连准备好的理由都没用上,对方居然就二话不说同意了! “七哥,你不关心我。” 魏钰一口下了定论。 控诉的小眼神甩过去,委屈巴巴,作为一个弟弟,魏钰撒起泼,哦不,撒起娇来毫无心理负担。 “内黄郡那么危险的地儿,我去你都不劝我一下的?” 七皇子正在查看当地官员呈上来的各项文书,闻言直接冷笑一声。 “自寻险路,多说无益。” 这嘴是真不会说话啊。 虽说七皇子说话不好听,但好在魏钰也习惯了。 他撇撇嘴,丧眉搭眼道:“好吧,都是弟弟的错,是弟弟莽撞,不该因瞧着七哥和霍大人辛苦,就想着帮七哥分担一二,如今临行前得不到兄长半点殷切叮嘱,那也是弟弟应得的,怨不得旁人。” 七皇子翻页的手顿住了。biqμgètν 魏钰转身欲走,“弟弟先走了,七哥切莫保重,可别累坏了身子。” 然后魏钰就真的走了,连上路的银钱都没要。 逗他七哥嘛,度要把握好。 他七哥老记仇了,这度要一个没把握好,鬼知道这厮什么时候在背地里悄悄报复…… 七皇子冷眼盯着魏钰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处,复才嗤鼻低骂了句。 “还跟我耍心眼。” - 内黄郡是青州地形最为复杂的地方,山脉绵延,丛林密布。 这里甚少有大片大片的农田出现,连地势平坦的地方都少有。 相较于以农耕为活,内黄郡的百姓更依赖于狩猎采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也正因如此,不少百姓为了逃避纳税,纷纷都住进了深山成为山民,时日一长,甚至都分不清他们究竟是山民还是从南苗过来的偷渡者。 总之官府在此地的影响力远远不如其他地方。 绵延不断的山脉脚下,一支守备森严、持有官府军旗的队伍正在井然有序地向前行驶着。 队伍中间夹杂着三辆马车,只看规制就很容易看出里面坐的人身份如何。 因此,蹲在山上的某个黑瘦矮子忍不住低声骂了句。 “这他娘的,那群官差居然真的来了!” 山上草木茂盛,想要隐藏的人蹲在里面很难叫人察觉。bigétν 蹲着的不止黑瘦矮子一个,他周围的草丛里猫了至少十一二十个人,个个穿戴怪异,满是异族特色,手持刀棍,瞧着就是凶神恶煞之辈。 矮子在骂官府,他旁边蹲着的一壮汉亦是啐了口,语气烦躁。 “怎的来这么早?隔壁不是说至少俩月后嘛!这他娘的怎么搞!老子还等着抄家伙吃饭呢!” 壮汉心头不渝,看见身旁的一块碎石头,也是忍不住捡起往旁边一丢泄愤。 “你动静小店儿,万一被底下察觉了怎办!你不怕死我还怕呢!” 矮子郁闷,瞧见那队伍中的旗帜就半是烦闷,半是害怕。 他们是住在这片山头的山民,为了躲避官府,已经将近有二十多年没与官差打过交道了。 山中不缺吃的喝的,他们平素藏在山上能自给自足,偶尔需要银子的时候,提着胆子下山埋伏在过道上也能发一笔横财…… 而如今他们这会儿埋伏在山上,也不过是听了从隔壁山头流出来的传言,说是朝廷那边派了王爷过来要来青州巡视,差不多俩月后就要到内黄郡了。 两月后就到,这到了之后还不知道何时会走,若是中间有点子需要银子,那他们还不知道上哪儿打劫呢! 所以不趁着官差未到的时间里发笔财,那还要等到何时啊? 山民们就这么想的,可惜,时运不好,算盘打错了。 眼瞅着底下的队伍都要过去了,矮子很忧伤。 “得,这发财的事是别想了,等着后头手头紧的日子吧。” - 队伍过了那处道路狭窄的山脚下后,一直骑马走在中前位置的方生突然放缓了速度。 他坐在马上,慢慢与后方第三辆马车平齐。 “殿下,方才过的那山上有人埋伏。” 方生回禀完,扭头不经意间看了眼后方的山脉,复正身继续骑马。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是身为一个护卫的基本素养。 尤其出门在外,对于一些很容易埋伏人的特殊地形,方生但凡遇见了,就绝不会掉以轻心。 方才没动静,不过是因为在全程戒备,不方便打草惊蛇罢了。 “有人呢?哪儿呢!” 马车的窗帘一下被掀开,一个脑袋从里面钻出来。 魏钰瞅了眼方生,然后边往后面看,边伸头边道:“不会又是山匪吧?他们刚刚怎么不动手呢?是不是打算下个路口再继续的?你说咱们要不要将计就计,打入敌人内部,再来个重操旧业啊?”biqμgètν 方生:…… 他真的不是很懂殿下为何每每遇到这事后的兴奋。 所以兴奋在哪儿? 只能说方生不懂山大王的瘾。 秉着对山匪的渴盼,往后的道路上,魏钰搓着小手在等有山匪动手。 可惜结果让他失望了。 没人。 不说山匪了,连过路的平民都没遇上几个。 魏钰失望极了。 这青州的山匪怎的就这么胆小? 他不就是带了那么一丢丢多的人吗? 怎么这来都来了,却一个个的都不肯动手啊?! 鉴于不能重操旧业,无法将过往牛头军的光辉事业继续发扬光大,魏钰过后反思了下自己。 青州山匪胆小,他带着那么多人大张旗鼓来确实不妥,容易吓着对方…… 所以还是让护卫们都暗地里埋伏着吧! 这种缺德指令下发给方生的时候,方生忍了半天才将到嘴的质问给憋回去。 来之前不知哪个娇贵怕死的说队伍要气势浩荡,让鬼魅宵小瞧了都害怕不敢上前,结果这转头瞅见山匪了就开始造作了??? 方生是真的不理解。 堂堂皇子王爷,这个牛头军的旧业是非操不可了吗? 第360章 舆图 魏钰是有点子恶趣味在身上的。 他不爱管事,但却喜欢那个往中间添砖加瓦、搞七搞八的过程。 方生不理解没关系,不理解多了差不多就习惯了。 - 内黄郡的府城位置远离边疆,离开被山匪埋伏的地方差不多也就二十公里左右。 魏钰一入城就下榻于郡守府。 内黄郡郡守姓鱼,单名一个颉字,是个身子骨硬朗的半百老头。 魏钰过来只是想凑凑福音教的热闹,没打算跟他纠缠什么,毕竟公务有他七哥在,等他七哥来了再说也不迟。 可惜鱼颉不。 老头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要跟魏钰请罪! 郡守府的厅堂内,原本的主人正跪在地上,哭嚎着冲坐在上首的少年诉罪。 “下官无能,有负皇恩,让陛下蒙羞,更使朝廷威信在内黄郡一扫涂地,臣无能至极啊……” 老头儿请罪的态度还是蛮诚恳的,魏钰盯着他没搭声,直到对方哭哭啼啼地停下后,才问他。 “你既知道自己无能,那怎么之前不曾上奏陛下,自请致仕呢?” 这问题有点犀利,鱼颉脸皮抖动了下,方才苦着脸道:“下官惶恐,一朝科举为官,得幸能为陛下效力,总念着为朝廷赴汤蹈火,奈何为官多年,官途坎坷,诸多不如意之事缠身,此虽下官之过,但下官忠于陛下之心,却是天地可鉴啊。” 啧。 这马屁听着有点意思。 魏钰记下了,决定回头可以借鉴下写给他爹看。 做官的嘴皮子都溜,魏钰不欲与他争辩,只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ъitv “福音教是如何一回事?” 大抵是早就心有预料,鱼颉都未有多犹豫,便连忙回道:“回殿下,下官仔细着人查探过了,这福音教是约莫九年前从南苗传过来的,听闻在南苗,人人都信奉福音教。这教派的教主被称为天达,是仙人弟子,会仙法!能赐人粮食,还能起死回生……” 魏钰没忍住挑起了眉头。 这上一个说自己是仙人弟子会仙法的,还是五福山那群方士呢。 仙人弟子? 呵呵,这时候装神弄鬼的人也就这点手段了。 虽然知道都是假的,但魏钰还是问了鱼颉,“赐人粮食先不提,起死回生,可有人亲眼见过?” 鱼颉:“听边疆附近的百姓说,是真的!有人曾抱了快死的孩子去了南苗,最后那孩子就活着回来了!” 这充其量也就是医术高明吧。 琢磨了会儿这位福音教的天达,魏钰觉得赐人粮食又治病的,这教跟邪教应该扯不上关系才对,所以他又问道:“那人祭又是如何一回事?” 大抵人祭这事说到鱼颉心坎上了,老头子脸一皱,痛心疾首地大骂起来。 “都怪南苗那群竖子蛮贼啊!” 鱼颉道:“殿下,你是不知南苗人有多可恨哪!九年前,咱们青州闹了一次虫灾,青州多蛇虫,这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奈何那群南苗竖子抓到机会,居然派了人暗地鼓动山民,散播官府无能,信奉福音教能保富贵长生的诛心之言!” “山民愚昧,只看福音教赐人粮食,还能施手救人便投靠了过去,于是这福音教便开始流传了过来。” “山民因一方利益成为福音教教徒,又因贪欲便上供于福音教,从山货变成粮食,又从粮食转为银钱,最后也不知从何时起,居然开始兴起了人祭!” 鱼颉摇头大叹:“愚昧啊,简直愚昧至极!” 魏钰瞅了他一眼,“福音教在内黄郡如此盛行,你就没掺和一二的?” 鱼颉脸皮一僵。 他讪讪一笑,而后正色道:“殿下玩笑了,下官身为朝廷命官,如何能与福音教这等邪教为伍!正邪不两立,下官生是皇上的人,死,亦是皇上的鬼。”bigétν 这老头儿,还怪有意思的。 魏钰也不追着问他背地里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只转头问了福音教的下落。 “既然福音教在内黄郡这么多年了,那可有教派驻地?能否知道他们的教众在哪儿?” 这是正事来了,鱼颉郑重地从袖口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殿下,此舆图乃下官所绘,上面这些……” - 跟郡守聊完后,魏钰拿着舆图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小安子正在屋子里盯人打扫。 瞧见魏钰过来,他连忙过去,“殿下,都这个时辰了,您可要用膳?奴婢都准备好了。” “不急,等会儿,你去把……那个陈康在哪儿,把他叫来。” 也是辛苦从南军挑出来的人了,既然都带出来,那就必须用起来不是?总不能有事老让方生和丁发财去办。 小安子老实去叫人了。 陈康从南军一员变成贤王身边的私兵,生活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 府上长辈的叮嘱,周围玩伴的窥探,乃至训练时那一百多人的相互攀比……好吧,还是挺有意思的。 至少要比待在南军的日子更充实。 唯一不尽人意的一点,大抵就是自成为贤王殿下的护卫后,他连殿下面都没见过一回。 抱胸站在墙下,盯着对面树下一只蜘蛛结网,刚用完膳的陈康在走神。 不远处有几个人结伴过来,看见他在这儿,中间那人不由唤了声。 “哟,你怎还在这儿?换值的时间该到了吧?” 邱威嘴里叼着一细嫩的草根,本用它来剔牙的,结果走到陈康面前后,他用草根指了指对方的脸。 “看你那衰样,我这掐指一算啊,你今儿准定得遇上事!” 对着邱威不怀好意的笑,陈康只默默看了他一眼,准神准备走人。 “诶你别走啊,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从前我也是跟着外祖父学过周易的,你别不信啊……” 陈康这人古板,从前在南军时,邱威就喜欢与他斗,如今同为贤王护卫,那自然也是改不了这习惯的。 重新叼回草根,眼见着对方要消失在拐角处,邱威抬脚就要追上去,结果他就看到了小安子公公停在了陈康面前。 “陈护卫,殿下有请。” 邱威:? 不是! 这真有事儿啊?! 他就随口一说啊! bigétν 第361章 仙使 深山密林,巨树参天,枝条摇曳,万木峥嵘。 树冠宽阔婆娑,枝叶交横之间,自成一处天地,有蜿蜒曲折的山路显现其中,并有人群向上登爬。 一背脊宽阔、肤色微黑的精壮男子穿着粗布麻衣,背着盖着布的竹筐,正闷头往山路上走。 突然,走在他前面的一老妇脚一歪,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这时,那方才还默不作声的男子却适时伸手扶住了对方。 “啊——哎哟,多谢壮士!” 背着包袱的老妇人心有余悸,站稳后连忙与身后男子道谢。 男人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人便从后面冒了出来,嬉皮笑脸接过话茬。 “不用谢,婆婆客气了,我这弟兄最是乐善好施,平生最爱救人了,婆婆是自己一人上山的吗?” 对于邱威这种没脸没皮的人,陈康连眼神都懒得伺候。 是的,这两位背着竹筐,打扮与青州一般百姓无甚区别的壮汉,正是被魏钰打发出来摸查福音教驻地的新晋护卫们。 老妇人没有察觉到邱威是在探她口风,鉴于被救后对对方的好感信任,老妇人很直接地就告诉了邱威信息。 “是啊,这几日山上下了雨,路滑不好走,我儿媳妇有了身孕没办法来,也就只能我自己来拜会仙使了。” 邱威:“婆婆,不瞒您,我们弟兄二人其实是头回来,从前都是咱爹娘来的,无奈爹娘上月遇了险,本是要守孝的,但此次又逢仙使召见,所以才不得不来。” 老妇人眼露怜悯,“可怜见的,倒是难为你们兄弟二人了……没事儿,这上了山你们就跟着婆婆我好了。”bigétν “多谢婆婆。”邱威连忙笑着道谢,神情纯良极了,“我与二弟正巧不知该如何行事,生怕惹了仙使不快呢!” 被占便宜的“二弟”瞅了他一眼,忍了。 老妇人摆摆手,看了圈前后的人,小声道:“倒也不用如此小心,咱们这儿的仙使宽厚着呢,可比其他地方的仙使良善多了。若是病了,来求仙使,仙使定会给你治病!” 邱威故作惊讶,“哦?仙使当真这般仁厚啊,我还以为从前爹娘都是骗我的呢。” 作为信徒听到有人说仙使坏话,老妇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反而是犹豫了下后才点头附和,“你这般想,其实倒也没错。”ъitv 邱威心下略诧异,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他听老妇人继续往下说。 “福音教的仙使啊,大多都是高高在上的,轻易不理睬人的!我拜会过四位仙使,个个如此……不过仙使们都是仙人弟子,不理会咱们这些俗人倒也没错。” 老妇人小幅度地撇撇嘴,不恭敬,但也不出格,只能说她这信徒信仰不纯。 “从前咱们这儿的仙使也是如此,只不过是后来重新来了位罢了。而咱们这位新来的仙使啊,那当真菩萨心肠!赐粮赐药就罢了,偶尔还会赐我们新衣!你瞅瞅我这身上穿的,就是当初仙使赐的!” 邱威和陈康盯着老妇人身上的衣物看了看。 不是什么好绸缎,就是普通的粗布麻衣,百姓们经常穿的那种。稍微有点银钱的都不会选择穿这种衣服,因为刺皮肤。 用来收买底层人心还是挺不错的。 邱威:“啊,那这位仙使当真仁善哪,不知仙使是何时来的啊?” 他们时间短,打探到这地方今日是信徒上山上供拜会的日子,便立刻换了行头过来了,所以关于这驻地的仙使消息啥是真没来得及打听。 不过现在打听也不迟就是了。 “何时来的?我想想……好像,是半年前。” 邱威:“婆婆可知仙使名讳?爹娘未曾提过这事,我与二弟怕不小心冒犯仙使。” 老妇人:“仙使名讳啊?听闻仙使姓封。” - 封阳觉得这日子越发不能过了。 他负手站在吊楼走廊上,遥遥望着远处白雾绵延的山峰,满目忧伤。 这山上空气清新,吸一口凉爽,吸两口惆怅,吸三口就开始悼念从前了。 从前他在京都的日子多自在享受啊? 要什么有什么,吃的喝的玩的,美食美酒美人,作为最高层次的纨绔,封阳只恨当初自己没有好好珍惜从前! 瞅瞅他现在待的这不毛之地,不提吃穿住美人啥的了,好歹把山顶上的虫蚊每日清理下啊! “啪。” 耳边有蚊虫飞舞的嗡嗡声,惆怅中的封阳意识还没消散,手就下意识地一巴掌合了过去。 低头瞅了眼掌心中的蚊子尸体,封阳面无改色地将其弹飞。 他叹了口气,负手继续眺望远方。 从前他是多么一个温文尔雅,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翩翩公子啊,如今面对这恶心的蚊蝇都能波澜不惊了。 造孽。 “哎。” 每日迎山头叹气三声,站在吊楼上的白衣公子哥儿负手而站,身姿清朗,风度翩翩。 好大一个纨绔,愣是在白雾缭绕之下被衬托出了几分仙气。 底下有巡逻的人仰慕瞅着他,在跟身边人讨论。 “仙使今日又在掐算呢?” “仙使当真辛苦,每日替教派掐算,真忧心仙使身子啊。” “听说阿苏姑娘今日要做虫宴,正好给仙使补补身子!” “……” 被补身子的封阳缅怀完曾经,而后表情一收,低头拾掇拾掇衣服,准备端起他身为福音教仙使的架子。 今日有百姓上山上供拜会他呢,可不能偷懒。 刚拾掇完衣裳,立刻就有人从远处跑到吊楼下,冲封阳喊道:“仙使,已经有人上山了!” 哦,好的,该上工了呢。biqμgètν 封阳端起微笑,端庄从容地转身下了楼。 - 头回上山,邱威和陈康二人跟在老妇人身后,一路问了不少山上的事儿。 他们跟着人群一直上到山顶,最后在一块空地前停下。 邱威看到了前方的石体建筑。 高台、石阶、宝座,修的不大,但形同祭坛。 邱威凑到陈康耳边,小声道:“这福音教瞧着还挺有模有样的,就是看着不太吉利。” 陈康没理他,还伸手把他推了回去。 第362章 谁装模作样谁尴尬 上山的自然不止陈康和邱威两人,还有他们从南军一起出来的十几位弟兄。 他俩在明,其他人在暗。 趁着过会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边时,其他人正好可以去山上的驻地查探消息。 上山的百姓不少,都带着各自的上供物品站在空地上。 陈康和邱威二人跟着老妇人站在人群中,既没有太靠前,也没有多靠后,收敛气息后的他们,简直就是跟周围人融为一体了。 正当二人目光在周围观察时,前方的山林处突然就有一群人走出来了。 前面的人邱威没多注意,然而一直到最后,看到那被众星捧月拥簇出来的白衣仙使时,邱威的眼,一下子就给瞪大了。 这人! 好他娘的眼熟啊! 封阳是京都文臣子弟中的纨绔,而邱威,武将后代中的兵痞。 两个人同为纨绔玩咖,虽然属性不同,但都在京都哪会有不认识的呢?! 从前他们也是在画舫一起喝过花酒的啊! 这张脸实在太眼熟了。 邱威不敢置信,连忙扯了扯陈康的衣袖,小声哔哔,“喂,你快看哪!” 陈康眼神同样凝在了封阳身上。 他是与封阳这类人不熟的,但都是官宦子弟,认人这是必修课。 陈康记得封阳是左佥督御史的第四子来着。 所以,左佥督御史的儿子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人群安静,未免邱威过于激动引人注意,陈康叫他闭嘴了。 白衣仙使端庄稳重,踱步石阶之上,最后站在石座前,微笑望向底下众人,端是一派正义凛然的样子。 “拜见仙使!” 瞧见仙使过来了,百姓们连忙弯腰行礼,陈康二人混在其中,如今也只能随波逐流。 仙使大人仁厚极了,微笑款款地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各位快起,今日仙人莅临福音教,身为仙使,承蒙仙人指令,为各位传达仙人指令,各位有何想说的,尽可在之后祈福中诉于仙人听……”温温柔柔的言语,俊秀可欺的外表,加之表现出来的仙人之姿,糊弄起人来简直不要太顺利。 百姓们两眼放光地看着他们的仙使,那敬仰钦佩的眼神,饶是之前说话撇嘴的老妇人都不例外。 仙使的话没有说太多,然后便坐在了空座上,示意身旁人可以开始上供祈福,拜见仙人了。 懂流程的百姓们已经开始忙活了,不少人都在整理背上来的东西,老妇人整理的时候还叮嘱了陈康二人几句。 “要祈福了,等会儿你看到人如何做,你们照着学就是,可别乱来啊。” 乱不乱来的不清楚,反正邱威只知道这封大仙使肯定是在乱来的。 趁着周围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上,邱威与陈康凑近了些。 邱威:“你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陈康:“不清楚。” 邱威:“半年前就来了,难怪之前没在京都看见他人,感情是跑这儿来了,你说他家府上知道这事吗?” 陈康:“大抵吧。” 邱威:“这人在福音教当了仙使,你说咱们要不要抓他?” 陈康这回给了他一个眼神,提醒道:“他是左佥督御史的儿子。” 邱威莫名,“我知道啊。” 左佥督御史的儿子怎么了,他还是侯爷的儿子呢! 跟猪没什么好说的,陈康沉默地转过了头。 “诶你这话何意啊?讲清楚点啊……” 堂堂左佥督御史的儿子,要身份有地位,要财富有家世的,封阳是傻了才会自己去福音教做仙使! 凭白掺和这事跟朝廷作对,封阳是嫌自家过得太安稳?biqμgètν 这道理都看不明白,一看脑子就不聪明,陈康委实不想理会邱威。 - 百姓们一个个带着东西上前,当着仙使的面将东西放在圆台之上,然后跪下向天祈福。 封阳作为仙使,在整个过程中并没有多做什么,只是在百姓上供完后装模作样的给对方掐算几下,然后说几句漂亮话。 没人怀疑话的真假,百姓们闻言都十分满足。 一直到邱威带着贡品过去。 稳坐其上的封阳看到他后笑容端不住了。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交叠着,一个似笑非笑,一个瞳孔震惊。 熟人碰面后的情势,谁装模作样谁尴尬。 反正封阳是尴尬的脚指头就蜷缩起来了。 他在心里卧槽了一百遍。 哎呦喂! 这家伙不是那谁谁吗!上回跟他在画舫抢珍儿姑娘的入幕名额来着! 一时震惊过了头,想不起邱威的名字,只记起了对方的“恶行”。 封阳万万没想到会在内黄郡看到对方,震惊过后,便是惊喜。 “这位壮士骨骼清奇,钟灵毓秀,实乃仙门稀缺之人啊!” 在邱威象征性地上供完后,封阳起身叫住了他。 他看着邱威,当着周围人惊奇的面就问道:“不知这位壮士可愿入我教门下,我这儿正好缺个侍童。” 仙使的侍童! 周围人羡慕坏了,纷纷看向邱威。 邱威也不含糊,立刻装作大喜的模样应下。 “是,小人愿意,多谢仙使!” 然后他就站在了封阳身边,充当起了新任“狗腿子”。 等到陈康上前的时候,封阳已经没那么震惊了。 他照例留了对方做侍童,在旁人都羡慕坏了纷纷絮叨的时候,封阳却在想他俩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作为被招揽且改过自新的纨绔,封阳为了畜牧业大计来青州的时候,陈康和邱威二人还没有被魏钰收为护卫,因此他只以为他俩是跟着南军来青州有事的。 三军之一,出使青州。 所以这是朝廷终于看不惯南军散漫,因此派他们过来再次出征青州收拾这儿了?! 封阳心里装着事儿,因此后半段的祈福过程他都是糊弄了事。biqμgètν 等到完事后,他将后续工作都安排给了教派其他人,然后就带着陈康二人回了自己的吊楼处。 “你俩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是不是朝廷派南军过来收拾青州了?” 第363章 二五仔 他俩来干嘛的,那自是不能对封阳说实话的。 这家伙如今可是福音教的仙使! 万一他说漏嘴坏了殿下事谁负责啊? 屋子里没人,陈康又在门口望风,邱威直接上前搂住封阳,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嬉皮笑脸问他。 “这问之前,你是否该同我们说说,你好端端的公子爷不当,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还做了劳什子的福音教仙使?” 邱威似笑非笑道:“你可知道这福音教在朝廷看来可是邪教,你当了仙使,日后可别怪官府拿你问罪啊。” 封阳一听这话立刻叫了起来。 “又不是我乐意当这个仙使的!你问罪我还冤枉呢!” 那一脸菜色看得邱威很好奇,“你冤枉?说来听听。” 这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封阳一想起这事就忍不住翻白眼。 “半年前我就是来青州买块地而已,谁知道过路的时候被这一伙人给抢了!哎,雇来的人就是没用,连十几个人都打不过,还硬生生把我绑走了……” 封阳的经历说出来就是一部倒霉史。 要知道这年头出门在外,遭几个人打劫那是常有的事,可惜封阳运道不好,大魏那么多地方他不挑,非要挑到内黄郡这地儿搞畜牧业,千里迢迢来也就罢,偏生雇的护卫又是群没用的,连十几个人打不过,身上的值钱都被抢了还不止,最后连人都给绑了回去。 当然,封阳被绑回去不是因为什么烂俗的当压寨夫人,纯粹是因为他身上那套衣服值钱! 没见识的小地山民,连套丝绢绸锦的衣服都不放过!biqμgètν 封阳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哥儿,一身细皮嫩肉,最是吃不了苦,当初他被自称福音教的信徒绑走,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时不时遭遇各类蚊虫的恐吓撕咬,整个人都憔悴了好几个度。 那惨样,封阳敢肯定他爹来了,看到他的样子后都不见得能认出来! 而对比如今他的风光,中间自然是发生了点什么的。 发生了什么? 全靠同行衬托。 半年前他被福音教信众绑走,被人看着不准乱动,那时碰巧有个劳什子仙使要从总部过来,信众都在激动呢,结果对方到半途却出了意外,没了! 这要是知道总部仙使会来的只有信众也就罢,偏偏还有当地的普通百姓,大家伙都等着仙使过来祈福呢,结果这人说没就没,可不得要坏事? 作为一个能在京都作威作福的纨绔,封阳自然是有点脑子的。biqμgètν 在知道仙使出了意外,百姓都在等着的时候,他,封阳,一个被蚊虫折磨地快要疯了的聪明蛋,挺身而出! 打架封阳不行,还没出手就能被人一棍子打晕,但糊弄人嘛! 那他可太在行了。 从前封阳能凭借着巧嘴将家中女眷哄得眉开眼笑,换了一群没见识的小地山民,他当场就将一群人哄得相信了他师承仙山,是个能掐会算,可比仙使的存在。 好嘛,你说这都师承仙山,还能掐会算了,那封阳自行上位,披起仙使的皮代替那死去的前辈糊弄百姓,啊呸,为百姓祈福怎么了? 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于是,封阳就这么摇身一变,从阶下囚成了仙使了。 因着业绩实在太好,备受周遭百姓的拥簇,福音教的教主天达甚至没有怪他,还给他颁发过一百两奖励! 一百两啊,真小气。 封阳都没好意思说这一百两也就是他从前一顿饭的饭钱。 - “然后你就在这儿一直装神弄鬼了?” 邱威一口下了定论。 “什么装神弄鬼!你可别乱说。” 封阳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撂开他的胳膊,转身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我这叫顺势而为你懂吗?我要不当这个仙使,保不齐当初早就没命了!” 邱威坐过去,“你爹难道不会派人来找?” “咳,这个,我爹不知道我来内黄郡了。” 封阳略有心虚。 毕竟当初他们为了事成之后惊艳众人,一个个出来前都是说出去游玩的。封阳出来时只告诉了家中他要去青州,当初也是想着安顿好后再回信给家中,可惜半道出了意外,这信也就没送出去。 邱威佩服地看他,“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都能混进别人教中当仙使了,亏他们还警惕来警惕去的,这都没有封阳这家伙能干啊。 邱威:“这半年你就没想过逃走的?” 封阳揣着袖子,老神在在地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道:“我凭本事当的仙使,为何要逃?” 邱威:…… 其实主要还是没人没盘缠。 封阳也想走,但奈何当初他雇的那些人早跑没影了,而且浑身上下也没几两银。 要他一个人走? 还不如继续留下来做仙使,等他爹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派人过来找他呢。 搞清楚了封阳在这儿的缘由后,邱威和陈康对视了眼。 邱威道:“我们来这儿的目的不便告知你,不过想来你应该也能猜到一二。” 封阳眼睛一亮,凑过去问道:“真是朝廷派南军过来了啊?是不是要清缴福音教的啊?这个我行!我能当细作!真的,半个多月前那狗屁天达还叫我去南苗,让我去总部拜见他呢!我呸!我连陛下都还没拜见过呢……” 那恨不得让福音教一下倒闭的表情啊,二五仔的气质都快溢出来了。 邱威看着他欲言又止。 封阳皱眉,“你做甚这模样?” 邱威沉默着,到底是微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ъitv “福音教能得你这么一位仙使,是它的福气。” 封阳:…… 上山遇见了封阳这个意外之喜,陈康和邱威二人都不用费心去探听福音教的消息了,问封阳足以。 封阳不愧是当了半年仙使的人,不止福音教在内黄郡所有的教派驻地都清楚,甚至连福音教在南苗的总部,他都知道一二。 “我原是打算称病不去的,但如今你们来了,正好,你们可以随我随我一道去南苗,咱们来个出其不意,瓮中捉鳖!” 第364章 顺势而为 对于封阳这个名字,魏钰有印象,但不多。 不是他记性不好,实在是当初一下忽悠的纨绔那么多,又不是人人都跟孙昭和常宁一样,有事没事就爱在他面前晃悠两下。 魏钰记得封阳,还是因为这小子另辟蹊径,临走前同他告别时说要去青州养驴! 这就跟当初孙昭说要去幽州养马一样,驴也是当代交通工具之一,魏钰虽然不清楚他为何要去青州养驴,但这个事儿他还是记在心上了的。biqμgètν 就是没料到对方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有此一遭,都不知道该说封阳是点背还是幸运了。 “啧。” 魏钰感慨摇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二人,问道:“封阳如今在山上可好?可有留人在山上照应?” 到底也是他的人,保证对方生命安全那是一定要有的。 虽然这家伙跑来青州事没办成,但如今峰回路转的,也算是歪打正着帮了他们的忙。 陈康:“回殿下,之前带去的人都留在山上了。” 他将从封阳那儿带来的一份舆图交给魏钰,“这是封阳所画的福音教教派舆图,与郡守鱼颉给的那份相比,略有出入。” 魏钰接过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确实比鱼颉给的舆图要多一处地方,而且,这地方离他们还不远。 魏钰笑起来,抖着手中的舆图,问陈康,“你说,鱼颉知道这地儿吗?” 舆图陈康自然是看过了的,殿下是在问什么,他也心知肚明。 陈康:“属下不知,不过此地距府城不过几里路,听闻那处有座山神庙,郡守时常会携夫人去庙中拜佛上香。” 魏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这话说的,只差没明讲郡守有问题了,还不知,事儿都查得这么清楚了…… 魏钰撂了舆图在桌上,“行吧,既如此,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吧。带人去山神庙查,我要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 - 说带人去查,那就真的半点含糊没有的。 只花了一天功夫,山神庙的问题就被找出来了。 ——山神庙的山神像座下有一个地洞口,地洞里面被关押着几十名少男少女,以及十几箱金银珠宝。 罪证都被搜出来了,不抓人难道还等到过年吗? 魏钰直接就派人将郡守府上下给看住了。 夜色之下,唯有火光闪烁。 宽敞的前院里,郡守鱼颉跪在地上,连带着他后院那群妻儿老小也跟着跪在地上。 属于魏钰麾下的黑衣护卫们腰间配着长刀,举着火把站在四周,神色冷酷。 冷凝肃穆的气氛中,唯有一人靠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端着茶,悠闲自在地吹着杯中热气。 鱼颉跪在地上哭喊着,“殿下,下官冤枉啊!此事非下官本意,实在是福音教那群人太过可恶,威逼下官若是不从,便要毒害了下官的一家老小,下官这是不得不为啊……” 茶太烫,魏钰忙着吹热气,没功夫抬头。 鱼颉指了身后一女子,神色厌憎,“殿下,就是这女子!此女是福音教派来的人,专程用来监视下官。此女手段狠辣,若下官不从他们的话,她就要毒死下官妻儿啊,殿下,下官冤枉啊……” 老头子一把年纪跪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他身后那群女眷亦是如此。 院子里哭声喊天,不是喊冤枉,就是求饶恕,然而坐着的人却依旧不紧不慢。 茶吹得差不多了,魏钰低头尝了口茶,然后眉头一挑。 他看了眼杯中的茶水,复将杯子递给身后的方生。 “鱼大人呐。” 魏钰开口了,他静静地看着鱼颉,笑着说了个不相干的话题。 “你家中茶叶不错呢。” 鱼颉一怔,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眼神突显慌张起来。 “徐州岁供的新茶,这玩意儿当初我都没得多少,你区区一个郡守,家中居然能有此物,当真是了不得呢。” 鱼颉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不知该说什么。 魏钰笑着拍拍手,摇头感慨,“鱼大人也别喊冤了,你这话中到底哪分真哪分假,我是不敢信了,倒不如自己亲手去查,你说是吧?” 鱼颉垂眸不语。 魏钰看了他一眼,目光投向他身后那群女眷上。 “方才鱼大人说的那位福音教人士,谁?站出来我瞧瞧。” 女眷中一时未有动静。 魏钰静静看着,没多久,一穿着粉衣的女子抬头站了起来。 华如桃李,相貌俊俏,站起来的女子约莫二十多岁。 她起身,弱柳扶风般朝着魏钰盈盈一欠身,声音娇媚,“妾身婉莹,拜见贤王殿下。” 魏钰挑眉,“婉莹?这名字听起来倒像是读过书的人。” 婉莹掩唇一笑,媚眼如丝,“殿下谬赞,婉莹不过小小女子,烟花巷柳出身,哪儿配读书啊。” 魏钰:“烟花巷柳出身如何?又非本意如此,你都背靠福音教,难道还怕没有出路?” “殿下玩笑了,妾身这般的小人物,哪儿敢说是福音教的人啊,不过是身不由己下的顺势而为,迫不得已后的随波逐流罢了。” 婉莹笑得更媚了,眼神直勾勾看着魏钰,带着一股若有若无地勾引,“当然,若是殿下肯收留妾身,那妾身金盆洗手,也未尝不可。” 哟,这是当着鱼颉的面勾引他呐? 身为当事人,魏钰反而看好戏般地看了眼鱼颉,瞅见对方一脸菜色,敢怒不敢言的神色,他有些好笑。 “不了,女色于我如浮云,相较于收留你,我更青睐你背后的福音教。” 少年神色淡然,眼中半点欲色与动摇都没有,这让向来自恃美貌的婉莹有些惊讶。 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欠身道:“既如此,那,婉莹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次不成,绝不试探第二次。 这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魏钰欣赏对方这种不说啰嗦话又识时务的性子,省了他不少功夫了。 魏钰收了笑,吩咐陈康,“把人都带下去,看好了。” 至于婉莹这人。 魏钰让邱威给她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 第365章 争做殿下心中第一人 婉莹是个识时务的女人。 在知道自身处境的那一刻,她对于魏钰提出来的任何要求都十分配合。 交代自己知道福音教的任何事,说出自己从前让郡守做了什么,山神庙背后的秘密又是何…… 从山神庙里救出来的少男少女共三十二人,长相无一不端正上乘。 这些人据婉莹所说,全是被带去福音教做调教,日后成为仙使或者如她一般进入官员富户后院中的细作。 “这手段,居心叵测,狼子野心。” 白非鱼对福音教的操作点评很精准。 他平静地看着桌上的舆图,那是封阳画的那封,“殿下,这福音教从南苗传过来,在青州已埋伏九年之久,若此次不将它在南苗的总部覆灭,恐日后还会卷土重来。”bigétν 这话不用他说魏钰也清楚。 想着某个还在山头当仙使的二五仔,魏钰看了白非鱼一眼,直接道:“两日后我要去趟南苗,你留在府城看着这儿,我会给你留些人的。” 白非鱼一听这话眼神立刻变了,他直勾勾看着魏钰,问道:“殿下这是要抛下小生了独自潇洒?” 魏钰微笑,“哪里的话,瞅你这说的,我分明是信任看重你,这才将你留下守城,其他人我都不放心的!我就信你。” 白非鱼默默颔首,“得殿下信重,是小生荣幸,但小生手无缚鸡之力,看守这事,还是方大人更胜一筹。” 魏钰:“你身子不好。” 万一噶在半道咋办! 白非鱼:“来时看了大夫,大夫说小生身子已然康健。” 魏钰:“但我不放心。” 这么想去是要做啥! 白非鱼:“郡守府上有府医,可以一同带去。” 魏钰:“人多眼杂。” 这家伙没事到底瞎掺和啥! 白非鱼还要说话,但是魏钰心意已决,直接起身要走。 “好了,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两日后启程,你留下看着。非鱼呐,本王信重你,可千万莫要让本王失望啊。” 白非鱼顿住了。 他看着魏钰远去的背影,最后忍不住垂眸,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 两日后,一支十几人的小队伍从山头出发了。 封阳坐在简陋的马车中,自离山后便坐立不安。 他时不时会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看到的也只是跟着他下山的福音教教众。 之前与陈康二人商量好的封阳很清楚,今日去南苗拜见那狗屁天达,陈康他们是会跟着他的,就是不知道如今他们是已经在暗处跟着了,还是人还没到…… 封阳一路上都记挂着这事,可惜都过了两个时辰也未听见外面有动静。 封阳累了。 准备顺其自然的他刚要躺下歇会儿,结果马车就给震了下,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外面有响动传来。biqμgètν “啊——” “有埋伏,快躲起来!” 砰砰砰的响动传出来,封阳心口一滞,立刻坐直了身子。 他怀疑是南军的人,但又担忧这又是一次山匪劫持,不过想来他应该也没那么倒霉才对…… 封阳刚掀开一角帘子往外看,结果一支箭矢嗖的就扎在他面前的车板上。 封阳:! “啊——” 细皮嫩肉差点就被扎到的公子哥儿尖叫出声,身子一哆嗦就要往后倒,然后,他就被人笑了。 “哈哈哈哈——封阳,你小子真是胆儿小!” 这声音…… 邱威! 被吓到差点惊厥的人立刻吸了口气,火冒三丈地扶住车板起身,一把掀开帘子冲了出去。 “邱威你混账!你简直……殿,殿下!” 刚要喷出口的脏话被憋了回去,看清楚不远处骑马最前的人的封阳震惊了。 他居然在这儿看到了九殿下?! 身体比脑子还快,看清楚前面的人后,封阳立刻过去行礼问安。 “拜见殿下,小民封阳,家父左佥督御史,不知殿下……可还记得我?” 封阳激动地抬头看着马上少年,眼中隐有热泪涌出。 没办法,人在他乡异地饱受心酸,冷不丁见到亲近之人,情绪激动之下,难免会有真情流露。 也是当初被魏钰从纨绔一途忽悠上了正规,为他们这些人找了一个能努力成才的方向目标,加之对方还未有藏私地帮扶,可以说在封阳这等纨绔心中,除开父母亲人,也就是贤王殿下对他们最好了。 看到封阳,魏钰第一时间反应就是这孩子确实受苦了。 瞅瞅这都瘦成皮包骨,下巴都尖了啊! 魏钰记得,从前这孩子哪怕不是珠圆玉润那一挂,却也是身形比较健硕的,绝不可能有如今这等消瘦清隽! 不过别说哈。 这人一瘦,白衣服穿身上确实还挺飘飘欲仙的…… 思想劈了叉,魏钰收住,看着封阳的目光温和慈蔼,并且颇为心疼地对他道:“自是记得的,本王记得你当初可没这么清瘦,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 一句话,问的封阳泪花子只闪,啪叽一下就给滴下来了。 “殿下!” 封阳哽咽:“能得殿下一声问候,小民吃得苦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为了殿下大计,小民甘愿吃苦!” 呜呜呜,青州伙食真他奶奶的差,蚊子也太他娘的毒了……biqμgètν 魏钰满目心疼,“封兄啊,你受苦了,你的忠心胆识,本王都铭记在心,等到你日后事成了,本王定会向父皇禀明,为你论功行赏的。” 能得殿下安慰,还能有受赏承诺,封阳听到感动坏了。 “呜,小民多谢殿下!殿下叮嘱,小民定日夜牢记,绝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殿下肯定对他寄予厚望,不然不会允他如此承诺! 为了不让殿下失望,所以他一定要养出最好的驴子来! 亮瞎所有人的狗眼,争做殿下心中第一人! 封阳暗暗握拳,眼中的信仰之火熊熊燃起,好悬没把一旁的邱威给看迷糊了。 邱威听着他俩对话,心下很是茫然。 什么叫殿下大计,日后事成? 贤王殿下同封阳之间到底有什么承诺约定? 而且,他们一个金尊玉贵的王爷,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 第366章 黄雀在后 在魏钰一行人装作教众,或明或暗跟着封阳前往南苗的时候,福音教在南苗的总部也在发生一起动荡。 那是一个有山有水,风景秀丽的地方。 水是临山而成的湖泊,山是独立而成的峰峦。 在这个地方,沿湖而建了不少的吊楼草屋,这些屋子本应该都有人存在的,奈何除却守在最外面的零星几个看门人,这些屋子里都基本空无一人。bigétν 人去哪儿呢? 都去了山上的穴洞中。 高山被人为地在半山腰凿出了洞,十步一火把,道路曲折,行至最深处,才能看见里面站满了人的巨大洞穴。 洞穴漆黑,岩壁上插满了火把,整个洞中遍布火光。 底下站着的人群被分为了两派,正相互拿着武器警戒对方,但他们的注意力却都关注在最前方的石阶方向。 有一半裸着上半身,脸上用绿色汁液画了神秘图腾的男人站在高高的石阶上,正持着刀,恶狠狠逼迫坐在高台石椅上的男人。 “姓薛的,今日你若不将天达位子还给我,我就杀了你!” 被人拿刀逼迫着,然而石椅上的男人却并不慌张。 他穿着整齐,面容儒雅,观其貌,约莫而立之年,浑身上下所露气质,都都与洞穴里那些扮相野性的人格格不入。 男人微微一笑,“左木,你该记得,这位子,是你阿父自己传给我的。” “我呸!” 名唤左木的男子啐了口,眼神狠毒了对方,“若不是你哄骗了我阿父,这天达位置本该是我的才对!若不是你耍诈使计,我阿父不会把位子传给你这个外人!我们族也不会成为如今这个样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薛向松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激动之中,左木将刀往前一送,刀锋划破了对方的衣领,擦过脖颈处,有细密的血丝流出。 “天达!” “左木你住手!” 见到自己追随的天达受了伤,底下有人立刻急了。 然而底下人急归急,身为当事人的薛向松却毫无所动,仿佛被挟持的不是自己一样。 薛向松:“左木,我看着你长大,教你读书习字,明辨事理,我这伯父自认待你如亲子一般,我们之间,当真要如此?” “你少在这儿惺惺作态!” 左木咬牙暗恨,“若不是你我阿父不会早死!我自己有阿父,何须你这个自认的伯父来教!” 手中的刀又忍不住往皮下深了一份。 伤口扩大,血色鲜红,顺着刀刃滑落,染红了薛向松的衣裳。 仿佛察觉不到伤口疼痛一般,薛向松只是垂眸叹气,“你当真如此恨我?” “我恨不得你现在就死!” “再无转圜余地?” “呵,你不是自吹能叫人起死回生吗?若能让我阿父重新活过来,那我还能考虑放你一马!” 或许是真觉得今日胜券在握,左木说起话来不留半点余情。 他狠狠盯着对方,手中的刀再次扬起。 这回对准了薛向松的胸口。 “说,你把圣物藏哪儿了?那些你搜刮来的宝贝又藏哪儿了?快说!” 薛向松突然低笑一声。 左木拧眉,“少耍花样!我可不会听你哄骗,赶紧把事都交代了!” 薛向松垂眸看他,笑叹道:“左木啊,伯父还道你是真为父报仇,原是也惦记着那点金银啊。” “你少胡说!” 像是恼羞成怒一般,左木将刀尖抵住了对方胸口,涨红了脸低吼道:“再不说我就直接杀了你!今日你可别想逃,寨子里的人都在这儿,你别想着有人会来救你!” “都在这儿?你当真确定?” 薛向松看着他反问,目光如炬。 左木微怔,像是想到了什么般,他瞳孔一缩,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你做了什么!” 薛向松只是看着他笑,然后抬手轻轻拍了两下。 气氛凝固的洞穴里,掌声轻响,底下僵持的人四下环顾着,然后看到了洞口处走出了一队人。bigétν 一老妇牵着幼女走在前面,身后是持着刀的押送者。 看到这一幕的左木目眦欲裂。 “阿母!古丽!” -“啧,黄雀在后啊。” 本该是一场谋逆多年的反叛者逼位场面,奈何教主老谋深算,早已暗中抓住对方软肋,只等对方图穷匕见,再肃清统治下的不服者。 这反转很有看点。 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高台,以及被押人员身上时,一伙站在最后面打酱油的人正在相互使眼色。 一伙穿着打扮与周围融为一体,连面上都用寨子里特有的颜料画得爹娘不识的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的,也就眼神活泼得更其他人半点不像了。 乙十三低声感慨了句后,便伸手提了提松垮的裤子。 这裤子他顺手摸来的,一点都不合身,老是往下掉,偏生又没结实点的藤条可以做腰带。 站在他左边的人碰了碰他,伸手比划了下。 行动,你去。 乙十三一瞅,然后拍了拍右边的人,也伸手比划了下。 行动,你去! 右边的人皱眉,想了想,也给比划了下。 行动,不去,你去! 乙十三翻了个白眼。bigétν 这群弟兄真没用! 腹诽着弟兄们没用,乙十三提着裤子,跟身旁的人交换了几次位置后,站到了角落里。 角落里站着个大汉,裸露出的臂膀上有不少伤疤,而有些疤痕瞧着还很新。 乙十三碰了下对方,面无表情地比了个手势。 大汉不是自己人,只会几个乙十三教过的特定手势。 一瞧这手势,大汉立刻就懂了什么意思。 他一脸严肃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懂了。 很好,孺子可教。 乙十三很满意,一提又要垮下来的裤子,然后接着继续换位置。 这黄雀教主都快成功搞事了,怎么着他们也得行动起来啊,不然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了! 正所谓来都来了,计划都计划了,搞事不成功那简直就是太丢份儿了。 是的,乙十三搞的不是别事,他搞的跟左木以及薛向松都沾点关系。 左木要推翻薛向松自己上位,薛向松黄雀伪装清理门户,而他,学的就是薛向松的黄雀伪装以及自己上位! 第367章 感谢馈赠 薛向松在福音教已经经营十几年了。 他将整个福音教从一个只在南苗几个族群里传播的小小教派,发展到如今南苗人人皆知的地步,功劳不可谓不大! 所以相较于从前那个小教派教主的儿子,他薛向松才是真正的天达。 就算左木计划了这么多年,精心弄出了今日这场叛乱又如何? 斗不过他就是斗不过。 抓住了左木唯二的两个亲人,加之薛向松还留有后手,原本双方僵持的局面没多久就土崩瓦解。 左木的人被突然出现的人围住,有人想反抗,刀棍争斗很快就出现。 然而到底是寡不敌众,左木的人连带着他自己很快就被抓住。 被抓住后,左木恶狠狠地望向薛向松,或者是觉得这次必死无疑了吧,他朝着对方破口大骂了不少词儿,但却没换来薛向松半个眼神。 作乱的家伙这回收拾干净了,人都要没了,他还搭理做什么? 还不如把脖子上的伤处理好。 吩咐人将他们押下去,薛向松叫人拿伤药过来准备包扎。 在薛向松忙着包扎伤口,叮嘱人处理后续的时候,乙十三已经带着他的人去搞对方的后勤了。 姓薛的人太多,正面搞不过,他们得从侧面搞! 而侧面搞的地方不多,有一条弄好了却是绝对的王者。 从哪儿呢? 那自然是从入口啦! 这人活着总得吃饭吧,平常时候为了防毒虫什么的,看管伙食的人还挺严,但眼下不同了啊!bigétν 人人都在为了自家天达的事儿操心,哪个还有空去管后勤伙食怎么样,这时候不入侵更待何时啊! 乙十三跟着胳膊上全是伤的汉子光明正大来到伙房处,看着他轻松打发掉看门的人,然后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一进伙房,两个人就站在了一个不容易被外面人发现的角落。 汉子从身上掏出了一包药粉递给他,“这个,昏昏草的药粉,吃了保准能将人迷晕一天一夜!” 乙十三爽快接过,犹豫了下后,他拍了拍对方的肩,一脸正经道:“好兄弟。” 汉子吸口气,热泪盈眶,连忙点头应下,“嗯!好兄弟!” 正经交流过感情了,给了对方精神鼓励了,乙十三觉得可以办正事了。 乙十三:“莫塔,你烧火,我做饭。” 汉子:“好!” 然后两个人就开干了。 要说这帮乙十三的莫塔是谁,只能说还是感谢当初曹季的慷慨馈赠。 之前乙十三等人被曹季的人当成南苗人抓到寨子里,二话没说就被关押在了牲畜栏时,是在地上发现过一个濒死的人的。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乙十三他们救回来的莫塔。 莫塔是福音教的一个普通人,从前在福音教压根就不出众,他本性纯良憨厚,哪怕生得高大,也只知道闷头干活,经常在教中被人欺负。 也正是因为被人欺负得太惨,被人忽悠出来出来干远活,所以最后才会被曹季的人看到后给抓了回去。 而莫塔唯一不普通的一点,就是他会说大魏官话。 因为莫塔并不是纯正的南苗人,而是南苗人与大魏人结合后的混血儿。 正因如此,当初乙十三才能借莫塔之嘴,冒充南苗福音教的人重整那群南苗奴的信念,并联合其他南苗人同大皇子里应外合,一同干翻了曹季! 而救命之恩加上兄弟相称,被从濒死边缘救回来的莫塔很难不对乙十三产生依赖感激之情。 他是个憨厚老实的性子,被福音教的普通人欺负惨了,上层也没管过他死活,所以好不容易有个对他好的人,莫塔自然是选择无条件站在乙十三这边的。 哪怕在知道乙十三要干掉自家天达的时候也没有动摇过。 反正听说天达从前也是干掉了老天达上位的,那他好兄弟十三干掉现任天达了自己上位又怎么了? 这不可以吗? 这是福音教的上位传统吧! 乙十三这家伙是有点魔性在身上的。 他这人本来就不安分,加上后来跟着自家殿下学了不少优良传统,忽悠起莫塔来是一套接着一套的。 不过也就山寨版,要正宗的那还得看他家殿下。 对于孺子可教又不会威胁他在殿下心中地位的好学生,乙十三向来都是很乐意教的。 他一眼就看出莫塔心性缺点如何,所以在忽悠哄骗、与对方称兄道弟的同时,他还教了莫塔如何“站”起来。 好大一个儿郎,身子骨这般硬朗结实,先天条件又如此优越的,一拳一个小朋友,没道理还唯唯诺诺任人欺负不是? 都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个锤子! 所以站起来,必须得站起来! 正是因为有乙十三如此魔性教导,所以重新归来福音教的莫塔变了。 他变得昂首挺胸意气风发了,从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变得谁谁骂我我瞪谁,谁打我我推谁的状态了。 老实人凶起来是很可怕的,尤其是身材魁梧高大的那一种。 不再唯唯诺诺的莫塔稍有改变,福音教从前欺负过他的人就不敢造次了。 本来只是个干杂活跑腿的,归来后改变了的莫塔被一个小头目欣赏,干上了守卫的工作。 也正是因为有了莫塔的帮助,今日乙十三一伙人才能装作守卫给混进来。 而来伙房做饭,也是莫塔在一众都想去争表现的人中毛遂自荐,所以才来做饭的。 “刺啦——” 油锅下油。 “噼里啪啦——” 菜肉下锅。 “咵嚓——” 锅铲翻滚。 在灶台前忙活的乙十三很敬业,哪怕他从没下过厨,只这几日偷窥过大厨的日常几天,但他依旧忙活得十分像模像样。 挥舞锅铲的乙十三一边偷摸下药,一边眼露凶光。 吃吃吃! 居然敢让他下厨! 殿下都没第一个吃到他做的膳食呢! 看他不晕死他们! 南苗人的饭食一向粗陋,比青州人还要拿虫当饭,若不是福音教后面来了个薛向松,还成为了天达,可能如今福音教都不会有伙房这存在。 能有今日如此好的机会,乙十三只能说感谢薛向松的馈赠。 哦,勉强再加上那个叫左木的倒霉蛋儿吧。 第368章 他也要加入! 山路这玩意儿难走。 在魏钰出了大魏国土,踏上南苗地界约莫三个时辰后,他就因为山路难走而弃了马匹。 毕竟骑马坐的高,时不时就有几根树杈子伸过来拦路打脸,魏钰都不知道掰了多少根树杈子了! “殿下,再翻三个山头,就到福音教前面的寨子了。” 挤开碍事的邱威,封阳凑到了魏钰身旁,笑得一脸殷勤,还顺手掰了挡路一根树杈。 还有三个山头! 双腿都酸了,魏钰还得挤出微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无碍,山路难走,多有蛇虫出没,你自己也要当心啊。” 封阳感动,“是!殿下放心,我出门带了驱虫粉,绝对不会被蛇虫鼠蚁叮咬的!哦对了,殿下您要吗?我这儿还有多余的。” 说着,封阳就掏起了袖口。 魏钰连忙拒绝,“不用,你先拿着吧,我有。” 他身边可是有小安子这种妈妈级别的贴身管家,出门在外,小安子事事都会帮他安顿好,这会儿怎么可能会不给他准备驱虫粉? 他身上的衣物都是用驱虫粉泡过的! 好吧,为殿下解忧的机会不在,封阳遗憾地哦了声,重新将药袋子揣回去。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揪住封阳的衣领,将他扯离了魏钰身边。 “我说封四公子,咱们这么多人就你一人认识路,所以你可否去前面带路?” 邱威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不待封阳说话,他就将人给提溜到了最前面。 封阳都气坏了。 怕殿下听见,他低声骂道:“邱威你别太过分!你自己找不到机会同殿下说话,就阻拦别人同殿下亲近,你这个见不得人好的小人!” 邱威:“呵,我可是殿下身边的护卫,是殿下的人,你是吗?” 封阳:“我怎么不是了!我告诉你,别说我了,殿下身边的人多了去,你一个小小护卫还想得殿下看重?陈康可比你好多了!” 邱威斜他一眼,“你同殿下如何认识的?” 封阳冷笑,“想知道?不告诉你!” 以为他傻呢? 还想套他话,呵! 等到他与昔日狗友们完成大业,飞黄腾达了,届时他们这群为大魏做出杰出贡献的大才肯定能在殿下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这么好的大计是能告诉外人的吗? 那坚决不能啊! 万一让邱威这狗东西知道了搞破坏怎么办? 再说这狗东西如今都成殿下身边的护卫了,那不比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万一不小心让他抓住机会得逞,比他们更得殿下心了可还得了?! 争宠上位这事是坚决不能让的。 满脑子都是大计未成需得谨慎的封阳守口如瓶,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让邱威看得很无语。 他松了手,“滚吧,赶紧带路。” 封阳立刻哼一声溜了。 邱威看着封阳背影若有所思,而陈康这时也走了过来。 陈康:“问出什么了?” 邱威:“这家伙心中有鬼!” 陈康:“没问出来?” 邱威摸了摸下巴,“他很防着我,像是在怕我坏了什么事一样……半年前来的……嘶,好像除了他,孙昭那伙人似乎也没瞧见了!” 邱威惊讶地看向陈康,“这几个月我似乎真没在画舫瞧见过孙昭等人了,你瞧见过吗?” 陈康淡定回道:“我不去画舫。” 邱威:“……,行,看来是真的了,孙昭他们有事瞒着我们!” 几个人一同消失不见,结合封阳之前与殿下相处时说的话,邱威隐隐猜到了点什么。 他看了眼封阳的背影,又瞥了眼身旁的陈康,然后,决定了。 封阳等人肯定与殿下商量了什么合作! 他也要加入! - 日暮西斜,夜色渐深。 漆黑无光的山林之中,有一处地方灯火通明。 巨大的湖岸边,火光的地方不多,只有一处地方外加道路火光密集。 不同于之前的叛乱在山洞里,这会儿寨子中的空地上躺满了人。 而在这人满为患的空地上,还源源不断的有人将“尸体”从各处运过来。 火光之下,有的人在运“尸体”,有的人在蹲着偷懒。 甲六一扛着人过来,随手将肩上的人扔在地上,然后朝一旁的乙十三喊道:“别偷懒,干活。” 乙十三:“没有偷懒,我在不耻下问。” 他面前躺着的正是薛向松。 之前面对左木还运筹帷幄的人,这会儿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甲六一走过去,一针见血,“你有他有学问?话都说错了,人家做天达都十几年了。” 乙十三不服,“那现在躺这儿的是谁?我比他厉害!” 甲六一:“你下药耍诈。” 乙十三:“兵不厌诈,你不懂,去搬尸!” 福音教里鼾声一片,忙活的人在忙死,而在距离福音教不远处的山头上,一群人正眯着眼睛喂蚊子。 驱蚊粉是好用,但架不住山林里蚊虫多,总有那么一两个不怕死的残缺品冲过来,誓死都要叮一口。 魏钰站在树干上,抱着树枝遥遥望着那片火光所在地,愣是没找到个好角度窥探一二。 他叹气,“方生呐,你这出门怎么就不记得带个望远镜呢!” 树下正在看顾他安危的方生沉默不语。 背锅这事他反正也习惯了。 上树偷窥的不止他一个,不远处还有一个封阳。 其他护卫们要不就是守在周围,要不就是去福音教寨子周围准备试探一二了。 这会儿去试探的人还没回来,就这么远看看不清,魏钰只能从树上下来。 “这福音教总部选的地方还不错嘛,山清水秀的,要是不在这深山就更好了。” 一路走来全靠两条腿,这人都要废了。 魏钰问方生,“人去多久了?” 方生:“约摸两刻钟了。” 魏钰:“再派几个人过去看看。” 闻言,陈康自行请命,“殿下,属下愿去。” 魏钰应了。 争表现嘛,陈康虽不爱说话,但这种时候他还是很积极的。 带着几个一同从南军出来的弟兄,陈康下山了。 第369章 要被摘桃子了 要说搞探查情报工作,那灰卫使中的情报科弟兄才是真正的一把好手。 一个个有能力是必须的,但真正关键的,是他们对于周遭环境变化后独有的一种敏锐感! 这种敏锐感很神奇,经常会帮他们躲避掉不少要命点。 若要通俗点来形容这种技能,那就是比第六感还要高级一点的第七感吧。 庚八正在从山洞往下运“尸体”。 小伙子一晚上勤勤恳恳,小步子倒腾着,山上山下来回往复,上山路边哪儿有清秀的花草树木,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毕竟这一路的火把都还是他给点的呢。 这回庚八身上背着的是两百来斤的胖子。 孩子一路背脊都快压弯了,偏生还得咬着牙故作镇定,坚决不肯露出疲倦之色,免得被其他人瞧了笑话去。 毕竟,真男人从不说累。 下山路火光闪烁,明明灭灭,庚八坚强地背着胖子,在路过一棵树时他目光却顿了一顿。 有变化,但不多。 庚八背着胖子面不改色路过,最后在走了差不多百米后,他将背上的胖子扔了。 一把撂开碍事的胖子,之前还面不改色地庚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炸毛般迅速往山下跑去。 没瞧见乙十三,但他第一个遇到的是甲六一。 庚八板着脸,直勾勾看着他,“有鬼。” 甲六一同样直勾勾看着他,默然点头,没有一丝惊讶。 然后庚八立刻懂了。 好嘛,有鬼的不止山上路,可能这里也有鬼。 看来是这寨子里还有漏网之鱼。 所以是那个左木的人,还是那薛向松的?? 乙十三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很确定自己的缺德是无差别攻击的,但凡是今日出现在洞穴中的人,无论是被押下去的左木,还是欣然享受胜利果实的薛向松,他都有送过药饭啊! 没道理会有人还没中招啊? 所以这周围嘘嘘索索的小动静是哪儿来的? 想不明白就不想,乙十三暗中给弟兄们使了眼色。 弟兄们狼狈为奸久了,一个眼神就立刻心领神会。 除了莫塔不懂,其他人都在慢慢退出了光亮下。 玩儿阴的嘛。 难道还有比他们更懂行的人?! - 陈康觉得不对劲。 他才刚下山,还没靠近寨子真正的火光点呢,他就莫名有种危机感。 偏偏他又找不出危机感出在哪儿。 陈康只能警惕地四下观看着,顺带叮嘱身后的同伴小心。 “周围小心,别中了人埋伏。” 经过提醒,同伴们都更专注了些,目光落在四周,视线扫了又扫。 要说陈康这敏锐感相较于情报科弟兄也不差了,但奈何小伙子经验不足,就算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能如乙十三他们一般迅速做出最正确的反应——能打打,不能打直接扯! 眼下陈康他们就是不能打的。 他们就几个人,一包药粉子撒下去,该是晕倒几个就晕几个。 于是当树上突然蹦出两个蒙面人,扑面朝着陈康他们撒下药粉时,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只来得及大喊几声,然后就噼里啪啦倒了过去。 蒙着面的两人走了过去。 甲六一抬脚,毫不客气地踩了踩陈康的胸,“这人不错,有天赋,适合我们。” 乙十三捏了捏手中的药粉袋,“好用,莫塔可以带回去给殿下瞧。” 自说自话似乎又要开始了。 然而当两人低头仔细一瞧后,便十分默契地打住了。 甲六一:“这衣服,大魏来的。” 乙十三:“腰刀,刀身短小且有弧,有点儿眼熟。” 两个人沉默了。 何止是眼熟啊! 他们还拿在手上用过不止一次两次! 这腰刀分明是他们大魏精兵的标准佩刀好吗! 嗯…… 意识到可能闯祸了的乙十三没有多犹豫,沉默两秒后立刻指责起甲六一。 “看你干的,你居然下药?你怎么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呢!我要向殿下谴责你。” 甲六一:? - 意识到可能是朝中派了人过来,他们却不小心将人给迷晕后,乙十三和甲六一任劳任怨地把人搬回了“尸体”聚集点。 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几个人,乙十三很苦恼。 他问甲六一:“你说朝廷派了多少人过来?” 刚才被甩锅的甲六一心情不好,扭头冷哼一声。 乙十三:“你这是意气用事,很坏事的,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甲六一冷笑。 乙十三:“你不要这个样子,殿下知道了会痛心,你说朝廷派人来这儿干嘛?我觉得他们是想抢功。” 甲六一嗤鼻。 乙十三:“你很阴阳怪气,你再这样我不跟你说话了,咱们的功劳要被抢了你知道吗?功亏一篑,你不痛心?不能跟殿下长脸了啊,哎。” 乙十三摇头,负手,仰天叹气。 甲六一犹豫了。 他深思起来,话说他们在南苗耽误这么长时间是为了啥呢? 可不就是在知道福音教都存在后,意识到这是个祸害,所以才想先一步铲除给殿下争表现吗! 他们如今都快把福音教老底给抄了,只差后续安顿好通知殿下来收割的,结果这儿却要被人给摘桃子了?! 能忍? 忍不了一点。 但好像也没办法。 甲六一:“朝廷派人,名正言顺,能怎么办?” 乙十三不争气地看着他,“你蠢啊,咱们可是殿下的人!实话直说,难道那领兵过来的还敢摘殿下桃子?” 甲六一:“……那你急什么?” 乙十三:“你说其他弟兄去哪儿了?” 甲六一:“……” 两人目光不约而同地移向地上“躺尸”的几个人。 嗯……这个真没办法了。 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的,就算能收,这也不知道该往哪个地儿收啊! 甲六一闭眼开始祈祷。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但愿弟兄们能手下留情,打晕伤了都是小事,可千万别把人给噶了,不然不好给交代啊…… 正分散在外的情报科弟兄们在干嘛呢?gonЬ 他们看着手中的刀棍正凶光毕露。 呵呵,猎杀时刻。 到了! () 第370章 背锅 猎杀是不可能猎杀的。 所谓猎杀时刻,也不过是情报科弟兄们的一场梦。 乙十三和甲六一二人那是运气好,遇到的是刚下山的陈康,但比陈康他们先来一步的可是跟情报科弟兄同个出身的灰卫使啊! 甚至因为都是正儿八经的作战科人员,他们比情报科弟兄更能打! 于是,夜色之下,一场相见不识的单方面殴打开始了。 “啊——” “咦?你这身手……” “你是戊七?啊!住手!你公报私仇!” 几处地方渐渐吵了起来。 山上,等候着的魏钰听到了远处传来了几声叫喊。 他吃惊地看向方生,“这什么动静?” 谁这么勇啊? 大晚上的丛林叫喊,不会是派出去的人被福音教发现了吧? 魏钰嫌弃,“咱家护卫这么没用了?” 方生:…… 动静这么大,还不止一处,要魏钰干等是不可能的,索性方生也觉得不妥,这回他准备亲自下山。 结果这安排还没铺下去呢,就有人上山了。 “殿下,找到乙十三他们了。” 魏钰:?! - 寨子里,火光下,一排十几个人正站的整整齐齐,连带着莫塔在内。 魏钰站在他们身前,正盯着这伙人瞅。 那眼神,跟看稀奇一样,上上下下,活像是要把乙十三包括莫塔在内的人员给抽筋扒皮了一样。 乙十三耷拉着眼皮不敢吱声,甲六一他们更是低头降低存在感。 莫塔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着自家十三兄弟学。 护卫们在寨子里来来去去,看似是在忙活着琐事,实则每个经过的人都拿眼神悄咪咪偷窥着。 幸灾乐祸,啧啧称奇,摇头感慨……总之就是没有一个人担忧的。 反正又不会死,顶多就是被罚几下打,做护卫的嘛,哪儿有不挨打的呢? 乙十三可真是长本事了啊。 魏钰在乙十三面前站定了。 他盯着对方看了几眼,忍不住惊叹唏嘘道:“十三呐,我真是小瞧你了啊。” 乙十三:“殿下,属下错了。” 魏钰:“你错哪儿了?” 乙十三:“错在不该自作主张,错在不该不与殿下商议就来南苗,错在不该因为想着殿下就决定铲除福音教,错在让殿下为了属下日夜担忧!属下这些日子大错特错,错得罄竹难书,错到现在只要殿下您说属下立刻就去领罚!” 魏钰深深感慨住了。 好啊,真是好啊。 这出过国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进修了,聪明了,哑巴都能出口成章了。 魏钰想了下,上前拍拍孩子的肩,“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殿下我呢,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鉴于你认错态度诚恳,加之这次能拿下福音教,大功在你,所以这次就算了。” 嗯? 原还等着被罚的乙十三提起了心,第七感在哔哔作响。 不对劲! 疑似有诈! 乙十三刚这么想,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看见他家殿下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 那样子怪假惺惺的。 魏钰:“十三呐,我知道这福音教的事,你们都是为了我,所以才自作主张的,我虽不怪你,但有件事却得让你知道。” 乙十三警惕心提到了最高。 “你跟丁发财都是同僚,如何能因为手头紧这点小事,当初就在东海郡坏他名声呢?” 魏钰一副看不争气的逆子表情,颇为心痛地摇头,“拿他人名义借取钱财,一次两次也就罢,如何能次次如此!你可知如今丁发财这个名字在东海郡都成人人喊打的存在了?饶是个姓丁的,那在东海郡被人知道了都得逼问几句是否认识丁发财这个人。十三哪,你说说你,如何能干这种不仁不义的事呢!” 乙十三:?? 突然,有一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射了过来。 乙十三错目,看到了殿下身后冒出来的黑脸人。 丁发财黑着脸,站在魏钰身后直勾勾看着他,那眼神,只差没写“贱/人”两个字了。 这谁? 哦,丁发财那个倒霉蛋啊。 乙十三眨眨眼,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继续去看他家殿下。 魏钰还在“谴责”他,“你说你这事干的,委实是不地道,若非发财为了找你特地到东海郡打探消息,可能都不知道你为了钱用他名字干得那番好事!” 乙十三听懂了。 他就说呢,就丁发财那个蠢蛋,怎么能这么快发现,感情是这样啊。 乙十三有点小后悔。 早知如此,当初他跟着大殿下出海南下前,就应该回信给殿下说明情况的!这样丁发财就不会去东海郡打探消息知道这事了…… 魏钰看着乙十三痛心疾首,小眼神觑他,“你可知这样的行径,对发财那是造成了深深的伤害啊!我已经应了发财,会给他一个交代,所以哪怕你此番立了大功,我也不能因公废私轻饶了你,可懂?” 乙十三懂。gonЪoΓg 他太懂殿下的意思了,都是一起瞒着丁发财干过缺德事的人,这事既然东窗事发了,那他不背锅谁背锅呢? 为了殿下,他认了! 乙十三深吸口气,低头,满面忏悔,“是,殿下所言极是,是属下的错,属下会同丁发财认错,无论殿下罚属下做什么,属下都心甘情愿!” 上道啊! 魏钰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乙十三这小子。 他满意点头,“嗯,你知道认错就好,认罚的事等回京再说,之后你得同发财认错知道吗?” “是,属下明白。” 暂时搞定乙十三,魏钰看向了跟他一起的其他人。 “你们,此次都立了大功,回去便论功行赏。” 然后他看向了莫塔,问道:“这位壮士,还不知道叫什么呢?” 莫塔挠头,看了眼乙十三,然后憨憨笑道:“回殿下,我叫莫塔,跟十三是好兄弟,十三救了我的命,是个大好人,殿下能否别罚十三?” 啧。 这傻乎乎又满怀信任的样子,魏钰都不用问就知道乙十三在中间发挥了多大作用。 山里孩子淳朴啊,没经受过多少套路,也不知道被乙十三哄骗着造了多少孽。 可怜。 魏钰笑眯眯颔首,“放心,会没事的,都有数呢。” () 第371章 造反大才 魏钰觉得这趟福音教一行有点过于顺利了。 来时好端端一个福音教,听名气大得能吓死人,结果搞半天一进去后发现全是自己人? 被他忽悠过来发展畜牧业的京都纨绔成了仙使,自家消失几月的护卫成功端了敌方老窝预备做老大。 没意思。 真的没意思。 手下的人太能干,让他没有用武之地都还是小事,关键是把他重操旧业、享受过程的乐子搅和没了啊! 白出门遭罪了。 - 有莫塔这个弃暗投明的好兄弟在,福音教的老窝被端得挺干净的。 虽然还到不了彻底的地步,但福音教明面上的隐患是都被解决了的,再想要挖得更深点,譬如那什么圣物啥的,就只能等薛向松醒来了。 寨子是个好寨子。 当魏钰看见藏在山上满洞穴的金银以及粮食时,他对福音教天达的能干表示了垂涎。 “这薛向松不是南苗人吧。” 昏暗干燥的洞穴里,魏钰正站在一装满字画的箱子前低头欣赏着。 “都言南苗是顽固不化之地,山中人多粗鲁,这些东西可不是南苗人能够欣赏的。” 魏钰转头看向身后的乙十三,“知道薛向松是哪儿的人吗?” 乙十三:“莫塔说,薛向松是十五年前来的寨子,是被老天达从青州边关附近带回来的,据说是救了老天达,具体不知道是哪儿的人。” “这样啊。” 魏钰转头若有所思,复又问道:“那个上任天达的儿子呢?可醒着?” 乙十三眨眼,“没,睡着呢。” 都是他上位路上的绊脚石,送饭这种事,哪儿能厚此薄彼呢。 魏钰一时无语,他回头,语重心长地教训对方,“下次遇到这种事儿,你别全给霍霍了,好歹留个能吱声的活口啊,不然不好挖宝贝,知道吗?” 他现在是空守着人,却满足不了一肚子的好奇心。 可恶。 乙十三:“……殿下,莫塔?” “莫塔怎么了?莫塔知道吗!莫塔能有那儿子晓得的事多吗!” 乙十三闭嘴了。 想到什么的魏钰突然又问道:“这迷药谁做的?就没解药吗?” 乙十三瞅了他一眼,“殿下,药是莫塔做的。” 魏钰沉默了下,“挺好,莫塔不错,是个大才,把他叫来吧。” 习惯了殿下变脸跟翻书似的,猜中殿下反应的乙十三面不改色去叫莫塔了。 莫塔很快就来了。 魏钰问他是否懂医。 莫塔不好意思地挠头,“嗯,懂一点,天达说咱们这儿多毒虫毒草的,时不时还有瘴气,所以就叫我们多读书,自个儿学点医术,免得哪天中毒直接死了。” 魏钰挑眉,“这样看来,你们天达是个好人了?” 莫塔犹豫了下,点头又摇头,“老天达在的时候,天达教我们识字念书,教我们种地,还教我们学医,后来老天达死了,天达就不教了……” 似乎是想到了从前,莫塔神色有些难过。 老大一个壮汉,瞧着是威武凶悍,此刻杵在原地看着却有些可怜巴巴。 魏钰问,“为何不教了呢?听说你们族中人分成了两派?” “嗯,老天达死后,将位子传给了天达,天达上位没多久,就说要让族里人人有衣穿,有饭吃,还有地种,说让我们日后都不再受毒虫瘴气的困扰,族里有人同意,有人反对,然后慢慢族里就分成两拨人。” 莫塔停顿了会儿,又说道:“天达是很能干的英雄,从前只有咱们族还有附近几个寨子信奉福音教,后来,是天达,天达将福音教传向了更远的地方,不止是传向了更远的南苗,还传到了大魏……” 说着,莫塔小眼神瞥了眼魏钰,神情忐忑。 他不是纯粹的南苗人,身上还有着一半大魏人的血,幼时甚至还在大魏生活过,所以对于大魏的规矩制度莫塔都很清楚。 因为清楚“殿下”二字意味着什么,所以知道天达这些年做的事有多么大逆不道的莫塔清楚:但凡殿下知道了天达做的事,那天达离掉脑袋也不远了。 偷偷摸摸的往大魏塞人,还从大魏那边攥取不知多少的宝贝,明明自己就是个大魏人,却搞得跟个细作一样……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天达为何要这么做。 魏钰一瞅这莫塔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有多加解释,魏钰听完后,反而是眼睛一亮,对这个薛向松更有兴趣了。 莫塔想不明白的,不代表他不明白啊! 瞅瞅这薛向松做的事,又是招揽人手邀买人心,又是扩张地盘传播信仰的,还想方设法地从别处攥取了大量金银以及粮食,要说这不是想开疆拓土,想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帝国,那魏钰真不知道还能是为什么了。 这薛向松,够有胆识的啊。 没有一种老魏家要被人抄底的危机感,魏钰反而饶有兴趣地盘算起了能否将薛向松收为己用的念头。 毕竟,想薛向松这样一个能借力攀登,从一个人发展成偌大势力的存在那是世所罕见啊! 造反那是好造的吗? 虽然这也不算是造反,顶多就是不怀好意的异族人偷摸使坏,但这样一个造反大才既然落在他手里了,难道他还要因为狗屁规矩以及忌惮就把人直接噶了?? 愚蠢! 坏人用好了那也是再世奇才啊! 尤其是薛向松这种能自己在不毛之地发展势力的人,太适合开疆拓土了啊!! 魏钰激动坏了。 他想到了世界版图,想到了大魏之外的那些无主之地,想到了大一统的盛世,想到了后世再也没有外语这鬼玩意儿…… 好吧,过于激动了。 已经开始做白日梦了。 薛向松这人还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呢。 魏钰瞅了眼莫塔,又看了眼乙十三,“依你们看,薛向松是个什么人?” 能干出这样一番大事的人不好忽悠,薛向松这次是马失前蹄,没想到自家老窝会有二五仔背刺,所以才阴沟翻船的。goΠъ 魏钰想要用薛向松,自然得先了解对方一番,好好做个收服计划才是。 () 第372章 CPU高手 薛向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中天了。 他从床上醒来,皱眉环顾四周。 明明周围一切都很熟悉,但,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似乎忘了点什么? 薛向松坐在床榻上开始回忆。 反叛,左木,关押,上药,吃饭,然后……没了?! 意识到什么的薛向松突然起身,快步走到一旁的书架,然后蹲下去往地上的竹篓里掏了掏。 然而,啥也没掏到。 薛向松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他蹲在地上,神情莫名,好半晌都没动。 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醒了就出来,我们主子要见你。” 陌生的声音,听在薛向松的耳朵里,却宛若尘埃落定一般让他吐出了口气。 果然。 是有人在他身后当了黄雀啊。 不用再在其他地方找寻藏起来的武器,薛向松缓缓起身。 他很清楚,既然对方把他送到了他的房间休息,那定然是将这处屋子全给搜了一遍的。 上上下下,定是不留分毫能用作利器的武器给他。 而且,对方似乎有求于他。 一瞬间的功夫,薛向松立时想明白了不少事,他朝门口道:“烦请稍等片刻,容在下打理一番。” “不行,主子不等人。” 薛向松:…… 屁的有求于他! 哪儿有有求于人的家伙态度这么恶劣的! 薛向松闭了闭眼。 幕后黑手不明,他不能轻举妄动,忍住。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打量了下自身没有失礼的地方后,薛向松便抬脚朝门口走去。 竹门打开,薛向松立时便瞧见了外面守着的人。 黑衣劲装,身姿挺拔,腰间佩刀,不同于南苗人常在山林奔波的自然野性,门口的人眼神冷酷,自带一种只有大世家贵族才能拥有的气魄。 像守卫,也像死士。 薛向松心下一沉。 守在门口的人倒是没有多少反应,只瞅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身。 “跟上,主子要见你,别想逃。” 后面那句警告即使不说,薛向松也没打算逃。 这要没开门前的话还有点念头,但这开门瞧见了人后,呵呵。 沉默地跟着人往前走,一路穿过寨子,往山上走,薛向松一路瞧见了寨子里的变化。 都是一模一样打扮的人,很多。 守卫森严,井然有序,有种军中制式的感觉。 薛向松跟着人上了山,本以为对方是要带他去山洞那儿说事,结果却不想对方是往后山方向走。 后山,福音教藏宝之地。 想到这么年多兢兢业业收集的财富,薛向松更沉默了。 没多久,他俩便到了后山。 守在后山的人更多,五步一人,那严阵以待的样子,落入薛向松眼中反倒有些奇怪。goΠъ 毕竟,后山虽有福音教多年藏着的财宝粮食,但地方就那么大点,而且位置隐蔽,想要入后山,守住了前方就行,何故这后山会有这么多人? 正疑惑的时候,薛向松看到了前方站着的一道身影。 紫衣华服,龙章凤姿,那种绝对只有大家出身才配拥有的气度。 只一眼,薛向松便确定,这人非他能惹。 带路的人上去回禀,薛向松在五米远处站定。 “殿下,人来了。” 殿下?! 一声唤,本就心绪不平的人心头更震惊了。 薛向松神色怔忡地望着前方的背影,一时来不及反应,便瞧见对方已经转身了。 魏钰对上了薛向松震惊的眼神。 他笑看着对方,只觉得这人醒后的样子,确实有那么种智珠在握的反贼气质。 醒着跟没醒,到底是不一样的。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傻子还是智者,一看就知道。 魏钰冲着他一颔首,温和笑道:“薛教主,久仰。” 收起眼中的震惊,虽未明了眼前这少年是哪位殿下,但薛向松却已经做足了谦卑恭敬的模样。 他低头,拱手恭敬行礼,“殿下抬举,草民薛向松,拜见殿下。” 魏钰笑了笑,轻声细语道:“薛教主在南苗十五载,原来还认自己是大魏人的吗?我还道薛教主早就当自己南苗人了呢,不然如何能做这福音教的天达,往我大魏安插人手,草菅性命,敛取钱粮?” 说的是轻声细语,仿若友人闲谈,然而这字字句句却都透露着一股别样的杀气。 薛向松头埋得更深了,他不紧不慢道:“一日为臣民,自当世代效忠朝廷。殿下对草民有误解,草民自当解释。您之言,草民闻之虽震惊忧思,但却万万不敢认下这罪过的。” “您是殿下,自当清楚水至清则无鱼,其下所治有乱,祸害百姓,难道岂是一人所为?草民出身青州,承蒙朝廷庇护,有幸成了这太平天下中的沧海一粟,自当是心怀感恩的。” “草民任福音教天达十五载,是受人所托,是不忍南苗人苦受当地毒虫瘴气所害,亦是不想再看见边关之处再有乱象频出,适才苦守其位多年。草民所做,问心无愧,若殿下要为无辜百姓怪罪草民,那也是草民应得,草民甘愿受罚。” 啧。 好厉害的一张嘴啊! 要不是还要端着架子,魏钰都想给对方鼓掌了。 仗着薛向松低头没有看他,魏钰瞅他的眼神都在发光。 那表情,半点属于殿下的逼格都没有。 早就知道这薛向松是传销一把手,但只有真实碰了面才明白,对方这诡辩开脱能力委实高超,而且还擅长给自己以及对手架高帽子…… cpu高手啊! 搞到手,必须得把他搞到手。 魏钰眨眨眼,将表情调整了过来。 他挑眉,道:“哦?这么听来,薛教主反而是义士了?” () 第373章 圣物 提到圣物,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僵住了。 这圣物是什么,薛向松知,魏钰也知。 毕竟哪怕薛向松不说,可不是还有个左木在吗。 魏钰可不管薛向松心里怎么想的,他笑了笑,道:“我听人说,这福音教有一了不得的圣物,而这圣物还有个传闻,叫‘得圣物者得天下’?” 这个时代素来都有人将无法用现有观念解释的东西,捏造成带有玄幻色彩的存在。 魏钰信科学,他不信这传言,而对于那些信的人,他也不能说对方愚昧,只能说是书读少了。 这圣物传言太过诛心,是个皇族听到后都无法容忍。 是以在薛向松听到后,立刻便低头请罪,“殿下误会,草民不敢!圣物金贵,乃上天所赐,草民之所以藏起来,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圣物不被歹人所坏,本想着等有朝一日,草民重回大魏,将圣物献给皇上,却不巧殿下今日来了。”gonЪoΓg 薛向松说着,再次对着魏钰一躬身,言语间露出了几分感激之情。 “若非殿下今日前来,恐怕草民还要待在此地多年,今次殿下救命之恩,草民定当铭记于心。” 哟。 这小脑袋瓜转得真快啊。 打蛇上棍,很有一手嘛。 “敢不敢的这谁能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 魏钰未顺着他的话走,反而反问他了一句,觑着对方笑道:“若薛教主对朝廷当真忠贞不二,不如将圣物拿出来让我瞧瞧?如此,我也好鉴定一下教主的忠心,以便日后为教主求情啊?” 闻言,薛向松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 “殿下所言极是,草民这些年来守着圣物,未免被人破坏,将其藏在一个地方,殿下若要看,还请容草民下山一趟。” “行,那我随你一道去。” 寨中所有人都被看起来了,薛向松又只有一个人,他想跑是根本跑不了的。 识时务的人在看清形势后第一时间想的不会是逃跑,而是考虑如何保住自己的命。 毕竟,皇权高压之下,保住命才是最关键的。 - 下山后,薛向松很老实地就去找圣物了。 而当魏钰看到他藏圣物的地方后,也是不由为这人的脑瓜子点了个赞。 毕竟,谁能想到福音教的宝贝圣物,居然会被薛向松藏在伙房的灶台下呢! 每日不知道要进进出出多少人的伙房,灶台下也不知何时被薛向松埋了装有圣物的盒子。 当盒子被挖出来时,未曾打开都能感觉到那股尘封已久的朽木气息。 薛向松不敢放肆,挖出盒子后就献给了魏钰。 “殿下,盒子里装的就是圣物了。” 方生上前,从薛向松手中接过盒子,得到自家殿下的示意后,立刻便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了。 嗯…… 看清里面东西的魏钰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惊叹。 “当真鬼斧神工。” 盒子里装的是块玉,一块碧玉剔透,模样似龙非蛇,毫无人工雕琢过的玉。 虽然之前就从左木口中得知了圣物的样子,但到底是不如亲眼所见来得惊奇。 这玩意儿无论是材质还是模样,一被挖出就是这样子,难怪会被福音教的人誉为圣物了。 不止魏钰瞧了感叹,就连方生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敬畏。 龙是天子象征,天下间能出现此等宝物,确实该被誉为圣物,也该被皇上所有。 魏钰伸手,好奇地摸了摸龙头,“这圣物当真是被福音教的人挖出来的?” “是,是上任老天达的父亲在世时,被其族人在后山挖出来的。”薛向松垂着眼皮回答道。 从盒子被打开起,他的目光便一次都未投向圣物上。 不若其他人看待圣物时的恭敬,魏钰将东西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有点沉,入手冰凉,不知是什么玉做的,反正质感不错。 魏钰拿在手中仔细翻看着,突然笑了声。 笑声轻蔑,让沉默的薛向松眼皮轻颤了下。 魏钰将圣物递给了方生,问薛向松,“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是个聪明人,读过不少书吧?也信这些?” 他递圣物的姿态有些随意,那不在意的态度,让方生接东西时有些手忙脚乱,生怕殿下会把东西给摔了。 鬼斧神工的天然玉器,还是龙呢! 传闻再是个假的,但这东西怎么说也是一祥瑞吧? 薛向松低头,“草民不敢妄言。” “你是没有妄言,但却直接做了,不是吗?” 魏钰看着他,“敛财,屯粮,招揽人手,排除异己,还向青州插上自己的人手,这些,哪样不是为了在南苗建起属于你自己的实力,你敢说自己当真无二心?” 薛向松这回没辩解了。 他沉默片刻,而后立起了身子,抬眸看向魏钰,轻笑道:“殿下既已认准草民所做皆是谋逆,那草民还有何话可说呢?” “我有说你是谋逆吗?”魏钰惊讶地看着他。 薛向松笑容一僵。 魏钰也笑了,“薛教主,你这是不打自招啊。” 他摇摇头,看着薛向松,突然问了一个不想干的问题,“不知薛教主祖籍何处?” 薛向松淡笑,“殿下这是想问草民祖家之罪?那倒是可惜了,草民双亲早亡,向来都是草民自己苟延残喘才能长至今日……” 说着,薛向松突然一顿,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殿下若真要追责,那不然还是问罪内黄郡的郡守吧。” 内黄郡郡守,鱼颉? 魏钰微怔。 “毕竟,草民今日能有幸站在此地,还全靠当初郡守大人的慷慨援手呢。” 嗯? 这话什么意思?? 品到了薛向松话中未尽的微妙之意,魏钰缓缓眯起眼。 他仔细盯着薛向松看了几眼,瞧着对方虽然不再年轻,那依旧儒雅秀气的面孔,心头慢慢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玛德那老头死变态啊!! 有些话不用明说,聪明人稍微一想就能知道是何意思。 薛向松幼时遭遇了什么,魏钰不用细想都能猜到。 这种事本就恶心,尤其是当受害者还是少年,面对的不止是强权者的压迫,更有时代背景下不加约束的欺凌。 真的,叫人五味杂陈。 () 第374章 黑化的娃子 知道了薛向松的遭遇后,魏钰便将知道的一切事都串联起来了。 十五年前薛向松之所以跟着上任天达来南苗,应该就是为了从鱼颉手中逃离。 他是个能忍辱负重的聪明人,轻而易举就获取了上任天达的信任,然后挤掉上任天达的儿子成了新的教主。 一个双亲早亡,生活凄苦又无依无靠的孩子,在绝望时又经过了鱼颉那等老畜生的摧残后,心理上很难不扭曲,不想着报仇,所以当薛向松得到权势后,他立刻从就开始谋划起了自己的报复。 有野心的人不会被眼下的苦难所摧毁,但凡有往上爬的渠道,他们都像是溺水的人紧抓不放。 圣物只是催发薛向松野心的催化剂,他很聪明,尤其是在身为郡守的鱼颉身边待过,晓得的事要比普通百姓更多,所以他能在获取到权势后,知道该如何将手中的权势进一步扩大,所以敛财,囤粮,发展信徒这些事不过顺势而为。 而往青州那边安插自己的人手,甚至默认信徒的疯狂之举越演越烈……魏钰觉得,那应该不是薛向松的指示,他充其量只是冷眼旁观罢了。 都逃出了青州,在南苗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若是就这么下去,薛向松说不定日后能在南苗建立起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国家! 而在这势成之前,薛向松委实没必要招惹大魏。 毕竟但凡坐在天达位置上的是个聪明人,当知道信徒在青州搅山搅水后,基本上都会下令遏制这种能引起官府注意的举动。 万一官府知道后派兵清剿福音教,甚至发兵南苗,那再是任凭南苗地形险恶,气候不适,那在大军面前,福音教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而薛向松是聪明人吗? 他很显然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了。 能让他做出这种堪称昏头的举动,除了是想报复鱼颉,甚至报社之外,魏钰再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他有些可惜。 薛向松真的是个人才,可惜命运弄人,单看他如今所为,魏钰竟说不上他幼时的遭遇是好是坏。 若没有鱼颉一遭,薛向松或许泯然众人,没有如今心性,但有了那一遭,却是想想都叫人惋惜。 不过这种是非好坏,也就只有薛向松自己来评了。 - 气氛沉默了下来。 魏钰内心复杂没话说,而自揭伤疤的薛向松却毫不在意,他甚至笑了笑。 “殿下是金尊玉贵之躯,而草民生来卑贱,这等腌臜之事原不该入殿下耳,但事到如今,草民只怕自己入了九泉之下后,那该死之人却还好好活着。如此一来,倒叫草民死都不安生了。” 魏钰挑眉,“该死之人?你倒说说鱼颉还做了什么?” 他没有说鱼颉早就被他抓了起来,只想从薛向松口中再知道更多的小秘密。 薛向松果然说了。 “鱼郡守啊,那做的可多了,拐卖童男童女,搜刮民脂民膏,伙同当地世族欺压百姓……” 他说得可轻松了,偏偏一笔笔帐又都记得清清楚楚,何时何地做了何事,他都替鱼颉记得清清楚楚。 魏钰都想问问他埋伏在鱼颉身边,到底想要报仇想多久了。 十几年了吧,还能记这么清楚,真就是日夜不能忘呗? “……哦,对,还有最后一条呢。” 薛向松陡然醒悟,他冲着魏钰笑了笑,笑得有点子病娇神经质,然后缓缓吐出四个字。 “通敌卖国。” 魏钰:…… 薛向松道:“鱼颉身为郡守,居然伙同南苗福音教之人,搜敛钱粮,绑了数百少男少女卖于南苗,可谓罪大恶极,殿下,如此,难道他还不该死吗?” 魏钰看着他一时沉默。 瞅瞅这家伙黑化的,感情他为了报仇是连自己都舍进去了啊! 鱼颉本就罪当该死,哪怕没有通敌卖国这事,他数罪并罚后也是死路一条,而加了通敌卖国这条后,却是将他的名字乃至家族生生世世绑在耻辱柱上了的。 所以这薛向松狠啊。 狠到不仅不放过鱼颉和他后世子孙,更是狠到连他自己都不放过。 魏钰忍不住问了他一个问题,“这世间万物,你当真了无牵挂?” 他要是忍忍都能统一南苗了,为了一个鱼颉,实在是可惜啊。 薛向松倒也坦诚,他看向寨子里的一切,笑道:“如何没有,草民亲手将这福音教打造至此,这寨子里的人都唯草民马首是瞻……” 后面的话薛向松打住了。 他没有说,只是望着寨子恍然若失,但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 权势是个好东西,沾染了的人哪儿有不爱的呢? 可惜。 也不可惜。 魏钰挑眉,“既然放不下,那何必要以命相搏呢?” 薛向松一顿,偏头去看他,“殿下所言何意?” 魏钰微笑,“我能给你你想要的,前提是你拿筹码来赎。” “赎?” 薛向松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他若有所思道:“如今草民一无所有,这福音教的种种都尽归殿下,殿下想要什么,大可直言。” 然后魏钰直言了。 “我要你。” 嗯?? 薛向松错愕了。 见到这熟悉一幕的方生默默侧目,不忍直视,心中对薛向松倒是多了一份思忖。 看来殿下是看好这人了,也不知道是要收服他做什么…… 再短暂的错愕后,看见对方眼神清正的薛向松便立刻明白自己误会了。 堂堂殿下,要何人没有,怎会对他这副卑贱残喘之躯有想法…… 明白过来的薛向松放松了,态度比之前松弛了不少。 毕竟,人有用,才会有价值,才不会被轻易放弃。 () 第375章 复仇者联盟 认归认,该监视的还是要监视。 福音教是薛向松辛苦经营了十几年的地方,哪怕这里已经被拿下了,但魏钰可不敢将他放出去,万一被阴了咋办? 脑抽的事魏钰可不干。 在魏钰盯着人处理福音教的事时,另一头,青州那边,白非鱼也是干了件大事。 ——他将远在琅新郡的白家以贿赂官员,谋财害命的罪名抓了起来。 人是待在内黄郡的,但偏偏却抓的琅新郡的人,而且抓的还是自家族人! 得知此事并非魏钰主意,而是打着魏钰名号的白非鱼所为时,远在弘农郡的七皇子心有不解。 魏钰去哪儿了?这个白非鱼为何要将自己全族人下狱?此事是魏钰同意的,还是他自作主张?为何之前在琅新郡时没有动静…… 七皇子手中事儿多,好奇但也没工夫去搭理这等小事,只是派人查了后,知道那白家罪名确实证据确凿,不是污蔑后,便也不再去管。 反正此事与他无关,那白非鱼是魏钰带来的,出了差错,父皇那边也只会怪罪到魏钰头上。 他没那么好心去玩什么兄友弟恭,给弟弟善后的把戏。 七皇子不管,但霍廷玉却是派人进一步去查了。 他的人早就遍布青州各地,虽说内黄郡那边有人手失踪,但还是能探查到贤王到了内黄郡之后的事。 霍廷玉知道贤王到了内黄郡没多久就将郡守以多项罪名抓了起来,也知道后面贤王明明带着人去了南苗,却还对外以水土不服在府中休憩的理由遮掩,更知道那白非鱼就是贤王留下来打理后续的耳目。 这些表面上的理由霍廷玉是都知道了,但他到底不是贤王的身边人,并不清楚对方的安排,对贤王不在后白非鱼所做的种种,霍廷玉都知道靠推测来判断哪些是贤王所下命令,哪些是白非鱼自己所为。 白非鱼处理鱼颉被关后留下来的那些后续问题时,霍廷玉不管。 白非鱼顶着贤王的名义以公谋私、算计皇室子弟时,那霍廷玉就要管了。 他是皇帝手中鹰犬,一切皆为皇上以及维护皇室声誉性命服务。 而当魏钰带着薛向松返程回到内黄郡时,瞧见的便是霍廷玉与白非鱼二人在郡守府上针锋相对。 “白公子才学过人,奈何非学蝇营狗苟一道?” “霍大人高高在上,想来为人定风光霁月,从不做亏心之事吧?” 两个人,穿的是一黑一白,神情是冷酷对淡笑。 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此刻站在厅堂里,说话那时寸毫不让,若非魏钰还在现场,他都怀疑这两人会打起来。 “咳咳。” 看了半天热闹,魏钰忍不住插起了嘴,“你俩先坐,有何话好好说,一个个来,你俩在这儿内涵个半天又不说缘故,叫我如何评判对不对?” 其实魏钰是想看他俩打架的,但他也知道这事不可能。 就白非鱼那身子板? 估计霍廷玉一拳就能把他打死。 魏钰让他俩坐,然而俩人却都没有动。 白非鱼转身看他,先一步请罪,“草民有罪,未得殿下应允,便先一步处罚了那些应有罪之人,此乃草民之过。” 魏钰眨眼,“这不是好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将打理内黄郡的权利交给了你,那自是信你的,何必请罪?” 白非鱼继续道:“因草民问罪之人,不在内黄。” “这样啊,那,也无甚大不了的啊。” 魏钰挑了下眉道:“这人与人之间,关系千丝万缕,你若查到有罪之人牵连到别处,那不正说明你是个能干之人,竟能查到如此之深的地步。你处事英明,办事干净利落,我该奖你才对,如何要罚你?” 白非鱼笑了笑,似是感慨道:“殿下称赞,草民愧不敢当。” 这么说的时候,魏钰目光瞥到了一旁的霍廷玉。 对方斜睨着身侧的人,眉眼间带着讥讽之色,显然是瞧不过白非鱼说的话。 魏钰眨眨眼,突然询问,“霍大人可有话要说?” 霍廷玉垂眸,恭敬行礼,直言道:“白非鱼所言有误,他下令抓之人乃琅新郡白家人,此为他亲族。” 魏钰:?! 有点子小诧异,魏钰看看霍廷玉,然后又看向白非鱼。 瞧见对方那副面上挂笑,半点都不在乎自己被人揭穿的赖皮样后,魏钰默默吸口气,捂上了自己脸。 他想起当初白非鱼在京城说的话了。 这家伙身子骨如今这般弱,就是因族人愚昧而害的,他娘为了救他也被囚禁饿死,以他道德边界模糊的本性来讲,这家伙回来后抓到机会怎么可能不报复?! 是他一时疏忽了。 不过这也不算有错。 毕竟白非鱼让全族下狱并非凭空捏造罪证,那些罪证都是事实啊,都是白家人亲自做过的,白非鱼也只是将这些罪证都找了出来而已。 而这件事中值得叫人诟病问罪的有两点,一是白非鱼确实利用了他这个王爷做刀,以此报仇,二便是对方的“大义灭亲”之举了。 孝字当道的时代,将全族给送进大狱,但凡知情者,绝大多数世人皆会认为白非鱼心性狠辣冷酷,不足相交,不说为人处世了,于仕途更是无望。 魏钰倒是不觉得白非鱼的做法有什么。 报仇什么的不提,白家人做了违法犯罪的事,那坐牢就是应该的。 法不容情嘛,现代亲人之间发生纠葛闹上法庭的还少了? 也就时代不容罢了。 魏钰看着白非鱼有点发愁。 一个他,一个薛向松,这怎么青州尽出想要报仇的心性扭曲者? 所以他要不在青州再搜搜,说不定能组出一个复仇者联盟呢?! 霍廷玉说完就不吭声,白非鱼也在看着魏钰,两个人都在等他做决定。 所以做什么决定? 魏钰突然鼓起了掌,“好!做得好!” 白非鱼脸上笑一顿,定定地看着他。 魏钰满眼欣赏地看着白非鱼道:“不愧是我当初一眼就瞧中了的人,非鱼哪,能大义灭亲,不拘泥于世俗纠缠的你,可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呢。” “我当为你自豪。” 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当然是要给自己人撑腰啊! () 第376章 世无其二 魏钰的话落下后,白非鱼神色复杂,霍廷玉抿唇不语。 两个人的神色魏钰全当看不见。 事儿做都做了,白非鱼是他的人,那白家人又不是。 他不当着霍廷玉的面表明自己的态度,难道还要为了白家人去问罪白非鱼? 手底下的人也是需要爱护的嘛! 尤其是心理有问题的大才,那就更需要时刻肯定,给予对方亲人般的关怀爱护,让对方有种如沐春风之感,这样孩子才能更好的为他打工嘛! 魏钰目光怜爱地看着白非鱼,“你是我一眼看中的人,又是我亲自提拔的你,你做错了事,那定然是我这个忘了教。是我给了你权利去做,你做对了事,如果出了格,那也该是我忘了说,不怪你。” 白非鱼定定地看着他,脸上倒是没了笑。 孩子这是不装了,不装就意味着有机会打开对方心灵的窗口,能跟人好好聊真感情。 魏钰看出了他心里的挣扎,适时将到嘴的话打住,转而叹了口气,真诚地看着他,道:“当初你我初次交谈之时,我便已然明了你的为人。当初我能毫无芥蒂的收下你,容你在府中居住,不过问你起居分毫,为何你却不肯信我半分?在琅新郡,在我去南苗之前,但凡你肯告诉我你想要报仇,难道你认为我会不帮你?” 白非鱼笑了下,“殿下待人赤诚,我自是信殿下的,只是有些事,求人不如求己。” 魏钰:“所以你更想自己动手?利用当朝王爷?你难道不怕我事后会问责于你?我并非毫无脾气。” “我知殿下天潢贵胄,自是不能容人戏耍之辈,但……”白非鱼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突然笑道:“但我就是想这么做。” 魏钰盯着他看了两眼,有点懂了。 这就是神经质呗。 对一件事太过执拗,心性左了,明明有更好的法子不用,非信不过别人,非要自己动手,就跟那薛向松一样。 顶聪明的一个人关键时刻脑子抽了。 “不过我信殿下。”白非鱼突然说道。 魏钰气笑了,“信我你就骗我?” 白非鱼冲他眨眨眼,“非也,我只是信殿下舍不得杀我,既然不杀我,那我就总有机会重新博取殿下信赖,得到您的重用。” 魏钰不说话了。 霍廷玉忍不住看了白非鱼一眼。 白非鱼笑起来,“殿下是宽厚之人,知人善用,凡有才者,皆能在您这儿得到重用,甚至于那些无用之人,明明瞧着一无是处,您也能将他们用的……淋漓尽致。” 白非鱼想了两秒后才想到了这个词儿,不过他说完后皱了下眉,似乎是有些不满意。 “商户,农人,匠人,纨绔……殿下您好像从不在乎那些人的身份,哪怕是再卑贱的人,似乎只要有才,您都能慧眼识人,而后人尽其才,当真是了不得。” 白非鱼若有所思着笑了笑,目光看向魏钰,眼神中充斥着一种火热而又复杂的情绪,“殿下,您之宽厚仁德,我长至如今从未见过如您一般的第二人。那些大儒夫子不能,王公贵族更是不能,是以,您可否告诉我,您为何能做到如此地步?” 为何能做到,魏钰能说吗? 他当然不能说。 至少是现在不能。 对上白非鱼的视线,魏钰神色平静地反问道:“我为何不能做到那般地步?你认为我该要做到何种地步?” 白非鱼凝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七殿下身份高贵,您为他亲弟,难道不该学七殿下一般?” 魏钰再次反问,“为何要学他?我之上有八位兄长,八位兄长皆不凡,其人各自有路,难道我是该有三头六臂,分头去学我这八位兄长吗?” 白非鱼:“殿下此言乃诡辩,与我所问毫不相干。” 魏钰:“你问,难道我就该答?” 白非鱼看着他没说话了。 见此,魏钰反倒笑了下,“世言各人自有缘法,可这缘虚无缥缈的,我摸不到,也看不到,管不了太远,只能尽其所能,管好眼下。世有不公的地方太多,我非圣人,也会事遇不平,也有不如意之处,但我从不轻断来日。”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能管的就不会袖手旁观,管不了的也非不自量力。” “你问我为何会做到这地步,那我告诉你,我是皇子,乃大魏九贤王。” “本王从出生开始,便受万民供养。万民,世族王孙,贩夫走卒,皆为其一。既为人供养,那本王如今力有所及之处,为何不能惠及万民?” 白非鱼被震撼住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魏钰,久久不语。 这样的话他从未听见有谁说过,哪怕世人皆知,这王公贵族、位极人臣者俱是踩着百姓登顶,吸着百姓的骨血存活,但却无一人想着要为百姓声讨公正一二。 是不敢吗? 是不想。 从前为人脚下泥,一朝登为云上月,既成了受惠者,又如何能在这金玉包裹中重念那任人踩踏之岁月?gonЬ 再没有谁是能如殿下一般的人了。 念及百姓,惠及百姓,力有所及,无一不真,无一可假。 白非鱼在此刻清晰地意识到,若是错过九殿下,自己再不会遇到第二个会待他赤城炙热之人了。 他不是有才华却无处施展的人,也不是心心念念想要报效朝廷的忠义之士,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是无所谓世人的。 这世间好与坏,于他其实并无二样。 只是若错过了殿下,恐怕他此生都不会 () 第377章 三军演练 相较于白非鱼而言,其实魏钰更关注的反而是薛向松。 毕竟,那可是个有前科且敢想敢做的家伙。 白非鱼虽然道德底线模糊,但其实他骨子里清高至极,入了他眼的人方是人,其余皆为过眼云烟。 白非鱼清高,倘若是他真心承诺了的,却绝不会反悔。 但薛向松不一样。 魏钰第一眼瞧他的时候就知道,用真心换真情那一套,于薛向松无用。 这是个虚伪且能容人所不能忍的狠角色。 想要用薛向松,一靠强压,二用利益。 而恰好,这两样,魏钰都有。 - 去了一趟南苗,福音教老窝被抄了这事,魏钰还没来得及同其他人说呢。 不过还好,霍廷玉自己跑了过来。 未免他和七哥再折腾,魏钰将他去了趟南苗找到福音教老窝并抄了这事告诉了霍廷玉。 当然,这内部的过程也不是什么都跟霍廷玉讲。goΠъ 毕竟乙十三是从灰卫使出来的,从前也是霍廷玉手下的人,万一霍廷玉看上了乙十三,再把他给要回去那还得了啊! 魏钰有时候虽然嫌弃乙十三闹腾,但他这人还是能干的嘛! 像乙十三这种骚操作一个接一个的家伙可不多见,偶尔还能给他来两个意外之喜,譬如这次福音教的事,所以没了乙十三是他一大损失啊! 他才不告诉霍廷玉呢,顶多回去后同他爹聊聊。 他就不信他爹能脸皮厚得找儿子要人…… 霍廷玉本就是来青州调查福音教一事的,在得知魏钰找到了福音教总部,甚至还将其一锅端了的时候,霍廷玉是惊讶的。 他不知乙十三在其中的关键性作用,只以为是魏钰去了后才做的这一步,所以难免觉得震惊。 从魏钰这儿得到了福音教总部的线索后,霍廷玉没有在内黄郡多待,次日便带着人去了南苗,准备从陈康那儿接手留在那儿看守的工作。 - 原本还以为铲除福音教会是一件十分艰巨的任务,结果就是谁也没想到。 既然福音教幕后boss都被抓了,那魏钰基本上也就没事儿做了。 别问为什么说没事儿,问就是出门前他只应了他爹解决福音教,可没说还要去干别的! 再说了,这查当地官员的活儿他七哥都包揽了,他再去插手多不好啊? 万一他七哥认为他是想抢功怎么办? 兄弟间的误会可不就是这么产生的? 像他这种尊敬兄长的好弟弟,这种没眼色的事儿那是坚决不能干啊。 魏钰是能偷懒就偷,好不容易这峰回路转,能让他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光明正大休假,那他是手中的事能分摊下去就分,不能分也给琢磨琢磨继续分了……反正就是不干活儿。 福音教在青州的弯弯绕绕,因着有薛向松这个情报收割机在,白非鱼和方生他们反正是忙坏了的。 不是今儿带人去那儿抄分部,就是带人去这儿抓卧底,再不然就是每天抽签选人去城门出宣扬“无神说”…… 真就是除了魏钰本人,他手下的人就没一个闲着的。 而他在青州悠闲使唤人的时候,京都那边,一场百官期待已久的热闹也开始了。 ——三军演练。 不同于从前在校场上举行演练,这次的演练是早早的在西郊选了块空旷地儿,修整修整后被定为了演练场。 三军演练的这天是个好日子。 晴空万里,烈日当头,排开守在周围的侍卫们,但凡在京都的文武百官,以及各王侯们都来了。 三军还未入场时,他们就等在边上,仗着离皇帝远,皇上听不见他们说话,一个个便都交头接耳着。 “刘将军啊,听说你次子今日在演练军阵中,眼下都这个时候了,不知你可否提前透露一二,此次演练,到底是何模样啊?” “今次演练不一般啊,阵仗甚大。” “不是早就言传,此次是陛下为公示当初大皇子在东海郡能打胜仗的神兵利器吗?怎的你们都不知道?” “哟,别,这我可听说过……” 官员低声讨论着,有的人消息灵通知道今日此举是为何,有的人却是半点不知情。 几位尚书站的地方相较于其他地方略显宽敞,此刻听着周遭同僚的讨论,也有人心痒难耐起来。 齐惕守瞥了眼身旁的裴知,努努嘴,问道:“裴大人,都这时候了,你还不说呢?” 裴知一脸莫名,“老夫有何可说的?” 齐惕守撇嘴,“咱们同僚都这么多年了,那火药炮车如何,你就当真不与我们说道说道的?裴大人你可真是。” 礼部曹有德点头附和,“齐大人说得对,我赞成。” 听懂意思的裴知一时无语,他心下觉得好笑,面上难免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意,“呵,你们可别污蔑老夫,此事可与老夫无关。” 齐惕守不信,“你骗骗别人也就算了,怎的还骗咱们呢?这东西若非你们工部造出来,还会是谁?还能有谁!裴大人,你不诚实。” 裴知气笑了,他抚着胡须,摇头没好气道:“老夫骗你这事做什么!骗了你难道工部就能多得些银子?” “诶?这事我可没认!国库没钱!”齐惕守连忙否认。 看着这死要钱的模样,裴老大人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转头长吁一口气。 曹有德见状不由笑了,打圆场道:“裴大人莫气,齐大人向来如此,他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这三军演练等会儿就开始了,有何事,早知晚知都是知,裴大人若是知情,不若就给我等透露一二得了。” 眼看着裴老大人一把年纪要被人给无语死,兵部宇文治开口了。 “可莫要再为难裴大人了,此事当真并非工部所为。”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看了过去。 齐惕守:“你如何知道?” 宇文治浅笑,“陛下曾与我说的。” 其余几位尚书大人:…… 哎呀好气哦。 不知道这厮何时跟陛下私下说的,齐惕守嫉妒归嫉妒,还是没忍住好奇,问了他。 “不是工部,那是谁做的?” 宇文治看他一眼,刚要开口,不远处就传来了动静。 察觉到动静的众人都不由看了过去。 军旗猎猎,马蹄渐响。 三军气势磅礴,已然逼近! () 第378章 太闹腾了 演练是需要皇帝下令喊开始的。 魏皇也是头回自己主持演练一事。 因着大魏多年没有战事,加上从前他也没多关注军中将士方面,所以能让魏皇看到军队整体面貌的机会并不多。 眼下他看着出现在演练场的精兵猛将,那一排排整齐的啊,让皇帝心中冷不丁就升起了豪情万丈! 看,这就是他大魏的将士呐! 一个个多勇武,多出色,多么雄姿英发! 这还只是站出来而已,演练都还没开始,重头戏甚至还没摆出来。 魏皇瞥了眼左右两旁的百官,瞅见一个个脸上的惊异之色时,他在心里摇了摇头。 没见识,这才到哪儿啊?真正要展示的还没摆出来呢。 想到之前同兵部尚书私下见过一次的演练,魏皇眼中带了丝期待。 他看向李成,出声示意对方可以让底下人开始了。 当军演开始时,所有人都集中了精神去看。 活得时间长的,从前见过的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军演就那么一个把式:军阵演练,十八般武器展示,骑马射箭…… 精彩那是肯定,这种荷尔蒙爆棚的运动展示,很难没有一个看到的男子心中会无动于衷。 魏皇对前面这些都见过,所以并没有多么激动,毕竟他最关注的还没呈上来,相较于全神贯注去看底下将士,他更乐意听臣子们此刻的心声。 在场的官员太多,站的离皇帝位置有近有远。 魏皇特意安排过的,能让他听到心声的,除了他的几个儿子,也就三公以及六部尚书了。 魏皇分了心思去细听。 二皇子:【火药,炮车……老四何时把庄子给的九弟?老三在那庄子究竟在做什么……插不进人手,是父皇一直派人守在了那庄子?】 一听就听了个大的。 听到二皇子在想什么的魏皇忍不住瞅了眼他。 查的这么仔细,也不知道背地里查多久了……公孙泰那厮一看就插手了!不然老二手下哪儿有那么多!真是个破坏他儿子们兄弟情义的老东西! 魏皇皱皱眉,又去听别人的。 三皇子:【氨做肥料……氨气无法被植物直接吸收,需得转换成铵盐……盐酸,氯化钠……】 魏皇:…… 听不懂。 这个过! 四皇子:【两万……眼镜店这月收益不高啊,西京市场这是饱和了吧,看来得写信给邓正德商量商量开店的事了……徐湖二州士气一向高,那儿的近视肯定多,去那儿开店好,回去看看账……】 魏皇默默点头。 嗯,不错,老四好,深得他心! 五皇子:【京都十大美男排行,我这该如何让人自行来报名呢……要是九弟在就好,他点子多,愁人……要不下月报纸换京都十大美女?算了,还是男人好了】 魏皇无语,没好气地朝五皇子方向白了一眼。 这老五就是个没正行的!叫他办正事,却整天就知道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道一流! 晦气! 六皇子:【好累啊……饿了……不知道王妃有没有帮忙收拾下书房?修书好累……】 魏皇冷漠脸。 这个也是跟老五混久了的,没志气的家伙! 八皇子:【哇!这个大个子好厉害啊,天生神力吧?不知道叫什么,日后肯定是我朝又一大将……哇,这人骑射好精湛……哇,这个参将也不错……】 魏皇被哇声充斥了一脑门子。 他忍不住揉了揉额头。goΠъ 老八是个心性纯直的,虽然有点傻,但跟他几个兄长的心思一比,倒显得分外可贵了。 不枉魏钰那不孝子亲近他八哥,有点好处就惦记着对方,也是老八应得的。 几个儿子有什么小心思,魏皇都在心里听得清清楚楚。 暂且是无伤大雅吧,皇帝先放下儿子们这边,转道又去听大臣们的。 而不同于谨言慎行,能不开口就充哑巴保持自己端庄高贵人设的皇子们,大臣们这边那是真的精彩。 他们不止嘴巴说,心里也是叨逼叨个不停。 因着声音放得低,魏皇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嘴巴在动,不过对于一个个的心里话,魏皇听得太清楚了。 齐惕守:【哼,宇文老头儿不得了哟,得了跟陛下亲近的机会就在我们面前显摆,生怕谁不是陛下信重亲近之人呗?哼,想当年我也是与陛下抵足而眠过的好吗……】 裴知:【不是说这次演练会有火药炮车吗?为何还不出现?到底何人所做,陛下也不同老夫说……凭何宇文治比老夫先知道!】 曹有德:【了不得了,争起来了……快快快,吵起来吵起来!再多吵几句啊!】 孙义康:【不过多等一会儿的功夫,怎的他们这般按捺不住?】 宇文治:【看来老夫才是陛下最信重的人啊……哈哈哈,他们居然真不知火药炮车的事!】 公孙泰:【真烦哪这几个人,屁大点事也争,把老夫思绪都吵没了!】 杜兴:【哎呦,这怎的争起来了?咋回事啊?】 御史:【回头我得把今日之事记下来供陛下阅览】 魏皇:…… 一个臣子八台戏,九个臣子能排上一出哪吒闹海了。 这也太闹腾了! 果然还是要离爱卿们的生活远一点,这一个不注意火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魏皇吸了口气,只做自己不知道几位爱卿在争论什么,装作一本正经地看着底下军演。 嗯……好嘛! 说是来看军演的,结果这一个个的似乎都没认真看! 魏皇也知道这人不分心是不可能的,虽说眼下众人瞧着都在装模作样,但魏皇相信再过一会儿,这群人就全都得为这次军演惊掉下巴! 惊掉下巴的时机来得很快。 当最后一个项目演练完,领头的参将上前,抱拳请示皇帝是否允许使用火器时,全场开小差的都回神了。 什么? 这人刚才说了什么? 什么火器? 火器是什么?! () 第379章 火器司 火器公布的这一年,是大魏百花齐放,已显端倪的一年。 时人冷兵器盛行,对于火器毫无概念。 他们不懂火器的威力,没见过这世间还有比刀剑更锋利的武器,便也不清楚原来他们曾经认为人力不可撼动山河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 当火药包在众目睽睽下被点燃引爆,当炮车对准了远处的靶子,那惊天动地的响声,让曾经人力不可毁坏的事物都付之一炬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百官望着尘土喧嚣的远处久久无法回神。 用作靶子的是山石,连山石那般顽固的存在都能被火器摧毁成飞灰,那要是用来对付人呢? 若将火器对准了敌人,这人怕不是得尸骨无存吧! 一想到自己尸首会被炸得连渣儿都不剩,一些心中原本还有些小九九的人都给打住了。 陛下心思深沉,也不知何时研制出了火器这等厉害物,特意在三军演练的时候展示出来,可想而知这是在警示百官啊…… 想得多的人已经拿余光去瞟三公所在方位了。 此刻三公俱站在一块儿,齐齐望着远处,神色不一,形成鲜明对比。 丞相不动神色,从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御史一脸恍然,手中不知何时掏出了纸笔正在奋笔疾书;而太尉神情激动,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居然已经冲到了皇帝跟前。 “陛下,恭喜陛下得此神兵利器,我大魏今后能有火器,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啊!” 好战分子杜太尉激动得在打摆子,“陛下,臣提议各军中日后皆配火药炮车,这样日后若有战事,必能先发制人,将士伤亡必能减少大半,此乃大好事啊……” 还在震惊中的齐惕守:? 来不及思索,齐大人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挤掉欲要继续叭叭的杜兴。 齐惕守:“陛下,此事甚大,臣以为得细细商议才可!” 一个没留神就有人要抄家,他辛苦守着的国库是那么好觊觎的嘛?! 受不了每次给军中添设备的时候这家伙就跳出来,杜兴没好气地反驳道:“为军中配备火器事关重要,齐大人你身为一介文臣,不懂军中之事就不要乱说!” 齐惕守:“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国库没钱,杜太尉你若是自己拿银子出来给军中配火器,那我定二话不说就同意你说的。” 每次一说正事就提钱,庸俗! 杜兴气得好悬没心梗,他跟这个臭钱篓子真就是没话可说! 眼看杜兴不敌,宇文治也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臣以为,杜太尉所言甚是。火器之威,可撼山河,昔日大殿下东海郡一战获胜,火器效用不可谓不大,若各边军中皆能配有火器,那日后敌军来犯时,必能用作制胜关键。” 宇文治继续道:“且臣以为,火器威大,制作不易,须得严加看管。而使用之人若稍有不慎,恐会炸伤自己,是以需得专人来用。臣以为,陛下可以另设火器司,亦作看管火器之用。” 宇文治说的条理清晰,前排几个大臣闻之,都朝他投以意味不明的目光。 好嘛,这话说的,准是有备而来啊。 杜莽夫和齐铁鸡都还在争着要不要给军中配火器呢,这老狗就已经在说另设一司的事了。 思及之前宇文治透露的,公孙泰立刻就明白这应该是陛下与他私下商议好的事,如今所言,不过是将此事宣之众人罢了。 建立火器司是势在必行的事,公孙泰稍作思索,便也上前应声。 “陛下,宇文大人所言,臣附议。” 【若建火器司,必得有人看管,这位子,必得是老夫这边的人坐上才行】 将丞相的心声听得清清楚楚,魏皇对臣子们的党派纠纷心知肚明,他也没生气。 毕竟,要说偌大一个朝堂,官员之间没有拉帮结派、抱团取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抱团的人多了就成了党派,党派之间发生利益冲突时,就会产生争斗,所以没有党争那也是不可能的。 刚有度心术那会儿,魏皇初时还会为了臣子心中的小九九觉得气愤,后来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gonЪoΓg 争吧争吧,事儿谁做不是做呢? 反正只要没闹到台面上来,不闹得过分,那事儿谁做都是一样的。 身为皇帝,掌控好大局就行,要真惹他不高兴了,那把人换了就是,多大点事儿啊,何必那么小家子气不是? 魏皇对公孙泰的识相还是挺满意的。 他对臣子们道:“那就依丞相所言吧,宇文治,火器司筹建一事就交给你,让工部协同。” 火器司确实是他先前同宇文治商议过要建的,他的特种兵就放在这里面,到时候丞相要名头,实权就让老大接手,多好。 火器司的事已定,而对于火器是谁造的,裴知有很大的求知欲。 他忍不住问皇帝:“陛下,不知火器是何人所造,工部否否派人去学呢?” 天下工艺,应皆收于朝廷。 若造出火器的是陛下的人,那裴知实在不明白陛下为何会不让工部插手。 都是陛下的人,怎么还防着他们工部呢?连他这个尚书也不透露一二,怎的是工部已经不得陛下信任了吗? 为何啊?! 老大人心里愁闷,魏皇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想这么多。 魏皇有点无奈。 这火器都是不孝子研究院里的人弄出来的,那学的东西可跟工部不一样,就算把裴知他们放进去了,那估计也是抓瞎。 具体看看现在的老三就知道,神神叨叨,念得都是些他听不懂的…… 迎着裴知渴求的双眼,魏皇斟酌着,看了眼三皇子的方向。 说着是学习理科新知识,不孝子那边的人也不知道都学成何样了,若是在大魏各地开新式学堂,那这教书的夫子可够? 不清楚进度,也没听魏钰说起,魏皇暂且将学堂一事搁置,指了三皇子道:“若问火器,三皇子可知。朕办了一研究院,三皇子如今便跟着研究院学习,他也参与了火器打造一事,裴卿若有疑虑,可问他。” 实则半点没参与的三皇子:? () 第380章 祸从天上来 军演结束之后,百官们为了火器,离了演练场后还在念念有词。 没有人在见识过火器的威力后,还会对他们大魏未来一统天下的局面表示痴人说梦的。 尽管这个未来盛况还不知何时才会到来,但至少有希望了不是? 朝廷有火器在手,总不至于敌军来犯时,他们还会挨打啊? 当然,这要是有了火器,领军的还能被人打得落花流水,那不能说是火器不好用,只能说领军的是个废物点心。 魏皇是最先离开演练场的。 皇帝走后,其他人也陆续离场。 三皇子倒是想走快点,好回去继续他的研究,奈何因为他爹的甩锅,周围人俱都围了过来。 二皇子:“三弟入了研究院,可否告知二哥,那研究院是做何用的?” “学真理,再实践应用。” 五皇子:“哟,原来这段日子三哥你是去研究院了啊,那研究院在哪儿啊?有没有什么能登报的事儿啊?” “与你无用,没有。” 裴知:“三殿下,敢问火器是何人所为,能否带老臣亲眼一观?” “师徒二人,暂时不可。” “……” 三皇子是知道研究院,乃至庄子上的一切事的。 他毕竟在庄子上待了那么久,入了研究院后更是直接在研究院安了家,所以对于庄子上的事儿,哪怕没人说,他细细观察一番也就都清楚了。 三皇子很清楚他父皇说那番话的目的,无非就是让他先挡着罢了。 给谁挡? 对研究院来说谁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就给谁挡。 对于周遭每个人的问题,能回什么,不能回什么,三皇子心中都有数。 他说的是言简意赅,被他回话的人却都有一种被糊弄的感觉。 裴知很无奈。 虽然三殿下脾性一贯如此,言谈简洁,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说得如此简陋吧? 裴知突然就想到了远在天边的贤王殿下。 火器,火器司,研究院,听听这名字,再想想这中间坎坷又令人不可思议的经历……多么叫人熟悉的感觉啊。 老大人想到了从前面对贤王的时候了。 毕竟说老实话,这满京都的人,也就贤王能整出这些事儿了。 也就贤王能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能被陛下偏袒支持。 - 被推出来当做靶子后,三皇子后面的几天委实热闹了好一番。 他在京都待了几日,为了处理府上事情,但每天却都不得不应付上门拜访试探火器、研究院一事的人。 不过三皇子还能闭门谢客,但作为一国之君的魏皇却不得不接见各位臣子。 齐惕守能把要火器的杜兴撅回去,但却驳斥不了下定决心建造火器司的陛下。 而为了建造火器司的银钱,齐惕守亦是每天都过来同魏皇商议在各地建造商盟的事。 “……商盟不同于从前的各商户,乃化零为整,商盟内有规矩,约束商户,为商户谋取福利……朝廷在各州郡另建商盟,制定另外的商盟税收,以国策来为商盟中人便利,此举可能为国库带来大笔银钱……” 齐惕守也是被经济学知识洗过脑的人了。 他本就是一国的财政部长,在钱财一事上颇为敏锐,只是困于时代理论,无法突破极限,所以思维才被拘束了。 虽然苦逼于一介尚书还要重新看书考试,但在看了魏钰给户部的那些书后,齐惕守也确实涨了不少见识。 如今他说起商盟的打造跟法律制定来,已经初见后世企业税的雏形来了。 魏皇对此喜闻乐见。 做老板的,谁不想看到手下人变得更能干呢? 手底下的人能干了,做老板的就能更好偷懒了不是! 魏皇是真受够了每次一问臣子意见,结果一群人都装聋作哑,沉默不语,谁来说去都是些陈词滥调的局面了。 还是小九会来事儿。 等孩子回来了,让他给其他五部也好好补补…… 上面的魏皇在想着给五部补课,下面的齐惕守口若悬河。 过了好一会儿,齐惕守终于说完了。 “陛下,国库空虚,商盟一事势在必行,望陛下能尽快派遣人手,臣愿竭尽所能。” 魏皇回神,“那你认为,朕该该派谁负责此事?” 齐惕守眨眼,“臣以为,四殿下可行。” 老四啊。 魏皇在心里点点头,“可,那就让老四去办吧。” 四皇子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他在府上好端端躺着数钱,结果一朝令下,他就要被发配干活了。 郊外会所里,四皇子正在跟五、六、八坐一块儿喝酒。 兄弟几人好不容聚一块儿,酒还没喝几口呢,结果光听四皇子叹气去了。 五皇子无语,“我说四哥,这父皇让你办差是好事,说明父皇看重你,你何苦一直耷拉个脸啊。” 八皇子点头,“对啊,还是让你去负责筹建商盟,这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不比你建火器司好啊,四哥你干嘛不乐意啊。” 四皇子很惆怅,瞥了他俩一眼没做声。 好个屁啊好! 这商盟建了又不是给他赚银子的,他去了纯粹做白工,半点银子不得,还不如他在府上跟自己数银子呢。 说起商盟,五皇子就想到了胶州那边,“对了,胶州那边说是修路,这路也不知修成何样了,若我能去胶州那边看看就好了,回来后还能登个报。” 四皇子闻言笑了,“那正好,过段日子我要去胶州,你不若随我一道好了。” 五皇子眼睛一亮,立时就同意了,“这倒是好,诶?老六,你去不去?” 六皇子在吃东西,闻言摇了摇头,“不去,我书还整理完呢。” “啧。”五皇子咋舌,“你那堆农书怎的还没整理完?”gonЪoΓg 六皇子没吭声。 五皇子也就说说,知道老六手头事儿没弄完,自是不会勉强他去,于是他又去问八皇子了。 “老八,你呢?” 八皇子想了想,“这个,也成。” 到底是从前第一次外出的地方,八皇子还挺想回顾旧地看看的。 唯一遗憾的就是九弟不在。 哎,也不知道九弟何时回来啊。 () 第381章 新路 胶州,兹阳县。 寒来暑往,时光飞逝。 城外通向商盟道路上的某个小茶摊上,一玉冠青年正撑着下巴远眺前方发呆。 他坐这儿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点了一壶茶,也不喝,坐这也不知道是在干嘛。 看茶摊的老头儿走过来,瞅他一眼,只觉这公子多少有点毛病。 这道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灰尘扑扑的,坐这儿完全就是找罪受,真要等人就去城里等嘛。 老头儿好心,这么想着便上前去问了,“公子可是在等人?这路上来往皆是行人,前边又在修路,难免会有尘土带过来,我看公子在这儿坐了这么久,若是等人,不如去城中等为好。” 付吉祥确实是在等人。 听到老翁如此说,他摆手拒绝了,“多谢好意,不过我今儿就在这等了,我等的那人想来也快来了。” 在这儿干坐了一个多时辰,还快来了? 老翁好奇,没忍住询问,“公子这是在等亲友?咱们济郡如今在修路,好多路都不通了,若是公子亲友从外地来的,那说不定可有的等了。” 老翁说起修路时面上隐有自豪,半点不像别人提起修路时就会联想到服役的害怕忧愁。 付吉祥明白老翁的意思,不由笑道:“老伯放心,我那友人在济郡也待了小半年,他知道修路的事,前不久去了宜州,这回正赶着回来呢。” “哦,原是知道啊。” 老翁面色讪讪,收了本想冲外地人炫耀一番自己家乡的念头。 付吉祥可不知道老翁的想法,他只在想盛宏那狗东西怎的还不回来。 说好的今日申时会到,结果这申时都过了,眼看狗东西影子都没瞧见,真是白瞎他正午就来了。 远处道路上出现了一伙人。 付吉祥眯眼一瞅,发现是那群修路的人下工了。 汉子们在工地上忙活了一天,一身尘土,满头大汗的,瞅见前方路上的一个茶摊,也是连忙过去叫老翁上茶。 一群人挤过来,带来满面热气,顷刻间就坐满了所有空位,除了付吉祥那桌。 “老伯,快来壶凉茶,我快渴死了!” “哎呦客官,您这是刚修路回来吧?看你这嘴皮子干的,好长时间没喝水了吧?怎的都没自己备上一壶水?” “别提了,出门急,可不就忘带了吗!” “哈哈,张老三,你看你就不如我了吧,我今日也没带,不过我媳妇儿给我送了水!” “……” 大汉们一来,立时就让清冷的茶摊变得热闹起来。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不是在炫耀自家媳妇儿体贴,就是在说今日上工之事。 付吉祥坐在一边,也没忍住竖起耳朵旁听。 “今日倒是比昨日凉爽,你们说这天气要是再冷些,朝廷还会接着修路吗?” “你这不废话!你几时瞧见过朝廷下令修什么中途还会停的?这哪怕河里结了冰,我看这路没修完都得接着修!” “嘿,也不能这么说啊,我看朝廷今次倒是变了不少,不然哪会碰上这事不是直接强征咱们服役的?这次修路,朝廷还给我们这些良民发了工钱,不像从前那些做过山匪的……” “诶,你们说,这是不是,殿下给下的令啊?” 冷不丁插进来一句话,没说是哪位殿下,但在场的人包括付吉祥却一下就明白了是在指谁。 有人一拍桌子,肯定道:“我看是没跑了!” 付吉祥眉心一跳,他看向那些变得激动的汉子们。 “我老早就跟旁人说过了,这修路的事啊,肯定跟殿下有关!不然这等好事儿为何不先在儋州那边施行,偏偏要在咱们济郡啊?肯定是因为殿下!” “就是啊,殿下宅心仁厚,也就只有殿下,会想着修路还能给咱们工钱。” “你们也不看看牛头军那些人如今都在干嘛,若不是殿下的令,官府那边怎么可能把他们拉去修路做苦力!虽说他们是换了皮成商盟的护卫了,但谁不知道他们这些人从前是山匪啊,也就殿下拿他们还有用了,不然啊,哼,我看早就拉他们下狱了!” “说来也是惭愧,我从前还为殿下让他们当护卫觉得气愤呢,以为殿下是在包庇,没想到殿下不是不罚,只不过是换成了用功赎罪罢了。哎,殿下当真公道……” 汉子们你赞一句,我说一嘴的,很快场面就变成了“殿下夸夸大会”。 付吉祥听着听着,忍不住就摸了摸耳朵。 他在兹阳县也待了有小半年,每回碰到这场面的时候都还有些不习惯。 还别说,虽说他也敬仰殿下,但那程度真不如济郡这群百姓,那夸的有时候他都觉得惭愧…… 为何他就不能夸得如此情真意切呢?! 汉子们在茶摊没有坐多久,喝完茶歇了会儿就走了。 人一走,茶摊又冷清下来。 付吉祥还没松气多久,修路的百姓们便都一一下工开始回来了。 茶摊变得热闹起来。 虽说基本没什么人往付吉祥的桌位去,怕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但眼下这情形,付吉祥也没有继续在茶摊坐了,而是直接起身,牵了马往商盟那边去。 一路上瞧见的工人不少,行至商盟不远处时,付吉祥看到了左前方被官兵用拒马阻拦的道路。gonЪoΓg 那边就是在修新路了,新路有官兵在把守,工人下工也多是从那个方向出来的。 早在当初官府在城中说要招人修路时,付吉祥就过去凑了回热闹,甚至跑到新路那边看过。 可惜他看不懂水泥是何物,不明白新路要如何修,只从商盟那儿听到了点消息,说是新路叫水泥路,建成后道路会如石子般坚硬,且入铜镜般平滑,亦不会雨天路滑粘脚,马车半道损坏…… 付吉祥对新路是抱有期望的。 隔三差五他就会过来瞅一眼,想看看路修成何样了,是否真如传言那般好。 这种默默旁窥的事不止他在干,从大梁来,一直待在兹阳四处打探的柳文州一行人其实也在干。 () 第382章 抓奸 付吉祥在商盟找了家店坐。 这家店是他与盛宏常来的店,里面都是些古玩玉器,还有供文人雅客停留的小包间。 付吉祥使钱给了店家,让他叫个跑腿的去路口守着,看到盛宏后就把他引过来。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门外有动静了。 “吉祥啊,你盛哥哥我回来了——” 推门而入的青年被迎面抛过来的茶杯吓得一侧身,好悬没被打到。 盛宏靠在门边上,望着里面的人很无语,“我说付吉祥,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你就是这么迎接我的?” 付吉祥不回,反问道:“你去宜州见到常宁了?他那鹅厂如何了?” 都是一同出京的人,虽说半道因为他事分道扬镳了,但到底他们三人还是有个共同目标的。 盛宏关了门,走向桌子坐下,“还真别说,他那鹅厂办的还挺像样的,地儿挺大,好几百亩地呢,附带着十几户佃农,有山有水,那山上还有果林,都是上个卖家留下来的……” 盛宏并没有卖关子,将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付吉祥一下听入了迷,他连忙问道:“那他鹅养得如何了?宜州那边可有买家定了?” “当然有买家了!” 盛宏给自己倒了杯水,“你也不看看他在宜州一下买了那么多地,那周遭的人家怎么可能不过问他来历?他那地儿别说是世族了,就连官府都要卖他的面子。我去的那几日,日日都瞧见有人登门,要与常宁那小子商谈买鹅一事呢。” 付吉祥脸上露出羡慕之色,“真是便宜常宁了。” “可不就是便宜他了!” 盛宏将杯中水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道:“咱俩当初要是也一起去了宜州,说不定比他还干得好,也就是没去罢了,谁叫咱们心忧家国,不忍放弃追查大梁细作呢。” 这挽尊挽得好。 付吉祥郑重点头,很赞同他的话,“言之有理。” “所以你就没点话同我说?”盛宏看向他。 付吉祥一顿,“啊,有!这回我终于抓到了他们的狐狸尾巴,真的!就在你走后没几天,我的人私下听到了他们称呼那个柳三为三公子!” 抓细作把柄抓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好不容易抓到点蛛丝马迹,付吉祥很激动。 “你听听,三公子!这称呼一听就不简单,哪家做公子的还要特意打扮成小厮模样?这鬼鬼祟祟的细作身份没跑了啊!只要抓住这个柳三逼问,咱们铁定能立功!” 盛宏沉默看他,“……说得好,那人呢?你手头有人吗?你要派谁去抓?” 付吉祥也沉默了。 这是实话,他们出来一趟是真没带多少人,带出来的人论身手,那肯定是比不上那些细作的。 谁家细作身上没点功夫呢? 这要一击不成还会打草惊蛇,万一把人吓到躲起来了,活着逃回大梁了,那岂不功亏一篑啊! 得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付吉祥和盛宏二人是敢想敢做的,两人出身好,在京都都是混账惯了的,没道理来了兹阳后还会缩手缩脚。gonЬ 他俩打定主意要绑了柳三,于是后面的几天里一直在盘算着法子,一会儿想着雇几个身手好的,一会儿琢磨着要不要通知邓正德,再一会儿又念着告诉官府得了。 本来就是因为想着立大功所以才坚持了这么久,要不是真没法子,二人是真不想分一杯羹给外人。 就在他俩使劲琢磨,正打算与邓正德合作的时候,一道消息传了过来。 ——康王来了! 两年多前,曾经来济郡平过匪患的八康王再次来济郡了。 除了康王,还有四恭王,五端王。 三位王爷居然齐齐莅临济郡了。 传言在百姓中流传得快,有人说是康王殿下不放心济郡,所以过来看看,有人说是恭王要来济郡做生意,还有人说端王是特意过来办报社的……反正说什么都有。 付吉祥和盛宏俩人很惊讶,但惊讶之余,他俩也很一致地认定了合作对象。 ——八皇子。 八皇子身份尊贵,手下护卫肯定比邓正德强,加上殿下与八皇子交情匪浅,所以这立功机会与其给邓正德,还不如给八皇子呢! 二人很快就下定了主意。 于是,当八皇子到了兹阳县后,还没来得及见一见旧人,了解一下兹阳县的现状,就被付吉祥和盛宏求见了。 “他们是谁?” 八皇子并不认识俩人,但好在付吉祥有心理准备,上门求见时不止说明了身份,还报了魏钰的大名。 听到门房说来人自称是自家九弟的人后,八皇子并没有多犹豫,直接叫叫门房把人放进来了。 八皇子不是个特别喜欢寒暄的,尤其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他并不是很想听人说废话,所以一见到二人,他就问了他们来意。 好嘛,这问的简直就是问在抓奸二人组的心坎上了。 付吉祥直接道:“回康王殿下,草民二人来此,其实是为大梁细作一事而请殿下帮助的。” 八皇子:?? “大,大梁细作!” 八皇子震惊了,他没想到自己一来就听到了这么大个事,赶紧询问道:“此话何意?你二人速速说来!” 于是付吉祥和盛宏就你一言我一语,将他们之前如何遇到柳三等人,以及这段时间如何辛苦抓奸全都道了出来。 八皇子听完沉默了会儿。 他看着二人,“所以,你们现在是想让本王派人去将柳三抓来?” 付吉祥连连点头,“是,殿下手下侍卫武艺高强,定能将柳三抓来审问,若他们不是细作自然好,可若他们是,那咱们若是不抓,岂不是白白放过?” 到底是没有亲眼所见,就这么听取外人片面之词,鲁莽抓人,抓的还是大梁人,八皇子还是有些犹豫的。 毕竟这事若被传出去,恐有损大魏名声。 但若就这么放过,八皇子又觉得不妥。 斟酌片刻后,八皇子决定了。 宁错杀,勿放过! 他看向二人道:“你们先回去,此事我已有决断。” 人得抓,不过不能直接抓,他得换个别的由头来抓。 山匪就不挺错的? () 第383章 逃了 柳文州正在计划着回大梁的事。 他来大魏近半年了,核心机密虽然没捞到,但跟着商盟,见到大魏的好东西却是有不少。 那些东西不管是啥,柳文州其实都还买来用过。 一些是生活用品买来就能用的东西还好说,买回去当下就能见到使用效果,但一些需要时日才能见到好处的,譬如肥料,那柳文州是结结实实养了三个月的花了的。 大魏好物多,个个摆出来都有益于百姓生活,柳文州本就在因着大魏这么多的好东西在为大梁未来发愁,结果还没想好他们下步该如何做呢,大魏朝廷这边就传来了修路的事。 要说修路本也平常,不该让柳文州下定决心回大梁的,可谁叫大魏这路修的是叫水泥路呢! 听听那打出来的招牌,多吓人啊,比青砖路还要好的路,他在大梁都还没见识过呢。 官府政令下达,召集人修路的时候,柳文州其实也在当场,那时他对于当地百姓的响应度还很诧异。 谁家百姓听到官府招人修路会是这么积极的? 就算官府说了会发工钱,那他们就不怕那只是说说而已,等到路修好,领头的赖账不发或者少发?gonЬ 没见识过这样的事,柳文州只觉大魏的百姓对于朝廷的信赖比大梁深。 这种不是好事,于大梁不是好事。 等到济郡开始修路的时候,柳文州几乎每两三天夜晚就派人去打探一次进度。 那水泥路干的快,虽说修好后上面都铺了层干草,只能来日通路后才会掀开,但架不住有人刻意去看啊。 柳文州瞧见了路面的真实状况,对于水泥路的平坦坚硬程度是了如指掌。 知道大魏开始修水泥路后,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能再待,得回大梁了。 他得回大梁,将这里的一切真实情况全都告诉陛下。 - 柳文州有动静那天,八皇子从手下人中得到了消息。 那柳三一行人在偷摸着买东西,还是分开着在商盟买各种能带走的东西,特别还有干粮,马车这类远行必备之物。 一收到消息,八皇子就明白这些人应该是打算跑路了。 虽然不清楚他们为何突然要走,但这也正好替他省了事,毕竟他先前还在琢磨着该如何把人骗出城呢。 这回他们自己要走,那他正好可以让人扮做山匪,在他们去的必经之路拦下他们! 八皇子从前也是正儿八经在济郡当过山匪、打过山匪的,对这事轻车熟路,甚至这兹阳县附近有几条路他都还记得。 知道从前牛头军的那批人都被拉出去修路干活了,八皇子也没有重打旧人的主意,他直接就安排了手下的侍卫去干这事。 侍卫们很听话,各自分了几路就去了。 他们在路上各自等候了几天,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抓到了柳三——的下属们。 也不是说没有抓到柳三,只是谁叫跟柳三同行的那伙人不怕死呢! 看到有人在拦路打劫,直接就开启了狂躁模式,硬生生在一众侍卫们的压迫下砍出了一条血路,然后让那柳三顺着河道跑了! 没有抓到柳三,八皇子很郁闷,不过好在侍卫们抓到了几个活口。 到底也是一路人,各自审问几句肯定也能有人招,就是可惜让那柳三跑了。 八皇子派人沿河道去追,但不知对方究竟是死在河里了,还是真的跑了,反正最后去追的人追了十天半月,愣是没有找到柳三人影。 - 齐武是个商人,他家在宜州南溪郡,此行出门,是要前往京都的。 商队马车摇摇晃晃,一行几十人行走在道路上,中间只有两辆马车。 今日天色好,行至一道水井口时,商队停了下来。 领头的护卫走到马车边上,询问齐武,“东家,未时了,你可要下来打口水喝?” 周围的护卫们知道到了该歇歇的时候,都各自卸了包袱,不是有人生火准备做饭,就是有人去水井边给水囊添水。 闻言,马车上下来一中年男子。 齐武站在马车边,转头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不由朝着护卫点头,“辛苦你了。” 护卫:“东家客气,您坐那儿吧,那儿都打扫干净了。” 齐武看了眼树下的石阴处,没应,反问道:“之前那救下的人可醒了?” 护卫看了眼另一辆马车,摇头,“阿虎刚去看过了,还没醒呢。” 齐武点点头,“也罢,若是再不醒,到了下个县城,就找个大夫替他瞧瞧吧。” “东家心善。”护卫赞赏地感慨了一句,“您这趟去京都,山高路远的,又是求人办事,这半道捡个身份不明的人,难免有些不妥,依我看,您还是在下个县城里,将人交给官府算了。” 想到在河道边捡到的人,齐武沉吟了会儿,“那人,我瞧着倒像是个落了难的读书人。” 护卫短暂思索了下,试探问道:“东家的意思是……” 齐武笑了笑,“我们齐家是商户,这生意做得再好啊,顶上没个靠山不行,底下没个能托着的人也不行。” 护卫听懂了东家的意思,但他还是有些不解,“南溪郡那么多读书人,东家为何不找些知根知底的人帮扶,怎的就瞧上了那落水的?况且东家不是在京都寻到了位王公子帮忙吗?” 两个问题,齐武并没有因为对方是护卫就没回,相反,他们一起走南闯北多年,对于护卫,齐武的信任要比自家侄子还要深厚。 他解释道:“南溪郡那些读书人,稍微有点真才实学的,最后都会被那些世族们笼络了去,剩下那些,都不是能交托信任的。而这读过书的人跟寻常人可不一样,就好比我这拿惯算盘的人,十指都会有老茧,读书人这手握笔久了,手指也会有茧。” 齐武给护卫比划了下手中茧子的位置,“那人不一般,手上除握笔的茧子,再无多余地方有,可见是个刻苦念书的……” 护卫似懂非懂。 齐武见状,咽下了多余的话。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没说,先前叫人与对方换衣时,从那人身上搜到了一块极好的羊脂白玉,那玉上还刻了字。 齐武虽然是商户,但也见过世面。 这种刻了字的上好玉佩,若非有根底的人家,基本是不会这么讲究的。 () 第384章 改头换面 做商人的嘛,基本都懂得如何投资这事。 齐武虽然不知道救起来的那人是何身份,但对方读过书,有一块不是凡品的玉那是事实。 他救了对方,在对方落魄的时候搭一把手,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只要对方将这雪中送炭的情谊记在了心里,怎么说日后也能回报一二吧? 虽说这样子有些功利,但齐武并不觉得自己这般功利不好。 他要不功利,那他们齐家家业还能做到如今这地步吗! 再说他又不是在害人,又不是强迫人家回报,他是实打实帮了对方,赌对方一个知恩图报的可能好吗! 听完东家说的话,护卫点点头,复又跟着问道:“那咱们要带着他去京都?” 齐武:“如今说此事还为时过早,等那人醒来吧。” 话谈到这个地步,基本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其他的人正在烧水,齐武坐过去,也准备拿出干粮来吃。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后面那辆马车里出来了一人。 脸色苍白的俊秀青年扶着门框而站,此刻正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 那落水的人醒了! 意识到这点的齐武立刻放下手中东西走了过去。 “这位公子,你终于醒了,在下齐武,是名走商,路过一河道边时遇到了公子,瞧见公子浑身湿透了,这才救下了你。” 知道对方肯定想知道前因后果,齐武连问都没问,直接便与之交代了过程。 而被捡到的人是谁呢? 是柳文州。 没想到落水后还能被人救下,柳文州在短暂的茫然后,反应过来的他立刻下马车与齐武道谢。 “多谢义士出手相救,在下柳水。” 说改名就改名,柳文州之前还称自己叫柳三,换了个地方后,立刻改叫柳水了。 反正叫本名是不可能的。 知道对方刚醒,身子虚弱,齐武邀请对方一同用饭。 柳文州昏睡了一天多,滴水未进,此刻正闻着饭香难为情呢,听到齐武的邀请后,他也是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二人坐到了一处。 伙夫给东家熬了点粥,此刻二人正好一人一碗。 尽管柳文州此刻腹中空空,但他端起碗后也没急着先用,而是先于齐武攀谈了几句,等到粥烧凉之后,才开始慢条斯理用起来。gonЪoΓg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哪怕穿着廉价,此刻落魄了也自带一股公子哥儿的矜持。 齐武观察到后在心里肯定地点了点头,越发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这柳水肯定是个出身不凡的。 解决完饥饱问题后,柳文州终于有心情询问齐武的行程问题了。 “齐大哥,可否过问一声,您这趟是要去哪儿?” 柳文州作出羞涩状,“在下如今情形,您也见到了,您救了我,我也不好再多麻烦大哥,只想问问大哥是要去哪儿,若不嫌弃,可否带在下一程?来日在下定会回报的!” 如今他身边是无人可用,也身无分文的,只能暂时先求助于眼前人。 而且对于那伙拦下他们的人,柳文州心中疑惑不少。 那伙人是什么人?为何特意大半夜走了还能有人候着?是特意等他们的?为何要特意等他们?难道是他们暴露了? 柳文州逃跑路上也是有关注过的。 虽说对方打扮的像是山匪,但那时是大半夜,别说行人不会大半夜赶路了,就连山匪也不会大半夜在山上候着吧? 也不怕被猛兽吃了! 况且都说济郡山匪两年前被贤王彻底清剿过,这才多久啊,济郡的百姓生活又在逐渐变好,怎么着也不至于会有不怕死的自甘堕落当山匪啊! 而若那伙人不是山匪,那柳文州就肯定对方是特意等他们的了。 事到了这一步就不一般了。 说不定他们的别有用心早就被人察觉,如今看到他们要回大梁这才决定动手! 柳文州觉得自己得缓缓。 眼下敌暗我明的,他不清楚幕后之人,若是接着回大梁,说不定边关之处就有人等着他自投罗网。 这事做不得,还不如先在大魏接着待一段时间,等日后找到机会了再回去…… 这些事柳文州吃饭的时候就盘算好了,这回子同齐武说话时,态度很是和善。 齐武并未有疑,笑着道:“也不是多大事,我们这趟是去京都罢了。” 京都! 柳文州诧异了,他没想到自己这波居然会被带到京都去。 不过,去京都似乎也不错? 柳文州思绪转的飞快,立刻便道:“原来齐大哥是去京都啊,看来大哥生意做得颇大,竟能去京都办事。” “哎呦,这哪儿有!” 齐武摆摆手,笑得很是不好意思,“我齐家不过小门小户,哪儿配到京都做生意,不过是去京都求人帮点忙罢了。” 说起求人,齐武就想到了自己两年多前在平南郡发生的事。 那时还没有商盟,像他这样的走商,去到平南郡后,基本都是参加当地邓家举办的商会宴。 当时的他也是参加了商会,然后在那里遇见了一位从京都来的王公子,从王公子那里买下了一樽最先面世的玻璃瓶,还得到了对方的一句承诺。 ——“日后若有麻烦,可带着这玻璃前往京都歧坪镇,找一位名叫何永的庄子管事。” 花了一千二百两买的承诺啊。 齐武这两年每每见到那玻璃瓶,看到的都不是自己被骗的事实,而是这是他齐家日后向上爬的依仗! 别看如今玻璃在大魏不是稀罕物了,但他这买玻璃的时间,可要跟后面玻璃出来时的情形对比下的啊。 玻璃厂背后有官府的影子在,这王公子能在玻璃厂还没出现时就能拿到手,甚至还能拿出来卖,可想而知那王公子背后有多大势力。 齐武不贪。 他没想凭着一个承诺得寸进尺,一飞冲天,他只想在恰当的时机向王公子博取最大好处,顺便与对方交好。 () 第385章 坑哥的快乐 魏钰在青州已经逍遥两个月了。 相较于在京都还要每日上朝,帮着老头儿爹批奏章,时不时还得解决一下额外工作,魏钰在青州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快活。 他一点都想不起来要回京。 但不回京是不可能的,特别是七皇子在青州巡查完,福音教也都被霍廷玉查完后,这个回京的事也就提上日程了。 魏钰还想挣扎下的。 他想借着为青州百姓负责,继续宣扬“无神说、科学论”的幌子,在青州多呆一段时日,哪知转头却被自己人给背刺了。 方生板着脸内涵他不干活儿,乙十三拐着弯儿说自己要回京接受惩罚,白非鱼更是直言他要撂挑子了! 好嘛。 这手下一群人抗压能力真是差,怎么才过了这么点日子就不行了?这是对他们金牌下属的侮辱啊! 魏钰再是不情愿,这底下人的意愿他也不得不听啊。 总不能真把方生他们欺负狠了吧? 那以后还要他们干活的时候,他们闹脾气了咋办。 魏钰自觉是个好上司,所以他在霍廷玉回京回禀的时候,决定跟对方一道儿回去。 至于他七哥,哦豁,人家是真有事还要在青州处理,所以暂时不回去。 到底是踏踏实实在青州巡查了一遍的人,有问题七皇子就要解决好,魏钰又没在其中掺和一脚,再是厚脸皮也不好留下啊,万一被他七哥以为是抢功咋办? 来青州时魏钰还满心不高兴,回去时却是恋恋不舍。 白非鱼跟薛向松一个马车,瞧不到魏钰回去待马车里的不得劲,但他也不需要瞧,甚至说是没眼瞧。 没有谁会被当成骡子使了两个月后还能有好脸色的,那种得到手就变了的周扒皮嘴脸,白非鱼还只是脸色淡,没有直接臭脸都已经是他好涵养了。 薛向松坐在马车里,瞅着白非鱼眼底青黑,身子骨单薄得宛若纸片时都还就点子庆幸。 庆幸贤王还在防备他,没有一来就用他,不然说不定他现在的模样也跟这白非鱼一样了…… 那点子隐藏在眼底深处的小怜悯被白非鱼察觉到了。 他乌黑的眼珠子望着薛向松,冷不丁就是一笑,“你当你自己能好到哪儿去?到了京都,自是有你的好去处。” 薛向松:…… 果然,这被当成骡子使身心受创的人就是不一样,满腹怨气。 他还什么都没说,这人就瞧不得他好了。 - 魏钰也没想到自己回来的这么不巧。 想要联系感情的哥哥们没一个在,二、三、六不是感情差点意思,要么就是忙得很。 知道四、五、八哥去了济郡的时候,魏钰扼腕痛惜。 这怎么就不知道等等他呢? 他也挺想去济郡那边看看商盟如今现状的! 亏他还带了一路的青州特产,这回倒好,少了人分享。 对于他带回来的那些青州特产,小安子回府收拾行李的时候都没敢碰。 青州能有啥特产啊! 除了那堆虫子宴。 小安子在知道这些特产都是殿下带给其他几位殿下的时候,他是真心劝阻了过的,生怕殿下会挨揍,可奈何他家殿下头铁,怕成品一路上放坏,还特地带了手艺最好的大厨回来。 这事方生他们也都知道,瞧见方生大人没管,小安子想想过后干脆也懒得管了。 殿下长大了,皮实了,想挨点揍也是人之常情,随他意吧。 魏钰带大厨回来就是想让兄长们体会下别样风情,四哥他们感受不到也就罢了,可那不是还有二、三、六哥在吗! 再不济还有他爹。 可惜三哥在研究院,六哥宅在府上连早朝都不上,也就二哥还会出门办公。 于是魏钰真就不怕死地带着装满虫子的食盒去找他二哥了。 二皇子刚出了户部的门,迎面就撞上魏钰提着食盒过来。 知道魏钰才从青州回来,还以为对方提着盒子是来找父皇,所以二皇子笑看着对方,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多问什么。 “二哥,我正好找你呢,你这会儿可有事?弟弟特意从青州给你带了好吃的呢!” 像是看不到二皇子错愕的眼神一样,魏钰屁颠颠就搂着他二哥去了附近的花园坐下。 二人在亭中相对而坐,魏钰宝贝地把食盒朝他二哥推过去,“二哥,这是青州特有的美食,弟弟念着你们没吃过,特意请了最好的厨子回来,专门做给你们吃的呢!别人都没有,你是第一个,二哥快吃,千万别嫌弃哦。” 有点子无事献殷勤的感觉。gonЪoΓg 二皇子瞅着食盒没动。 魏钰看他两眼,恍然大悟,连忙将食盒打开。 “二哥莫怕,都是好东西,弟弟特意带的呢,二哥莫不是以为弟弟会害你吧……” 食盒里的菜碟被端出来,二皇子瞧见了里面的菜。 嗯……怎么说呢,瞧着卖相,倒是不如宫中菜,不过别有一番野趣。 专门用来坑兄长的虫餐当然不会那么直白啦! 魏钰是叫大厨将虫子都好好处理过了的,什么羽翅、腿、须啥的,能端出来的虫子全都变得不像虫了,甚至还与其他材料结合摆成了盘,若非识货的,谁知道盘里的是啥啊。 反正二皇子没瞧出来。 知道是魏钰特意带回来的,虽然不理解他为何一下这么热情,但二皇子自然信魏钰会下毒害他。 这样蠢的招数,还是在宫中使,只要不找死的人基本都不会这么做。 二皇子拿着筷子用了。 慢条斯理,一口一个,神色自然,偶有不合口味之处,他也只是微微蹙眉。 魏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在他二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起身选择了告辞。 “二哥,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啊,好吃下次我再带给你啊。” 魏钰扭头就笑开了花。 这种坑哥的快乐只有做过的人才知道,反正魏钰是快乐了,他在想自己下一个是去坑三哥还是六哥。 魏钰走后,二皇子拿着筷子的手慢慢停下了。 他看着桌上的菜,心里有些疑惑。 怎么觉得魏钰怪怪的? 难道这菜真有问题? 二皇子回味了下,觉得这几道菜还行,有些东西似肉非肉,焦焦脆脆的,嚼在最终别有一番趣味…… 突然,二皇子顿住了。 他盯着菜中某个地方看了几秒,然后伸出筷子将一块肉褐色的东西夹起细细观摩。 这东西,怎么瞧着…… 意识到什么的二皇子,瞳孔猛地颤抖了。 他嗖的扔了筷子,呼吸急促,面色再也淡定不下来了。 “魏钰!!” () 第386章 欠收拾 坑人嘛,这种事有时候是会传染的。 二皇子被魏钰坑了一次后并未声张,只是在琢磨着该如何给魏钰那小子一个教训,居然还敢戏弄兄长了。 本来是在琢磨期间的,可当他瞧见魏钰拿着食盒又开始忽悠起齐惕守时,二皇子沉默了。 “齐大人你真是辛苦了,快来尝尝我特意从青州给你带的,美味佳肴啊!可好吃了,我特意给你捎回来的……” “啊?这,这如何使得啊!殿下可真是羞煞老臣了。” “不不不,真是因为齐大人尽忠职守,乃朝廷国之栋梁,我这去了青州,瞧见好吃的自然是不忘大人的,来来来,齐大人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吃。” “哎呀臣这怪不好意思的呢。” “都是你应得的……” 望着那拉拉扯扯的两个人,二皇子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了两秒,然后选择了沉默。 不就吃虫嘛? 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也吃了啊! 凭何齐惕守吃不得? 二皇子坦然地走了,半点要提醒受害者的打算都没有。 甚至因为魏钰这种无差别到处霍霍人的行为,还让二皇子心中舒坦了不少。 他也不急着教训人了,每日都在观摩着魏钰拿着虫子霍霍人,旁观那些吃了虫还不自知的可怜人感激涕零。 二皇子竟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微妙感。 这下好了,魏钰回京不过几日,朝堂之上与他交好的官员居然都吃了他带回来的美食特产。 而且因为都是带着一种倍感荣幸的心态,所以吃起特产来竟半点不曾怀疑,连细细观察都没有的! 所以迄今为止,用过后发现真相的也就二皇子一人。 偏偏二皇子也是个“黑化”了的,藏着满肚子坏水不说,只躲在魏钰背后偷偷回味着那种幸灾乐祸的微妙心态。 然后魏钰就膨胀了。 他居然带着特产去找他爹了! - “爹,儿子带了好吃的,您快尝尝,绝对好吃,百官吃了都说好!” 捧着食盒,魏钰是一回生,二回熟,见到他爹直接打开,忽悠张口就来,只差把筷子直接塞到他爹手里了。 魏皇冷眼看着他忙活,一直瞧见魏钰弄完,然后趴在桌上跃跃欲试地看着他时,才冷笑一声戳穿他。 “你真当朕不知情,会跟你二哥一样被你哄骗呢?” 啊这。 魏钰讪讪一笑,立刻把桌上的菜往回收,“爹,您知道啊?” 魏皇看着他冷笑。 这不孝子怕不是忘了霍廷玉是谁的人了,居然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那爹你这几日怎么都不说呢!” 反应过来的魏钰立刻拿眼神谴责他爹,“你连儿子坑了二哥都知道,那肯定也知道儿子这几日在做什么了?哈,你居然都不提醒大人们,啧啧啧,可怜大人们一片赤胆忠心了。” 魏皇:? “是朕让你做的?” 魏钰:“但您没阻拦啊!” 魏皇:?? “朕没阻拦你就不知道停下?” 魏钰:“……您就说您知道后高不高兴吧。” 魏皇沉默了两秒,“朕心甚悦。” 魏钰一拍手,给他爹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你看,这不就完了嘛!儿子这也算是彩衣娱亲,对您多孝顺啊。” 魏皇:…… 皇帝都快不认识孝顺二字怎么写了。 霍霍了他一堆大臣后还想霍霍他,被揭穿后居然还有脸在这儿狡辩说孝顺?! 当真是孝顺过头了。 “行了,你作弄够了就停手吧,回头若被百官知晓上本参你,你可别让朕给你主持公道。”魏皇还要脸。 魏钰干脆应了是。 坑人老是用头一个方法,久了也没意思,下回再说吧…… 魏皇肉眼可见的顿了下。 他瞅了眼收拾食盒没抬头的不孝子,咽下了那句老二准备教训他的话。 这小子在青州的日子确实是欢快了,都变得欠收拾了,不教训不行,该是让老二好好收拾他一顿。gonЪoΓg 魏皇面不改色地换了个话题,“你离京前给户部的那些书不错,回头你再琢磨琢磨,给其他五部也弄点合适的书,朕觉得他们的能力都有待改进。” “什么!” 魏钰震惊回头,“其他五部?!” 魏钰真的惊呆了。 他知道他爹扒皮,但没想到会这么扒皮。 “您知道儿子给户部的那些书准备了多久吗?” 不等他爹问,魏钰就直说了,“一年啊,快一年的时间啊!儿子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弄了那么点书,堪堪够户部的人学习,可这回您居然叫儿子连其他五部的书也给弄出来,您这不要儿子命吗!” 魏钰可不心疼六部的人,他只心疼自己。 给五部准备书,这事是那么好做的吗? 翻平板找书,整理内容,抄写……这个过程还不知道要死他多少脑细胞呢! 魏皇只淡淡瞅他,默默说了俩字,“虫宴。” 魏钰:…… “好的呢爹。” 魏钰微笑,“您放心,不就是给五部写的书吗,给儿子十几年的时间,儿子定能给您一个满意……” “五年。”魏皇淡淡道。 魏钰咬牙,“是,五年!儿子五年内保准给您弄好!” 可恶! 早知道不捉弄人了! - 有道是千金难买早知道,魏钰要是早知道他二哥会因为骗他吃虫就给自己安排了事做,那魏钰当日铁定不会哄他二哥吃虫子。 二皇子是个文雅人。 他就算要教训魏钰,也不会直接动手,而是会让魏钰做他最不想做的事。 魏钰最不想干啥呢? 满京都都知道贤王最不想干活。 正巧农科所的事提上章程,所以二皇子直接使计让魏钰成了负责农科所的主事人。 魏钰真是满心的卧槽要说。 他本来就因为他爹给他布置了作业不高兴呢,回头他二哥就在背后给他丢了个大,当真是能把他气到吐血。 早知道他还不如死皮赖脸待青州呢! () 第387章 教书 被二皇子教育了一番后,魏钰跑去庄子上躲灾了。 庄上风水好,养他。 魏钰几个月没回京都,等他回到庄上,看到学堂里的几个崽子时还有些愣。 无他,之前他捡回来的那两个神童,以及庄上佃户们的孩子,长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乍一看俨然脱离了孩童的范畴。 当然,这年头十三四岁都能成婚,贫苦人家中压根就不存在少年不少年的问题。 虽然魏钰在这方面不太赞成,但架不住时代如此,不过他重点关注的也不是这个,瞧见孩子们茁壮成长的他在考虑这个打童/工的事…… 作为一个帮扶贫困家庭,助力孩子们上学念书成长为国家栋梁的大慈善家,魏钰向来都是心善听人劝的。 这用童工虽说不人道,但也得从实际出发,遵循当事人意见不是? 其实他本心是十二万个拒绝雇佣童工的,但孩子们知恩图报,学有所成后非要报答他,就说说这能咋办嘛! - 刘玖鸢待庄子上近三年了,她同柳辰易二人在学堂是出了名的神童,平素最得夫子们的喜爱。 刘玖鸢早成,在她从被殿下救下,并找了夫子教她识字念书起,刘玖鸢就知道自己此生该为何而活了。gonЪoΓg 殿下让她好好念书,她就半刻也不浪费,勤学苦问,日夜耕读;殿下让她跟着张夫子学好算学,她就每日手不释卷,宿舍床板上全是她比比划划过的算法草稿;殿下让她学学有所成后去教导更多的人数学,她就必定完成好殿下嘱托…… 吾家有女初长成,在庄上长大的刘玖鸢是贤王殿下最忠诚的打工仔! 魏钰只是问了一声刘玖鸢是否愿意去胶州教人数学,孩子二话没说就应了。 怕她不懂,魏钰又问了她一遍。 “你确定要去?你可知这一去,可能就是十一二十年不得回来,往后你都只能待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生活,无论是病了,难过了,也许都无人可以倾诉。” 话说的是重了点,但魏钰怕说轻了,孩子去了后会后悔。 站在魏钰面前的小小少女抿唇笑了笑,眼神明亮,“殿下放心,玖鸢明白,无论殿下想要做什么,玖鸢都会帮殿下实现。玖鸢想为殿下做事,无论再苦再难,玖鸢都不会后悔。” 孩子太乖了,怪叫人良心难安的。 魏钰吸口气,默默颔首,“好,既如此,那我便不再多问你了。” 如此忠心,再说多话反倒是在质疑,还不如顺了她的意。 刘玖鸢眼睛一亮,面露欣喜,“是,殿下!” 孩子欣喜之情过于外露,仿佛不是在让她背井离乡去做事,而是捡到宝了一样。 刘玖鸢的快乐感染到了魏钰,魏钰也忍不住笑了下。 “那殿下,辰易呢?”刘玖鸢突然问道,“辰易学的与我不相上下,若我去胶州教数学,那辰易是不是也会去教物理啊。” 魏钰问,“你想同柳辰易一道去胶州?” 刘玖鸢想了下,复摇头道:“还是不了,辰易年岁还小,物理一道又是新学,若让辰易去胶州教学,恐怕难以服众。” 魏钰颇为好笑地看她,“你担忧辰易难以服众,可曾想过自己是否能让学生服你?” 刘玖鸢是个才十几岁的少女,无论性别还是年岁,她都不是世俗意义上能让学子看得起的夫子。 而魏钰让刘玖鸢去教学,那自然是因为他把这些问题都考虑好了,不会让刘玖鸢去教学还会受委屈是。 不过这些他都没特意说,反正孩子去了自然知道,但他说不说是一回事,刘玖鸢有没有这个觉悟又是另一回事了。 锻炼人嘛,得当事人自己经历了才能知道。 对于殿下的问话,刘玖鸢很坦然地回道:“身为夫子,我愿教书育人,若学生只因我的性别年岁而有所偏见,那么此人目光短浅,不是能为殿下办事之事,我并不会为此在意。” 魏钰赞赏地看着她,“说得好,确该如此,你能有此想法,我也就不必担忧你去胶州后的事了。不过你还小,若真遇上了事儿,就去学院找院长,或是求助商盟,那里我都安排了人,不会叫你孤立无援的。” “是,殿下放心,玖鸢都记下了。” - 数学一道是理科根基,若学不好数学,那物化生也就不用学了。 魏钰安排了刘玖鸢去胶州,一是因为她确实学得最好,已经可以外派教学,二则是因为胶州那里都是魏钰的人,有什么反响,魏钰也能尽快做出反应。 不过只派刘玖鸢一个数学老师肯定是不行的,魏钰又去找了张青生。 这位白马书院曾经的张山长,如今可谓是彻底扎根在数学理论一道上了。 他在庄上除了教课外,每天干得最多的事就是拿着纸笔猫在角落琢磨数论。 魏钰找到他的时候,张青生正顶着一头松散炸毛的丸子头,盘腿坐在树下,望着湖面皱眉发呆。 寒冬腊月的,躲屋子里都嫌冷,偏偏这老头子还跑湖边静坐。 魏钰走过去,瞧见他脸色冻得煞白一片时很是无语。 “张夫子,我说你这何必呢?瞧你这脸白的,我还当你不冷呢,白白跑这儿来受冻啊?” 张青生正在思索一道题,被惊醒后他连忙抬头,本想起身行礼,奈何腿麻了。 “哎哟哟——” 看着老头子撑着膝盖起不来的造孽样,魏钰闭了闭眼,制止了他的行为。 “免礼了,就这样坐吧。” 张青生二话不说坐了回去,“啊,多谢殿下体恤。” 魏钰:…… 拢了拢身上的真皮大氅,魏钰揣着手,面无表情俯瞰对方,“要不要我给你生堆火啊?” 张青生惊喜地看着他,“真的吗?如此甚好,那就有劳殿下了。” 魏钰:…… 他还真敢应! 亲自生火是不可能的,魏钰嫌冻手,叫了身后的方生来。 野外生火的活儿对方生来说小事一桩,没多久,一堆小火便在二人面前的空地上生了起来。 () 第388章 胡商 北风萧瑟,风一吹,叫人心里凉嗖嗖的。 静谧的湖边上,一老一少盘腿坐在一块儿,共同围着一堆小火在眺望远方。 少的:“您来湖边受冻找罪的?” 老的:“非也,老夫是来陶冶心境的。” 少的:“陶冶的如何了?” 老的:“不太好,半个时辰了也没陶冶出来。” 魏钰默然无语,转头去看张青生,“我说您这身子骨吧,再硬朗也不必这么折腾啊,若真要陶冶心境,回头我叫人给你在湖边搭个草屋,成不?” 张青生砸吧砸吧嘴,拢拢衣袖,一口否决,“不必!这寒风凛冽,吹吹能叫人提神醒脑,老夫身子骨不错,还没病到不能动,劳费殿下心意了。” 还身子骨不错。 魏钰盯着他一张发白的老脸,都没好意思说自己听到他牙齿在打颤的声音了。 魏钰转了头,不再劝他回去的事。 对付这种嘴硬的,就该让他自己尝一尝撞南墙的后果,就该让老张头体会一下感冒发烧喝苦药的痛! 魏钰不说了,张青生反倒扭头瞅他,“殿下今日怎的来了?可是有何要事?” “我决定让刘玖鸢去胶州教数学了。” “让玖鸢去教学!” 一句话,让张老夫子心绪不再平静。 他惊讶地看着魏钰,眨眨眼,又眨眨眼,然后恍然笑了,“殿下这是终于决定好要做了?” 嗯? 魏钰扭头看他,“先生何意?” 张青生冲他挤挤眼,笑得微妙,“老夫如今都是殿下的人了,殿下何须再瞒着老夫。” 魏钰:“……我瞒你什么了?” 张青生看着他叹气,“殿下既要争储,笼络人心那是必然的。这朝堂上的人心不好抓,殿下退一步看向朝堂外,培养自己的人手,从民间而起,一步步让百姓听信于殿下,此计甚妙,尤其是那些日后要科考入朝为官的士子,这教书的夫子是殿下的人,日后的士子亦会成为殿下一党,甚好。” 魏钰张了张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他其实没这想法,是你想多了? 那到时候皇位真被他爹给他了咋办? 但要说他有这想法…… 那啥,他是真没有啊! 不说他没想过了,就张青生这说的,都让他没想过自己居然还有这么高的政治素养…… 果然,人的脑补才是最厉害的。 怕被打脸,魏钰没吭声。 而一想到争储这事的张青生,也是没了心情思考数学题,他琢磨着,同魏钰说了自己的想法。 “殿下若要派人去胶州教数学,只玖鸢那丫头一人恐怕不够,殿下若是放心,老夫这儿倒能再给殿下寻几人来。” 本就是过来找张青生问有没有学的好的数学人才,能适合去做夫子,这回对方能自己提出来,那自然好了。 魏钰点头,“我既用了先生,那自然是放心的,先生尽管寻人,寻几人我便用几人。” 这种半点不疑的信任让张青生内心很是受用,他微笑颔首,冻得煞白的老脸都多了丝红润。 “殿下既能如此信任老夫,那老夫也定然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魏钰感动极了,“那就辛苦先生了。” “殿下言重……阿嚏——” 老张头抖抖身子,瞅一眼身旁的殿下,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呵呵,风大了,是今儿风大,老夫身子骨还是很好的。” 魏钰:…… 就是不承认自己受冻感冒了呗。 - 安排数学老师的事交给了张青生,本想去研究院找三哥交流下感情的魏钰,在知道他三哥近日在忙着制取氨肥后就没去了。 他转头想到了在庄上正在进行育种事业的三人组。 朱家爷孙以及祁峰。 魏钰去青州前,这三人就已经在进行杂交育种的事了,虽说这种杂交育种的事至少得花个三年,但那也不妨碍魏钰现在去看看,顺便慰问一下辛苦办实事的工作人员啊! 冬日地里没种什么庄稼,魏钰是在暖房里找到祁峰。 青年正蹲在一堆盆栽里忙着挑拣枝叶,魏钰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 进了暖房瞧见了人,魏钰也没急着叫对方,而是揣着手靠在门槛上,静静看着他工作。 “诶?你是……殿下!” 身后忽然有少年人的惊呼声响起。 魏钰回头,看见了一高个少年郎站在他身后,背着一竹筐,正面露惊喜地看着他。 “阿良。” 魏钰冲着少年笑了笑。 “嗯!殿下是我,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殿下是来找祁大哥的吗?” 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殿下,朱良很意外,忙不迭询问殿下来意。goΠboγg 一开始就听到朱良声音的祁峰回头,瞧见魏钰的身影后,也是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起身过去。 “殿下,您来了啊。” 前后都有人,魏钰回头招呼了一声祁峰,“嗯,来瞧瞧你们在做什么,对了,你那盆里种的都是何物?” 盆里大多都是些青葱小苗,魏钰不是搞农学的,做不到一眼就看出那些植物是什么。 祁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是何物,是上月,我家小厮从一胡商手中买来的几包种子,我瞧着有趣,便种下了。” “胡商?”魏钰诧异,“有胡商来京都了?” 魏钰没想到北胡那边还有商人过来的。 毕竟因为胡人经常南下侵犯幽州抢粮,所以北胡和大魏关系一向不好,能有胡商进来大魏已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了,更别提来的还是京都。 “是啊,就是胡商,听说他们是仰慕咱们大魏的商盟,特意从北胡过来,想去商盟看看的。” 祁峰解释道:“那群胡商也就二十几人,个个人高马大的,带了不少牛羊肉干,绢帛金器……听说来的那几日,京都很是热闹,我家小厮知道我喜欢种花种草,就是从他们手中买到的那些种子。” 啊,这样啊。 魏钰若有所思,“那,后来呢,可有听说他们后来去哪儿了?” “自然是去商盟了啊。” 魏钰不由眨了眨眼。 又是商盟啊。 这,四哥他们如今该不会已经见到那队胡商了吧? () 第389章 登门应诺 借着筹备农科所的名义,魏钰在庄子上赖了好几天。 他现在是得了上班厌倦症,听到要上工就浑身难受,每天赖在庄上,不是玩平板摸鱼,就是皮痒了去骚扰他三哥。 三皇子不胜其烦。 只能说魏钰运气还算好,在三皇子都快受不了要教训他的时候,管事何永过来回话了。 “殿下,庄外来了个自宜州来的人,说是要找王九王公子。” 何永说话时觑了眼魏钰。 他在庄上办事这么多年,虽说最初与魏钰见面时闹了点意外,但结果还是好的嘛,所以对于自家殿下在外的别名,何永还是知道的。 毕竟他家殿下有时候以王九的名义缺钱了,都还是他着人送的钱呢…… 魏钰正盘腿坐在榻上看动漫,闻言回神看他。 “找王九?” 魏钰好奇,“来者何人?可说了找人做什么?” 何永回道:“来人自称齐武,说是当初与王公子在平南郡的商会上结识,此次进京是想求助于王公子,且来人还带了信物。” 啊! 这么一说魏钰突然就想起这人是谁了。 那个花了一千多两银子买玻璃瓶的大款啊! 魏钰立刻坐了起来,“对,是有这么个人,请他进来吧。” 魏钰清楚记得自己当初因为过意不去,还叫方生过去回话,承诺了对方一个要求呢。 所以对方如今也是找他履行承诺了吧。 当初用的是王九的名头,可不是贤王的身份,怕露馅,魏钰赶紧叫人收拾了下,将那些超出规制的东西火速收起来。 “哎呦,腿麻了,方生快扶我一下!” 被方生拎着胳膊,魏钰披着大氅就一瘸一拐地去了前厅。 在前厅没等多久,何永就领着人过来了。 手捧着木盒的齐武进来,瞧见魏钰后,脸上连忙露出恭维的笑意。 “王公子,久违了,在下不请自来,还请王公子见谅。” 魏钰上前相迎,“怎会?齐大哥见外了,一别两年,齐大哥瞧着还是那般硬朗呢。” 主要还是阔气,这做围脖的毛皮料子瞧着很是富贵呢。 真有钱。 羡慕。 两两相望,俱是成年人之间的寒暄笑意。 客人上门,总叫人站着那可不像话,魏钰请对方坐下。 小厮过来看茶,二人邻椅而坐,开始了客套。 齐武:“京都不愧是寸土寸金之地,在下初入京都,可谓是被京都盛景给迷了眼,竟颇有些畏手畏脚了。” 魏钰:“天子脚下,确是比别处拘谨规整了些,不过齐大哥从宜州远道而来,这一路所见所闻那可是旁人所不能及的啊。” 齐武:“王公子谬赞,我这些不过是讨生活罢了,哪儿谈得上是有所见闻!不如王公子你,居然能在京都有这么大一处庄子,当真是厉害。” 魏钰:“哪儿有哪儿有,不过是祖上荫庇罢了……” 两人寒暄了会儿。 魏钰目光看向了桌上的盒子,明知故问道:“齐大哥这盒子里装的是?” 齐武视线也挪到了桌上。 他伸手,附在盒子上,面上露出怀念喜悦之色,“不知王公子可还记得当初在平南商会,就是因为此物,我才能与王公子有缘结识啊。当初我一见王公子便觉得面善,为免损坏你我二人交好的信物,这玻璃瓶我一直都有妥善保管……” 说着,齐武就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被柔软布匹包裹住且锃光瓦亮的玻璃瓶。 魏钰:…… 他叹为观止。 不愧是经商的啊,这嘴皮子和脸皮子都很6。 他要不是清楚记得当初之事,恐怕还真以为他俩是忘年之交呢。 区区一面,也能被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知道齐武这是在提醒他当初承诺的事,魏钰也没有耍无赖,直接就道:“是,我记得曾经还与齐大哥说过,若齐大哥有难,可以带着这玻璃瓶来找我的。” 听此一话,齐武心中立时松了口气。 他是能厚着脸皮讨要承诺不假,但那到底不如人家自己亲口提出来。 毕竟若非心甘情愿应诺,他此番前来,反倒成了逼迫人应诺的歹人,届时势必会与人成仇。 齐武连忙不好意思地笑道:“王公子好记性,说来也是羞愧,我这此番前来,确实是有事相求于公子。不过公子放心,此事绝对不会让公子违背道义,若公子觉得为难,那此事不帮也罢!” 以魏钰如今的身份,叫他觉得为难的活儿估计没有,只不过他没说,只问对方,“齐大哥既然来了,想来此事应当不简单,不如齐大哥先说,听后我们再细谈。” 闻言,齐武便直言了。 “王公子也知道,在下家在宜州,乃一商户,咱们这做商户的,行商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若无意外,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可是自从两年前,贤王在济郡建了商盟后,事儿就不一样了……” 魏钰眉心一跳。 感情这又是他的锅? 嗯? 不对,他为什么要说又?? 齐武接着道:“贤王在济郡建了商盟,天下商户皆尽前往,想要博取先机分一杯羹,我们齐家也不例外。但,这商盟是在胶州的,虽与宜州相邻,但其中种种到底是多有不便。不便的不止我们,还有宜州诸多世族。” “那时恰逢官府有了制糖新法,白糖不再是宜州世族所供,因着官府白糖价廉,百姓们多数都去买了官府的白糖,而不再买宜州糖,宜州不少小世族都为此卖田卖铺子……” 这些事情魏钰早就知道,如今也不过是再听一遍罢了。 齐武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只是颇为感慨,倒也没有为了世族落难而幸灾乐祸或是兔死狐悲的。 “那时,我原也以为会多有世族落难,但不过半年,这世族居然便与商盟合作了!” 提起合作,齐武眼睛发亮地看向魏钰,“公子可曾听闻,他们这合作是去大梁行商,回来时竟个个腰包鼓起?且这还是合作,世族们拿的是小头,大头都尽归商盟所有了!” 魏钰瞧着他发亮的眼睛,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你是想与商盟合作?” “不不不。” 齐武连忙摇头,“合作有何意思,我之意,是想与王公子在宜州也建一个商盟!” () 第390章 海口 听到又是建商盟,魏钰忍不住沉默了。 他有些感慨。 这果然聪明人哪儿都有啊,看到商盟建成的好处,这是个人就都想搞山寨版。 先是听说宜州世族要搞,后面齐惕守也要来,如今商户也按捺不住了。 看来企业规章制度以及法律条文是真要准备起来了…… 魏钰思考的时候,齐武还在说。 “王公子,我都斟酌好了,咱们这商盟若要建,单你我两家肯定不行,但宜州还有不少志同道合之人,我可以去找……” 魏钰盯着他看了两秒。 该不该告诉齐武,他这感慨赚得多的贤王,其实是他呢? 找合作伙伴找到正主,这也是头一个了。 “那,齐大哥是想让我做什么呢?”魏钰微笑问道。 齐武搓搓手,笑得怪不好意思的,“王公子财大气粗,那个,我也就是想……想找公子你出一点银子罢了!” 亿点银子? 哪怕没说,魏钰都能猜到这要出的银子有多少。 那可是连齐武一个商户都不够的数呢。 而且,这当真只是单纯出银子的事吗? 魏钰可不信齐武要建商盟,在宜州会找不到愿意出银子的人,还特意上京都来找他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商户”,是因为他有钱? 不,是因为他在京都。 天子脚下的京都,一块砖砸下来都能随机砸死一个王公贵族的地方啊。 齐武想要的应该是他这“商户”背后的靠山。 魏钰心里明清儿,所以在齐武等候他回话的时候,他只是笑了笑。 “在宜州建商盟,这事不是不可以。” 齐武面色一喜。 “不过恐怕暂时不行。” 齐武刚露出喜色的脸一僵,他忍不住问道:“为何暂时不行?” 魏钰瞅他,神秘地笑笑,“不瞒齐大哥,我们王家,这上头有人,听闻朝廷过不久会有新的政令出来。” 齐武眨眨眼,脑袋凑过去,小声询问,“好事?” 魏钰挨过去,压低了声音,“好事。” 齐武眯眼,“跟咱们这要建的商盟有关?” 魏钰点头,“对,就是跟咱们要建的商盟有关。” 齐武呼吸一下就窒住了。 他盯着面前的“王九”,眼神逐渐火热。 虽然他早就猜到了这位王九公子背后的靠山不一般,但他没想到会这么不一般,居然连朝廷将会有新的政令出来,还是跟商盟有关的的事都知道! 这种外界还没开始流传的消息,那必然是还处在保密阶段,只有重臣才会知道的。 王九能知道,还说的如此肯定,那说明此项政令定然是已经确定好,只差公布了的! 而这样的情况,恰恰才最为可怕。 内心震动的齐武不说话了。 魏钰看着他,提议对方可以在京都多待一段时日。 “齐大哥若是不急,便在京都多待些日子吧。等过些时日,朝廷公布了新的政令,齐大哥见过之后,回程路上也能多斟酌一二。” 齐武颔首,“公子言之有理,这样也好,那我便在京都先待段日子吧。” 正事商量完,二人又闲聊了会儿后,齐武方才告辞。 等到他一走,魏钰这才瘫在了椅子上。 旁边的火盆里炭火快没了,方生走过去添了点。 听到动静,魏钰偏头瞅他,“方生呐,齐大人最近在做什么?” 方生头也没回道:“属下不知。” 魏钰失望叹气,“罢了,就知道靠不住,这万事还是得靠自己啊,求人不如求己,求己不如拜神,啊,苍天,财神!请降我一座金矿吧!” 方生:…… 殿下终于疯了。 - 疯还是没疯的,差那么点点。 魏钰本打算在庄上赖个十天半月的,可谁叫那么不巧,齐武来了呢。 既然海口已经夸下去了,那魏钰自然是要回去把这事给落实了的。 魏钰回城后就去找齐惕守了。 去的时候也是不巧了,齐大人正戴着他的老花镜在府上看书,看魏钰给他们户部的经济学书,准备应付过两日的考试。 胖胖的尚书大人腆着肚子窝在榻上,一口热茶,一口肉饼,捧着书也不知道看明白了没有。 魏钰站在门口,瞧见他那样,一时没忍住在想,他是不是应该给户部再多添点书? 还是算了。 没那么勤快。 “咳咳。” 陡然间听到门口有人子在咳嗽,齐惕守下意识皱眉,但当他抬眼看到站门口的魏钰时,齐大人手中的饼掉了。 “殿,殿下?!” 齐惕守连忙起身穿鞋,准备上前行礼,“殿下怎的来了?这门房也是,殿下前来居然不曾通传,当真失礼……” 魏钰让他免礼了,“不关门房的事,是齐大人你家五郎请我进来的,五郎乖巧懂事,日后定能光耀门楣,齐大人教导得不错啊。” 魏钰真不是那等失礼随意进人家中的人,纯粹是来时巧了,齐惕守的小孙子在外面买糖人回来,知道他是来找自家阿爷,这才热情地拉他进来的。 虽然是个意外,但听到殿下夸自己五郎,齐惕守脸上忍不住挂起了慈祥的笑意。 “谢殿下夸赞,不过五郎年幼,还当不得殿下如此称赞。” 两人在榻上坐了下来。 看见桌摆上摆着的书后,魏钰没忍住问了齐惕守,“不知我送给户部的书,齐大人看后觉得如何啊?” 本来还笑着的齐大人脸一下垮了下来。 问问问,他还有脸问! 若非他找事,如今这寒冬腊月的,他一个半百老头哪至于还在这儿看书备考! 迎着齐惕守幽怨的目光,魏钰眨眨眼,咧嘴一笑,“哎呦齐大人,我就知道你是朝廷的肱骨能臣,但凡是能为朝廷增光添彩的活儿你都愿意干,看看大人你这勤学哭的劲儿,若天下学子都能如齐大人你这般,那咱们大魏日后铁定不愁忠臣良将了呢!” 不要脸还是贤王不要脸。 齐惕守虽然满腹牢骚,但也不敢直言,眼神抱怨两下就不错了,如今能听到贤王的马屁那更是赚了。 () 第391章 绞尽脑汁的贤王殿下 知道齐大人在家中也这么勤快后,魏钰欣慰极了。 勤快好啊,勤快了就说明还有继续压榨的空间。 魏钰问了齐惕守商盟的事。 “听闻齐大人之前同陛下提过在各州郡建立商盟的事,不知齐大人这事思虑得怎么样了?” 这要一提钱的事,齐惕守精神了。 “不瞒殿下,此事臣与陛下都商量好了,只等与三司商量出有关商盟的律法税务一事,便可昭告天下。” 魏钰颔首,“不错,说来我这儿对商盟的律法有点小提议,不知齐大人可否愿意一听?” “愿意愿意,臣自是也愿意,还请殿下直言。”gonЪoΓg 齐惕守眼睛一亮,连忙点头的同时,还将脖子也伸了过去。 “齐大人也知道,这商盟其实跟商户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商盟是众多商户一起,而商户仅仅只是一家……” 然后魏钰就开始说起了关于企业法,企业,法人,以及纳税等事。 现代文明发展得快,很多东西魏钰都不需要动脑子想,他上平板一搜,就全是汇聚了亿万万人智慧的精华。 别人还要讲究一下试错成本,偏偏魏钰只需要在众多成熟方案中挑一个最合适大魏国情的即可。 费的不是心力,费的是时间。 作为一国财政部长,进修过后的齐惕守,对于贤王说的话可以说已经能很好的理解并举一反三了。 他听懂了殿下说的,虽然在这个商盟,哦不,企业纳税上还有点迷糊,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想要将企业法推行下去的坚定信念。 钱啊! 这事要弄好了,到时候全天下都会遍布给国库上税交钱的企业啊! “对了殿下。” 齐惕守突然想到了个问题,“您说这企业必须是依法建立,并以盈利为目的且必须具备法人资格的,那那些商户又该如何与企业区分呢?” “啊,这个啊。” 魏钰挠挠头,在脑子里拼命翻起了平板,“这个就要从律法、筹备资金、税收管理,以及责任承担上面来区分了……” 准备得再充分那也是架不住个人的奇思妙想。 齐惕守的举一反三,让魏钰脑子有点忙。 他在为了齐惕守时不时冒出来的问题查缺补漏,这个刚解决,那个就冒出来了,忙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魏钰很怀疑自己脑子里的cpu是不是快要冒烟了。 偏偏齐惕守还拿着笔在继续问。 “那殿下,这注册成企业需要有详细的公司规程、需建帐,以便您说的工商和税务部门查处的话,那户部岂非要在各州郡都设立此部门?” 魏钰脑子有点疼,“啊,对,这就跟官府一样,户部可以只有一个,但底下的分部可以遍布州郡,这样方便审查嘛。” “那……” “哎呀齐大人!” 魏钰突然站了起来,握住了齐惕守拿笔的手,满脸真诚道:“您看您这纸上记得东西也不少了,这要想弄明白恐怕非一时半会儿的事,不如齐大人先与户部其他大人好好商议一二,集思广益,查缺补漏,总不能光咱们二人就给全定好了吧?咱们也得给其他大人好好发挥的机会嘛。” 齐惕守犹豫了一下,“殿下言之有理,但……” “齐大人你看你就是太老实了!” 魏钰打断了齐惕守的“但”,他现在听不得转折句! “你作为户部尚书,若事事都给办妥了,那你手底下的人还有何可做的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举措,是会把户部官员都给养废了的!用则进,不用则废,齐大人你连这都不明白吗!” 齐惕守眼神略茫然,“啊,是,殿下说的是,可……” “是以咱们才应该让户部其他人多学学啊” 魏钰痛心疾首地看着他,“齐大人你仔细回想一下,往昔你可有如如今这般能干?可有如今这般精神抖擞?可有如今这般能在赚钱一道上举一反三?” 齐惕守被说愣住了,他顺着魏钰的话仔细想了想,发现往昔的他确实是没有殿下说的这般好来着。 魏钰看着他摇头,“齐大人你不能如此自私啊。” 齐惕守满脸困惑地看着他。 他自私? 他怎么就自私了?? 他哪儿自私了?! “你不能因着自己变好了,被陛下信重了,就拦着底下人上进啊!你这般勤奋好学,事事都给底下人做了,让底下人没有了思考做事的机会,你说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魏钰点评,“齐大人,你让你手下的人没有立功表现的机会啊。” 齐大人懵了,齐大人悟了,齐大人被魏钰的话忽悠得找不到北了。 齐惕守缓缓颔首,戴着老花镜的他,老脸露出智慧的光。 “嗯……殿下说得极是,老臣明白了!” 齐惕守板着脸,严肃且自信地道:“户部有臣,虽说是幸事一件,但臣年岁已高,保不齐哪日就致仕了,眼下户部没有谁能比得过臣,若臣哪日当真不在户部了,那户部岂非真无人可用了?” 大危机啊! 魏钰赞赏看他,“不错,就是这样,齐大人考虑得非常好!” 齐惕守微笑,“是,多亏殿下提点,不然臣险些误了大事了。” 魏钰老怀欣慰,“对,就该如此,齐大人如今醒悟也不迟。” 齐惕守缓缓点头,“嗯,臣醒悟了。” 魏钰盯着他,脚步朝门口方向挪了挪,“啊,没错,知错就改,齐大人如今年岁还能做到如此,当真了不得,相信五郎定以你为荣。” 脚步子已经挪出去了,魏钰负手,转身走得坦荡自然。 齐惕守仰头,“殿下?” “不用送!” 魏钰背对着他挥手,“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明日还要早朝,齐大人也别学的太晚,嗯,再回。” 齐惕守还在穿鞋呢,魏钰已经走到了门口。 等到齐惕守终于穿好鞋出来,魏钰人已经跑到了小院门口。 差半秒就连背影都看不到了呢。 站在门框边的齐惕守:…… 嗯…… 今天的贤王殿下,也是为了偷懒而绞尽脑汁的殿下呢。 “哎,真是难为殿下能说出那番话了。” 齐惕守负手,摇着头又进去了。 也罢,就如殿下意好了。 正好他能空出点时间吃锅子。 () 第392章 工厂搬砖 来西京的第五天,柳文州在考虑给人代笔赚钱的事。 没办法,作为一个身无分文还被人盯上的敌国公子哥儿,柳文州真不是个合格的细作。 人生在世,吃喝拉撒住那是最基础的。 柳文州虽说跟着救命恩人齐武到了京都,但他能厚着脸皮求人带他一程,却不能一直赖着人家不肯走。 尽管跟人告辞时,对方说了若不介意可以继续与之同住,但柳文州哪里好意思。 这种客套话听听就好,真要赖着不肯走,那他柳家面子还往哪儿放啊。 所以,为了讨生活,向齐武借了五两银子的柳文州思前想后,决定跟着街头的书生一起,为人代笔写书信赚钱。 书生是个清贫的,年约三十,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起毛。 二人坐在街头简陋的挡风小棚里,揣着手,忍着冻,木着脸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生意不好做,至少大冬日的,真没几个人愿意出来托人写信。 于是书生告诉柳文州,“公子若是有手好字,还不如去书斋抄书,比在下坐这儿受冻好。” 抄书啊,谁不想! 柳文州也考虑过,奈何这京都的几家书铺,个个都要自己买纸笔抄书! 一套笔墨纸砚下来,至少也得三两银子,而柳文州借的那五两银子,在这几日花销已经用了大半。 穿着齐武护卫赠的旧衣的柳文州叹了口气,两个字道出了心酸。 “没钱。” 书生听完也叹气,“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这寒窗苦读数年,还不如旁人去给工厂搬砖来得挣钱。” 搬砖? 才来京都的柳文州心下一动。 之前没考虑过做苦力,是因为他到底没干过重活儿,想着能文挣就文挣,可惜现实给了他一巴掌,文着挣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受冻两天,半个铜板儿都没挣到不说,似乎还有些受寒了…… 柳文州可不想自己银子没挣到,最后还得花银子去治病。gonЬ 于是他问书生,“齐兄,你可知这去工厂搬砖,工钱如何给?” 书生看他,“你想去?” 柳文州苦涩笑笑,“齐兄也知我才来京都,身上银钱不多,又找不到活儿干,这要再不挣钱,恐怕就要饿死街头了。如今若有银子挣,再是辛苦,那我也是要去试试的。” 谁能想到他堂堂大梁柳家的三少爷,琴棋书画皆通,如今却偏偏要自己干重活儿养家糊口呢! 这话说的心酸,偏偏书生能懂。 书生一脸感同身受地看着他,颇为感性地道:“我知你,咱们皆是苦命人啊,这没银子的日子真不好受……不过你若要去工厂搬砖,那我也同你一道去吧。” 书生变卦太快,刚还是一脸凄苦,转眼就起身收拾起了东西。 “柳兄弟啊,不是我说,其实去工厂搬砖还是挺不错的,虽说辛苦了点,但奈何给的工钱多啊,而且还给一顿饭食,听人说是两饼一汤,很饱腹的……” 柳文州:? 柳文州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眨眨眼,不由问道:“齐兄说这话,似乎是早有此意?” 所以他为何之前不去? 收拾东西的齐儒一顿,一脸沉重回道:“因为,在下要脸。” 柳文州:…… - 要脸最后也抵不过要命。 齐儒之前自诩读书人的身份,生意再不好也不肯与莽夫为伍。 但如今冬日越发冷了,总坐在街上受冻也不是个事儿,加上新来的这柳水都愿意去工厂搬砖做苦力,所以生计逼迫外加有人陪同下,齐儒也认命了。 二人收拾好东西后,便揣着手朝城门走去。 路上,柳文州问齐儒:“齐兄,敢问这工厂是做何用的?” 齐儒回道:“这个,其实我也不知晓,反正都是咱们四殿下要建的,东郊那一带,几乎都归了四殿下,全都建了各个工厂……你不是从济郡来的吗?商盟就在那边,你应当也见过那些工厂吧?” 见肯定是见过的,不过就瞅见了外表,内里啥样子,柳文州并不知情。 等等。 突然,意识到这回可以亲眼见见工厂内部的柳文州眼睛一亮,“是,见过。齐大哥,你说这些工厂全是四殿下建的,是以,诸如肥皂、眼镜这些物件,是否也是四殿下弄出来的?” “这个啊,或许吧,不过听说眼镜是玻璃弄的,玻璃据说是先前西岐国带进来的,后来咱们九殿下又给弄了出来,大抵四殿下、九殿下都有份吧……” 有点子复杂,不过柳文州大抵弄明白了。 这商盟是大魏九贤王的,工厂却是大魏四恭王的,从济郡到西京,涉及到的人不是九、就是四,而究其根本原因,这搅起一切风云的,其实并不是商盟,而是商盟里贩卖的物件! 所以,这位恭王才是大魏近年来发生巨变的关键人物吧! 柳文州悟了。 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的他,这回也不苦逼了,也不觉得自己跑去工厂搬砖憋屈了。 他这是深入敌营去探查情报呢! 说不定工厂里就藏着制造肥料、眼镜的秘诀,而他在济郡探查不到的,这回到了京都,讲不好就能探查到了呢? 柳文州怀揣着满腔热血去了。 他跟着齐儒到了东郊,然后在东郊看到了忙得热火朝天的工地。 “诶,三队?三队的队长呢!这边水泥没了!” “让让,让让,别挡路。” “这边再来几个一队的人搬砖,没砖了——” 大冷的天,俱是穿着单衣在忙活的汉子。 柳文州头回到施工现场来。 他一时看看这边,一时看看那边,好几次要不是被齐儒给拉着,他说不定就被工人给撞着了。 齐儒提醒他,“你看着点路,别磕着碰着了,回头还得花银子买药。” “哦哦。” 柳文州回神,问他,“齐兄,咱们这是去哪儿?” “自是去找工头干活儿啊!” () 第393章 减租 找工头寻活儿,柳文州是第一次干。 他从未做过这种摸爬滚打的重活儿,见到工头也不知说什么,还是齐儒活泛,三两句同工头打好了关系,然后给两人得了进三队的活儿。 “这三队就是负责运沙石水泥的,咱们有推车,不愁干不好,虽然没有一队搬砖挣得工钱多,但至少轻快些。” 知道柳文州不懂,齐儒喜滋滋给他解释,“辰初上工,酉初下工,一天干够五个时辰,就能得六十五个铜板,正午还放饭,这种好事上哪儿寻啊!” 柳文州听后哑然。 这,一天就十二个时辰,干了五个时辰才得六十五个铜板? 这是好事?! 向来金尊玉贵的大少爷还没遭够社会的毒打,不知道六十五个铜板还饱饭的活儿有多难得。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如今还能找到活儿干! 虽然内心多有腹诽,但当着齐儒的面,柳文州也不好说什么。 他跟着齐儒走,走向了工头之前指的地方,到了后二人也是随大流开始了干活。 - 推车运货这事儿也不轻松。 柳文州干了两个时辰。 才两个时辰,他双手掌心就已经开始泛红肿痛,隐约要磨出水泡来了。 没办法,大少爷皮肤娇嫩,双手干过最重的活儿就是搬书,哪儿里干过这种推重车两个时辰的事。 “呼呼……” 身形单薄的青年喘着粗气,推着装满沙石的推车,累得脸色通红一片。 柳文州快不行了,真的快不行了,要不是他看到齐儒还在硬撑,为了男人面子问题,估计他早就开始偷懒了。 柳文州在不服输的看着走前面的齐儒,殊不知齐儒心中亦是在叫苦不迭。 这柳水瞧着文文弱弱,怎的明明看着腿都迈不开了,但却仍旧在坚持着?! 这叫他这个做大哥还怎么好意思休息啊! 两个文弱书生为了脸面硬撑着不肯先停下,再累那也只是脚步慢了些,放眼整个三队全是大老粗的人中间,他二人简直不要太明显。 至少魏钰过来后一眼就看到了他俩。 站在不远处的魏钰负手而站,他身后站着负责管理这片工厂的总管事。 管事小心觑着对方的脸色,不清楚这位贤王殿下为何会突然到访,要做啥也不直说。 魏钰一路走来,将这片工厂的情况都过了遍眼。 他对管事道:“我这儿没事,就是来看看,你先下去吧,回头若有事,我自会同你们主子说。” 管事犹豫了下,到底是不敢违背贤王意思,想着贤王与自家王爷交好,到底是先下去了。 魏钰看了眼管事离开的背影,转头连忙去问方生,“那大家在哪儿呢?你赶紧带我去找他。” 知道自家殿下急,方生二话没说就带着他去找人了。 要说魏钰会来这儿,那还真就是跟他要办的农科所有关。 当然,这有关的不是地皮、建房等问题,而是跟要进农科所的人有关。 魏钰要让农科所里全是正儿八经进行农学研究的大家,这农学大家嘛,十个八个不嫌多,户部就算有,那也都是些入朝为伍多年的理论派,让他们真正下地干活儿估计够呛。 也不是说对方不好,不肯干啥的,只不过那到底是不如野生的农学大家更适应。 所以这不,魏钰被迫接活儿后,就派了方生在儋州境内去找野生大家,也不拘泥于啥正规有名的大家,如当初朱家爷孙这样的野路子也成,只要在农学方面有点建树的,魏钰认为都可以培养培养。 而方生也的确给他找到了合适的人。 并且相当巧的是,这人就在西京附近,是佃农出身的,因着家境贫寒,此时就在他四哥的工厂里打工! 魏钰知道的时候都忍不住感叹。 果然这有点本事的都进厂了。 有方生带路,魏钰很快就找到了那位野路子大家。 年逾四十的汉子正在挥汗如雨的搬砖,在被方生请到一旁无人的树下,知道魏钰的来意,并听闻是贤王特意来请后,汉子很是受宠若惊。 “大人,小的当真没听错吧?贤王殿下当真请小人去种地?” 魏钰笑眯眯点头,和颜悦色道:“当然,你若信不过贤王,难道还信不过恭王吗?” “不不不。” 汉子连忙摆手,有些局促地搓搓手道:“小人怎会不信贤王殿下,西京谁不信殿下慈悲,我们这些佃农出身的,更是巴不得去殿下手下干活……” 魏钰看出了汉子还有话未言尽,他有些好奇,“为何会想去贤王手下干活?你在恭王工厂做工,恭王待你们不好?” “这倒不是,恭王殿下也好,只不过,只不过我家是佃户。” 佃户怎么了? 魏钰有点没理解,他刚要问,一旁的方生突然凑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提醒道:“殿下,从前您给庄上佃户减租的事,您忘了?” 啊! 这么一说魏钰立刻就想起来了。 他记得当初第一次去庄上,因着瞧见佃农生活凄苦,所以特意给佃户减了几成租子来着。 当初刚减的时候还被管事何永劝阻,怕会引起周遭权贵的不满,但因着后面一直都没有事闹起来,所以他渐渐的也就忘了。 魏钰看着汉子眨了眨眼。 所以,他这减租子的事并不是没有传开,只不过是知道了的人没有闹起来? 魏钰琢磨了下汉子说的话。 这汉子分明是知道减租这事的,但就算知道,而且自己明明就不是贤王手下的受惠者,偏偏却也不肯向外人说起此事。 是怕传扬出去对贤王不好吗? 魏钰心情有点复杂。 汉子黢黑的脸上带着拘谨之色,眼神小心翼翼的,手捏着衣角,看着魏钰不知所措。 魏钰冲他笑了下,试图缓解他的紧张,“大哥言贤王好,可是因为,贤王给手下佃户减租之事?” 汉子立时惊讶了,“大人也知?” 魏钰笑着颔首。 舒缓的笑意能拉近人心,汉子也不由挠头笑了,话默默变多。 “贤王殿下那真是活菩萨啊,我们这些佃农,从来只曾听闻主家加租,就没听过哪家贵人减租的,还一减就是两成……” “咱们做佃户的事身不由己,命苦,能得主家善心,养活一人是养人,不求多的。” () 第394章 悲愤逆流成河 魏钰怕给佃户减租的事暴露吗? 他压根不怕。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他干过的“好事”多了去,天塌了都有他爹顶着。 但不怕归不怕,百姓们的情他却必须要领。 如汉子这样的人魏钰不知道有多少,明明自己生活不如意,但真的瞧见有跟他们一样生活境遇的人脱离了苦海后,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嫉恨,而是怀揣善意的隐瞒。 隐瞒了真相,怕脱离苦海的人重归苦难,怕做好事的人被人诘责。 麻绳专挑苦难人。 但百姓淳朴啊。 - 魏钰吸了口气,他拾掇拾掇心情,冲汉子笑了笑,“那正好啊,你之前成不了贤王庄上的佃户,但如今贤王请你去种地,不也一样吗?” “贤王非仙,亦不是活菩萨在世,他虽然帮不了天下所有遭遇苦难的百姓,但至少,他能看到眼下。” 魏钰冲汉子笑得温暖,“你还听说过吧,朝廷要贤王建农科所,专门负责育种一事,育种大哥知道吗?农科所是叫人培育出上好良种的地方,从前一亩地的收成只有一石两石,换了农科所育出的良种后,说不定收成就能翻几番了!” 汉子被魏钰话中的景象说得迷了心神,他忍不住追问,“当真能翻几番?” “你也种过地,应当知道这若想收成好,那种子好坏就是十分紧要的。”魏钰笑道:“我虽不能肯定必定会翻几番,但若真育出了良种,那翻一番却是有可能的。” 一辈子在田地里打转的人,盼的唯有庄稼收成好。 听到此,汉子神色激动,眼中似有水光在闪。 他连忙点头,“好,好,我去!大人,我去帮贤王殿下种地!您让我去,无论贤王殿下让小人做什么,小人都愿意去做!只要,只要后头有了这良种后,大人能允小人买上一些便可。” 汉子的小心翼翼魏钰瞧在眼中,他心酸,面上笑得却越发和善。 “大哥这话就说得见外了,你若入了农科所,到时候就是农科所的人,你帮殿下育出了良种,让天下百姓都能有更好的收成,都不用饿肚子,到时你便是天下百姓的大恩人,是以何须你自己买良种啊,这是农科所给你们的报酬才是!” 汉子听得眼越发热了,他讷讷不言,忍不住又问道:“那,那若是没有育出良种来呢?” “就算一时没有,难道往后都不会有吗?” 汉子一怔。 魏钰问道:“即便育出良种的不是你,那难道你会在这育种的时日里偷懒吗?” 汉子连忙摇头,“怎会!” “是啊。” 魏钰笑着点头,“既然你没有偷懒,又做了事,你无愧于心了,又何必要斤斤计较呢?你记得贤王的恩,记得朝廷的情,日后接着办事,育出更好的良种不就成了吗?” 汉子终于听懂了。 他深有所会地点头,“是,大人说的是,小人明白了,小人定会好好给贤王殿下办事的!” 魏钰纠正他,“是给朝廷办事。” 对上魏钰意有所指的眼神,汉子恍然大悟。 “哦,哦!对对对!是给朝廷!小人定会好好给朝廷办事!” - 柳文州推着小木车从过道上经过,第二次瞅见树下的情况时,他有些小困惑。 这穿着锦袍的公子哥儿什么人啊,一看就不简单,带着护卫来这儿,找一个一看就是农人的男子谈话谈这么久。 他一来一回都结束了还在谈! 有什么好谈的? 这种事不关己的情况,若是放在以前,柳文州瞧见也就瞧见了,压根不会有什么好好奇的。 但是现在。 机械干了两个时辰重活的少爷无聊了,枯燥了,路上看到点花花草草都忍不住看上两眼了。 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看到一个格格不入的人,无聊爆炸的柳文州很难不投去关注的目光。 他麻木地推着车,正要从树旁经过,正好就瞧见那锦衣公子哥儿侧过身来。 然后,俩人对视上了。 冷不丁偏头跟一男子对视上的魏钰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好端端的,对方怎么一脸悲愤地看着他? 嗯……好吧,他承认,这人虽然挺白净秀气的,跟周围的糙汉很是不同,但他貌似真没得罪这人吧? 所以对方那么悲愤的看他做甚?? 柳文州悲愤不为别的。 只为那对视上的一瞬间,他回想起了从前自己也是这么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 明明大家都是不差钱的主,怎的这人白白净净,手无二两物,他却沦落得在工地推车运土?! 没有对照组之前还行,有了对照组后,那心中的悲愤可以说是逆流成河了。 柳文州还记得自己现在需要低调的事。 他看着人悲愤了几秒,然后偏头决定不想了。 苦难只是一事的,干完今天的活儿他能有六十五个铜板,到时候他就能去买只烧鸡吃了…… 柳文州是怀揣着远大梦想走了,但魏钰还有些莫名地看着他的背影。 谈完话的汉子已经先走了,魏钰盯着柳文州背影看了看,吩咐方生,“你去查查这人是谁。” 莫名其妙那么看他,怪怪的。 方生查人那是很快的,尤其在西京。 没一天,魏钰要的结果就出来了。 “殿下,那人有些奇怪。” 方生第一句就道了自己的看法。 “此人是昨日才去工厂做工的,跟一叫齐儒的书生。他自称柳水,从胶州而来,才来京都几日,但属下着人查了他的路引,却发现他是从大梁而来的,在济郡待了已有半年之久,言明来大魏是行商的,且名字不叫柳水,而是叫柳三。” 信息有点多啊。 魏钰嘶了声,眼睛发亮,“大梁来的,名字改了,不是说行商吗?怎的就他一个人?还跑去工厂做工了!” 这名字一听就假的人,怎么有种奸细buff叠满了的感觉?? () 第395章 换个人设走 魏钰也不想这么果断的,可谁叫对方实在可疑呢? 来历就不一般,名字又假,待过的地方还尤其生疑,魏钰一个脑瓜子装了个各种杂七杂八狗血小短剧的人,稍微一动脑筋,这爱国主义情怀就给上来了。 细作。 这年头细作还少了? 就算不是细作,回去了稍微给自己国家的人聊一聊见闻,那可是很容易就会被有心人给惦记上的! 魏钰不了解大梁,就如同不了解这柳假人到底清楚了多少事一样。 方生接着道:“殿下,十分巧的是,这柳三是跟着齐武入京的。” 魏钰惊讶了,“齐武?他们怎么弄到一起的?你可查了这其中缘由?” 方生,“着人私下问过了,据说是齐武入京途中,他们在济郡某处河边救下的柳三,当时柳三昏迷了,醒来后听说他们要入京,便央求着对方带他一道。” 魏钰偏头疑惑,“齐武这么好说话?” 这来历不明的人,齐武一个精明的商人怎会如此好心?救人救到底也不是这么用的吧?大可在某个县城将人放下啊。 方生摇头,“不知,没人知道齐武如何想的。” 魏钰琢磨了下,直接叫方生去找齐武,他要在聚福楼同对方见一面。 有现成的人在,他没事动什么脑子,把人叫过来当面问不就得了吗! 齐武很快就到了聚福楼。 二人在包间碰面,齐武先是与魏钰聊了两句,然后便问道:“王兄弟,不知你这派人找我是有何事?” 魏钰笑笑,“原也没甚大事,只不过我这昨日遇见了一人,着人一查,发现竟与齐大哥有关,我对这人好奇,想着齐大哥既然认识,便想问问那人来历。” “与我有关?” 齐武心惊,忍不住暗地里想了想。 他觉得自己在京都没认识什么人,这跟他有关的也就带来的几个手下,而几个手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能让王公子好奇,所以究竟是何人跟他认识,还叫王公子好奇…… 等等,柳水! 齐武恍然,忍不住看向魏钰道:“王公子可是在问一叫柳水的书生?” “是,就是他。” 魏钰道:“昨日我在东郊遇见了他,他正在那儿做工。我瞧他斯斯文文,一身气度与旁人迥然不同,便寻思着他莫不是个落了难的读书人,是以便着人查了查,结果这一查,便查到了齐大哥身上。” 齐武一听有些唏嘘,“啊,原来那柳水竟是去东郊做工了。” 不待魏钰问,齐武便摇着头,说了他与柳水之间的事。 “不瞒王兄弟,我与这柳水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我在上京路上捡到的他,当时这人正躺在河边,不知是落了何难,我念着也是人命一条,便救了他一命,一路带着他,待他醒来后,也是顺着他的意将其带来了京都。” “此人自称是读书人,言谈举止都不似常人,到了京都后,他便要与我告别,我想着外边天冷,他又孤身一身,便想着再多留他一段时日,待到他找到了去处,便放他走。” 齐武说到这儿摇了摇头,“可惜此人气节高,执意要走,我只得借了他五两银子,原以为他会过得好好的,没想到……” 听到这儿,魏钰不由盯着他看了两眼,眼中含笑道:“齐大哥这话不老实。” 齐武一顿。 他看了眼魏钰,没有多坚持,便苦笑起来,拱手讨饶,“王兄弟好眼力,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啊。” 魏钰给对方倒了杯水递过去,“若只是一落难书生,我想应当不值齐大哥如此对待,齐大哥不妨说说,你为何会愿意带着柳水上京。” 齐武暗自叹了口气。 这在京都长大的人果然不一般啊,连商户出身的人都能见微知著。 既然已经被人看穿,齐武自是不可能再有所隐瞒,不然就是与人结仇,往后合作也没得信任可言了。 他解释道:“其实是在救下那柳水后,我手下人身上搜到了一块极好的羊脂白玉,那玉光泽温润,色如凝脂,质地细腻,非是王侯将相、真正有底蕴的大世家不可得啊。” 魏钰眼中光芒渐起,“那当真是他自己的?” 齐武懂他意思,点头肯定道:“必是他自己的!那玉上刻了字,我瞧过了,是个柳字,正好契合他的姓氏!” 若只单单契合也就罢,说不定还可能是下人偷拿,但关键这玉可以换主造假,但那人身上的气度教养却不能糊弄啊! 齐武又不是个傻的,一路观察了柳水那么久,很轻易就从对方一些小习惯上看出他必定出身大家。 一块玉,这暴露出的信息可实在太多了。 魏钰忍不住在心底苍蝇搓手,很是有些心痒难耐。 这柳文州细作身份没跑了吧? 就这鬼祟的隐姓埋名法,就算不是细作,那致使他从大梁到大魏的背后肯定也悄咪隐藏了不少事! 魏钰真的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 当然,报纸上的狗血小故事不算,那些魏钰都拿来当小说看的,跟他生活不贴切! 他要的就是柳三这种能激起他搞事因子的大事! 从齐武这儿得到确切消息后,魏钰就派人监视起了柳三。 他没急着把人逮住,就想看看这柳三来了京都后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 监视第一天,柳三打着颤儿进了酒楼吃大餐。 监视第二天,柳三一脸菜色地回了客栈躺尸。 监视第三天,柳三终于因工瘸腿了。 魏钰:…… 魏钰真的很疑惑。 就这,细作? 大梁的细作要是就这水平,离灭国也不远了吧?!goΠboγg 监视三天屁的有用信息都没有,魏钰琢磨着,决定自己亲自出马。 于是,在柳三出门去看大夫的时候,魏钰也换了套粗布麻衣出门了。 这次他不走贵公子人设了,他要走平民路线! 他要在柳三心灵极其脆弱的时候,塑造出一个知心好哥哥的完美形象! 他要让柳三感动得泪花花,他要让柳三自己最后良心遭不住说出自己的目的来! 男人,攻心为上。 () 第396章 戏精 作为一个机智、温和,良心未泯的好男人,魏钰出门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半道去偷了柳三的钱袋。 这要不把对方钱袋偷了,后面哪儿有他英雄救美的戏码呢! 嗯……这事不道德,好孩子不能学哦。 有些坏事魏钰自己可以做,但别人做了就不行。 他就是这么双标。 魏钰蹲在柳三要去的药方不远处,亲眼盯着柳三一瘸一拐进了药房后,这才整理整理衣角也跟着过去了。 药房里,柳文州正在向大夫抓药。 “……麻烦了,六十文是吧?” 柳文州站在柜台前,一边看着药童抓药,一边向他确定药钱。 药童:“对,六十文。” 柳文州在心里叹了口气。 六十文,跟他一天的工钱没两样。 想到自己脚上的伤至少得养个十天半月,回头药吃完了估计还得再抓,到时候又得几百文下去,柳文州就是一阵心酸。 本来银子就不多了,还屋漏偏逢连夜雨,不止钱没赚到,还得倒贴。 讨生活的日子不好过,柳文州正要掏出钱袋付钱,结果手伸进领口摸半天,却连钱袋的绳子都没摸到时,他慌了。 柳文州连忙掏开衣襟仔细翻开,翻半天也没翻到。 他钱袋呢! 他钱袋跑哪儿去了? 柳文州很确信自己出门时带了钱袋,但他现在钱袋去哪儿了?! 冷不丁的,柳文州想到了方才一个撞倒他的人。 那人撞倒了他,还扶了他,瞅着他行动不便,还搀了他几步…… “可恶!” 柳文州眼冒火光,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低声骂了贼人句。 他又不是傻,哪儿还不知道他的钱袋这是被人给偷了。 药童的药早已包好,盯着他找了半天钱袋未果后,便明白这单是吹了。 药童面无表情地瞅他,“若是客官拿不出钱,那便下回再来吧。” 又不是做慈善的,虽然同情,但同情也不值钱啊。 还是头回遭遇这事,柳文州涨红了脸,犹豫半晌张了口,“可否,可否通融一二?在下先赊个账,明日定会把钱还过来的!” 有了伤那是早吃药早治好,柳文州想着想赊账,回去再求齐儒或者齐武帮忙还下的银子的。 奈何药童只是默默看着他。 虽没说话,但那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概不赊账。 柳文州脸绯红一片。 没钱被人劝退,又鼓足勇气提了赊账,结果还是被人拒绝,这已经是把柳文州的羞耻心按在地上摩擦了。 “抱歉,是在下厚颜了!” 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柳文州说着就要转身走人,结果一道声音突然从耳边传了过来。 “他的账我结了。” 宛若天籁的声音从天而降,让柳文州一下就给愣住了。 一道单薄的灰色身影出现在他眼前,柳文州看到了一张俊秀的少年面孔。 少年陌生,穿着简陋,然而那脸上的笑却异常温润,尤其是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不带任何歧视色彩,宛若在与平辈相交。 柳文州觉得自己定是眼花了,不然怎么能在少年身上看到有光在闪?? 浑身都在冒着佛光的少年在看他。 “我看兄台腿脚不便,一路走来定是不易吧?我银钱虽也不多,但帮兄台付个药钱的数还是有的,兄台若是过意不去,等日后还我再是,哦,我叫王九。” 遭遇过流落街头受冻,又辛苦搬砖糊口,中途惨受腿伤,最后没钱被人劝退的凄惨经历后,身心脆弱的柳文州冷不丁遇到个温暖可心的好人,一下子感动坏了。 他抽抽鼻子,连忙自我介绍道:“多谢小兄弟,在下柳水,多谢小兄弟解围!” 魏钰摆摆手,笑意温润,“举手之劳罢了,柳兄切莫放在心上,我先帮柳兄付账吧。” 药童已经看了他俩好一会儿了。 看到魏钰过来,最后从胸口掏出一破烂发毛荷包,从里面抠抠索索的数了六十个铜板后,人都木了。 药童:就这穷酸样,还好意思替人出头? 药童心下无语,然目睹一切的柳文州却又给魏钰感动坏了。 王小兄弟自己都困苦至斯了,明明也是来药店的人,结果却慷慨地给他付了药钱? 他何德何能遇到王小兄弟这样的人啊! 魏钰大方地付了药钱,又找药童拿了瓶金疮药。 他给柳文州付钱付的爽快,然而到自己的药钱时,却扣扣索索得很,不是问药童金疮药多久制的,就是问能不能便宜点。 两相一对比,更是显得他的慷慨尤为可贵。 柳文州心里又酸又软。 戏精魏钰帮忙提了东西出门。 站在街边,魏钰问柳文州,“不知柳兄家住何处?我扶柳兄回去吧?左右我现下也无事。” 柳文州连忙回道:“在下家远在他乡,如今住在悦来客栈。小兄弟已经帮在下付了账,在下实不可再劳烦兄弟了。” “柳兄也太客气了,我虽与柳兄只是一面之缘,但我爹说过,帮人帮到底,柳兄如今腿脚不便,我若弃你而去,那未免不厚道了些。” 魏钰说着直接往前走,“走吧柳兄,趁着天色还早,我送你回客栈。” 少年迎着光,背影映在柳文州泪眼朦胧的眼中,只觉得小兄弟身上的佛光更闪耀了呢。 一路护送着柳三回到客栈,魏钰站在下等房的大通铺前,闻着屋子里有些难闻浑浊的气味,笑意温和,仿佛不察。 柳文州局促地坐在自己床位前,神色尴尬。 他其实也不想住这下等房,跟七八个人挤着睡的,但谁叫没钱呢! 魏钰帮忙把他的药放好,半点嫌弃的神色都没有,顺便还问他。 “柳兄这药今日可要用?不如我现在去找后厨借个地儿吧,这药熬好得费个不少功夫呢。” 柳文州对他的举动感到慰藉,知道少年热心,拒绝也会去做,便连忙谢道:“那就麻烦小兄弟了,多谢。” “不必。” 魏钰冲着他笑笑,转身提着药包出去了。 玛德,这大通铺气味太难闻了! () 第397章 角色扮演 再世好兄弟魏钰帮他一见如故的柳兄忙前忙后了好一会儿,最后秉着天色不早,他得回去给自家同样伤了腿的大哥送药为由,准备与告别柳三。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处于身心脆弱期的柳文州就被小兄弟给温暖住了。 小兄弟要回家了,他颇有些恋恋不舍,“在外边天冷,早些回去也好……那你路上千万当心啊。” 魏钰笑着应道:“刘大哥放心,我家在城西,过去也就半个时辰的路,无碍的,你快歇着吧。” 半个时辰路还不算短啊? 这么冷的天,柳文州光想想在外面走半个时辰就觉得不好受。 尤其小兄弟穿的还如此单薄…… 柳文州一边心酸一边暗恨,这要在大梁,他铁定能给他的王小兄弟最好的袄子大氅!哪至于会让小兄弟穿得这么寒碜?都快衣不蔽体了! 衣不蔽体有些夸张,魏钰顶多就是穿在外面的衣服有些破罢了,他里头暖和着呢! 魏钰说告辞就告辞了。 柳文州站在客栈门口,望着小兄弟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回了自己屋。 街角处。 魏钰刚拐角呢,周边立刻就有人围了上来。 “主子,衣。” “主子,您快喝热茶。” “主子,暖暖手……” 大氅、热茶、汤婆子全都送了上来。 魏钰在一片温暖中舒服地喟叹一声。 还是这纨绔公子哥儿的生活适合他啊。 街角处还有马车停靠着,等魏钰上了马车后,他才同方生道:“你过会儿在西城那边买个偏僻些的宅子,不用大,越破烂越好,再安排个人,扮演王九伤了腿的大哥,明白?” 方生:“……属下明白。” 玩儿还是他家殿下会玩儿。 - 虽说是找到了新的乐趣,但魏钰也不是真没事。 除了上早朝,他还要忙农科所的事呢,哪儿能时刻跟人玩角色扮演啊。 不过农科所在建,成员在搜集,就连农书这边,他六哥也已经整理好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那就是魏钰自己去平板搜罗填补了。 魏钰在府上忙了几天,第五天的时候忍不住问了柳三的事。 “那柳三如何了?” 吩咐看着柳三的护卫回道:“他这几日只出过一次客栈,是去找那个叫齐儒的人借钱。” 提到钱,魏钰想起来了,“那日我是不是没同他聊过如何还钱的事?” 这还钱也得找到人和住址不是? 柳三只知道他叫什么,大致住在哪儿,可不知道“他家”具体位置啊! 魏钰晃晃笔杆子,觉得他义薄云天王九是时候得出山了。 他把笔一撂,兴冲冲去换衣。 “走,出府去找柳三!” 柳文州这几日一直在客栈养伤。 为了早日养好伤,再出去做工挣钱还债,这几日的他可谓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若非必要,他都不下床的。 不过这会儿柳文州趴在床上颇有些惆怅。 因为他在想他的小兄弟王九。 柳文州不是个赖皮的人,欠了谁的恩情他都会记在心里,日后必定会还。 那日小兄弟借他的钱虽说极其微不足道,放在他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中,那是连打赏下人都不会用的数目,但那毕竟是小兄弟的全部啊! 柳文州通过这段时间的落魄算是给彻底弄明白了,这借银子不能只看借多少,要看那借的是何人,借的银钱数目对于那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王小兄弟家贫,自己都没多少钱,偏偏还能拿半数来给他付账,过后更是不提还钱之事,想来定是知道自己眼下窘境,不忍提起此事,想要为他保全一点尊严…… “哎!” 柳文州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 这是多好的一小兄弟啊! 可惜他那日没有问对方家住哪儿。 正这么想着呢,门外突然有敲门声响。 “咚咚咚。” “柳大哥在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柳文州立刻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连忙道:“在!我在!小兄弟快进来!” 柳文州连忙掀被子下床。 他就说这大通铺一般没人来,住这儿的糙汉子们从没敲门这习惯,哪儿会有人在外这么礼貌地敲门呢,原来是他的小兄弟啊! 房门被推开,柳文州含笑地看着进来的人。 果然是他的小兄弟,人穷礼却不差! “王兄弟怎的来了?外边儿冷,快坐,我给你倒茶。” 魏钰关了门,将手中提着的一油布包放在桌上,笑道:“多谢柳大哥,其实今儿是我生辰,我在外买了几个肉包,路过想到大哥你住这儿,是以便过来瞅瞅。大哥应该还没用饭吧?趁着这肉包还热,你快吃吧。” 说着,魏钰就拆了油布包,柳文州都没来得及拦。 他颇为内疚地道:“抱歉,今儿是你生辰,我竟没与你准备生辰贺礼,反倒还让你为我送吃的。” 柳文州心下老过意不去了。 这生辰多重要的日子啊,他的小兄弟却只得几个肉包子打发过去,甚至还送来于他吃!goΠъ 偏偏他的小兄弟还满不在乎地在说。 “无事,柳大哥不必介怀,我家穷,向来宴请不了几个客人,每每生辰,都是我与大哥在家随意吃碗长寿面就可的,今次还有肉包吃,已经很不错了。” 越说柳文州就越心酸内疚。 他把热腾腾的肉包递回去,“既是你生辰,那这肉包你还是拿回去吃吧,我不饿……” “咕咕……” 刚说完呢,一阵肚子饿的咕噜声便响了起来。 魏钰和柳文州齐齐顿住了。 下一秒,柳文州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他不好意思再看魏钰,低头欲作解释,“我,我这方才喝了药,怕误了药性,本是打算过会儿再用饭的……” 落在腿边的手忽然被人抬起,紧接着,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肉包便又落在了手中。 柳文州惊讶抬眼。 只见坐对面的小兄弟笑脸盈盈,目光清正,半点揶揄鄙视的目光都没有。 “这误了药性确实不好,大哥晚点用饭也可,不差那点时间,不过我今儿生辰,请大哥吃肉包,大哥拒绝,可是瞧不起我这简陋饭食?” () 第398章 真男人 柳文州眼泪好悬没给落下来! 多好的小兄弟啊。 这般全他仅剩不多的体面的小兄弟实在难得啊! 柳文州一时哽咽,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魏钰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他还在等着他的“托”过来呢。 对于柳三此人,魏钰既然知道了他不对劲,那肯定是不会放任他在外面溜达的。 即便他可以一直派人监视柳三,但有什么是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更方便的呢? 魏钰笑眯眯看着柳文州,在心里静等着“托”过来。 他与柳文州在屋子里坐着闲聊了会儿。 没多久,外面有人过来了。 纷杂的脚步声响起,夹杂着几道不和谐的声音。 “……您放心,既然客官包了客栈,那客栈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外人在,笑得这就让其他人出去。” 正在吃包子的柳文州:? 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到意识到事情不妙的时候,店小二就推门进来了。 “你们,客栈已经被人包下了,给你们一刻钟,立刻收拾包袱走人。” 说完,店小二连给屋内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转身去了下一个房间通知人。 柳文州人傻了。 “这,这,我这还有两日时间呢!怎的能赶人走!” 柳文州气愤不已,扔下包子就要去跟店小二理论。 这就算不让住,好歹把他两日的房钱还他啊! 魏钰坐在位子上没动。 他瞥了眼出现在门口的富贵男人。 男人刚刚还一副高高在上表情,这会儿瞅见魏钰,立刻冲他挤了挤眼。 魏钰无语。 角色扮演时期呢,万一被人发现了咋办? 一点都不谨慎! 柳文州到底是要到了他的两日房钱——二十个铜板。 然而即便是要到了铜板,这便宜住处没了就是没了。 当初柳文州为了省钱,可是货比好几家后才选定的眼下这处客栈。 收拾好包袱的柳文州站在街头,茫然不知去向。 同他一起吹着冷风的魏钰站了会儿,终于道不出了自己的小九九。 “柳大哥,眼下你也没了去处,若不嫌弃,不若就在我家住下吧。” 柳文州回神,既心动又不羞愧,“这如何使得?我……” “如何使不得!”魏钰笑着打断他,“我家就我与大哥二人,我大哥前些日子干活伤了腿,柳大哥去了我家,正好与我大哥作伴,我还怕大哥嫌弃我家穷,所以不肯去呢。” 柳文州连忙摆手,“不不不,你肯收留我,允我一个住处,这于我本就是万分庆幸的事,哪儿会说嫌弃!” “那这不就结了!” 魏钰连忙去帮柳文州背包袱,顺便拉着柳文州往前,“柳大哥不必多言,我拿你当大哥,知你是个好人,自是真心待你,你若当我是兄弟,便别再推辞了。” 柳文州感动的不行。 呜—— 这世上怎的能有小兄弟这么好的人?! -gonЪoΓg 西城某家偏僻小巷里,最深处的某户落魄小宅,魏钰正站在门口与柳文州介绍“他家”。 “这便是我家了。” 站在破破烂烂的大门前,魏钰笑得腼腆,“家贫,爹娘去后,我与大哥相依为命,为了讨生活,也没得空闲去修理……柳大哥切莫嫌弃。” 嫌弃,是有那么点的。 但谁叫这是他小兄弟的家呢! 柳文州正色道:“岂会?你能收留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魏钰听完一脸放心,转身去敲门。 “大哥,我回来了,快开门!” 门后很快就传来了脚步的踢踏声。 紧跟着,破烂小木门被打开,一张异常眼熟的脸露了出来。 “小弟,你可回来了。” 看到来者是谁的魏钰眼睛一瞪,笑脸立时便僵了。 乙十三?! 等等。 为何会是这家伙来扮他大哥?!! 魏钰是真没想到这“大哥”人选会是乙十三,毕竟他信任方生的办事能力,交代方生安排人后便一直没去管。 所以方生你真是辜负信任呐!! 回京后便一直在庄上拉磨受罚的乙十三见到他家殿下,平时不咋笑的脸立刻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一脸兄长宠溺幼弟的神情。 “外面受冷了吧?快,兄长给你生了火,快进来。” 魏钰:…… 他真的好不习惯。 仗着背对着柳三,对方瞧不见他的神情动作,魏钰瞪了一眼乙十三,示意他安分点。 然后接着便笑道:“大哥客气,对了大哥,我带了一人回来。” 他连忙转身向二人互相介绍对方。 也就这一介绍,魏钰从来不知道乙十三还能是个戏精。 只见刚才还对“幼弟”笑颜如花的“好大哥”,转眼便板着脸朝柳三颔首,“兄台好,在下王十三。” 准备张嘴的柳文州:? 王十三??? 大哥叫王十三,弟弟叫王九?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叫法?? 魏钰赶紧笑着解释道:“柳大哥莫觉得奇怪,我爹娘不识字,当初我大哥是在六月十三生下来的,是以便叫做王十三了。” 柳文州恍然,“哦,那你叫王九,岂非……今日貌似是十七?” 魏钰一本正经道:“啊,那是因为我娘喜欢九日。” - 胡说八道完,三人进了屋。 原本从外面看就已经很破的小院,进了屋才发现,没有最破,只有更破! 柳文州都不敢相信好好一个院子,兄弟二人住在这儿,为何连院内的杂草都不拔,甚至连屋顶的破洞都不补? 就不怕下雨漏水吗! 对此,魏钰只是羞涩的笑笑,“每日昼伏夜出,我与大哥在外干活,委实没空修葺小院。” 要的就是这穷酸劲儿,不然哪能突出他的贫穷和善良呢! 果然,柳文州听后颇为心酸。 想到小兄弟年纪小小就得养家糊口,平日节衣缩食,自己过得不好,还有空去救济他……柳文州心中就一片感动。 他连忙打包票,“你放心,你既认了我这兄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等我伤好,我便帮你把这屋顶给修好。” 就算他不会修也不打紧,他可以去学! 真男人,就决不能让他的小兄弟吃苦! () 第399章 军工厂 照顾自家小兄弟嘛,柳文州说到就做到。 他从在“王家”住下后就开始动手,腿伤没好全也没关系,稍微动动,幅度不大便没事,什么在小院里拔草除荒,将一些没用的碎石枯木整理扔了,屋内缺胳膊断腿的桌椅也试着修修补补…… 住下不到三天,整个小院便被柳文州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不说魏钰瞧了感慨万千,就连柳文州自己都忍不住落泪。 他在家中连自己院子都不曾打扫过呢,没想到换个地儿他还能如此勤快的! 小兄弟家穷,每天饭菜不是窝窝头配萝卜干,就是白粥配咸菜。 柳文州是个蹭饭吃的,有的吃就不错了,压根就不敢对饭菜置喙一二,生怕多嘴一句,就会被小兄弟那死鱼眼的大哥给扔出去。 啃着窝窝头的柳文州坐在小马扎上,委屈巴巴地望着门口。 他在想小兄弟何时才能回来。 小兄弟每日天未亮就得出去做工,太阳落了才会回来,回来时满身疲惫,瞧着就叫人心疼。 当然,盼着小兄弟早点回来,心疼他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就是柳文州实在不想面对这王大哥。 倒也不是小兄弟大哥不好,为难他啥的,若是这大哥不要每次吃饭时就拿幽怨盯着他那就更好了! 本来窝窝头头难以下咽,这被人盯着,柳文州更是有种食不知味的感觉。 他知道在贫苦人家中死皮赖脸蹭饭不好,但谁叫他没钱呢! 柳文州在心里握拳。 等到他伤好,就给小兄弟把屋顶给补了,顺带再去做工挣钱还小兄弟的债! 躺在屋内摇椅上的乙十三瞅了他的背影一眼,咂吧咂吧嘴后,又背过了身去。 哎,难过。 本想占殿下一点便宜,哪晓得这伙食如此之差! 屋里这家伙也不知道出去溜达溜达,害他都没工夫出去偷吃改善下伙食。 羡慕殿下。 - 乙十三在看家,出去“做工”被人念叨的魏钰也确实是忙。 毕竟不止农科所那边有事,正在筹备的火器司也有事麻烦他。 火器毕竟是新型武器,极具杀伤力,危险程度很高。 当初魏皇虽说把责任都推给了三皇子处理,但三皇子到底是不耐烦应付百官的。 三皇子喜静,典型的科研人才,除了待研究院是他心甘情愿的,其他事那都只能看他心情。 兵部尚书宇文治和工部尚书裴知,两个人一个是从皇帝那儿知道点答案,一个是自己凭直觉猜到了答案。 他们都知道火器研究出来的背后离不开魏钰,所以在魏钰从京都回来后,便一直在联系他,想要从他这儿得到一点建设火器司的有利情报。 单单建设一个部门,那肯定是容易的,但要是想建好,想让他发挥出更大作用,那外行人肯定是不如首创者更懂的。 所以二人火器司建得差不多时,终于知道了魏钰谈话。gonЬ 他们这次的谈话地点也不是什么酒楼、宅邸,而是在工部的营造所。 这地方之前是在热火朝天地重铸军备,如今有了火器,又开始在忙活造炮车了。 此处是工部地盘,裴知领着魏钰过来,四处走动看看,偶尔说一说进度。 “营造所是小了些,之前重铸军备时还行,但这么多工匠聚在一起造炮车,倒是有些捉襟见肘了。”裴知摇头,有些惆怅地道。 看了一圈,魏钰倒是瞧出了点名堂,他道:“何不分工而做?” 裴知微怔,“分工?” 魏钰示意他去看那些工匠,解释道:“炮车有多少步才能搭建完成,便将那些工匠分为几批,一批专门用来制作轮子,一批专门用来打铁铸造,一批用作组装……做一整个做不好,那不如干脆就专注做一部分。” 时人讲究以师承为单位,营造所这些工匠,多是以某个师傅为中心,周围聚着一批学生共同造一个炮车,也不是说不好,只是这样下来,炮车质量都不统一,效率低且很容易一批全毁。 裴知听懂了,他恍然点头,“对,分工而做,这法子不错!” 怎的他以前倒没想到? 果然不愧是主意多的贤王殿下。 宇文治在一旁突然问道:“不知殿下觉得,火器司可否单独立一个营造所,区别于工部呢?” 嗯? 魏钰和裴知都看了过去。 魏钰问,“宇文大人为何会这般问?” 宇文治笑着解释道:“臣只是觉得,火器危险,稍有不慎,恐会将周围夷为平地。工部营造所虽齐全,但到底不妥,不如叫火器司单独立出一个来,远离人烟,建造之余,还可……创新?” 魏钰惊讶地看着他。 哟,这宇文治还懂创新一词呢? 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一样,宇文治冲魏钰微微一笑,“臣之前与三殿下聊过些许。” 哦,懂了。 对于宇文治的提议,魏钰想了下,颔首认同,“宇文大人此议不错,我也觉得这军备方面,确实该重新划分一下了,毕竟一个冷兵器,一个热武器的,危险程度不一样,这营造所制造方面也该细细规划一下,军工厂嘛,一个两个不嫌多,分工而做,零件弄完再整合一下,其实还是很有必要的……” 裴知、宇文治:? 裴知连忙张嘴,“等等殿下,我们是在说火器的事,这怎么又多出一个军工所来了?” 虽说习惯了九贤王嘴里经常蹦出一下听不懂的词儿,有时候琢磨琢磨还能明白,但词儿多了那是真不明白啊! 宇文治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火器司陛下交给了他来办,既然交给了他,那这事成之后,他运作一番,火器司说不定也能归到兵部来,既然是他兵部的,那他自然是要给火器司多要些好处的。 说服贤王给火器司弄一个营造所不假,但他没说要把工部拆家啊! 军工厂,工厂,带个军字,一听就跟营造所相仿,这种归工部管的事,还多一个两个,那是多一个两个的数吗? 分明是多十一二十个的感觉啊! () 第400章 广邀道士,为国祈福 要说工部的营造所也不是只有京都一家,全国各地其实都有。 只是那些营造所就如同眼下京都的营造所一般,没甚特别的。 而魏钰要建的军工厂,其实也就是营造所换了个名字而已,不过也不单是换名字,他要改一改内部运作。 现代人都知道的分工而做,流水线工程,危险系数低且可以机械化做的事,可以分派到各营造所,但真正核心且危险的,那就需要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另起军工厂了。 而且,魏钰还要在这些核心军工厂,都建立附属研究院。 整个大魏需要的东西还太多了,单他庄子上那一个研究院远远不够,人也远远不够,魏钰需要百花齐放,需要集思广益,需要更多的人才皆投身于此。 裴知和宇文治是隐有所察,但他们不知道研究院,还不清楚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他们眼下只知道九贤王想把工部“分尸”了。goΠъ 裴知:“殿下,这另立工厂的事还需从长计议,工部在各地的营造所也都并无差错,工厂一事委实不必再建。” 宇文治:“火器司虽需另立营造所,但到底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魏钰笑着摆摆手,“二位大人放宽心,无事的,不过一点小问题,二位大人莫慌,回头我先找陛下商议一二。” 裴知、宇文治:?! 就这还不慌? 你都要找陛下说了啊! - 说要找皇帝商议,魏钰当真就进宫了。 魏钰:“爹,我这儿又有个好计划,您要不听会儿?” 批奏章的魏皇头也未抬,“要钱的不听。” 魏钰:“……瞅您这话说的,多冒昧啊。” 魏皇现在是学精了,不孝子主动来找就是有坑,甭管这家伙说什么事,总之别让他开声就成。 不然就是破财。 魏皇只冷笑,“但凡你说的事不要钱,那朕就听。” 这不要钱怎么可能嘛! 这建军工厂还有研究院,以及给研究人员发工资的事怎么能不要钱呢! 再说,为了他的研究人员,他还准备办个活动呢。 魏皇皱皱眉,“活动?何意?” 魏钰搓搓手凑了过去,“贵妃娘娘两月后不是过生辰吗,四哥准备广发告示,邀请天下道士为贵妃娘娘祈福呢。” 魏皇:? 皇帝嫌弃地看过去,“你又拿老四做幌子。”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魏钰一本正经否认了,“贵妃娘娘生辰,四哥身为娘娘唯一的儿子,孝感动天,为娘娘广邀道士祈福咋了?您还能否认四哥的孝道啊!儿子听了都感动好吗!” 魏皇:“……这事老四知道吗?” 魏钰:“哦,那四哥还不知道。” 魏皇无语。 果然是个不孝的,爹跟兄长逮到一个坑一个。 魏皇扔了奏章,靠椅背上问他,“你找那些道士做什么?还借老四的名义,你就不怕你四哥不同意?” “当然四哥最有钱啊。” 魏钰很是坦荡一摊手,“这么孝感动天的好名声,四哥花点银子就能得到,多好?要不是您不给钱,儿子至于借四哥名义找道士吗?再说儿子找道士还是为了您!” 这么坦诚又不要脸的做派,魏皇哪怕习惯了也胸口一滞。 他语气凉凉地道:“那你说说如何为了朕。” 于是魏钰把军工厂的事同他爹说了遍,末了,他还指着如今庄子上的研究院做榜样激动道。 “您看看庄上那唯一的研究院,那福生他们当初就是道士出身,多亏儿子慧眼识珠,这才拢了这些大才回来给朝廷做事!” “若没了福生,您说您的火药有吗?您的炮车有吗?如今出现在大魏供百姓所用的那些好物有吗?” “道士不好吗?那他们是学习数理化的绝佳苗子,咱们要是不收拢了这些大才,那就是朝廷的一大损失啊!” “您要有了这些损失,那您说您这盛世还要不要了?您这天下一统还要不要了?您这大魏疆土之外的广域土地还要不要了!您这是糊涂啊!” 魏钰说得是痛心疾首,被批的魏皇同样心口一痛。 啊,对! 他的江山,他的盛世,他的大一统! 这个道士确实必须得拢过来! 魏皇到底是皇帝,魏钰还想慢悠悠地来,他思虑过后却直接道:“不用等两月后了,朕现下就发下令,让人将全天下的道士都搜罗进京,你来挑人。” 魏钰:!!! 果然不愧是他爹啊。 魏钰被他爹的大气震撼到了,但旋即他反应过来。 “儿子来挑人?不不不,换三哥吧!三哥行!这事三哥更可以!” 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他自己主动加点班可以,被动那就不成了,至少得…… 魏皇:“二百两。” 魏钰:“成交!” 加钱就行。 - 皇帝一声令下,天下都躁动起来。 各州郡乃至各县,无数百姓都在为新张贴的告示疑惑不解。 胶州。 “皇上要广邀道士进京,为国祈福?嘿,我这好多年没听说过祈福的事了,” “道士?诶,我记得卢福山从前也住着一群道士,最后似乎是被贤王殿下给带走了?” “真羡慕啊,你说我现在去做道士还来得及吗?” “呸,这是为国祈福!没点真本事的敢去吗?” …… 宜州。 某个破烂的道观里,一老道正蹲在陈旧的丹炉前发愁。 “再烧两次,这丹炉就得废了吧,可惜啊……” 老道在揪着胡子思索如何弄到银子买丹炉,而不远处,一稚童正满面通红地跑过来,兴高采烈地冲道观高喊着。 “师傅师傅,大好事!城中贴了告示,说皇上广邀道士进京,为国祈福,被选中的人都能得十两银子!” 老道:! …… 湖州。 一群贴着假胡子的走街串巷之人正蹲在角落里商议。 “十两银子啊,去不去?” “为国祈福,听着有点儿玄乎啊。” “听说如今京都之景十分繁华,我倒挺想去看看那个报纸究竟是啥样,怎的只在西京卖呢?” “不管了!我要去!好歹我也当过几年道士!” “你去啊?那我也去。” “都去啊?加我一个。” …… 各地都在躁动。 () 第401章 借人 第401章 借人 为国祈福这个事,大魏真的约莫几十年不曾有过了。 主要大魏帝王都不怎么信神佛,百姓们愿意进寺庙上香拜佛那是他们的事,帝王们看在眼里,不禁止也不推崇,甚至有皇帝还因为厌恶这些装神弄鬼的事,曾下令封过全天下的道观寺庙。 而当今居然要广邀道士,为国祈福,不得不说,知道的人都很震惊。 西京之外的百姓们在躁动,西京内的人也不安宁。 百官们都在纳闷,好端端的,陛下怎的突然就下令找道士来祈福了? 不年不节也没灾的,这是来找道士凑热闹的啊? 有的人跑去问丞相。 “丞相大人,您说陛下为何突然邀请道士进京,难道真是为国祈福?” 有人问公孙泰,公孙泰还想问别人呢! 这事陛下也没提前与他通气,等他知道的时候,这事已经确定好了。 丞相大人不理解,于是丞相大人去找二皇子了。 而对于这疑问,二皇子隐约知道点什么。 “九弟当时曾入过宫。” 公孙泰闻言怔住了,“殿下是说,此事与贤王有关?” 如今在京都为官的哪个不晓得贤王为人? 躲事,推事,不揽事,但凡有事,必进宫找皇上! 二皇子思索着,微微摇头,“我也不确定,不过大抵如此。父皇向来都不信丹道,素日里连道观都不曾提起,怎会轻易要广邀道士?” 只有魏钰这家伙,没事才会找些三教九流的人。 公孙泰想了想,看向二皇子,试探询问,“不若殿下去找贤王?” 找魏钰吗? 二皇子犹豫了半晌,复点头,“也好。” 也是许久未曾与小九聊心了。 做兄长的,关心下弟弟也是应当的。 - 魏钰刚去了趟庄子,回来就听说他二哥来了。 二哥亲临,魏钰很惊讶。 毕竟他这二哥是个专心搞权谋的,跟他这边画风截然不同,基本无事都不会登门。 不过魏钰转念一想就知道他二哥是何来意了。 左不过就是道士的事嘛,宫中动向,魏钰也没觉得能瞒得住他二哥。 “诶?二哥,许久未见,二哥您看起来甚是光彩动人呢。” 魏钰一上去就给二皇子吹了道彩虹屁。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二皇子一见魏钰那张笑脸,就想起了之前这小子坑他吃虫的事…… 二皇子微笑,“九弟,别来无恙。” 还能笑得这么扎实,看来上次给他的教训还是轻了。 魏钰亲亲热热地靠了过去,“哪儿能啊,二哥你是不知道,弟弟真是忙死了,这农科所处处都是活儿,就昨儿,齐尚书还为了定点小钱给弟弟扯了半个小时皮,你都不知道为这,弟弟连晚膳都给耽搁了,好悬没把弟弟给饿坏了……” 喋喋不休的唠叨,二皇子笑意微僵,“九弟,你……” “对了二哥,你今儿来正好,弟弟恰巧有事找你呢。” 魏钰一拍脑袋,拉着二皇子就要往书房走。 二皇子眉头微蹙,“是何事?九弟,二哥这次来是有些话想要问你,你……” “哎呀,这都不重要。” 魏钰打断他的话,转头看他,“二哥,你可听说父皇要请道士的事?” 二皇子定神,“你想说什么?” 顶着二皇子深究的眼神,魏钰垂眸叹了口气,“二哥,其实这话我也不想说的,毕竟那是咱父皇的事,这要说出去有损父皇威仪……但谁叫你是我二哥呢!” 二皇子眉头微挑。 魏钰:“这不咱大魏如今几年变故多嘛,好多事都在变,父皇念着百姓,念着咱们老魏家的千秋基业,所以就想请道士祈祈福。” 二皇子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这是父皇的想法? 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这找道士祈福本也不是啥大事,毕竟从古至今都有例子,可咱父皇他深谋远虑有先见之明啊,觉着这随意找几个道士来为国祈福有些草率,是以父皇他就同弟弟说了个事儿” 魏钰看向二皇子,悄咪咪道:“父皇居然要道士们参与考核!” 考核?! 二皇子一愣,“如何考核?” 这哪怕是府上挑奴仆,也得挑些有能力的奴仆,找道士为国祈福这事,自然也是要选有能力的。 可是考核? 二皇子总觉得从魏钰嘴里说出来,有点不是那么回事。 “就是考试啊!” 魏钰道:“如同士子科举一般,将道士们的那些本领,都划好题目,让他们来答卷填写,谁答得好,就选谁。” 这听起来是有那么点意思,但,一个关键点。 二皇子问他,“你确定道士们都识字?” 魏钰一摊手,“那咱们可以分两批啊,一批识字的自己去答卷,一批不识字的,就派个会识字的人去帮忙辅助答题,只帮他们念题目,填写答案就好,这样无论老的少的,只要是有本事的,咱们都能录取。” “嗯,言之有理。” 二皇子点点头,转头看他,“但这与你找我之事有何干系?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嘿,要不说二哥就是二哥呢! 魏钰一脸感动地看着他,“二哥,我就知道您是我亲二哥,这么多年,您不愧是弟弟最敬重的人,每每瞧见二哥您,弟弟就觉得心中安定!瞧这弟弟一有难,你就愿意伸出援手,二哥,弟弟感动啊!” 二皇子:? 不是,他何时说了要伸出援手?? “等等九弟,不若您先说,二哥再……看?” 话只说到一半,看到魏钰小眼神一下变得黯淡,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时,二皇子顿觉头疼。 魏钰抽抽鼻子,“吸……二哥,你这是不疼弟弟了吗?当初在胶州,咱们兄弟那些情深义重的日子,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了对吗?” 二皇子:“……你先说事!” 魏钰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花,“行,二哥不念着弟弟,弟弟总归也是念着二哥的,若二哥当真不愿借弟弟一点儿人,那弟弟就找三哥借好了。” 听完要求的二皇子松了口气。 他重新微笑,一副好兄长的模样叹气道:“好了好了,不就是借点人吗,我是你二哥,自是会借你的。” 魏钰立刻亮晶晶地看他,“真的啊?那二哥不若将你府上的小厮都借给我吧!” 二皇子:? () 第402章 道士考核 第402章 道士考核 三日后。 京都,不少道士打扮的人已经陆续出现在了城外面。 这些人中有穿的破破烂烂形同乞丐的,也有穿着普通但好歹能看出道士样的,当然,还有那种仙风道骨一看就混得极好的! 京都之人早就从报纸乃至告示一事上,知道了陛下要广邀道士入京。 前面陆陆续续有道士入京,百姓们也多是看了个热闹。 不过今日却有所不同,城门口多了一批人,一批拉着长条白布,上书“道士接待处”且穿着一致的人。 京都中识字的人不少,瞧见这动静后都有些议论纷纷。 “这是在做什么?” “瞧着不像是朝廷派来的人啊?” “接待道士,怎的不叫官兵来?” 虽说词儿是新鲜的,但这字却是认识的,组合在一起后,理解理解也不是不能意会。 道士接待处,意思是那些人是专门接待道士的? 前面一些就在京都,收到告示后立刻就入京的道士们知道后,立刻就奔向了城门口。 他们只收到了告示入京,知道三月十七就是为国祈福的日子,但入京后究竟要做什么,朝廷又如何安顿接纳他们,却是一无所知。 是以如今一听到有消息,道士们立刻就奔向了城门口。 城门处拉着白布横幅的人只有几个,更多的人反而是候在一旁。 一穿着朴素的老道士在远处看了看,复凑上前询问那拉着横幅的男子,“敢问小兄弟,这道士接待处,不知是何意?” 男人只是问道:“先生可是道长?” 老道士点头。 于是男人便笑道:“道长好,晚辈章程。就如这布上面写的一样,咱们都是接待道士的人。皇上下令广邀天下道士为国祈福,此事交于陈王与贤王二人,两位王爷为让道长们宾至如归,是以便特派了人专门候在城门口,专程接待各位道长,为道长们提供住所饭食,以及修炼之物。” 老道士一惊,“住所饭食,还有修炼之物?” 因好奇凑过来的百姓不少,听到后反应各不一样,只有混在其中的道士们觉得甚好。 有一戴着道帽的男人大咧咧站出来,“在下千元山道士,应陛下相邀前来,不知你们安排的住所在哪儿?赶紧带我去!” 老道士本还有心多问几句,但被男人这般打岔,便也没了下文。 老道士皱皱眉,却见章程冲那千元山道士笑笑,指了一人出来。 “道长有礼,此方应邀之人颇多,城内不便行事,因此这住处是在城外,不过我们已经备好车马,道长可随此人坐马车前往。” 一听是在城外,戴道帽的男人还皱了皱眉,但一听有车马,便立刻点了头,“行,那就走吧。” 有人带头,混在人群中的道士便也有部分也跟着亮了身份,准备坐马车前往住处。 有免费的地方供吃住,那当然是去蹭了! 不然他们入京是干嘛的? 当然是为了混吃混吃混名声的啊! 不过也有如老道士一般没动弹的。 一对师徒走上前,问章程,“敢问小哥,朝廷叫我等入京为国祈福,应当不是人人都有幸参与其中吧?” 天下道士那般多,这如今都往京中涌,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人人参与的样子。 老道士也看向了章程。 这也是他想问的问题,若不能人人参与,那定然是要选出一批人的,而朝廷要如何选人,这才是关键。 章程笑道:“道长好问题,贤王说了,既是要为国祈福,那定然是要选出最有本事的人。” 老道士眼睛一亮。 要有本事的好啊! 他最不缺的就是本事! “旁人推举的,或是自荐的,这都不作数,贤王说,士子为官需科考,那道士祈福,便也需要考核。” 老道士等人:?? 这话说的有些不知所措,这道士考核靠什么?! 老道士皱眉,试探问道:“这考核,可是指堪舆批命,炼丹卜算?” 对此,章程只是微微一笑。 “百闻不如一见,道长若想知道,不如自己亲眼前往。” 然后老道士就真的去了。 道士们的住所被安排在一处庄子上。 这庄子不是魏钰的,是二皇子的。 在被魏钰薅光了府上的下人后,他甚至还不要脸地蹭了一处庄子走,美其名曰是为了父皇威仪着想。 老道士是徐州人,名唤袁兴,因为离儋州较近,加之本也有远游的想法,所以在一看到告示后,便立刻收拾了行李入京。 他坐着马车到了庄子外。 庄子外是田地,瞧着没什么特殊,然庄内却是一片新天地。 一入庄内,袁兴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到了。 只见宽阔的小院内,十几张长桌拼凑成一个空心的四边形,上面陈列满了一堆道士常见的朱砂、雄黄、雌黄、石留黄、曾青、矾石、磁石、戎盐等材料。 然材料都还是小的,最主要的是周围几个角那边,居然有人在公开表演“炼丹”啊! 在院中的道士已经不少了,大部分都围在了那些“炼丹”的地方。 袁兴身材瘦小,在人墙外着急踮脚观看却不得,只能听得里面“炼丹”的人在说。 “诸位看,此乃明矾,由矾石经煅烧、萃取,结晶而制得。明矾可净水,诸君中应该有人能知,可明矾为何能使浊水呈清,诸君中可有人知道?” 袁兴在外面听得不由点头,眼中异彩连连。 嗯,不错,矾石中是能提取一物净水,此事他知道。 但他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人知,且还肯宣之于众?! 袁兴眨眨眼,又焦急地仰头往里看。 所以这净水缘由是何啊! 袁兴想知道,围着的道士也想知道。 袁兴本以为里面的人会敝帚自珍不肯讲,谁知下一秒他就听到—— “主要是利用了胶体的聚沉原理!这胶体的聚沉其实就是对胶体进行破坏,使得胶粒聚集成大的颗粒而沉降的过程……” 袁兴:? “明矾溶于水后,通过水解形成了氢氧化铝胶体。由于氢氧化铝胶体带正电荷,而天然水中的悬浮粒子一般带负电荷,所以两者发生聚沉……” 袁兴听不懂,袁兴懵了。 这究竟,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 第403章 分院 第403章 分院 听不懂的多了去,不止袁兴一人。 可以说在场除了那些“炼丹”的,没一人懂这说的究竟是什么。 怎么同为道士,这些人就如此突出呢?? 都是今日才到的庄子,不过一个时间先后不同,袁兴好奇的,其他道士也好奇。 袁兴只听见他前面的道士在问。 “这是何意?为何我竟一句听不懂?” “何为胶体?正负电荷又是何物?” “敢问道长,不知你说的这些是哪位明贤钻研出来的?我等可否登门拜会?” 袁兴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解释。 “诸位莫急,我此番讲的,不过是些寻常知识,但凡识字者都能懂。” 袁兴:? 老道士觉得里面的人在放屁。 什么叫寻常知识! 这说的要算作寻常,那他们这些半点听不懂的道士算什么? 算骗子吗! 袁兴突然听到了身后有个声音在喊。 “你们究竟是何意思,居然在这儿妖言惑众!我们可是应皇帝邀约前来祈福的,你们居然如此慢怠不敬我等!” 袁兴脸一皱,回头一望,看见的便是之前那个戴帽子的千元山道士。 对方动静闹得有点大,嚣张跋扈的态度叫一些心平气和的道士们看不过眼,纷纷皱眉盯着他。 而那千元山道士也不关注别人,此刻他正脸色难看地盯着另一个“炼丹人”看。 他的脸色难看,但反观那站在桌子后的“炼丹人”,却是一副仙风道骨,神色颇为淡定的样子。 “陛下虽下令,广邀道士为国祈福,但这可不意味着人人都能被选上。贤王有令,非真才实学者,皆不得入。” 元秋子平静看着对方,“某自问不缺待客之道,道长若想被礼遇,那过了考核即可。” 此话一出,不知情的都惊了。 “考核?” “什么?还要考核!告示没写啊!” “这要考什么?我只会算卦啊!” 有人疑惑,有人心虚,有人惊慌失措。 那千元山道士脸色微变,却还是梗着脖子喊道:“什么考核!我可从未在告示上看到说要考核,你们又不是官兵,把我们骗到这庄子上来,说些不知所谓的话,我看你们才是居心叵测!” 袁兴皱眉瞅他一眼,满心不赞同。 这什么千元山道士? 瞧着怎么满身俗气,半点炼丹之术都没学过一样! 这但凡是个正经道士,懂得炼丹的都能听明白,这院中讲解的人说的都是绝对不可与外人言的秘辛! 听不懂又怎么了?听不懂难道他们不会看?人家桌子上都摆着有材料,一边讲解还给他们一边示范,就算讲的听不懂,那也只能说明是他们自己学问低了,不关人家的事好吗! 元秋子淡淡回了他一句话,“此考核,是陈王与贤王所定,陛下闻之赞许,若有意见,可寻二位殿下府上自行辩说。” 一句话,千元山道士脸色一僵。 两位王爷定的主意,还有皇帝赞许,这他娘的谁敢有意见! 千元山道士羞恼地脸色都红了,当着院中这么多人面也不敢说什么,只得一低头讪讪走了。 他一走,院中气氛在短暂僵持了一会儿后,又逐渐变得轻松起来。 道士们都开始纷纷就近询问“炼丹人”考核之事。 “不知道长尊姓大名?” “大名不敢当,老道玄灵子。” “玄灵子道长,敢问考核该如何考?” “哦,殿下说了,考核分文考和实验两部分,文考通过之人方可进行实验考。文考内容五花八门,初贤王殿下与院长之外,再无旁人知晓。实验考各位动手能力,简单,无需担忧。” … “元秋子道长,若是不识字该如何办?” “无碍,考核会分成识字与不识字两批人。不识字者,会有人从旁协助你,只帮你念考题,替你写答卷。与考试无关内容,协助之人绝不会应。” … 小院内在为了考核的事忙得热火朝天,魏钰则和福生坐在城中的某个酒楼中,共同看着城门口。 作为研究院的院长,福生很惆怅,“殿下,此番教导那些道士又用不着老夫,您何必还把老夫也赶出研究院呢?” 魏钰冲他笑了笑,“您好歹也是京都研究院的院长,这日后研究院在各地开了分院,你这院长难道要对日后去分院的人一无所知?” 福生撇嘴,“老道一把年纪,都没几年好活了,哪儿管得了那么多。” “那你总得为你几个徒弟想想不是?” 魏钰冲他眨眨眼,“除开西流子会是京都研究院的下一个院长,元秋子他们都得去各分院走马上任,他们要教导底下那么多的道士,管那么多,万一出差错,你这做师傅的就不担心?” 福生直接没好气道:“不担心!老道现在只想回去研究那矿山炸药!” 儿孙自有儿孙福,况且那又不是真的他的儿孙,管那么多干嘛。 要说本来研究完黑火药的福生应该是去研究炸弹、手榴弹这一类的,但无奈技术上的问题,他只能心有戚戚,将这个遗憾放在心里。 不过这个遗憾虽是在,但福生却又在后面贤王送来的一堆书中找到了另一个研究方向。 那就是矿山炸药。 这种近现代的炸药可比黑火药威力大多了,黑火药不防潮,一下雨就报废,而且制造简易,真用来打仗,战争一开始也许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但时间一长,很容易就会敌人防范,甚至是学会制作。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成本太贵了,根本做不到火力碾压。 如今哪儿那么多的硝石、硫磺啊?若非成本高,魏皇当初也不会那般心疼火药,连多一个浪费都舍不得。 矿山火药威力大,而且还有一定防潮能力,书上说“上马快,生产快,补给快”,是火器的最好选择,福生想要将黑火药改进成矿山炸药,至少在他有生之年,能帮大魏变好一点是一点。 魏钰是知道福生最近一心在研究什么的,若非害怕他的大才一不小心嗝屁猝死,魏钰可不会这么好心把人请出来。 卷归卷,劳逸结合还是得有的。 () 第404章 忙得心累 第404章 忙得心累 既然把福生从研究院拉了出来,那魏钰自然是要带着他去庄子上逛一逛的。 一连好几天,两个人都低调地去,低调地回,没有惊动任何人,静静观察着庄上的那些人。 魏钰:“大师傅,有看中的人吗?” 福生:“您问我?呵,我看有三成都是来混吃混喝的。” 魏钰:“这个不重要,回头让他们吃多少吐多少,咱们要的是如您一般有才学的理科人才,懂吧?” 福生沉默了好半晌,接受了这个马屁,他给魏钰点了几个人。 “……虽说年岁都大了些,但至少看着比西流子小,这几个好学肯问,只要智商没问题,我觉得都可用。” 魏钰听了赞同点头。 说的几个人名,基本也是他看好的。 果然老师傅眼睛就是利,要是再年轻几岁,多教些人出来该多好啊。 魏钰很遗憾。 还是缺人啊,这教育一道任重道远,要是天才都能自己蹦到他面前该多好?这样天才们就能在短时间内学会后散到各地,开启点面开花事业。 不过现在也不错了,至少庄子上的那批人差不多都能开始为人老师了。 只要后续钱跟上,大魏各地就能开始建学堂,然后开启教育版图…… 魏钰摸着下巴想了想。 所以户部那边,齐大人究竟商论的怎么样了? - 从城门口开始有接待处起,后面陆续一个月的时间里,每日都有道士入京,然后被接到庄上。 除了待庄上的人,几乎没人知道那群道士在干嘛。 京都的报纸也报道了这件事,不过是对于三月祈福的讨论。 百姓们瞧了,因着道士不在城中,所以议论热度也不高,还不如每天看得娱乐八卦有意思。 柳文州前面一段时间腿就彻底好了。 虽说在王家待了一个多月,王家兄弟二人都没有赶他,但柳文州到底不好意思再继续厚颜待下去,尽管他每日都有在王家干活。 是以腿一好,他便立刻要搬出去,但被魏钰拦住了。 心心念念地小兄弟眼皮一垂,神情一丧,可怜兮兮地说柳兄是不是嫌弃他了时,简直生动诠释了什么叫茶香四溢。 柳文州一瞧后那还得了啊? 没经受过顶级茶艺熏陶的他立刻就心软了。 虽说窝窝头配萝卜干啃了一个多月,实在是看到就在反胃,但谁叫小兄弟舍不得他呢! 小兄弟年岁小,心性纯良,起早贪黑出去做工又辛苦,好不容易有他这么个一见如故的兄长,舍不得也是正常的。 所以柳文州纠结过后又给留下了。 没关系,不就是窝窝头配萝卜干吗? 他去东郊继续做工,挣了钱还了小兄弟后,他就把钱拿出来给小兄弟改善伙食! 他要把他善良淳朴的小兄弟养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 柳文州是斗志昂扬了,暗中偷听到他打算的乙十三却是直翻白眼。 感情小兄弟是兄弟,小兄弟的兄长就只配窝窝头跟萝卜干了? 好歹也带他一个啊! 他也想光明正大吃点好的! - 魏钰是真的很忙。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一下变得这么忙了。 凌晨从王家摸起来,然后进王府更衣早朝,早朝后又得去养心殿帮他爹批两本奏章,批完后还得去户部听听商盟的事,再去工部兵部听火器司的事,出宫了不时得出城看看道士们进度,忙完已经天黑,他得会王家继续演戏,偶尔这中间还有些突发情况要面对。 魏钰真的心累。 他都好久没睡到自然醒了,每天两三个时辰的,连摸鱼玩平板的时间都没有,太遭罪了。 忙了一个多月的魏钰在心里反思了下自己。 不是说好的闲王吗? 怎么这越来越闲不下来了?! 户部。 “殿下,这些律法一旦公开,商盟办起后,届时商户势必都会加入商盟,到时商户缴税便会直接面向国库……” 齐惕守最近日夜都在与户部、三司忙着商盟的事,律法就不说了,官员都是身经百战的,加上有贤王从旁辅助,时不时提出一些极具针对性的意见,是以有关行商之类的律法定制的很快。 而齐惕守作为一个户部尚书,他最关注的当然是国库里的银钱问题。 国库里的钱哪儿来? 近乎九成都靠税银。 齐惕守为什么积极成立商盟? 当然是因为商盟成立后,加入商盟的商户将会上缴大量的税银充入国库啊! 要知道这年头对于商人而言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想经商必须得贿赂各地官员。 商户每年贿赂官员的银钱,那可不是这个官员给了,那个官员就不给的,给官员的贿赂钱,那是要比税银还要多好几倍的! 从前商户是没靠山,所以想经商得贿赂当地官员,以此获得便利。 但,若是商户加入有朝廷律法约束的商盟,那他们背后的靠山可就有了啊! 有律法有朝廷,只要安心缴税,出了问题可找工商局和税务局,二者虽说都隶属于户部,但职责不同,可以相互监管,加上各商盟会长每年能入京向户部提交财务报表,这就相当于是有上达天听的可能啊! 从前商人哪儿有这个能力? 地位低下,随意个小官都能欺压,但若是法律一颁,势必就会得到天下众商户的响应拥护,届时加入商盟的越多,国库日后收缴的税银也就越多。 既能丰富国库,还能避免地方官员被金钱腐蚀,多么利国利民的好法子啊。 齐惕守很骄傲,他觉得能想出这样好法子的自己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必定能依靠商盟一法成为名流千古的大功臣! 魏钰瞅了他一眼,眼神赞许中透露着一点小怜悯,“说得好,齐大人真棒!大魏文臣就应该向齐大人看齐,等大人此法在朝堂公布后,我必定全力支持齐大人!” 商盟是好,但关键是那些收过商人贿银的官员,肯定是会一百二十个反对。 国库充盈不充盈跟他们关系大吗? 自己没得银子收那才是大事啊! 不过算了,还是让齐大人做先锋吧。 他想闲一会儿。 () 第405章 没得反对 第405章 没得反对 二月初七,是个好日子。 司天监那边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齐惕守和魏钰都觉得这日子好。 一个是因为今日起他就得名传天下,一个则因为今天后他就结束了去户部当“旁听生”的日子。 真的甚好。 今日的早朝还没开始,朝臣们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抬头一看。 哦,找到了。 是他们的贤王今日眼睛居然睁开了。 向来都是一坐下就闭眼摸鱼,被御史记了多次也死不悔改的人,今日居然坐的端端正正,还睁开了眼。 这不是有事儿是什么?! 注意到的朝臣心中一紧,纷纷思索有何事值得贤王如今精神,连觉都不睡了。 是有关道士的事吗? 听说二殿下连家中仆从都给借了出去,帮助九殿下挑人,想来应该是顺利的吧? 还是说胶州那边有状况? 四殿下他们去了胶州几月,也不知道在那边做了什么,商盟还是修路?会不会是有难题叫九殿下说清呢? 亦或者其实是之前青州的遗留问题?再比如东海郡大殿下那边…… 不追究不知道,一深究就有人惊了。 这贤王似乎掺和的事有点多啊! 近几年的大事,乍一看,明面上的最大功臣似乎不是贤王,但那背后其实都有贤王的身影啊! 再想想贤王如今才多大,出府才几年,变化又是从何时开始的,脑子转得快的越想越心惊。 贤王这是真会藏拙啊。 平时一副躲懒不掺和的姿态,但其实该干的事一件没落啊! 这要不突然意识到,恐怕还真就被他给糊弄过去了。 一时间,觉得上首贤王心机深沉的朝臣多了,一个个或隐晦,或深邃的眼神投过去,让魏钰也在一瞬间感慨,这些朝臣果然都是消息灵通的。 看来齐惕守今日要说商盟的事,早就被传开了,眼下朝臣们都在看他,可能是在盘算着如何反驳这事……不过这看他做什么!看齐惕守啊!今日齐惕守才是主将好吗! 魏钰今日坐的端正,是为看戏以及补漏。 早朝也不是日日都有大戏看,平日里都是些细碎琐事,说大事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有人注意到魏钰,自然有人注意到齐惕守以及户部相关人员。 今日的齐大人神色虽一如既往,但眉梢透露出的那股子意气风发,是个瞎子都能感受到。 了解户部在忙什么的高官眉头一皱,心中一沉,只道不妙,不了解的人也只在心里圈了个问号不敢冒头。 皇上快来了,官员们纷纷站好。 百官在思索今日会发生的事,都做好要迎接风雨的准备了。 然而,当齐惕守将公文上去时,满朝文武到底还是惊了,顷刻间,反对声就冒了出来。 “这如何行!” “不可,区区商贾,自有地方管辖,何必直达户部?甚至还能有机会面见陛下?这岂非将商人地位给抬高了!” “又是工商局,又是税务局,户部忙得过来?” “商为末,此举如此优待商人,岂非给了商贾胡来的机会吗!” … 早知站出来反对的人多,齐惕守已然想好了各种应付方法。 面对空空如也的国库,大魏第一喷子可不是虚的,应付扑面恶评,他直接喷了回去。 “如何不行?陛下还没说话呢,胡大人反倒替陛下做起主来了?” “大魏建立,商户加入商盟处处都有律法约束,如何会让商贾胡来?户部正是为了能更好管理全天下的商贾,是以才要建立商盟,如此才能避免商贾胡来。” “户部能否应付那是户部的事,大人们若觉得户部好想来帮衬,那本官自不介意你们调来户部帮忙。” “这地方商贾皆有乱象,与其为人剥削,不如为国贡献。大魏国库吃紧,哪儿哪儿皆要钱,诸位大人若觉得不差钱,那不如就由你们为国库捐点银子?” 百官面色皆有所变。 齐铁鸡这胖子果然不好对付。 他在这儿说商贾被剥削,是在这儿内涵贪官污吏,意指贪官污吏才会阻拦不让商盟成立,而他们在这儿阻拦,岂不是在说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死胖子又是三句离不开国库没钱的家伙,他们在这儿阻拦,保不齐这家伙到时候真跟贤王学,叫他们捐钱了…… 之前湖州赈灾那会去捐点银子,说不定还能图个名,这会儿给国库捐,不说他们有没有这钱了,就说捐多少都还是个问题呢! 捐少了寒碜,众人面前面子过意不去,捐多了又惹眼,说不定会引起陛下注意,追究他们哪儿来的钱。 这捐多捐少都不好,捐了又不能加官进爵,所以捐个屁啊! 说话的不止齐惕守,还有户部其他人,他们都站出来言明了商盟成立的好处,以及连律法都给准备妥当了的事。 魏皇是对进度了如指掌的人。 即便筹备途中他就已经知道了所有内容,但再听一次,他依旧喜得牙不见眼。 “好,好,爱卿们说得好。” 连说三个好,加之陛下脸上不加掩饰的笑意,众人这会儿也是反应过来了。 这还反对什么呢? 陛下是早就知道并全力支持的,齐惕守这边又准备充分,眼下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 公孙泰瞥了眼魏钰的方向。 早在贤王在济郡建立商盟的时候他就有所预料,这商盟日后恐不会是个例,毕竟陛下缺钱,有目共睹,加上这三年又是重铸军备,又是造船,又是火器,又是修路等等的,钱财只会越来越缺。 单单济郡一个商盟是远远不够的。 而眼下朝廷订制律法,日后商盟归于朝廷管理,缴纳税银定会源源不断,如此收拢钱财丰盈国库的大好法子,陛下不可能不支持。 公孙泰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他有点遗憾,当初明明二殿下跟贤王同在胶州,怎的商盟之事不是二殿下想出来的? 若是二殿下能在其中有所作为,那他完全可以运作一番,让天下皆知殿下在其中功劳,到时候人心也能汇集殿下身上…… 魏皇在上首扫了眼公孙泰的方向,心头冷哼一声。 丞相想得也忒多了! 都是他的儿子,这就算是老二想的,那最后人心也只能汇聚到他这个做皇帝的身上! 老子还没死呢,就想给儿子造势,也不担忧他这个做老子的会不会忌惮。 丞相这个糟老头子就是没安好心! () 第406章 考核 第406章 考核 果然事儿交给齐惕守就是办得利索,魏钰压根就不用补漏,这商盟一事就在朝堂上给定了下来。 魏皇高兴,齐惕守高兴,户部官员高兴,魏钰更是高兴。 因为此举过后,待到商盟在各地建起,国库就有钱了! 他从他爹那儿掏钱就能掏得更利索了啊! 别说他要钱干嘛,这后面的军工厂、实验室、造船出海,还有各种经费难道不要钱? 要啊! 天价巨款啊! 没有钱寸步难行,想建个学堂都得想尽办法凑钱啊! 魏钰再有本事他也只是一个人,到底不如一国力量强大。 所以眼下他最期待的也就是等朝廷正式发出公文,张贴在大魏各个城池,向全天下百姓细说商盟一事。 而在这之前,道士们的考核还得继续。 - 庄子上,此刻这里已经汇聚了全国各地的道士。 距离三月十七祈福那日还剩一月,说好的考核却依旧没有影,道士们每日都只能待庄上,看着西流子等人一边“炼丹”一边讲解原理。 虽说听不懂,但道士们会看会学会问。 聪明的甚至已经意识到这次考核的内容,说不定就与眼下西流子等人演示的东西有关。 毕竟若是无关,这些人完全没有必要日复一日的过来演示。 况且这是王爷安排的地方,这里的人肯定也都是王爷安排,既然是王爷举办的考核,又不说考核内容是啥,那肯定会给他们一些提示的吧? 眼下这些不就是提示吗? 庄子中的材料都能随意被人取用,有见过西流子等人“炼丹”后心痒难耐的,会取了相关材料偷偷自己实验。 于是,庄上各个房间、角落,时不时就会冒出各种小动静。 “真是神奇,这玻璃壁上居然真的会出现银!” “咦,好臭啊,这味道……” “啊,我终于明白之前那老妇人家中为何会有血手印出现了,果然是要人装神弄鬼……” 化学是奇妙的,炼丹过,在反复试验中有过几手独门秘诀的道士们来了庄子后,很快就沉醉其中。 他们还没有系统学习化学,从西流子等人嘴中知道了一些化学反应以及原理后,都会如获珍宝般记在心里,要么就买了纸笔写下来,然后取了材料反复斟酌实验。 这些都是有上进心,真正可以收拢培养的化学人才。 但有可用的人才,自然也会有混吃混喝的骗子。 来得早的在庄上待了一月有余,来得迟的也有十几天,这些人学艺不精,本就是抱着侥幸心理过来混吃混喝,想要混得告示上奖励的,因此不思进取也是正常的。 魏钰知道后也没有多说,只是第二天就吩咐西流子不用再等人了,可以进行考核了。 告示发出去将近四个月,再慢也应该到了,还没到的要么就是不积极,要么就是运气不好,只能说时也命也。 魏钰不是个小气的人,被人占了便宜他并不会生气。 毕竟,谁占了他便宜,后面再叫那人还回来不就好了! 他爹抠他银子那是没办法的事,用钱消灾嘛,但有人敢上他这儿混吃混喝那就不行了。 干活儿。 必须得叫那些人干活儿抵债。 - 次日,天才刚刚亮呢,不管起来的还是没起来的,道士们都被庄子里涌进来的一批人给叫到了一起。 道士们站在庄子外,看看前面的西流子,又看看站在他们左右两侧,服饰颜色不一样的仆从,很是迷茫。 这是要做什么? 这些仆从又是怎么回事? 袁兴混在其中,精神抖擞地望着前方的。 他现在其实也不是很在乎什么祈福不祈福了,本就是出门游历的,入京就为凑个热闹,见见同行,互相交流交流,谁知道入了这庄子后还能遇到“第二春”! 袁兴现在只想知道这庄子背后的人究竟想做什么,若是考核考的是这些日子学的,那这可跟祈福无关呐…… 迎着道士们的目光,西流子淡定宣布。 “诸位来庄子已有段时日,贤王说了,今日便要进行考核,合格与不合格者,过后皆有去处。” 此话一出,道士们立刻惊了。 “什么!今日便考核!” “不可不可,若要考核,为何不早说!我竟没有半分准备!” “不合格也有去处?难不成也有银子得?” … 管道士们怎么说,西流子只专心走流程。 他看向候在旁边的小厮,吩咐他们可以带着人去考场了。 都是魏钰从二皇子府上薅过来的小厮,经过培训后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们上前去为道士们引路。 “若能识字写字者,随我等去右考场,那边已备好纸笔……” “不通文墨者,请随我等去左考场,左考场将分配人帮助道长答卷……” 无论道士们怎么想,眼下要考核是已成定局了的。 有准备的自然不慌,跟着指示就往自己该去的考场走,心慌者却是面色难看,最后也跟着小厮去了考场。 等到人都走光,西流子这才吐出了口气。 很好,今日终于是要考核了。 等到考核结束,他也不必再来这儿教些初级化学知识了,太磨人! 西流子被安排过来做监考是很为难的,若非他知道这些人中日后会有他的学生,而他会带着他的学生去别处建立研究分院,西流子是只恨不得撂开手走人的。 太浪费他时间了,有这一个多月时间,他完全可以在研究院多看几本书! 袁兴是识字的。 他跟着小厮来到右考场,那是一片空旷被拾掇平整干净的土地,上面摆了一排排整齐的桌椅,笔墨已经在上面备好,只是没有纸。 袁兴随着小厮示意坐在了一张位子上,然后安静等候着。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后,袁兴才看到有人抱着一沓白纸过来。 小厮们开始发纸卷了。 有人站在前方说考核规则。 “此项考试,诸位须保持安静,严禁交头接耳……若有违者,记为不合格。” () 第407章 考核合格者 第407章 考核合格者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考核。 规矩也就不说了,反正历来考核都大差不差,重要就是一个防作弊,当然坐外面考也是没见识过的。 袁兴没经历过考核,但就算没经历过,他也知道这考卷题目不应该是这样式儿的! 瞅瞅这问的—— 第一题,会炼丹吗?从事炼丹一道时日多少?写出你炼过的丹药名。 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正经,甚至有点过分简单,像送分题一样,只要是个人就能答,但从第二题开始,事情就不对劲起来了。 有“汝谓何化学”,化学是什么,进了庄子后,认真听过讲解的人大约能明白,毕竟有讲过。 但! 后面的那啥—— “水之为冰,化学之乎?” “铁放久则生锈,为化学乎?” “炼丹炸炉,化之所由也,卿知其材之所同也,炸之极乎?” “……” 什么玩楞儿?! 为着答题,袁兴脑袋都快抠破了。 这题非常规,甚至有点反人类!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道士,压根就不懂这个反应,那个反应好吗! 可恶。 所以这考题到底哪个鳖孙出的! - 一场考试结束,所有道士们都憔悴了。 离开考场后,放眼望去,一大把顶着鸡窝头的人——都是自己抓的。 袁兴顶着一头散毛,眼神涣散地从人群中走过,途中听到无数完蛋声。 “完了,这回白来了。” “哪个竖子出的考题,存心为难人!” “太可恨了,化学化学化学,我怎得知道何为化学!眼下我看到这两字就头疼!” “呵,先前不见努力,这会儿反倒埋怨他人,小心祸从口出。” “我还道这次没了机会,不想还有人比我更次,成了!我是放心了。” … 秉着大家都没考好,就是考好了的信念,道士们也没急着自惭形秽,先走一步。 毕竟这要是被选中了,可就是为国祈福中的道士一员,名声,银钱,地位,那可是齐刷刷就飞过来的啊。 知道考试结果明日才会出来,出来后还会有实验考,一些心知肚明自己第一场考的不佳的脑筋一转,便打起了事后再拼一把的主意,于是不少人就快步回庄子准备找人讨教。 而一旦有人去,后面跟风的就多了。 也就前面一直稳扎稳打的人没凑这个热闹。 不远处的树下,魏钰望着最后一个走进庄子里的道士,复将目光投向朝他这儿走过来的西流子。 西流子过来行了一礼,“殿下,第一场文考已结束,殿下是否要亲自过目?” 魏钰直接拒了,“不用,我既将此事交于你,那自是信你的。西流子你于化学一道已然为人师,若你都不能办好此事,那我当真不知该找谁了。” 西流子一抬眼,颇为感动,“殿下放心,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殿下选出每一位可造之材。” 魏钰微笑颔首,又安慰道:“此事辛苦,千万别累到你自己,若觉得疲惫,便让元秋子等人替你分担一二。” 西流子感动地应了。 - 一日文考,一日实验。 文考合格者不知标准,反正等到第二日宣布成绩时,只有四成的人合格。 四成能参与下一步实验考,剩下六成则灰头土脸的站在庄外不知所措。 小厮们带着要实验考的人走了,留下那些不合格的站在原地。 没人引导,一群人面面相觑,皆不知该做什么。 正当有人觉得留下来无望,准备转身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行人。 骑兵护卫当道,华贵的马车落于后头,缓缓停在前头空地上。 黑衣护卫们齐齐下马,持刀守在四周,气势凛然。 道士们被吓住了,一个个都想往后缩,生怕会冲撞了这来路不明的贵人。 坐在马车前驾马的护卫掀开了车帘,然后从里面走出了一位月白华服的青年。 有会相面的道士定眼一瞧。 嗯,贵人龙章凤姿,长得确实是副很贵的样子。 当然,这贵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贵人面容带笑,眼神温和,瞧着就是十分好脾气的模样啊! 好脾气=可以忽悠=不会轻易被得罪…… 一连串等式刚在心里划上呢,结果道士们就听到了贵人开口了。 “诸位道长好,本王来迟,安排不周,还望见谅。” 道长们:? 本王?? 所以这是陈王还是贤王?! 昨日还在心里使劲骂的对象突然出现在眼前,道长们很心虚,一个个都眼神闪躲,生怕眼前人是过来找他们清算的。 然而对方却只是对他们微微一笑,态度温和有礼。 “文考结果虽已出,但不知诸位道长,可还有继续为国效力的念想呢?” - 袁兴过了文考。 对于实验考,他反倒觉得没有文考叫人头秃。 毕竟这实验考考的就是先前庄上展示过的! 但凡有人细心听了,看了,自己动手实践过了,那保准是能过的! 实验考那是当场考完当场得分,袁兴半点都不意外自己得到了合格。 而实验考合格和不合格的似乎也有两方去处。 袁兴看到先他一步做完,却被评定为不合格的人被一小厮领向左边去处,但轮到他时,他却被人领到了右边去处。 路过几处院门口后,袁兴被带到了一处小院内。 院内已经站了二十几人。 袁兴定眼一看,发现这几个人都是熟人。 无他,都是之前在庄上互相交流过硬知识的同道中人! “诶?袁道友你也来了。” “恭喜恭喜,大家都是考核合格的。” “不知后面还会有谁进来?” 袁兴后进来,问了一圈前面的人后才知道:院中都是两项考核合格者,主事的人还没来。 大抵是要等所有人考核结束后,主事人才会进来说事。 袁兴再急,也只能继续等候。 一行人在院中等了片刻,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十几个。 大家互相交流着,直到最后,西流子迈着步子走进来,院中这才一静。 进来的西流子站在门口,第一步,就是向众人宣布。 “诸位考核已过,从即日起,诸位便可加入研究院,成为朝廷供奉之人,俸银三十两,俸米五石……一切规矩,待入研究院后,再细细分说。” 袁兴又给愣住了。 不是,不都说好的祈福吗? 这研究院又是怎的一回事?! () 第408章 官方商盟成立 第408章 官方商盟成立 两项考试皆合格的人才能入研究院,不合格的去哪儿了? 被魏钰忽悠得去干技工的活儿了。 干工厂嘛,研究员要有,但技工也需要啊。 这年头想找个有水平的技工可不容易,他的研究员稀少,专心搞研究就好,至于剩下的将产品往下铺的活儿,那完全可以交给低一层的技工啊。 反正技工动脑子的时候少,大部分只要会动手就行。 在庄上吃喝这么久,不给他干活儿哪儿哪成啊! 魏钰出场就是曝光身份,又是直言给朝廷干活,还有银子拿,干得好会有奖金,甚至还包吃包住,够上进还有上升空间……这就相当于进入了国企,工资稳定,六险一金,年假休息,福利待遇好到不行啊! 试问就这条件摆出来,哪个道士能拒绝的? 来这儿不就是混口饭吃吗? 如今考核虽没过,但柳暗花明,他们祈不了福,但有了王爷承诺,混了一份妙呱呱的顶配工作啊! 这不赶紧答应是想上天吗! 而袁兴那边就更简单了。 研究院是啥他们还不懂,但西流子一解释,他们就立刻悟了。 朝廷的秘密机构嘛,背靠皇帝与贤王,靠山硬;能进入之人都是于化学一道有天赋的,这是一个新的科目,日后将会被发扬光大,而他们是先驱,将传道授业,能得声望。 有靠山,有银子,有声望,大好的利处,他们只要加入研究院好好学习化学,然后传道授业就行。 这种可谓天上掉馅饼的事,傻子才会犹豫拒绝啊! 于是道士们就这么被安排妥当了。 该进修的进修,该培训的培训,西流子统统给他们安排到位。 - 对于收银子,自从开始写商盟计划后,齐惕守几乎每天夜里都能梦到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画面。 收钱是心心念念的事,为了能早日收银子,在朝堂上定下此事后,他便日夜督促底下人将准备工作快速办好。 于是,短短十三天,一切工作都准备就绪了。 三月初七,又是一条消息震荡了大魏所有百姓。 朝廷发出公文,百姓尽可见到—— 朝廷成立官方商盟,一州一盟,户部已派人前往挑选地址,三月可成,天下商户尽可加入商盟,从此以后,受商盟保护。 朝廷成立工商局及税务局,立《企业法》、《个体商户法》……大魏商户需依法行商纳税。 各地商盟会长将由该商盟所有会员投票选举,商盟会长直接归入户部负责,须每年年底入京向户部上交商盟账目。 每年商盟纳税最高者,该会长可面见圣上。 商盟会长可向当地工商局反映商盟情况、商户难题,提出帮助商商户挣钱策略。 各地商盟会员,年纳税一百两以上,获一张选票;年纳税一万两以上,获两张选票;年纳税十万两以上,获三张选票。 …… 兴化二十四年三月初七,商盟成立,税银从即日起开始统计。 而第一届各地商盟会长选举将在十二月举行,除开朝廷建商盟的三个月,差不多也就只给他们半年的时间准备! 这个公文一出,大魏所有百姓都震动了。 所有商户脑瓜子里都想到了三个字——变天了。 本来提起商盟,几乎所有人都只能想到济郡那个商盟,但如今朝廷公告一出,谁还能想到济郡商盟啊! 他们都想到了上达天听这四个字好吗! 商人地位低,别说面见圣上了,连看到高官的几率都小,这是他们从前再有钱也没办法的事。 可现在不同了。 朝廷要成立官方商盟,他们只要成为了商盟会长,只要成为纳税最多的那一个,便有绝对的机会入京面见圣上! 圣上啊,这可是圣上! 商户们都沸腾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行商的终于不再低人一等了!” “万万没想到,我们行商的,居然还会有这一天,有了商盟还有律法庇护,别人再也不敢随意欺压我们了!” “倒别高兴太早啊,这还有个商盟会长,你们也不怕被会长欺压?” “怕什么!没瞧着会长是要商盟会员投票选的吗,哪个会长不好,大不了下一次不投他,把他给换掉就是。” “纳税最高的能见皇上,嘶,我这得回去好好算算,看看我交了多少税银,这别的不顶用,必须得纳越多的税银才是啊。” “不知这些律法上哪儿看,是工商局吗?哎呦我这真急啊!” “你们说朝廷怎的突然下这告示,我怎么觉得,这跟贤王有关呐?不然怎的贤王在济郡建了个商盟,回头朝廷也要办?” “管他是不是贤王,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老子想济郡那商盟想好久了,如今终于咱们州也要办了,哈哈,痛快!” … 京都。 齐武乐疯了。 在瞧见告示的那一刻,齐武知道自己这趟听王九的话留京算是留对了。 朝廷居然要建官方商盟! 虽然告示内容多,但脑瓜子聪明的一眼就看出了告示的意思——想要庇护吗?想要就直接把银子往国库里送。 只要安心给朝廷缴纳税银,不止有靠山,还能有面子,更甚者还能光宗耀祖,改换门庭! 齐武激动地搓着手,看完告示后他第一时间就是想去找王九, 他想再问问王九,想从对方口中得知更多的消息,譬如他们宜州的商盟会建在哪儿,工商局和税务局是做什么的,朝廷新颁的律法从哪儿能得到完整版…… 齐武知道自己现在有些不理智,但他实在按捺不住。 毕竟从前他做为一个饱受地方官欺压的商人,哪儿还想过能有今日? 若他齐家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商贾,那他按照告示上写的老实缴税,得到一点选票,就可以选择自己看好的会长,给自己谋好待遇,可关键他齐家不是啊! 他齐家在南溪郡算是有一席之地,从前是拿着银子到处打点,但过了今日,他只需要多交点税,说不定便能成为会长,进入户部,甚至还能面见圣上! 齐武激动地无以复加。 不过是多一点税银而已,他若能有机会面见圣上,让他齐家更上几层楼,那是万金都换不来的机会好吗! () 第409章 梅开三度 第409章 梅开三度 齐武想找魏钰商量事,直接就去了庄上找人。 毕竟除了庄上,他也不知道该上哪儿找王九。 齐武也不是不想打听王九来历,可惜人家没有自报家门,要么就是不方便,要么就是他还不配知道,两种都不是能主动问的情况。 而齐武待京都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问旁人打听“王家”。 可惜打听出来的王家太多,十户里面有三户都姓王,这倒是让他没有办法了。 齐武识趣,这打听不出来就不打听,人家不说那就不说,反正只有“王家”能给他帮助,那就任他去呗! 配不配的,索性朝廷也要成立商盟,只要他齐家能争取到商盟一职,那这地位面子不就来了吗! 那时还愁无法运作?王家觉得他不配吗? 知道齐武要见他,魏钰抽空约对方在酒楼见了面。 一见魏钰,齐武就感激地朝他一拱手,“多谢王公子提点,此番商盟之事,若没公子提点,我齐家恐做不好先有准备。” 齐武当初一听到魏钰让他再等等时,便去信回了家,虽然不懂到底等什么,但齐家在这段时间是把银子给准备好了的。 行商哪儿有不准备银子的呢? 反正不要乱花银子,把银子准备好准没错! 所以瞅瞅现在,别人还在为前面打点上官没了的银子痛心疾首,他齐家却能第一时间聚拢好银子,待到时机成熟便能把“税银”给交出去! 魏钰扶着他坐下,“齐大哥客气了,左右朝廷也是早有打算,能帮大哥少走些弯路,也是一件庆幸之事。” 齐武暗自感慨,可不就是庆幸吗! 若非他这次上京找了王公子,说不得此时已经在宜州筹备自建商盟的事! 这有了官方商盟珠玉在前,谁还看得上别人建的啊? 要门路没门路,要地位没地位,哪个好人家的加入商盟会选择私人的? 当然,济郡那处贤王建的不算,皇室众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朝廷不可能舍弃那处,说不定胶州那边的官方商盟就是那个。 齐武庆幸上了京,庆幸听了王九的话,庆幸自己知情识趣没有乱来,不然若是真联络一堆商户把银子给花了,到时候恐怕会是人财两失! 这么一想,齐武更是感激王九了。 他感动道:“若非王公子提点,我齐家恐大祸临头,这声谢,公子是万万能担得起的。” 谢来谢去的不如实际好处,魏钰叫候着的方生将东西拿出来。 方生背了个包袱,闻言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几本书。 齐武疑惑,“这是?” 魏钰笑道:“当然是小弟赠与大哥的宝书了,大哥你看,这些是小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户部得来的书,这个是《营销管理》,方便大哥做好生意,这个是《商道》……” 望着被魏钰拿出来的几本书,齐武感动地热泪盈眶。 从户部拿来的书,他何德何能啊! 知道此事不易,但偏偏齐武又无法拒绝。 他一抹脸,咬牙站起来,郑重地对魏钰道:“王公子,你放心,今日你能看得上我齐武,是我齐武的荣幸,他日我齐武若能出人头地,必定回报公子!” 魏钰只是微微一笑,十分善解人意地再次将他按在位子上。 “说这些都还为时过早,我急结识于齐大哥,那自然是想齐大哥好的。银子是几辈子都赚不完的,齐大哥有心就好,还是得先好好保重身子,不然大哥劳累过度,便宜的还不是外人?” 好话东扯西扯,就是没一句说不用回报的。 开玩笑! 做好事当然要回报了!不然做慈善啊?又不是身无分文不能动弹,他做慈善那得紧着老人妇女孩童好吗! 齐武梅开三度,又被感动到了。 这出门在外,还能惦记他保重身子的人可没几个,王公子宅心仁厚,可真好啊。 对此,魏钰只能说他就是顺手投资的事。 齐武来是问商盟细节的,魏钰挑着能说的说了几嘴,待到商量完,齐武拿起书准备告辞了。 “时日紧,宜州那边还不知会发生何事,我得回去坐镇,是以明日就得启程了。” 魏钰表示明白,“好,齐大哥路上当心,若有事,可书信找我。” 齐武:“好,多谢。” - 胶州,济郡。 五皇子近日待在济郡有些乐不思蜀了。 无他,商盟如今已成为大魏的经济中枢,每日来往人数可高达好几万。 天南地北来往的人多了,那物种多样性自然也就多了。 五皇子从前待京都办报,因着都是达官贵人要面子,所以一些不能见人隐私事,那都办得很隐蔽,除非五皇子派人特意去查,不然根本不可能知道。 是以五皇子在京都看到的八卦狗血,那都是些不太劲爆的。 但济郡不同啊! 这里来往大多都是商贾,商贾办事可不怎么讲究,好多隐私事稍微一深究就一查一个准。 什么五旬老汉有女装癖,娶了八房小妾都是摆设,因为不举;四旬大汉不爱前庭爱后庭,家中小妾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假扮;如花似玉的夫人喜食宣纸,每日可食宣纸二两银子…… 五皇子在这儿吃了太多瓜了,撑得都有些熏熏然。 因着每日都有无数的新鲜瓜,他就像一个被养刁了胃口的猹,在瓜田里来回蹦跶,不是肥美圆溜的他还不要! 瓜太多,五皇子分享欲作祟,便想在胶州重办报社。 而他在忙着办报社,四皇子也在忙着改造商盟,改成官方商盟,税务局和工商局还得在附近搭建。 两个兄长都忙得一批,八皇子其实也在忙。 他还在忙着追查大梁细作的事。 怎么说呢,当初抓着的几个人,除了一个叫柳山,其他都自尽了。 只剩这么一个独苗苗,剩下那个跑了的又不知所踪,八皇子自然是不想他死的,尽管对方什么都不肯说。 但留着这么个人,保不准哪日就会有他的同党来救他,或者他自己受不住愿意说了呢? 八皇子知道这想法是有点天真,但念想还是该有的不是? 九弟可经常告诉他,人无念想枉少年呢。 哎,济郡路都修好了,偏偏他还回不去,又是想念九弟的一天。 () 第410章 一举两得 第410章 一举两得 济郡的路确实早就修好了。 水泥地面一般需要天才能彻底干透,天气潮湿的话大概需要一周。 而路修好后,来往济郡的人就更多了。 毕竟路平稳了,不颠簸,又不是泥泞,下雨天也如履平地的谁不喜欢? 往常出远门,身子不好的,那是能不去就不去,但水泥路一出,不少老太太夫人,以及身子骨不好的男子,都愿意乘马车前往济郡,亲眼看看众人皆夸的商盟是何样子。 但凡是从水泥路上路过的,无一例外都动了想要获取水泥路方,为家中修路、建墙、建屋的念头。 可惜没人敢先一步出手。 谁不知道这水泥路是朝廷要修的啊! 既是朝廷修路,那水泥方子定是只能握在朝廷手中,哪个人敢伸爪子撬朝廷的墙角啊! 吃了熊心豹子胆那也不配啊。 济郡主道都被修成了水泥路,虽然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济郡郡守犹有荣焉。 毕竟是在他的管辖地盘上发生,哪怕出主意出银子的都不是他,但监督的好歹是他啊!日后升迁调任,这功绩都是能记上去的! 济郡郡守在府上盘算着升迁,他夫人正好从门外进来。 “哎呦我说大人,这外面又来了个人问水泥方子的事,这隔三差五就有人来问,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你亲自去趟兹阳县,问问四殿下怎么说?” 郡守为难,“这如何使得!这路都修好几个月了,要朝廷真有打算,早就下了旨意。我去找四殿下,难道四殿下就能做得了主了?” 夫人白他一眼,问他,“大人觉得前日朝廷公告说要建商盟,是为了何?” 郡守瞅她,“……为了银子?” “当然是为了银子啊!” 夫人一拍手,激动道:“朝廷建商盟,摆明是为了银子,商贾求地位前途,自是要发了疯的给朝廷缴纳税银,你说朝廷都这样了,如今不过一个水泥方子,真给卖了出去,让那些商户出银子修路,那这银子跟路,朝廷不都得了吗!” 郡守眼睛一亮,立时起身,赞许地看着夫人,“哎呀,夫人大才!此法甚妙啊!” 夫人拢拢衣袖,笑得矜持,“大人明白就好。” 想到这法子呈上去后,自己会得到皇上重用,郡守连忙要去书房写奏章,却被夫人给拦了下来。 郡守:“夫人还有何事?” 夫人皱眉,“大人糊涂,如今三位殿下都在济郡,你越了三位殿下,直接将公文呈给皇上,那日后三位殿下知晓,岂非会对大人心怀不满?” 也对! 郡守想了想,虽遗憾,但觉得他这还是应该先给三位殿下看才对。 百姓不都说了吗,县官不如现管,左右是三位皇子,总不能三位皇子联合起来贪功,把他这首功之人给踢出去吧? 郡守安慰好自己,又去安抚夫人,“好夫人,多谢夫人妙计,夫人先回去,晚上我去你那儿用膳。” 夫人笑着应了。 等郡守一走,夫人立刻收了笑,转身哼了一声。 有用的时候就是夫人,没用了就在怪生不出嫡子,哼! 等芸娘在学堂学有所成,成了跟兹阳县那位郭夫人一样的存在,到时候定要叫这老东西悔不当初! - 对于水泥方子的事,其实四皇子也有点想法。 这是很常见的,毕竟有点价值的东西落入他眼中,那都会产生点想法。 当郡守找过来,向他说了将水泥方子卖给各地商户,条件是让商户自行出资建一节主道时,四皇子觉得这法子很好。 商户有钱,买方子允许他们自己制造水泥,朝廷给他们发许可证,条件只是让他们修一节主道,想来很难会有商户拒绝。 这样的话朝廷不仅能赚一笔银子,还能让水泥路不花国库一分钱的迅速在大魏铺开。 如此又赚又省的法子,想来父皇知道后定不会拒绝。 四皇子表扬了郡守,承诺写给魏皇的信会大力赞赏他,这让郡守欣喜坏了,毫不客气的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半点未提他夫人的事。 等到郡守又乘着马车回去后,兹阳县的某处学堂里,一间全是女子的教室里,学子们正在认真听讲。 讲课的是一温婉柔美的女子,谈吐清雅,明明是个女儿身,却颇有君子之风。 底下的学子目不转睛,听到不解处会举手询问,听到妙处便会心一笑,整个教书书卷气氛甚好。 待到下课,学生们鱼贯而出。 一眼神清亮的少女走向夫子,说道:“夫子,我娘昨日传信于我,说她已将法子说于我爹,我爹大抵今日就能到兹阳了。” 芸娘说着,喜形于色,眼中半是欣喜,半是忐忑地问道:“夫子,你说殿下们会同意我们的法子嘛?若是不能,那……” 郭雅君微微一笑,反问她,“思索了那么久,你还是对自己毫无信心吗?” “怎会!” 芸娘急了,“这是我与夫子共同想出的良策,若此法不行,那学生还有何脸面说要为百姓做事!” 芸娘是济郡郡守的嫡女。 她娘努力了十几年没有嫡子,因着生不出儿子,她爹也是专宠秋姨娘和她那庶子。 芸娘在府上十三年,就听了十三年“嫡女又如何,反正不是嫡子”,“女子到底不如男”,“芸娘让让你弟弟”等各种闲言碎语。 她委屈过,气愤过,怨怼过,也迷茫过,因为她不知道身为女子,她是否真就不如弟弟! 还是说女子真的就不如男子,那等她及笄,她的出路又在哪里? 嫁人? 她不想。 她怕过的跟她娘一样。 这是芸娘三年前的想法。 而在三年前,贤王屹临济郡,商盟横空出世,郭雅君的大名开始在小道中传播后,芸娘心中的迷惘便开始驱散了。 郭雅君,郭夫人也是女子,却偏偏能得贤王重用! 既然郭夫人能被贤王殿下重用,为民做事,比一般男儿还要厉害,那凭何她不能呢?! 兹阳县办了学堂,商盟出资,男女皆能入校。 芸娘平生第一次忤逆她爹,为的就是要入校,要同男儿一样念书! 她要变得跟郭夫人一样。 贤王能任用郭夫人,她相信贤王也能用她! () 第411章 你代朕去 第411章 你代朕去 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郭雅君从当初一个被禁锢在后宅,只能辅佐无能之辈的女子,到如今光明正大站在人前,她吃了不少苦。 但她甘之如饴。 人不能既要又要,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她幼时念书便明白了。 当初她接了殿下伸出来的援手,便已然清楚她这一生注定都是殿下的人。 为殿下做事,为殿下培养人手,为将殿下推向高高在上的宝座而赴汤蹈火。 此路不易,但她心向往之。 谁愿意辅佐一个毫无前景的庸才呢? 她受够了当初隐在后宅为胡勇出谋划策的屈辱,万幸被殿下救出泥潭之中,又如何再肯回到从前的日子! 郭雅君是清高自傲的,她自觉不输世间任何一个男儿,但奈何她此生注定是个女儿身。 身躯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禁锢,但既然注定无法更改,那郭雅君就势必要让这女子之躯不再成为她的拖累! 如何做? 她一人不够,她要让更多有才有志的女子都能走到人前,让天下人都瞧见女子才智亦不弱! 只要人多了,总有一天,这天下终将承认女子也能施展抱负,也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 芸娘:“夫子,贤王殿下当真会信此计是我们所为吗?” 郭雅君目光清淡,却坚定不移地回道:“会的,殿下坦荡宽和,他大抵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肯给予女子权利的人了。” 在郭雅君手下念了多久的书,芸娘就听了多久贤王殿下的好。 少女重重一点头,眼神明亮,欣喜而又向往。 “嗯,学生相信夫子!” 郭雅君笑了笑,抱着教具转身出了教室。 学堂内有教室若干,小院一个接着一个。 郭雅君站在回廊下,偏头看了眼这处小院的天。 明明都是四四方方的天,一眼能概括全部,与从前在后宅时望着的无甚区别,但为何眼下看,却总觉得这处的天更明媚悦目了呢? 郭雅君驻足片刻,突然莞尔一笑。 大抵是来日可期吧。 若能助殿下日后荣登大宝,凭殿下为人,想必她的夙愿定能早日实现。 挺好。 为了她这夙愿,亦为了不负殿下知遇之恩,她也应当更奋进一把啊。 好好教导那些女学生们吧。 殿下惜才,知道后定满怀欣喜。 - 关于水泥方子的事,若是没看到他四哥呈回来的信,魏钰差点都忘了。 法子是好法子,魏皇看了都觉得好,连忙夸赞老四和那济郡郡守。 “不错,此法甚好,若将水泥卖给天下各地的商贾,让他们出银子来修路,这国库定能剩下一大笔银子。” 不用朝廷出钱,还能倒收一笔钱财,魏皇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问魏钰,“你觉得如何?” “挺好啊。” 魏钰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看了信,知道这法子他四哥都考虑周全了,方方面面的细节都给写了上去,如此完整,都可以直接拿出去用了。 魏皇点头,“好,既如此,那这事交给你去做。” 魏钰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 “不要!” 他连忙站直身子,义正言词拒绝道:“爹,儿子很忙的,农科所正在建,道士那边有事也得找儿子,户部、兵部、工部偶尔也有事寻儿子,儿子连用膳的时间都快没了,哪儿还有空忙这事啊?不要不要,您把这事推给旁人吧。” 不料魏皇一听还颇为诧异,“你竟这般勤快了!” 魏钰:…… 感情他忙了这么久,他爹一点罪魁祸首的自觉都没有?! “罢了,那这事还是交给老四去办好了,左右他就在济郡,那儿来往商贾多,方便。” 魏皇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挥挥手,转头又问起了魏钰道士们的事。 “那群道士如何了?可还有跟福生一样的人才?” 因着炸药,福生算是在魏皇心中挂了名。 皇帝要处理的事务多,接见的人也多,别的名字魏皇可能听过就忘,但福生的名儿他却能记得死死的。 魏钰:“这才多久啊,连化学都是才接触的人,哪儿就能看出资质了,至少也得等他们把初级化学学完才是。” 魏皇顿觉失望,“也是,那你抓紧着来吧。” 冷不丁又想起祈福的事,魏钰问他爹,“那祈福呢?过几天就是祈福了,爹您还没说要不要出面呢。” 礼部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他去户部找齐惕守的时候,那尚书曹有德追着他问了好几次。 问他干什么? 有本事去问他爹啊! 他又做不了他爹的主,真是的。 要说这种大事,那往往都是提前好几个月,礼部那边就会定下章程的,可惜这会为国祈福的事,皇帝是大张旗鼓下了令邀道士,但真正到了道士应召前来后,他却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无论礼部那边怎么说,魏皇也只是一句按以往的来,具体自己要不要出面,他却没个准信。 曹有德摸不准,念着贤王备受陛下宠爱,这才趁着魏钰去户部的时候,三番五次去询问他。 听到这话,魏皇撂笔看向魏钰,“你代朕去吧。” 魏钰:??? 孩子被吓到了。 被吓到的魏钰眨眨眼,面色反倒十分平静,“您没说笑?” 魏皇面无表情地看他,“你瞧朕在与你说笑吗?” 魏钰:“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魏皇:“不就一个祈福,还能意味什么。” 魏钰一抹脸,颇为心累,“您这是为国祈福啊!这历年除了皇上与太子,谁还有资格去主持啊!您这是铁了心要把儿子往太子位子上赶啊?您于心何忍呐!”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是个狗都不当的位子! 魏皇淡定问他,“你不当,那你选一个能跟你相提并论的皇子出来。” 魏钰张张嘴,哑了。 这要说举荐一个人还好,但说与他相提并论嘛。 那没有! 铁定没有! 他这样的绝世天才定没有一个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人在! 不过可以培养。 魏钰捶桌,“所以我让您给我生个皇太弟啊!” () 第412章 眼界窄了 第412章 眼界窄了 听听这孝感动天的话。 从来都只有老子催生儿子的,哪里就有儿子催生老子的了。 好不容易忘了皇太弟这茬儿,如今又被魏钰提起,魏皇听了后只觉拳头又开始痒起来。 他抄起手边的奏章就连连给了魏钰几下。 “不孝子!不孝子!你这不孝子!” 太混账了! 魏钰连忙往后缩,“我哪儿不孝了!每天起早贪黑的,忙的全是您给的事也就罢,我还帮您批了大半奏章,就我这么一未及冠的青葱少年郎,搁别人家都是宝,偏您不珍惜,如今我更是忙得连玩乐时间都没了,您说说天下哪儿有我这么孝顺懂事的儿子啊?结果您还说我不孝!” “这不理当的吗!” 魏皇气得胸口痛。 要不是清楚不孝子的德性,魏皇真就恨不得把他拎到朝堂上,叫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哪个臣子不是因着得到重用而欣喜若狂的?! 偏他倒好,给他安排个事推三阻四! 这混账东西。 混账东西躲得远了打不到,魏皇念着他皇帝的威仪,不好追着那混账打,只能扔了东西罢手。 “你过来。”魏皇面无表情道。 站老远的魏钰瞅他一眼,“不过去,你打我。” “你那是该打!” 魏皇没好气地道:“过几日祈福,你去,此事没得选择。” 魏钰痛苦面具都要戴出来了。 他过去趴在桌上,像条濒死的咸鱼,仍不放弃最后一丝享福的机会,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爹。 “真不能再商量商量了吗?爹~儿子可是您最疼爱的小九啊~您真的忍心看儿子成为众矢之的吗?” 魏皇侧目冷笑,从眼神到举止都在谴责他,“朕忍心,对不孝子,朕有十分的忍心。” 呸! 老头子没有心! 魏钰气得直接出宫了。 - 只能说让魏钰去祈福这事,魏皇是心意已决。 魏钰还打算再挣扎一二的,哪知次日朝堂上,魏皇就直接向百官宣布了此事。 是宣布,不是询问。 百官震惊,众声纷起。 但无论是反对的,还是赞成的,亦或者是默认的,总之都没有改变魏皇的主意。 因着眼下还在朝堂上的皇子,除了魏钰,也就只有二皇子和六皇子。 六皇子是谦和迟钝,除了吃万事不管,所以挣扎最欢的也就只有二皇子一派。 不过不管丞相反对声如何之大,到底做主的人是魏皇,只要魏皇坚定,哪怕丞相此刻死谏,魏皇也不会改变主意就是。 一场宣告,魏钰这回是彻底走入百官的眼中了。 早知道贤王备受皇上宠爱,但宠爱和看重是两码事。 皇上宠爱贤王,但对于其他皇子也都委以重任,粗一看并没有哪方更得皇上青睐。 百官以前不急着下注,是想着夺嫡危险,早早站队不理智,只要皇上一日不立储君,那所有皇子皆有希望。 但如今却不同了。 叫贤王代皇上去为国祈福啊! 这种非储君不可去的活儿,不是皇上摆明了在说他属意贤王吗! 如此大张旗鼓的明信,他们还不早早去拜未来太子的山头,那不是在给贤王没脸吗! 于是刚一下朝,魏钰就受到了众多官员的恭贺声。 那股子热情啊,魏钰觉得这些大臣升官发财可能都没这么热络。 “恭喜殿下。” “恭贺殿下大喜。” … 相较于朝臣的恭贺,魏钰其实更关注他二哥。 毕竟他八位兄长里,认真搞权谋的也就他大哥二哥,或许还要加上一个七哥,不过他大哥七哥如今不在,可以不关注,但二哥不行啊! 万一他二哥乱想,一个杀心起,派人给他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动作,下毒刺杀啥的,那他岂不小命休矣? 毕竟电视剧里都这么演,魏钰怕死,为了他和他二哥之间坚定美好的兄弟情谊,所以他要好好开导他二哥! 不就一个皇位吗? 皇位能有兄弟重要? 一个皇位不行,那他们再开辟出一个皇位不就好了! - 二皇子刚出宫门,刚要上马车,就听到了魏钰在身后叫他的声音。 “二哥等等。” 二皇子顿足,转头看向朝他跑过来的魏钰。 担忧二哥走远,被朝臣耽搁住的魏钰是一路跑过来的。 他发丝凌乱,朝服也有些不整。 这副略显狼狈的样子落在二皇子眼中,很容易就叫他看出了缘故。 二皇子略有诧异,“九弟找我何事?何故跑得如此急切?” 二皇子神色平静,瞧着与往常并无任何区别,魏钰瞧在眼里,也没假惺惺的说朝堂上的事,只是若无其事地搂上他二哥的肩,很自然地要往马车上走。 “没事就不能来找二哥吗?二哥是我最敬重的兄长,弟弟就算没事,那心中也是相与二哥亲近亲近的。” 一入马车,魏钰就大咧咧的坐好,瞧见旁边柜子里有一盒准备好的点心,更是十分自然地拿出来,分了一块给二皇子。 那股子自如,竟叫二皇子一时不知这马车究竟是谁的了。 二皇子失笑,“九弟能言善辩,聪慧懂事,也难怪父皇喜爱于你……二哥不如你远矣。” 面上再是不露声色,但心里的情绪到底是会从言行举止中流露出来。 魏钰一听这话就不赞同了。 “二哥怎能如此妄自菲薄!” 魏钰眼神当时就不对劲了,他道:“虽说弟弟的聪明懂事已经遮掩不了,让二哥都看出来了,但二哥你也不差啊!这是人就有喜恶,人之喜恶不可能全然相同,咱们不能因为父皇更疼爱弟弟,二哥你就觉得你不如我,这是不对的。” 二皇子:…… 话都听得懂,但这意思貌似有点不对劲? “弟弟知道,二哥你是有抱负,有大志向的人,弟弟也知道,二哥想做大事,想让大魏变得更好,成就盛世,但二哥你的眼界窄了啊!” 二皇子:?? “何处窄了?”二皇子忍不住问了。 魏钰一本正经地伸出一只手。 “二哥你窄就窄在了只着眼于大魏的一亩三分地,却看不到大魏国土之外广袤的地盘啊!” () 第413章 重提出海 大魏国土之外的地盘? 二皇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大梁。 他蹙眉,问魏钰,“你是说大梁?” 魏钰眼神当时就不对劲了,像是在看明明拥有一亿可以开玛莎拉蒂却只想着坐拖拉机的没出息逆子。 “二哥,你怎能如此肤浅!” 二皇子:? “难道二哥你就只能看到大梁那一亩三分地吗?别处的地难不成就不是地了?你把南苗北胡放在哪里?把海外无穷尽的海岛放在哪里?把北胡之外的西岐又放在哪里!二哥你怎的变得如此轻率狭隘了!” 二皇子眉头一挑。 “我的好二哥,你当知道这世上的地是相当广袤的,大魏国土之外的土地,咱不能因为没瞧见,不清楚,便坐井观天,全当不存在啊!” 二皇子眼睛眯起。 “二哥才智无双,自幼便经常得老师夸赞,弟弟入学后听闻此事佩服得不得了,可如此聪慧过人的二哥你怎的大了反倒不思进取起来了呢!” 魏钰捶胸,痛彻心扉,“二哥啊,咱们眼光要放长远些啊,这做人,就得上进,就得努力开拓,要不止能看到那些有主之地,还要瞧见那些无主之地才行啊……” “何来无主之地?” 二皇子突然问了,“你怎知道这外面还有无主之地?你见过?你有舆图?” “我没见过啊。” 魏钰相当理直气壮地道:“但这种事稍稍想想就能知道了啊,弟弟去过东海郡,去过青州,这边疆之外的地盘弟弟又不是没瞅见过。” “那海上的小岛万千,多是无主的,虽有倭寇,但倭寇也不过只占了那么一小部分,还多是占的海疆附近的岛,再远点,谁知道那海外又是何情况?这海总不能无穷尽吧?弟弟相信,在遥远的海外,必定会有一块肥沃的土地在等候着我们!” 魏钰目光灼灼地看着二皇子,“二哥你这么聪明,肯定是相信弟弟的对吧?” 二皇子想说不是。 头一回听人说这个概念,二皇子此时脑子有些混乱。 他想了大梁,想了南苗北胡,也想了海上的那些岛屿……越是顺着魏钰的话去想,二皇子就越是发现:九弟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二皇子皱着眉头有些沉默。 怎么从前他就没想过这种事呢?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一顺着开疆拓土这方面想,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外面那不知深浅的土地,怎的他从前半点都没想过呢?! 二皇子不理解,二皇子很怀疑,二皇子觉得自己有种被一叶障目了的荒谬感。 他吸了口气,看向魏钰,“九弟,听你的意思,你是想往海上发展?” 哎呦! 一口说到正点上了。 魏钰老欣慰了,一屁股坐去了二皇子身旁。 “要不我说二哥你才智过人呢,咱们绝对是心意相通的亲兄弟,弟弟与你想说的正是这遣人出海的事啊……” “等等。”二皇子打断了他的话,“出海?” 二皇子扭头,诧异地看向魏钰,好悬没将那句“你疯了”给说出口。 这出海是随口就能说的吗? 不知道出海要需要损耗多少银子吗! 最重要的是海上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落得尸骨无存,鬼知道这出去的人还能不能回来! 谁愿意去啊! “是啊,就是出海。” 像是知道他二哥在想什么一样,魏钰解释道:“水部司那边给咱们大魏造了大船,这船如今还被大哥用去海上打倭贼了呢,你说这船要不好,大哥那边会没有信儿传回来?” “那银子呢?”二皇子紧跟着问道。 “银子当然会有喽!” 魏钰被他二哥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给打败了,“二哥你不会以为这商盟是白建的吧?父皇主动给商贾做脸,允了他们觐见,那自然是因着这里面大有作为啊!” 二皇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对经商一道并不精通,让他看账本可以,但叫他论起如何挣银子那就万万不行了。 二皇子犹豫了下,“银子很多?” 魏钰肯定点头,“很多。” 二皇子抿唇,“有多少?” 魏钰微笑,“相当多,至少百万。” 二皇子倒吸一口凉气。 百万! 大抵是太震惊,二皇子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百万文?” 魏钰嗔怪地看他一眼,“百万两啦。” 还百万文,百万文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两。 真要只得这么点钱,那大魏也完了。 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二皇子扶额,苦笑一声,“难怪户部这回办事利落,原来……” 有这么大笔银子在前面吊着,换他,他估计也得马不停蹄去办。 二皇子突然有些好奇,“即便到时户部有钱了,你怎么就这般肯定,父皇肯拿出这笔银子出海呢?” “二哥你看你这就不懂父皇了吧?” 魏钰一摊手,“咱们父皇那是明君,是积极进取,立志成为将咱们老魏家基业扩展十倍百倍的大功臣,都知道这天下之大了,有的地方你不占别人将来也要占,既如此,还不如自己来,区区一个出海,父皇怎么可能不愿?” 最主要的是海外有金山银山,还有一堆利国利民的宝贝,他老头儿爹知道后怎么可能放过! 二皇子思索片刻,“你同父皇已经商议过了?” 商量过了吗? 魏钰想了想,有些不确定。 他经常给老头子东扯西扯来着,左右老头子会读心,瞒来瞒去的他嫌麻烦,后来渐渐的就发展成万事不管了,也不知道他爹知道了没。 “嗯,商议过了。” 魏钰一本正经道:“出海的事不止父皇知道,齐大人也知道了。齐大人可盼着出海了呢,不然这回商盟的事他也不能如此殷勤啊?他就是围着出海所以给筹银子呢。” “齐惕守同意了?” 二皇子对这话十分怀疑。 齐惕守是何性子,朝堂上估计没一个不清楚的。 就那恨不得叫六部全喝西北风,一文都不愿批,批了就仿佛死了爹娘一样的人,居然肯花巨额银子出海? 魏钰面不改色地点头,“当然,二哥若不信,你去问齐大人,问他我是不是说了出海的事。” () 第414章 着眼看天下 魏钰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二哥去问齐惕守。 本来就是嘛,他是真的同齐惕守说了出海的事,而且说到出海的时候,齐惕守也没反对啊。 当然,他也没同意就是了。 不过是个考虑的事嘛,魏钰就当齐惕守是同意了。 而二皇子瞧见他这般淡定,心中怀疑也是消去了三分。 这种一问就被戳破的谎话,魏钰确实没必要说,所以齐惕守是真的同意出海了?? 有点梦幻。 二皇子一时接受不来。 魏钰反倒将话继续往下接了,“二哥,咱们这大魏之外有那么多的土地,随随便便打一片下来,都能纳入咱们老魏家的地盘了,这种唾手可得的好事,不占白不占啊。” 二皇子斜眼看他,“你究竟想做什么?” 魏钰嗔道:“哎呦二哥,瞅你这话说的,弟弟那是能害你的人嘛?” 这个可讲不好。 二皇子眼观鼻鼻观心,听魏钰继续扯。 “也不怕二哥笑话,弟弟在这儿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都是魏家人,亲兄弟,本该是齐心协力的亲人,何必要为了一个冷冰冰的位子互相争斗不是?” 二皇子眼神微动,看着魏钰的眼神带着些许异色。 魏钰正在摇头叹气,没有看到他二哥的变化,只一脸惆怅地道:“你看看咱父皇,每日只能待在那禁宫之中,除了前朝就是后宫,不是在忙政务就是在忙政务,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弟弟每回去见父皇,瞅见的都是他一脸憔悴的样子,可是把弟弟心疼坏了。” “当父皇的真是辛苦。” 魏钰转头去看二皇子,两眼清澈中带着询问,“二哥,若你是父皇,你日日就不觉得烦闷疲惫吗?” “魏钰!” 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二皇子第一反应就是呵斥。 不过他的呵斥被魏钰一把子按捺住了。 魏钰捂住了他二哥的嘴,“好二哥,就咱们俩,俩兄弟说会子知心话,何必上纲上线,你这样弟弟以后该怕你了。” 二皇子:…… 呵,他还怪委屈的! 魏钰无辜眨眼,“弟弟都这么跟你掏心窝子了,难道二哥就这么拿弟弟当外人,不肯跟弟弟说句心里话?” 二皇子沉默。 魏钰撇嘴,“行,若二哥不说,那点头总成了吧?” 二皇子瞥他一眼,拿开他的爪子,不答反问,“你不想做父皇的位子,那你想做什么?” “这种事其实与弟弟本人想不想无关,主要还是咱父皇如何想。” 魏钰真是服了他爹了,就没瞧见皇位还能死皮赖脸硬塞的。 二皇子闻言,眼帘微垂,神色略显黯淡。 魏钰说得对,底下人说一千道一万,谋划得再好,只要不是铁了心谋逆,这最后做主的,终归是父皇。 而父皇选择的,也不是他。 “所以啊二哥,这不是自己打下来的东西,终归轮不到自己做主,咱们做主不了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但咱们可以做自己的主啊!” 一巴掌突然从后背拍了下来。 二皇子毫无防备,被这巴掌拍得一声猛咳。 “咳!魏钰!” 二皇子恼了,怒视身侧的人。 魏钰毫无所动,一把揽住他二哥的肩,“二哥你别小气,跟你说正经大事呢,祖宗基业咱们奈何不得,但咱们要是在万里之外的无主之地自己开疆拓土了,那打下来的地盘是不是可以自己接手?” 二皇子眼神一凛。 开疆拓土,无主之地……自行称王?! “咱们都是魏家人,从前祖宗能打下魏家江山,那咱们这些后代又如何不能另立一片江山呢?二哥,咱们得着眼看天下啊!” “这天下,是但凡能脚踏之地的广袤土地,而非大魏疆土这一片啊。” 二皇子眼神兀的深了。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若非有野心,也不会想着要夺嫡争储君之位。 毕竟,皇帝嘛,万人之上,谁都想当。 从出生就享受顶级权势富贵的皇子,谁乐意最后对着亲兄弟跪拜问安呢? 从前二皇子是念着储君未定,他能同兄弟们争,可如今父皇却明显在储君人选上有了偏向,这就叫人不得不震惊之余还带着沮丧颓然。 二皇子没想过会是魏钰。 从年岁到身份,从能力到人脉,二皇子从前怎么想都没想过会是魏钰。 而若想让储君人选发生变化,办法不少,叫魏钰出错,在祈福仪式上动手脚,叫底下人陈情…… 亦或者,除掉魏钰。 没听出海一说之前,二皇子并未想好要如何对待魏钰,但听说出海了之后,他有些想通了。 九弟无错。 九弟坦率纯质,哪怕知道他这个做兄长的心怀不轨,却依旧对他毫无防备芥蒂,甚至为了成全他这兄长的野心,给了他一条从未有过的道路。 此路渺茫,但至少有迹可循。 若成,他们亦不用自相残杀。 “二哥,等到了明年,国库里的银子大抵就充沛了,那时咱们就可以提起出海的事,船和银子都有,炸药炮车咱们也有,且大哥如今也还在海上打倭贼,等明年咱们出海的时候,倭贼肯定不敢拦咱们的路,咱们的船舰不说一帆风顺,那也是十之八九……” 二皇子回神,转眼看向魏钰。 瞧见他夸夸其谈,仿佛真亲眼所见的样子,二皇子不由得笑了。 “你就这般确信出海能成?” 魏钰:“信啊,为何不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舰第一次出海也不必太远,咱们沿着海疆一直南下,总会遇到新的地盘,换取该换取的,记下该记下的……等熟练了,船舰也可以慢慢远航,总会找到合适的地方。” 可真豁达。 二皇子笑了,也有些被魏钰这乐观所感染,于是有心逗他,“若海外没你说的无主之地该如何?” “那我同父皇说不做储君了。” 二皇子愣住了。 魏钰冲着他笑笑,“二哥若做储君,必定做的比我好,我信二哥。” 都说脱口而出的才是真心话,二皇子望着根本就不加思索的魏钰,心里紧着的最后一口气突然就放下了。 他笑了笑,颔首应好,“这可是你说的,二哥可没逼你。” 魏钰摆摆手,“弟弟才不说假话呢。” 海外要真没大陆就好了! () 第415章 得寸进尺 祈福祭天之礼是个很繁重的活儿,至少魏钰经历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那种从凌晨两点就起一直忙到傍晚的痛,是魏钰想到中间过程就抑制不住的。 太痛苦了。 若非全程都有礼部官员跟着,魏钰估摸自己站在祭坛上祭天的时候都能闭眼睡过去。 因着一场祈福实在太累,魏钰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反正等他醒来的,已经是第二天了,而且还是在皇宫旧所里。 宿的是他从前的寝宫。 都说皇宫不宿外男,成年皇子也是一样,魏钰醒来瞅了一眼也就摊平了,反正他能留下全是老头子的主意,他昨天那么累也全是老头子的锅,老头子不负责谁负责? 祈福过后三天不用上朝,魏钰醒来用了膳,就去找他爹了。 而他爹正万年不改地在书桌前“坐牢”。 “您说您图什么,旁人休沐,您搁这儿处理政务,大好的天,出去踏青的时间都没有,真是。” 魏钰没眼看,嘴了他爹后,又十分自觉地坐上了他自己的位子,然后跟他爹一起“坐牢”。 魏皇瞅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牢骚,而是问道:“不挣扎了?想好了?” 这话问的有些没头没脑,但父子俩的小默契足够,魏钰立刻就能领会他爹在说什么。 熟悉的给奏章批红,魏钰头也没抬,懒洋洋道:“想不想不都那样,您又不会改。” 说得好像给他选择了似的。 魏皇闷哼一声,“知道就好。” “呵,没意思。” 这话的杀伤力不亚于魏皇初次听魏钰说狗都不当皇帝。 魏皇有点小郁闷,“旁人都是抢着要坐,你倒好,非是像得了个烫手山芋拼命往外扔……你给朕说说究竟哪儿不好了?” “哪儿好了?” 魏钰斜眼瞅他爹,举了举手中的奏章,“好在每天批不完的奏章?好在一年四季都只能待宫中?还是好在都不能肆意出去吃喝玩乐?” 魏皇:…… “爹您还是歇歇吧。” 魏钰撇嘴,继续去批他的奏章。 普天之下也就魏钰这么一个不孝子,敢戳他心窝子的也就这么一个,魏皇想了想,觉得这逆子如今既然都认命了,那他这个做爹的,包容他几分也不是不可。 这么想着,魏皇脸色和善了几分。 “明儿起,你把朕这些也批了吧。” 魏钰:??? “不是,爹您疯了啊!” 魏钰没想到老头子还能更得寸进尺的。 他只是暂时妥协储君这个事儿了,可不代表说真就认命了啊! 魏皇不管,“祈福祭天你都代朕去了,区区一个奏章,你帮朕全批了又如何?朕又没说叫你监国。” 他还想让他监国?! 魏钰看着他爹叹为观止,“您可真能想啊,要不您干脆禅位做太上皇得了吧。” 然后魏皇还真就顺势思索了两秒。 “……这不行,朕还没一统天下呢,如今大魏有钱了,又有炸药炮车在,万一哪天战况有变,这天下一统的功绩是放你头上还是说放朕头上?不行不行,朕可是要做千古一帝的明君。” 魏钰:…… 他爹是真的能想啊。 - 被他爹无语到,魏钰批完自己那份奏章就出宫了。 一回府,小安子就送了一沓请柬过来。 魏钰看到后都惊了,“何时又多了这么多请柬!” 明明他昨日还清理过一批来着。 要说为何会有这么多请柬,只能说自魏皇宣布让魏钰来祈福后,京都权贵们就又开始登门求贴贴了。 请柬那么多,魏钰一般都懒得赴宴,尤其是眼下这个点,攀上来的那都是些趋炎附势的,所以他就更不会去了。 清理了一批又一批,祈福过后,那请柬就更多了。 小安子如常问道:“殿下,还是拿去厨房烧了吗?” “嗯,烧了吧。” 魏钰在榻上躺了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段时间忙习惯了,居然开始觉得不习惯起来。 连平板都玩得无聊起来了! 魏钰突然坐了起来,扯起嗓子开喊,“方生呐,柳三最近如何?” “回殿下,一切如常。” 魏钰眨眼。 如常?那不就是在说对方还在厂里上班? 魏钰咂舌,近日因着忙,他同柳三说过是歇在了东家处,所以没“回家”是正常的。 不过都过去这么些日子了,他要不回去找柳三继续联络联络感情? 戏瘾上来,魏钰贱兮兮地去了。 - 京都这边,魏钰还在玩007,而济郡那边,四皇子正在处理水泥房子的事。 但凡来过济郡,体会过水泥路的商人们,那几乎就没有对水泥不垂涎的。 不过以前他们还对水泥背后的朝廷忌惮非常,但若是朝廷自己都说要卖了,那还忌惮个屁啊! 直接抢就是了。 对,就是抢。 自四皇子在济郡放出官府要将水泥方子卖出去的消息后,所有在济郡的商人都沸腾了。 不出三天,四皇子所在的兹阳县就挤满了人,连各条路上都满是人。 哪怕还没听说官府何时才开始卖方子,但试问见到如此多的人,哪个有心求买的商人会不心急如焚? 他们只恨不得在官府明抢了! 好在对于水泥方子如何运用,四皇子心中早有成算。 他没有直接就卖,毕竟这水泥方子之所以会拿出来卖,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购买方子的商人需要修一节主路。 修主路。 大魏主路就那么多,势必会有一些家中离主路远的商户,也势必会有多家商户同在一条主路附近,亦或者一些偏僻的主路附近无商户可承担修路之任……这些情况都是要派人去实地勘察过后才能决定的。 决定什么? 决定了四皇子该如何最大化的向商户讨要银两。 能赚就多赚嘛,商户有钱! 这个时候不找商户多要点,难道还要等以后吗? 以后的事那也有以后的他继续要好吧。 反正主打就是一个不吃亏。 四皇子已经着人去各地勘探路况了,面对一众涌上来的商户,他反而是彬彬有礼的为人答疑解惑,记下他们的家庭住址,身份信息,并告诉他们日后等消息…… 笼络了一票商户的好感。 恭王宽和,不愧是一起经商的同道中人,就是能体谅他们商人呢。 () 第416章 辣椒棉花 在“王家”007的日子不好过。 跟着乙十三吃了两天窝窝头配萝卜干,魏钰就溜了。 吃不惯吃不惯,他身娇体弱受不了苦,这个苦还是让乙十三继续受了吧。 跟柳三对了番兄长弟短后,魏钰撒腿后就去了庄子上。 因着道士们的加入,庄子最近热闹了不少。 学堂里的学子换成了新加入的道士,该从头学起的知识都得学,数理化更是一个不落。 大抵是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跟着一群小毛孩子一块儿念书有些羞人,道士们面子过意不去,学起新知识来,个个都还能是刻苦,颇有种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 连魏钰来了庄上,他们都没一个知道的。 念着农科所马上修好的事,魏钰老庄子是找朱家爷孙和祁峰的。 庄上就这么仨搞农学的,魏钰去找的时候很直接,径自去了暖房。 毕竟前面些时日,冬日寒凉,三人都只能窝在暖房搞农学研究,虽说如今转了春,但到底还有些成果留在暖房里。 差不多一个多月没来,这回魏钰一进暖房,就对里面郁郁葱葱的植物出了神。 那啥。 那个,那角落里塞着的那盆,还有那右前方的那几簇植株,怎么瞧着那么眼熟呢? 魏钰忍不住离近了去看。 然后,他忍不住打开了平板去比对。 有的植物吧,是你即便不通农学,但若是一直心心念念着,那就是看了一遍图片就能记在心里的。 不巧,魏钰一直都在念着出海去寻大魏本土没有的农作物,遗憾一回,就对着平板睹物思物一回。 魏钰来回比对了三遍,最后终于确信了。 这两盆他丫的就是辣椒和棉花啊! “我的天,这还真被祁峰给蒙对了。” 魏钰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没想到之前祁峰从胡商手里得到的那袋种子里会有这些的。 辣椒就不说,他一直都心心念念着这玩意儿,毕竟只有茱萸的菜色是不完整的。 而棉花更不用说,制衣材料的一大好手。 如今的面料那是十分有限的,主要就是葛,麻,丝,棉。棉是木棉,因着木本植物生产周期太长,所以没办法普及,但草棉不同,生长周期短,成熟早,有了草棉,百姓们衣不蔽体的情况就能大大减少了啊。 魏钰很激动,这回必须得给祁峰记大功! 不用出海就能得到辣椒和棉花,实在妙啊。 “殿下?” 说曹操曹操到。 听到身后传来祁峰的声音,魏钰赶紧转身,指着身前的辣椒问他,“这个,从胡商手中买的那袋种子还有吗?” 只有一盆的是辣椒,好几簇的是棉花。 祁峰本来还惊讶殿下来了,闻言立刻看向那株辣椒,回道:“殿下是说番椒?没了,当初那袋种子,我全都在暖房种下了。” 魏钰刚觉得失望,结果就听见祁峰道。 “不过它结了不少番椒,我都留种了。” 干得漂亮啊! 魏钰大喜,“好,祁峰你做得很好!这些番椒,你能留多少种子就留多少种子,我允你在庄上选地专程种番椒,哦,还有那棉花,同样如此。” “棉花?”祁峰疑惑,“何处有棉?” 魏钰反应过来,指向那几簇草棉,“那些就是棉花,结出来的果实会如木棉一般,可做布料。” 那草棉还只有一个骨朵包,都没裂开呢,怪道祁峰不识。 “殿下当真?” 祁峰惊喜,连忙迈步去看。 他不识棉花,前些日子瞧见这几株植物开花结果,还当是北胡那边的什么花,遂没有放在心上,这段日子也没怎么照料它们,只按旧打理罢了,万万没想到这会是棉啊! 祁峰蹲在了棉花前,一个个去看那些骨朵包,万倍珍惜地抚摸着,嘴里喃喃道:“原来这也是棉,我从书上瞧见过木棉,还遗憾那木棉无法广制布料衣物,如今倒好,还能有这般比木棉还好的棉……” 哪怕还没有亲眼瞧见骨朵包裂开后露出里面的棉絮,但已经有着不浅农学经验的祁峰知道,只凭这棉花四五月便能成熟结果,就已经远胜木棉了。 而若能使棉花推广开来,届时不定人人皆有衣穿了! 他回头,万分激动地看向魏钰,“殿下,此物就叫棉花吗?若棉花能在大魏种开,那届时每到冬日,说不定就能少死很多人了!” 提到冬日死人,魏钰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他是批过奏章的人,比谁都清楚冬日里冻死过多少百姓。 古代可不比现代,有空调有电暖的,这个年头的人只能靠最原始的火取暖。 大户人家不愁,但平民百姓却多的是连火都烧不起的人。 没有柴火煤炭,平民只能缩在被窝里取暖,而更穷的百姓,更是只能穿着单衣无处栖身,最后只能活活冻死。 丰衣足食,是太平盛世最明显的一个象征。 魏钰站在祁峰身后,点头叹道:“是啊,有衣蔽体方为人,吃饱喝足不惧严寒,这些都是朝廷该为百姓做的……国泰民安,也不知何时才能做到。” 祁峰嘴角微敛,“会的,殿下,有您在,我相信大魏会有那么一天的。” 魏钰一挑眉毛,低头瞅他,“你好自信哦。” 祁峰:“……我是信您!” 魏钰撇撇嘴,俯身拍拍他的肩,“信我可没用,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可不单单是大魏皇室的天下,你身为天下人中的一员,自当也要为了这太平盛世的开创而奋往无前才是啊。” 顶着青年怔忪的表情,魏钰微微一笑。 “这都过去一年了吧,你说从前与你一起鲜衣怒马的知交好友,如今在大魏各地可有所成?总不至于大家说好的开创盛世,结果人人都在前进,唯独在京都的你却落后了吧?” 祁峰心下一紧。 魏钰安慰道:“好好干吧,天下百姓能不能做到人人皆有衣穿,可全靠你了啊。” () 第417章 鲜衣怒马少年时 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 这话要用来形容一年前的京都纨绔们,那绝对是有点子虚的。 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他们升华了啊! 从前只知道在京都吃喝享乐的纨绔们,如今在大魏各地,那也是将各自的畜牧事业办得风生水起的好吗。 宜州。 说好了要养大鹅的儿郎买了有山有水的地,立志打造生态农场。 常宁别的本事没有,凭借过人的身世背景做纨绔那是一等一的好手。 开鹅厂嘛,那鹅又不用他亲自去养,雇上一批人,告诉底下人具体该如何去科学养殖,而他自己,只需要仗着身世向大众打开销鹅渠道就够了啊。 鹅都是满山遍地跑的劲道鹅,宜州世族多,世族人多又奢靡,一日就能用掉四五只。 一只鹅两到三月便能出栏,常宁从未想过开个鹅厂还能赚钱的! 明明当初只是为了应贤王应召,想着为百姓做点事能青史留名所以才做来着,没想到青史留名还没有,这银子反倒是开始进腰包了。 大好的田地,遍地白毛纷飞,嘎声一片。 一脸蛋子晒得微黑的青年站在树下,忍不住对这盛景表示欣慰。 “小爷我可真厉害,瞅瞅这鹅多肥美啊,不错,衣锦还乡绝对够了。” 常宁掰着指头忍不住盘算了下其他人,“孙昭去了幽州养马,封阳去了青州养驴,齐恒、陈炳文湖州养豕……付吉祥和盛宏那俩鳖孙不提,也不知道这些家伙如今如何了。” 不是关心,常宁没那么好心。 他巴不得一个个都出师不利,这样就能衬托出他的办事利落与出色,到时候也就能独占鳌头了,多好。 “啊,这都快四月了,日子过得真快。” “今日奖励自己把画舫给包下吧。” … 青州。 真正出师不利的人正在对着一个个小驴子叫苦连天。 “呃——啊——呃啊——” “天爷,我求你们了,别乱跑了!好好吃草成吗!” “呃啊——” “啊!说了别在这儿拉屎!才打扫的呢!” 十几头小毛驴在四处跑,隔壁还有一群老驴子在冷眼旁观,而驴子中间,封阳正握着扫帚一脸崩溃。 “人呢?打扫的人呢!这小驴子也太不晓事了,说多少遍都不听!” “你哪怕说一百遍,它也依旧听不懂。” 一如花似玉的美人杵在一旁,笑看着封阳,眼中是说不出的揶揄。 封阳愤愤不平,“你怎么又来了!” 婉莹微微一笑,“事儿忙完了,随便走走,怎么?莫不成不能来啊?” 这蛇蝎女人! 封阳闷哼一声扭头,“要不是殿下叫我看着你,我才不会让你过来呢!你最好小心些,别让我抓住你不安分的把柄,不然我就告诉殿下……” 熟悉的话听了没有百次也有九十九次了,婉莹面不改色地微笑颔首。 “嗯,是,我晓得的,绝不会犯。” “知道就好,我可告诉你,我是殿下信重之人……” 噼里啪啦又是一堆。 娇美的女人抬手扶鬓,整了整头上的首饰。 今儿这钗子不好,以后不戴了,下次换个轻便些的。 “……总而言之,你最好不要得罪我,不然殿下知道了定不会饶你,明白吗?” “嗯,明白。”婉莹一顿,问道:“我带了一只烤鸡,南城铺子的,吃吗?” 封阳沉默了。 “……吃。” … 幽州。 这里有最宽广的土地,有最广袤的草原,也有最荒芜的荒漠。 而这些地方,在边关都能展现得淋漓尽致。 边军驻扎的地方,周围衍生出了不少的村庄小镇,人烟鼎盛,路上多是人裹着厚袄子在买酒吃肉。 一酒馆里,食客们在讨论近日边关出来的稀奇事。 “说来也是奇怪,上旬我竟在平镇那儿瞧见了一队牵着马的陌生人,你是没瞧见那些马啊,吼,可真健硕!” “那些是商队吧。” “不不不,那可不是一般的商队,我怀疑,是马商!” “马商?哪儿来的马商?咱们这边的马商就那几个,养出来的那些马不都岳将军拿去了吗?” “当然不是那几个马商啊!这要是熟悉的面孔,我还用得着在这儿说吗?谁不认识那些人啊。” “那是何人?” “不知道啊!我要知道了还能说?” “嘿,你搁这儿拿我们说笑呢。” “……” 食客们争辩着,一直到掌柜出来说话才停止。 “你们要说那陌生马商,估摸着我可能清楚点儿。” 食客们纷纷看向掌柜。 “是何来历?” “我说成掌柜,你可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掌柜笑笑,“上旬那伙人其实来过我这儿。” 食客们诧异。 “啊?何时来的?我怎的没见过?” “难不成你还日日来这儿啊?上旬天那般冷,我都没敢出门。” 没受旁人影响,掌柜继续道:“那日天寒,外面不少店铺都早早打烊了,当日他们是路过,进来后便说要用饭,还叫我们好好安顿他们的马……” 提到马,掌柜脸上露出一抹惊叹之色。 “那马啊,一个个长得是真俊,双目有神,毛色上成,四肢矫健有力……我瞧着,竟觉得连军中的马都比不上!” 食客们这些惊了。 军中用马向来都是最好的,幽州的那些马商有好马也不敢藏私,都紧着边军在用,若是连军中的马都不如,那那伙马商岂非不是他们大魏的?!goΠъ “难道是胡商!” “这不可能,胡人怎么可能卖与我们马!他们向来都是宁愿卖羊都不愿卖马的。” “倒也并非没可能啊,胡人的马比我们好,平镇那孙员外不就花了千金从胡人手中买了一匹?” “你也知道是千金啊,几个人能买得起。” “不对啊,若是胡商来卖马,岳将军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还能容他们过边关!” “……” 掌柜笑看着食客们肆意揣测着,等到他们越猜越歪时,这才忍不住公布真相。 “那可不是胡人,是咱们大魏人,他们是从京都过来,特意来咱们这儿想要开马厂养马的。” () 第418章 马厂 幽州是个不毛之地。 这个认知,连幽州百姓自己都觉得没问题。 毕竟通常犯人被流放,流的就是幽州此地。 幽州地广人稀,天寒地冻,这种恶劣之地用来处罚犯人是再好不过的。 若非世世代代生存于此,乃故乡所在,估计大部分幽州百姓自己都不愿待在这儿。 是以食客们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还有京都之人会跑到他们这不毛之地来搞什么马厂! “马厂?” “京都来的?此事是真是假,居然还有京都人愿意来咱们这儿?这是好日子过久了吧。” “不对啊,那他们的马是从何处来的?掌柜,你可清楚他们是从谁人手中买的马?” 掌柜神秘笑了笑,没有明说,“这我可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们手中的马要比旁人的马好。” 没有明说,但也不差了。 比旁人马都好,酒馆掌柜的可是他们这一带的百事通,见过的马匹不知凡几,他口中的旁人,那差不多就是所有人了! 比所有人的马都好啊。 胡马! 绝对是从胡人手中得来的马! 食客们都激动了。 有人兴奋地一拍桌子,面红耳赤,“肯定是胡马啊!不愧是从京都来的,居然还能从胡人手中买到那么多马!” “那这可太好了,他们要来这儿养马,用的还是胡马,这岂不是日后咱们再也不愁胡马?不用怕应付胡人了?” “这可真是大喜事,胡马比咱们的跑得快,若岳将军他们也能用上胡马,那日后跟胡人打起来,必不会再轻易放过他们了!” “他们在何处养马?真想去看看啊。” “掌柜,你可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啊,我家正好想买一匹马呢。” “呸,这有好马那也就是紧着军中,哪儿就轮得上你了。” “这都是卖马的,买不到最好的,难不成我还不能买匹老马吗!” …… 这边的酒馆在说说闹闹,而被他们议论中的当事人,则躺在草地上看蓝天。 孙昭在地上躺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他躺着的地方只有翠绿青草,不远处除了矮山灌木,就是草原,成群的马儿正在肆意走动。 环境清幽静谧,半点人气也无,那种身处大自然的美妙,是让孙昭这个没文化的怎么也形容不出来的。 不过俩字他还是能说的。 “舒坦。” 孙昭眯眼望着天,惬意地吸了口气,“自家草场的芳香,就是比北胡那边的草迷人啊……” 感慨一会儿的功夫,有嘚嘚的马蹄声传过来。 下一秒,孙昭视野中出现了一匹枣红色,头上却顶着一抹白的马。 那马毛色光泽,身形高大,肌肉发达,怎么看都是一匹十分优秀的马,唯一叫人看得不顺眼的,大抵就是腿比较短。 但腿短就是胡马的特点。 腿短的马,能使得重心变低,因此驾驭起来会更稳,骑兵在马上也能轻易的做更多的动作,射箭,刺杀或投掷,这样在打仗时也能占据优势,更方便胡人骑马在草原上奔腾。 而想要养出一匹好马,除了入嘴的草料要好,更需要环境加以训练。 孙昭从前只知道胡马比他们大魏的好,但为什么好却并不知道。 等他来了幽州,带人去了北胡,幸运遇见了一支小部落,并在小部落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才终于明白。 胡马之所以能比大魏的马后,是因为草原广袤,有生生不息的野草供它们享用,亦由宽广无边的地盘任它们奔腾,比大魏只在一片小小天地渴盼草原的马强太多了。 枣红色的马咴咴叫着,马蹄原地踱着,低着头似乎是想要叫孙昭起来。 “赤风,你去玩儿吧,让我再躺会儿。” 孙昭见怪不怪地转了个身,连起身都没起。 这是他的马,是他在小部落里一眼就看中的马。 当初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与小部落交好,并在那儿留了下来,若非那时部落缺粮,孙昭许诺能从大魏弄来粮食,他能不能从对方那儿换到自己的马还是两说。 眼下他的草场共有四十八匹马,都是他从小部落那里换来的。 而且为了以示友好,孙昭每月都派人给他们运粮食。 当然,免费是不可能免费的,对方是拿羊肉换的。 换得羊肉太多,孙昭都已经吃腻了,多的他都叫底下人拿去附近镇上换了物资。 反正到如今,按孙昭自己的想法,萝卜都比羊肉好吃。 负心男人态度敷衍,赤风马不干了。 “嘶嘶——” 这是一种高而拖长、典型的鸣叫声。 孙昭立刻头疼了,“好了好了,你别叫了,我起来,起来陪你还不成吗!” 孙昭一起身,马就不叫了。 望着马儿那明亮尽显无辜的大眼睛,孙昭服了。 “……你怎的就这般黏人呢?” 这小公马哪儿都好,就是太黏人! 也不瞅瞅如今都什么时候了,旁的小公马都开始谈情说爱了,它还每日赖着他不放。 孙昭怀疑赤风还是个少年,没及冠。 回头他得派人问问格斯尔赤风今年几岁了。 孙昭骑着赤风去兜风了。 但骑着骑着,赤风就带着他去了饭堂子那边。 那些建在山脚下的屋子,若是魏钰过来,大抵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房屋都是照着他庄上的建筑建造的。 孙昭是时不时就去庄上晃悠的人,就连食堂都去过不少回。 对于殿下庄上的食堂建造,孙昭表示很心动,是以等到他自己的马厂建起后,也着人造了一个。 饭堂子宽敞,平素哪怕没到饭点,伺马的人也都会聚在饭堂子里闲聊。 而孙昭来时,聚在饭堂子里正在喝酒划拳。 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其中几个面容明显有着胡人血统,不过此刻他们都亲如一家,毫不见外的坐一起。 有个身材壮硕的胡人第一眼瞧见孙昭,连忙冲他打了声招呼。 “孙公子。” 其他人闻言,都扭头打了声招呼。 孙昭自然地冲众人点点头,态度松散,毫无从前在京都时的排场。 “少喝点,别回头一个个又睡倒在地上,我可不给你们收尸啊。” 众人大笑,连声应好揭短。 “哈哈哈,公子放心,我可不是刘大这个没用的。” “公子来一起喝酒!” “你们酒量就是没我们好,来来来,再再来!” 说着说着就又开始拼起酒来。 孙昭失笑,摇摇头进了后厨去拿豆子。 没办法,从前只吃过草料的小公马一朝吃了回豆子就念念不忘了,每回载着他走着走着就到饭堂想豆子吃。 这孙昭能怎么办? 自己的马自己宠呗。 () 第419章 二十万两 要说最近朝堂之上,六部中哪个最快活。 那当属户部。 齐惕守担任户部尚书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数不完银子的一天! 因着朝廷要建商盟,纳税越多者便越有望成为商盟会长,所以公文从发出去的那天开始,先是京都商贾直接往户部交税,之后便开始从西京扩散至儋州各地,大魏各地的税银都开始暴涨! 尽管除了胶州外,其他州的商盟还正在建,但商盟没建起不打紧,主要这个税银商户们得赶紧交啊! 交税这不习以为常的事? 大多数商户都是直接送去了千两税银,而那些世家大商贾,他们为了以防万一,想争取商盟会长的头衔,都是直接大笔大笔银子交税的。 要知道这虽然说的是商盟,明面上是在给商人机会,但其实也多的是世家想要掺一脚。 而世家的家底有多丰厚,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毕竟,那是数代人层层积累、盘根错节延续下来的根基,有的世家甚至过得比皇室还要奢靡。 所以毫不夸张的说,从公文发出去开始,户部真的就在天天数钱。 七月底,忙活了三个多月的齐惕守看完账本后,半晌无言,只那双招子在冒精光。 一户部官员路过,冷不丁听到尚书大人在喃喃自语。 “四个月,就有三百多万两了,这年底才评会长,也就是说还有五个月……这群商户可真有钱啊。” 官员在心里赞同点头。 确实有钱,他在户部待了四年多,就没见过哪次有交税还这么积极主动的,而且最主要的还是交的多! 虽说早知道会有很多银子进账,但他们是真没想过,整个大魏的商人竟然能如此有钱! ——这不是收税银,这是捞钱好吗! “今日贤王来了吗?” 听到尚书突然问他,官员连忙道:“今日正好来了,不过殿下在工部。” 齐惕守皱眉,“工部?殿下去工部做甚?算了,本官过去找他好了。” 如今贤王就是他们户部的金娃娃,说谁不好都不能说贤王不好,不然户部官员是要骂人的。 齐惕守最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完账本他有了些想法要找贤王说,知道人在工部后,他立刻找了过去。 齐惕守过去的时候,魏钰正在跟裴知就着某项工艺闲聊。 齐惕守过去行礼,“殿下。” 一见到齐惕守,魏钰眼就一亮。 “诶?齐大人你来正好,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态度过于热情,把主动的齐惕守吓得心中一紧。 “找臣?殿下找臣作何?” “当然是找你批点经费啦。” 齐惕守:…… 经费是啥,齐惕守懂,就是想要他从国库往外掏钱。 一听魏钰讲这话,齐惕守立刻板起脸婉拒。 “殿下,经费一事,那得皇上准许了,臣这才能应殿下。” 魏钰笑眯眯挥手,“放心吧,皇上已经准了,我那农科所不是已经建好了吗,这想做出点成果,那不得拿出点银子作为成本?也不多,齐大人批个二十万两就好。” “二十万!” 齐惕守脸都没绷住。 这抢钱啊!! 连一旁看戏的裴知都惊了,“殿下何故要二十万两?” 他们工部一年也就三十万两,结果殿下一口气就要二十万两,裴知很想知道他想做什么。 “不行不行,这银子太多了!臣批不了!” 齐惕守把头都快晃掉了。 魏钰咋舌,“我说齐大人,你怎的对我就如此小气?上次我还听户部官员说我是你们户部的恩人,是你们钦佩之人呢,齐大人你就是这么对待你钦佩之人的?”goΠboγg 齐惕守木着脸,“此事不可同日而语。” “齐大人你变了。” 魏钰痛心疾首,“你前些日子给兵部三十万两的可不是这样的!” 那三十万两是给兵部去弄火器司的好吗! 齐惕守都不想说叫贤王自己去亲眼瞅瞅,这火器司跟农科所能相提并论吗? 一个用的不是硝石就是铁,都是些耗费银子的金贵玩意儿,银子给多点很正常,但农科所能干啥?是买地还是买种子?买几块地几袋种子能费二十万两??? 魏钰表示当然费。 “二十万很多吗?农科所是为天下百姓求良种,是想让从农科所出来的良种,能再大魏各地都能栽种,不计土地好坏,不计天气得失。” 魏钰一本正经道:“农科所虽然建在京都,但是农科所的研究却会在大魏各地或好或坏的地方都将进行,而这,需要农科所在各地都买地,将搜集到的良种都种上一遍,不计岁月。” “如此一来,齐大人你还觉得二十万很多吗?” 齐惕守和裴知都沉默了。 裴知:“……殿下好志向,农桑一事,确实马虎不得,殿下能为百姓丰衣足食而上下求索,臣佩服。” 魏钰笑着摆摆手,“也没有啦,此事我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真正该钦佩的,是那些追逐农学一道,在田地上辛苦劳作的人才对。” 裴知看着他的眼神更温和了,忍不住笑叹一声,“殿下可真是……” 老大人摇了摇头,想到了良善二字。 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王爷,居然能如此为百姓,为底下人着想,不贪功冒进,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品格。 齐惕守心中也很复杂。 虽然他明白贤王要银子肯定是有正用,但真正听到用意后,却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二十万,不是小数目,但对于眼下的户部来说,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如今户部每天都有大笔银子入账,区区二十万罢了,给贤王又如何! 齐惕守难得大方了一回。 “好,既然殿下需要二十万,那臣就给农科所二十万两吧!” 魏钰笑眯眯地搂了过去,“齐大人真慷慨,我就知道齐大人是心怀百姓的大好官,所以齐大人,咱们何时准备出海啊?” 齐惕守:??? 什么东西?! 不是在讲农科所吗,鬼提到的出海啊! 齐惕守吓得连忙缩了。 “哎呦坏事了!殿下,臣突然想到户部还有事,臣先走一步了,殿下恕罪!” 其实户部也没那么有钱,真的,他还是回去继续数钱吧。 () 第420章 民生 魏钰找户部要了二十万两的事,次日就被他爹知道了。 下朝后刚踏进养心殿大门,屁股都还坐下呢,魏皇就问了他二十万的事。 “你那农科所,二十万两当真够?” 这话把魏钰给吓到了。 他撅着屁股僵在半空,惊悚地看向他爹。 【您开玩笑呢!居然一下这么大方了?】 魏皇:…… “朕那是勤俭!” 魏皇没好气地白了眼魏钰,“你当朕乐意每天跟你抠搜那点银子?若不是从前国库没钱,朕犯得着与你啰嗦吗!” 哟~ 魏钰坐下,贼兮兮地冲他爹笑,“是不是国库有钱,您就使劲出巡游玩建宫殿了?” 魏皇刚要骂这不孝子,但话到嘴边他又憋回去了。 魏皇皱眉沉思,“你这倒是说了句人话,朕继位以来,也就前面几年出去狩过猎,数数也得十多年没出过京了吧……确实得找个时间出巡松泛会儿了。” 魏钰:? 啊不是,他就随口胡说的啊。 虽然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会引起老头子的不甘回忆,但是一想到老头子一直憋在深宫,整天在桌前坐牢,魏钰又觉得不得劲了。 他爹真可怜,造孽,难得他有闲心,就允了他吧,哎,真惨哦…… 魏皇瞅了他一眼,很是嫌弃,“把你那眼神收回去!” 什么破眼神,看着就心烦! 魏钰撇撇嘴,随手打开一本奏章准备干活儿。 “朕问你话呢,二十万两当真够?”魏皇又问道。 魏钰:“够吧?儿子也不知道,左右是个好几年的活儿,银子不够儿子再找齐大人要呗。” 魏皇颔首,“也好,农科所育种之事,事关民生,乃重中之重,百姓安危面前,你当放在首位,切莫大意了。” “儿子明白。” 魏钰放下手中奏章,抬头去看他爹,笑嘻嘻道:“对了爹,儿子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是件好事,跟民生有关,说出来您绝对高兴,猜猜?” 猜? 魏皇第一反应就是皱眉,“朕不猜,你赶紧说。”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没劲。 魏钰讪讪回道:“哦,就是儿臣庄上的人从胡商手中得了一种新种子,叫棉花,北胡那边叫白叠,没了。” 棉花?棉? 魏皇精神一提,“是棉?这种子种出来的可是棉?” “昂,就是棉,与木棉不同,那种叫草棉,结出来的棉花可直接制衣被,若能分于种子叫百姓广泛种植,势必能叫天下衣不蔽体的百姓都能有衣穿,冬日亦不必再有成千上万的人被冻死,尤其是幽州那边。” 魏皇越听眼睛就越亮,喜形于色道:“此物何时得到的?” “去年秋吧,在暖房种下的,四个五月能结果,前面段时日已经成熟了……” 魏皇眉头一皱,刚要问魏钰为何不将棉花拿来给他看,就听魏钰道。 “不过儿子已经叫人拿去做种了。” 棉花结果出来的果,成熟后会裂开,露出里面的白絮,而白絮里面夹带着种子,魏钰要的就是种子。 至于那白絮。 嗯……太少了,也就只能做个棉帽子。 魏钰已经着人去做了,准备帽子做好后给他爹。 魏皇没见过棉花果实,因此也就不知道魏钰说的话有多少水分,听到他说拿去做种了,魏皇也只得大感遗憾。 “怎的不早日说!”魏皇颇为埋怨。 衣食住行,但凡涉及民生之事,那都是上位者关心的重点。 魏皇也不例外,他有着一颗做千古一帝的心,所以对百姓好的,他都大力支持。 眼下知道了棉花的事,魏皇又如何不挂心急切。 魏钰摆摆手,安慰道:“爹您放心,那些棉花种子早又种下去了,等再过两月,这棉花就成熟了,那时您大可亲自去庄上看。” 一听还有两月就熟了,魏皇放下心来。 “那好,那朕就等两月后去庄上亲眼看!”gonЬ 放下棉花的事后,魏皇想到了魏钰刚刚说种子是从胡商手中得到的事了。 “你放才说,这棉花是从胡商手中买的?” “是啊。”魏钰瞅了眼他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问道:“爹,您不是在想这棉花是不是北胡那边种的?” 魏皇反问,“难道不是?” “这个,儿子也不清楚。”魏钰耸肩,“其实儿子是觉得,或许北胡人是从别人手中得到的棉花种子。” 毕竟,就北胡人那种宁肯南下抢劫也不愿意种粮食的个性,很难会去种棉花。 魏钰宁愿相信是西岐那边流过来的。 魏皇思索片刻,又问道:“就只有棉花?没有旁的种子了?” “还有一种儿子觉得好的,番椒,能吃,比茱萸的味道更辛更辣,做菜好吃,回头种子够了,儿子拿点过来给您尝尝。” 这话魏皇听着颇为嫌弃,“旁人得了新奇物件儿,第一个想着呈上来给朕,你倒好,知道有好东西藏着掖着,非等好几茬儿了才让朕知道,混账东西!” 魏钰不管,“这做种呢,本来就没多少,那不得先紧着做种用啊,这种利国利民为天下着想的事,爹您忍忍好吧?啊?就一两个月的事。” 哼。 魏皇歇住了。 父子俩批了会儿奏章,等到李成过来上茶,魏皇这才搁下笔,看向了魏钰。 魏钰桌上的奏章比他爹多得多,虽然都没啥大事,但也是需要时间看的。 这会子他正在看奏章,没功夫关注他爹。 魏皇望着他那张意气风发棱角分明的脸,恍惚间想起了孩子少年时的样子。 几年前还尤带稚气,如今倒成熟稳重了。 这不孝子也是长大了啊。 “再过几月,你便及冠了。” 嗯? 冷不丁听到他爹说话,魏钰抬头瞅了眼,嘿嘿一笑,“咋?爹您要给我准备生辰礼啊?儿子不挑,去您私库里拿两件宝贝就好。” 魏皇:…… “滚。” 成熟稳重个屁! 这不孝子就没有稳重的时候! () 第421章 及冠之礼 说到给他爹的帽子,魏钰在后日就给他爹送去了。 那是一顶黑色的絨帽,里面塞了棉花,既大气又富贵,最主要的是相当保暖。 魏皇收到帽子后龙颜大悦,等魏钰一走,也不管如今大热的天儿,就给立刻戴在了头上,还问李成。 “如何?朕这帽子,戴着可好?” 热得背后都是汗的李成一瞧陛下那样,哪儿还敢说不好看啊,这帽子哪怕是破了个洞,他都会说别致! 李成笑着点头,“好看,九殿下这帽子好,陛下戴着特别好看!” 【多热啊,陛下也不怕闷出一脑袋汗,可见是喜欢极了九殿下送的帽子啊】 魏皇其实也热,但架不住这帽子是那兔崽子头回送他的礼啊! 而且这帽子还是那棉花做的。 才戴了一会儿头上就闷热得紧,魏皇把帽子取下,忍不住感慨,“这塞了棉花的帽子确实暖和,不错。” 李成赶紧拿了帕子,想要给陛下擦汗。 魏皇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擦,不经意问道:“朕记得等会儿让齐惕守会来是吧?叫他早点来回禀。” 李成自是应了。 于是,等到齐惕守过来给皇帝回禀情况的时候,便看到他们陛下大热的天戴了一顶帽子,那厚实毛绒程度,一见就热。 大殿内又布满了冰盆,齐惕守刚进来还觉得有些凉,如此一对比,齐惕守都不知道陛下这是冷还是热了。 他迟疑问道:“陛下,可是着凉了?何故戴着帽子?” 魏皇面不改色地回道:“哦,并非何大事,只不过是贤王孝顺,给朕做了顶帽子,朕见他那般殷切,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便戴上了。” 齐惕守:“……是,九殿下当真孝顺。” 还以为陛下戴帽子是为了不辜负贤王心意,可等到接下来,时不时就瞧见陛下扶了扶自己头上帽子的齐惕守才逐渐看明白。 陛下这叫他早点过来哪是为了听他讲述职报告啊,这分明是叫他过来好炫耀帽子的! 出了宫门口的齐惕守还在心里骂骂咧咧。 不年不节又是大热天的,贤王有病吧才会送顶寒冬戴的帽子? 不就一顶帽子吗? 谁家儿女不会送啊! 他回去就叫儿郎们都给他去做! … 得了帽子的魏皇抑制不住炫耀的心,一个齐惕守还不够,他要在更多朝臣们面前炫耀。 于是接下来的两三天,但凡是接触皇上了的,都被自家陛下秀了一脸。 “爱卿觉得这帽子如何?贤王特意给朕做的……” “卿可是觉得贤王给朕做的帽子不错?那孩子,也不挑个时候……” “听闻爱卿儿女孝顺,可也有人给爱卿送帽子?” “……” 受不了受不了。 从未遭受过陛下如此炫耀的朝臣们都表示受不了了。 他们受不了陛下的花式秀脸,更受不了自家儿女居然从未给他们送过帽子! 于是被秀了的朝臣们回府后,要么把自家不成器的儿子打一顿,要么就是旁敲侧击暗示给自己做顶帽子。 一时间,整个京都都流行起了孩子给爹娘做帽子的事。 不提受害者们知道罪魁祸首是贤王后那心里有多幽怨,反正当事人魏钰听闻后真是一脸懵逼。 不就一顶帽子吗? 他爹怎么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的!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此事被二皇子三皇子知道后,也是笑了番魏钰的,特别是三皇子,人在庄上,都还不忘派人给他送了封信,内容中心就是俩字——活该。 魏钰觉得他三哥真讨厌。 - 说到及冠的事,魏钰其实真觉得时间过得挺快的。 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结果冷不丁就到了十九……嗯,对,在他心里他一直都是十九,怎么也不习惯说虚岁二十。 十九岁的少年呐,一晃眼他都来这个时代十九年了,魏钰想想这十几年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幼时还想着摆烂,长大后开府抱着平板过自己的小日子,哪知道事与愿违,越是长大,就越是离皇权越近。 皇权,储君,皇帝。 魏钰也不是没有认真想过,他自己是否真的要接手这个位子。 那不是他一拍脑袋就决定好的。 权利和义务的对等,衍生而来的责任,注定让他这个道德感与此世人格格不入的外来者无法心安理得。 他还是不想承受那么大的重担。 但他也清楚知道,储君非他莫属。 所以他愿意做——在下一个储君人选来临之前。 - 皇子及冠之礼,向来都是隆重的。 与前面兄长们的及冠礼一样,都是选好了日子在宫中进行。 流程都是礼部那边布置的,朝臣们老早就知道贤王要及冠的事,也都备好了贺礼。 他们前面也参加过皇子的加冠礼,再来一次不过轻车熟路,本以为这次贤王的及冠礼没什么区别,但谁料真等到加冠礼那天的时候,他们居然看到了陛下亲自为贤王受冠! “酒醴和旨,笾豆静嘉,受尔元服,兄弟具来,永言保之,降福孔皆。” 礼乐已止,满殿宾客俱瞪大了眼睛看着魏皇亲自为贤王加冠。 素来这事要么是三公,要么就是礼部负责,从来没见过陛下有为前面哪位皇子亲自加冠过的好吗! 所以陛下如今已经明示不装了是吗? 都在贤王加冠礼上搞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给贤王做面子,向天下人昭示贤王就是日后他们大魏的储君了吗! 三加冠,向受冠者以酒祝贺。 魏钰给他爹敬酒的时候都不敢看朝臣们脸色,只能在心里骂他爹。 【您这是搞什么啊,您这样看看您做的,多尴尬啊,您好歹同儿子早点说一声啊,不然儿子半点准备都没有,爹您真的过分了……】 魏皇都不稀得看他。 臭小子一点都不懂得珍惜,他堂堂帝王亲自给他做脸,这混账还挑三拣四的,懒得理他。 魏钰母亲早亡,因此拜母亲这环节就免了,授字换了玄色礼服礼帽,便去拜亲友,先生了。 朝臣们一见他过来,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一个个面上都十分和颜悦色,纷纷对其表示恭贺。 魏钰很是来了一波大人间的虚伪攀谈。 () 第422章 大哥回京 加冠礼之后,跟众人想象中的贤王春风得意不同,魏钰直接闭门谢客了。 又不是圣旨亲封他为储君,一个个有事没事在那儿揣度来揣度去干嘛,也不嫌累得慌。 魏钰闭门谢客是为了图清净,朝臣们见到贤王如此低调,半点立马要成为储君的轻狂都无,一个个反倒在心里感慨万千。 站队其他皇子的人自然是俺暗恨贤王好心机,都到了这地步还能冷静自持,中立派或者看好魏钰的,那自然是满意的不得了。 到底只是陛下有立储意向,还并未下旨册封,贤王能做到这般不骄不躁,冷静自持,实属不错。 脑补也就是朝臣会脑补,魏钰没他们想的那么多,他正忙着安慰他大哥。 是的,就是大哥。 也不知道大皇子是从何时得到的消息,反正及冠礼结束后没几天,大皇子就从东海郡那边赶回来了。 美其名曰是回京述职,顺便给九弟道贺。 啧。 多可怕啊。 好不认真搞权谋的哥哥就那么几个,谁人不知道从前大皇子和二皇子为了争储君,两个人斗得跟乌眼鸡一样。 如今虽然有了变化,但到底大皇子那肯定还是想着皇位的啊! 魏钰倒是不怕他大哥乱来,就怕他大哥气昏头不去打仗了,到时候这大将军定然没了影子。 而大皇子一回京都,进宫见过魏皇后,便去找了魏钰。 于是贤王府闭门谢客没几天,便又开门迎了客。 “大哥,你回来了啊。” 像是没看到大皇子的黑脸,魏钰一见到他就迎了上去,毫不见外地搂住他大哥的肩,拦着人往屋子里走。 “真是许久未见大哥了,弟弟瞧着大哥你都健硕了不少,人也黑了,大哥你在东海郡究竟过得如何?海上生活是怎样的?对了,那些倭贼如何了?以前那般嚣张……” 大皇子还未张口质问储君的事呢,结果这就被魏钰一腔噼里啪啦的话给堵住了。 那热情毫不见外的态度,叫大皇子本来还想要找茬的心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魏钰拉着他大哥在前院坐下,亲自倒了茶过去,笑道:“大哥快尝尝,这是我特意叫人从湖州采摘的新茶,您走了一路肯定渴了,快润润喉。” 伸手不打笑脸人,大皇子顿了顿,还是端起茶杯喝了口。 魏钰坐在他旁边,双臂搁在桌上,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问道:“大哥,你快同我说说你在东海郡的事儿吧?弟弟总听父皇说大哥在东海郡骁勇善战,倭贼都被你打得落花流水,哪怕是不用炸药,那些倭贼也奈何不得大哥,大哥你可真厉害,不愧是弟弟最崇拜的人!” 彩虹屁一溜串的,听得大皇子不自觉就挺直了背。 他本就被打乱了节奏,眼下又面临魏钰这真诚的态度,崇拜的小眼神,还有话语间流露出来的那股子亲昵,咳,不得不说,是有那么点子自得骄傲的。 “你想知道?”大皇子板着脸,矜持地瞥了他一眼。 魏钰连连点头,“当然,弟弟从未见过哪位兄长能有大哥这么厉害的,弟弟光看战报,都能想象到大哥在战场的英姿!您才上战场,就能有如此战绩,弟弟觉得杜太尉都不如您!” 大皇子唇角微动,想笑但又忍住了,他看一眼魏钰,冷声道:“我可不是那等爱听溜须拍马之言的,你别想着糊弄我。” 魏钰连忙摇头,“哪儿能啊,弟弟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他连忙掰着指头数,“从东海郡发回来的战报一共十八份,其中六份都是大捷,五份小捷,剩下七份都是大哥你在海上发现了倭贼汇聚的岛,派人占了贼窝……” 听着魏钰如数家珍一般,大皇子脸色稍霁。 毕竟,这若不是真的放在了心上,还真就说不出如此详细的话。 看来魏钰是真的想知道东海郡发生的事,也是真的崇拜他这个大哥。 能有个这般真情流露的弟弟,大皇子再是脾气不好,此刻面对小弟的一片真心,他也不好辜负。 于是,当魏钰再次可怜巴巴问大皇子东海郡之事的时候,大皇子说了。 “不过就是几场海战罢了,那些倭贼,瞧着是些蛮横匪徒,其实都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也就当初海军被曹季那逆贼握在手中,都给养废了,这才让能帮倭贼给养大了心,想当初……” 说起东海郡海站时的大皇子眼睛发光,面色红润,有着独属于武将的那股子豪放。 魏钰看着他大哥从黑脸到红脸,身上那股子郁气也随着说起打倭贼时的场景逐渐消退,不由得笑了笑。 他大哥是真的适合战场,也是真的喜欢战场呢。 “……那些个竖子,还敢挑衅我,我当即就叫人朝他们开了炮!哈,你是没瞧见他们那窝囊样,都没打到人,不过是朝着山头放的,一个个竟都吓尿了,简直窝囊!” 大皇子大笑着,端起茶杯闷了口,痛快道:“这群倭贼就是没用,一个个都不敢与我正面打一场,瞧见我们的船舰扭头就跑!” 魏钰连忙回应,“确实没用,那大哥捉到那些倭贼后都怎么办了?” “当然是直接杀了!”大皇子想都没想就道。 魏钰有点子小遗憾,“大哥何必杀了他们呢?” 大皇子笑容微敛,“为何不杀?他们屡犯我海疆百姓,罪无可恕,你可是怜悯他们?” “怎会?” 魏钰惊讶地看着他大哥,“大哥怎会这般想?大哥辛苦打倭贼,为的是我大魏疆土,是为海疆附近的百姓,弟弟自不会认为大哥做的有错。” 大皇子皱眉,“那你为何不叫我杀了他们?” 魏钰笑道:“那是因为弟弟觉得杀了他们就太便宜他们了,与其直接杀了,还不如叫他们干活儿!可以替受害过的百姓干活,也可以拉到有用的荒岛上建房,日后用作咱们海军的歇息点啊!” 大皇子:! 眼睛蹭蹭直亮,大皇子茅塞顿开。 这说得,很对啊!! () 第423章 实现父皇的心愿 大皇子是被突然一语惊醒梦中了。 其实古来打仗,敌人要么是直接杀,要么就是成为俘虏做徭役,这其实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但对于初次登上战场,面临的就是一群作恶多端的倭贼的大皇子而言,他从未想过还有除了杀掉之外的选项。 毕竟是海战,迎面对敌除了杀,也没有被俘这一项。 大皇子想了想,觉得魏钰这话有些道理,但是吧。 “倭贼本性粗鲁,又身强力壮,若叫他们去为受苦百姓赎罪,稍有不慎,恐会让百姓再受伤害。” 魏钰觉得这不算什么,“既然大哥担忧百姓受苦,那把抓到的倭贼发配到岛上服役不就好了?那些海岛有大有小,大哥在海上这么久,想来见过不少有用的岛屿,懂得比弟弟多,弟弟不说,你也心里清楚。” 这个倒是真的。 大皇子就是在一些海岛上发现了新奇东西,有的是植物,有的是动物,还有的是矿物,这才三番几次回信于京。 不过大皇子有点疑惑,“叫倭贼于岛上服役,这有何用?难不成是想在岛上也建水军?” 提到这个,魏钰神秘笑了,“在海上建立咱们大魏的根据点,那当然是为了日后出海方便啊!” 出海?! 大皇子一下惊了,“朝廷要出海了?何时说的事?可是父皇提起的?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大哥莫急,此事是父皇私下提起,还未在朝堂说呢,也就几位大臣们知道。” 大皇子瞅他一眼,“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眼神揣着几分质疑审视,瞧着又有些不友善起来了。 魏钰眨眼,“又不知弟弟知道,二哥也知道啊。” 一听这话,大皇子注意力立刻转移了。 “老二既然也知道。” 到底是死对头,一听到二皇子比他先知道出海的事,大皇子这神色就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魏钰在心里同他二哥说了声抱歉,显示没发觉他大哥的不对劲一般,继续提出海一事。 “大哥,这出海咱们是势在必行了,等到明年,朝廷说不准就会派人出海,届时海上安危,一半都靠现在的大哥你来解决呢。” 魏钰吹捧道:“大哥骁勇善战,有你在海上镇着,哪个倭贼还能不长眼的继续挑衅咱大魏,等到你把倭贼们都剿完了,在海域上建起一条属于咱们的海上补给线,那日后咱们出海,路途停靠,记的不都是大哥你的功劳吗!” 大皇子也不是蠢人,魏钰这么一说,他立刻就能想明白这条海上补给线若能建成,那日后海运打开,海贸昌盛,船舰往来时停留在海岛上,海岛为船舰给予庇护,那念叨他建岛之功的人必会悠久绵长! 这可比开疆拓土的名声要长远啊。 毕竟每朝每代,开疆拓土的将军都有,但建岛立海上补给线,为后人提供庇护的,却只有他一个! 大皇子心动了,但心动之余他又有些疑问。 “父皇为何突然要提起出海?” 魏钰毫不客气的将锅乱甩,“当然是因为大哥你啊!” “为我!” 大皇子震惊了,百思不得其解,“如何是为我?” “大哥你忘了你呈回来的信了?若不是大哥你提到海上那些新物种,父皇见猎心喜,觉得海外肯定还会有更多新奇宝贝,说不定还能有更多的金山银矿,父皇也不会想到出海啊!” 一口黑锅砸下来,砸的大皇子头晕目眩。 他没想到父皇想要出海的起因竟然是因为他! 有些心虚,有些骄傲,又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魏钰还在继续说。 “大哥,你在东海郡这两年,父皇子其实老挂念你了,弟弟都听见好几回父皇提到你……” 提到老大打仗半点不节约炮火,提一回就骂一回败家子。 “你都不知道你每回寄信回来,得知你打了胜仗,剿灭了多少倭贼,父皇有多激动……” 激动老大这个败家子不知道废物利用,把俘虏全给杀了,一点都不知道大魏如今多缺人服役。 “大哥,父皇心中是有你的,你是长子,父皇很看重你,不然也不会特意派你去平定海疆倭患,又给你新船,又给你火炮的,如此这般支持你,大哥你怎么就不懂父皇的心呢!” 大皇子羞愧难当,正襟危坐,“想不到父皇竟然有如此豪情万志,对我写回来的信也能如此看重……是我不好,我让父皇失望了!” 这次大皇子说是回来述职,但其实他并没有收到皇帝调回来的指令,真要论起来是要受罚的。 若非知道父皇宽和,不会重罚他,大皇子也不会听到京中立储消息后就这般莽撞回京。 而此刻的大皇子是真的很懊恼。 他本以为父皇心中无他这个长子,所以才会半点不顾及他的颜面,选择去立最小的弟弟为储,可如今听到魏钰说起父皇种种,大皇子这心里就颇为动容。 魏钰叹气,给他倒了杯水,“大哥,都是父皇的儿子,父皇怎么可能厚此薄彼,正是因为父皇知道大哥适合战场,知道大哥喜欢打仗,更知道大哥是个真正的战神,到了战场是如鱼得水,如臂使指,所以他才会对大哥这般放心啊!” 大皇子听后,心里更是难过内疚了。 想不到父皇背地里对他居然如此爱护放心! 茶杯递过来,大皇子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将杯子重重搁在桌上,一脸沉重道:“多谢九弟告知大哥此事,大哥竟从未想到父皇……” 还能如此拳拳爱子之心的!! 感动,太感动了。 大皇子微红着眼圈,差一点就飙眼泪水了。 不过念着还有幼弟在,大皇子忍住了。 他还要保持住兄长的威仪,尤其是在魏钰面前,身为魏钰最崇拜的大哥,男子汉大丈夫,他决不能轻弹泪水! 魏钰满怀欣慰,“是了,大哥知道父皇苦心就好,为了父皇想要出海的心愿,咱们更得努力才是啊。” 大皇子重重点头,“说得对,不就是出海吗!我过几日就重回海疆,将余下那点倭贼全给抓了服役去!” 他父皇的心愿,身为长子的他,一定会替父皇实现的! () 第424章 棉花地 大皇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回京没几天,便在众人一头雾水的状态中又急忙忙回了东海郡。 朝臣们都以为大殿下进京是为了找贤王茬儿的,结果这人是去了贤王府了,他们都准备好瓜子看戏了,可谁知他们想看到的大戏压根就没有! 不知想象中的决裂没发生,甚至有在贤王府门口蹲守的人回禀,那大殿下出来时还是贤王送的。 兄弟二人举止亲昵,不说半点隔阂没有了,瞧着就是一对情深义重的好兄弟好吗! 总之那日大皇子和贤王究竟发生了何事,众人就没一个清楚的,懵逼来懵逼去,也不知道他俩现在究竟是个啥关系。 所以等到大皇子离京后,众人就干脆揭过不提了。 反正当事人都不在了,那还说个屁啊? 也就作为从前死对头的二皇子隐约有所察觉了。 这大哥是个何模样,这么多年他又不是不清楚,平时瞧着有勇有谋,但脑子一热后差不多就意气用事了。 这样的老大,放在九弟面前? 二皇子忍不住呵呵。 就九弟一张嘴,他都抵抗不了,凭老大? 看看老大如今在哪儿就知道了。 - 一把大皇子忽悠走,魏皇就知道了此事。 老大是何心思,这次突然回来又是为了何,魏皇不是不清楚,他没插手,也不过是想叫魏钰自己来解决罢了。 毕竟魏钰是他认定的储君,若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那这不孝子铁定就是装的! 既是装的,那他就活该。 反正魏皇就没打算亲自出手解决儿子们之间的问题。 知道老大又回去后,魏皇很好奇,他抽空问了魏钰。 “你是如何糊弄你大哥的?”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魏钰不满,“如何叫糊弄?就不能是儿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跟大哥说清楚讲明白,凭着儿子本身的人格魅力说服大哥吗!” “你听听,可能吗?”魏皇不为所动。 老头子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魏钰闭嘴了,说起如何糊弄,呸,说服他大哥的事,魏钰运用了下说话的艺术。 “还能怎么说服大哥啊,儿子就是同大哥说了下出海的事,大哥自觉这次没得到您准许就入京不对,所以主动要帮大魏在海上建立根据点……” 好家伙,大哥那边说父皇,父皇这边说大哥,两头倒,忙得跟个间谍似的。 魏钰在心里夸赞了一声自己真棒。 魏皇瞅他一眼,“你不是拿朕当傻子?” 魏钰:…… 魏皇嫌弃摆手,叫他说事,“说吧,你今日进宫来做什么的。” 提到这事,魏钰想起来了,“哦对,都是您的错,儿子都忘了同你说棉花的事了!” 刚要骂人,结果一听棉花,魏皇眼睛亮了。 是了,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说好的棉花确实是该熟了啊! 魏皇是挂念民生的人,知道了棉花的作用,又得知棉花熟了,他自然是要亲自去看的。 于是当天下午,魏皇也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同魏钰一道低调出了宫。 已经是深秋,庄上的大部分庄稼早已成熟,佃户们已经收割,只余一小片深褐色,其上挂着星白点点的植物。 不同于魏钰常来庄上,魏皇也就来了一次。 魏皇想要见见这农桑秋收,看看百姓们生活的场面,一入庄子,他便下了马车。 庄子安谧,这个点,佃户在忙,学子们在念书,除了庄上的管事,无人前来打扰。 魏钰扶着他爹往农田那边去。 路上,看到一块地,魏钰就给他爹指来看。 “爹你看那儿,那片是实验田,从前祁峰他们在儿子这留下来的,种的是小麦……” 因着农科所的建立,祁峰被魏钰直接调进了农科所,如今已经同朱家爷孙一起在农科所发光发热了。 而凭白将无官身的人调入农科所,魏钰自然是要同他爹说的。 所以对于祁峰此人,魏皇也清楚,甚至连他们正在进行的杂交实验也知道。 魏皇颔首,“不错,此事叫他好好办,若成,朕重重有赏。” “儿子明白。” 庄上的试验田有四处,经过时,魏钰都一一指了给他爹看。 等到一路走过,终于走到那一小片棉花地附近的时候,瞧见的魏皇终于忍不住笑了。 “这就是棉花?好好好,不错……” 不用李成等人亲自去把棉花摘了递过来,魏皇撇开魏钰的手,自己亲自下了地。 从裂开的花苞中取出一小撮白絮,魏皇手指细捻,对棉花的手感忍不住赞赏点头。 “好,这棉花好,不错!” 李成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大总管,陛下高兴了,他自然也高兴。 同样捧着一小撮棉花的他亦是喜笑颜开,连连同魏皇道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有了棉花,天下百姓定不用再受寒了,陛下隆恩浩荡,天下百姓定会铭记于心的!” 夸还是李成公公会夸。 魏钰竖起大拇指表示附和。 想到他在天下百姓中的声望,魏皇忍不住大喜。 “哈哈哈,魏钰,回去你便派人好好将这棉花地保护起来,朕来人要百姓广种棉花!这事交给农科所,你叫他们多备些种子,知道吗?” 魏钰颔首,“父皇放心,儿子明白的。” 就这么一小片棉花地,结出来的种子也不够,只能再等两三年。 给他爹看过棉花后,魏钰便将棉花的事交给了祁峰,让他不计成本,哪怕是在暖房里种,也要尽快弄出供一郡百姓种植的种子出来。 陡然接到如此大事,祁峰紧张之余,心情也是越发激动。 这可是关系天下百姓“衣”的大事,若能做成,他的大名定能永传于世! 虽说要是搞砸了,说不定就是大魏罪人,但高风险高回报嘛。 好歹他也是将棉花真正拉扯大的人,总不至于再多种出一点种子就不成了,顶多就是费的时间长点。 不过两年,最多两年,他一定能完成殿下给出的任务! () 第425章 相亲宴 魏钰最近有些心烦。 不为别的,只因孩子大了,开始被人惦记婚事了。 从前还能说未及冠是个孩子,成亲有点过早,但加冠之后,这借口再说出来未免有点可笑。 魏钰没听到他爹跟他说成婚的事,但他下朝后,时不时就能遇到两个上前攀扯的大臣提起联姻一事。 烦。 很烦。 历来被催婚都是叫无数青年男女头秃的事。 魏钰也不例外。 他的婚事被人挂念得多了,难免就会有消息落入魏皇耳朵里。 于是某一天后,魏皇突然问起了魏钰想要个什么样的妻子。 “你如今也及冠了,老大不小的人,可想过成亲一事?” 魏皇道:“你说,你看中了哪家闺秀,父皇亲自给你下旨。” 魏钰听后直接炸裂,“儿子还没想着成亲呢,爹你能不能别提这事!再说八哥也没成亲啊,有本事你叫八哥先成亲了再说!” “老八虽未成亲,但他已有婚约在身!你有本事也给朕弄个心仪女子出来!”魏皇没好气白了他。 魏钰无奈挠头,“那儿子忙嘛,这天下多少大事等着儿子去忙,难道您看不见啊?儿子哪儿有心思去纠缠那些儿女情长啊!” 魏皇冷笑一声,斜眼看他,“你觉得朕信?” 头一回说的时候魏皇还信,但一个借口连续用那就真的假了。 魏皇也不是个傻子,单看旁的儿郎年少慕艾,晓得在女儿家面前表现,再看他自家这不孝子在女儿面前却像个木头一样就知道:指望这不孝子自己主动成亲是没希望的。 魏钰吸了口气,对于自己芳龄十九就要面临被催婚的场景很是头疼无奈。 他对自己的未来有充分的计划,对于婚姻也早就做好了打算,所以为了日后不被人接二连三的追问,魏钰直言了。 “爹,儿子是真的没有做好成亲的打算,儿子还小,您也还老当益壮着,咱们何必就着成亲的事死磕不放过呢?船到桥头自然直,您若想让儿子日后与妻子成为一对怨侣,想让儿子一辈子不幸福,那您就赐婚吧,儿子都随您。” 魏皇哽住了。 听听这什么无赖不负责的话! 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就算是赐了个婚给他难道还有错?怎么话从这不孝子嘴里说出来那么不对味儿呢!! 明明没啥问题的一件事,被魏钰过于光棍态度搅和得尬住了。 魏皇揉揉额头,思虑过后又道:“朕想起来了,过几日皇后娘家那边,沐国公府正好要为他家女儿选婿,会办个宴会,你也去。” 说是选婿,但其实古时一般这种宴会,去的人都是适龄男女,也不单单是给主人家的选,客人也会。 魏皇是觉得自家不孝子还没开窍,等见见京中的各闺秀了,说不定就会遇见心仪的女子了。 魏钰挺无奈的。 他知道自家爹的想法,本想拒绝,但想想又觉得还是去一趟比较好。 去了,把自己的意思在宴会上说一遍,让京都众人都清楚他的意思,说不定打他主意的也就少了。 - 贤王会参加沐国公府宴会的事,没多久就传遍了京都。 如今贤王是京都炙手可热的人物,虽说他本人不爱结交,想要攀扯很难,但人家那是未来储君啊! 未来储君要参加这个心照不宣的相亲宴,试问哪个家中有适龄闺秀的不动心?gonЬ 反正早就发出了请帖沐国公府的门槛一下被踏破了,都是为了求请帖的。 但沐国公府到底是皇后娘家,又是武将家庭,对于这些趋炎附势登门的,只除了一些实在无法拒绝的权贵,剩下的统统都给拒了。 开玩笑,陛下亲自派人来提点过了,势必要为贤王提供一个可心的相亲环境,这要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万一他们纯洁无辜的贤王被人钻了空子咋办! 外人乱七八糟兴奋也就罢,魏钰真没想到他府上的人也跟打了鸡血一样。 尤其是小安子。 一听他家殿下要去参加相亲宴,那真是把压箱底的衣服佩饰全给拿了出来,只为那天能让他家殿下“艳压群芳”! 宴会当天,魏钰瞧着那身骚包紫的华丽衣服很无语。 他看旁边笑成一朵花儿的小安子,“你今天就让殿下我穿这个去?” 小安子重重点头,示意他去看旁边摆着的饰品,“当然!殿下,就这套衣,奴婢都给您配备妥当了,你穿着这衣服,戴上这云龙纹玉簪,还有这玉带钩……” 老骚包了。 魏钰头疼,“停停,换了,都把它换了!” 他可以骚包,但决不能在眼下这场合骚包! 他是去拒绝人的,没事儿穿这么骚包干嘛,万一戳中了那些少女芳心非他不嫁咋办?! 他这么英俊的少年,可不能叫人给占便宜喽。 魏钰态度坚决,说什么都不肯换上这身打扮,叫小安子老伤心了。 但再伤心,自家殿下就是不换能咋办? “怪道这京中闺秀就没一个心仪殿下您的!” 抱起衣服,与魏钰擦肩而过的小安子嘟嘟囔囔留下一句话,叫魏钰立时气笑了。 “放屁!你家殿下我英俊潇洒,才貌无双,艳绝天下好吗!不懂不要乱讲,告你诽谤!” 小安子背着他,撇撇嘴,没吭声,只把话全憋在了心里。 还诽谤,殿下就是不肯承认事实!当初人七殿下选王妃的时候,那京中闺秀哪个不是大胆示爱写诗的?就那谁谁谁家的二小姐,还为了七殿下绝食呢! 对比人七殿下,殿下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啥样,开府这么久了,不说有京中闺秀示爱了,连条母狗都没有往殿下跟前凑的,平时有个丫头上前,还嫌弃人家扭扭捏捏毛手毛脚…… 小安子越想越悲愤。 就他家殿下这样,没闺秀写诗也就罢,偏偏自己还不肯主动,活该找不到王妃! 就是苦了他小安子的,这些年累死累活打点全府上下,想找个女主子回来吧,还不被他家主子理解! 哼! 过分。 殿下太过分了!!! () 第426章 相亲 魏钰最近有些心烦。 不为别的,只因孩子大了,开始被人惦记婚事了。 从前还能说未及冠是个孩子,成亲有点过早,但加冠之后,这借口再说出来未免有点可笑。 魏钰没听到他爹跟他说成婚的事,但他下朝后,时不时就能遇到两个上前攀扯的大臣提起联姻一事。 烦。 很烦。 历来被催婚都是叫无数青年男女头秃的事。 魏钰也不例外。 他的婚事被人挂念得多了,难免就会有消息落入魏皇耳朵里。 于是某一天后,魏皇突然问起了魏钰想要个什么样的妻子。 “你如今也及冠了,老大不小的人,可想过成亲一事?” 魏皇道:“你说,你看中了哪家闺秀,父皇亲自给你下旨。” 魏钰听后直接炸裂,“儿子还没想着成亲呢,爹你能不能别提这事!再说八哥也没成亲啊,有本事你叫八哥先成亲了再说!” “老八虽未成亲,但他已有婚约在身!你有本事也给朕弄个心仪女子出来!”魏皇没好气白了他。 魏钰无奈挠头,“那儿子忙嘛,这天下多少大事等着儿子去忙,难道您看不见啊?儿子哪儿有心思去纠缠那些儿女情长啊!” 魏皇冷笑一声,斜眼看他,“你觉得朕信?” 头一回说的时候魏皇还信,但一个借口连续用那就真的假了。 魏皇也不是个傻子,单看旁的儿郎年少慕艾,晓得在女儿家面前表现,再看他自家这不孝子在女儿面前却像个木头一样就知道:指望这不孝子自己主动成亲是没希望的。 魏钰吸了口气,对于自己芳龄十九就要面临被催婚的场景很是头疼无奈。 他对自己的未来有充分的计划,对于婚姻也早就做好了打算,所以为了日后不被人接二连三的追问,魏钰直言了。 “爹,儿子是真的没有做好成亲的打算,儿子还小,您也还老当益壮着,咱们何必就着成亲的事死磕不放过呢?船到桥头自然直,您若想让儿子日后与妻子成为一对怨侣,想让儿子一辈子不幸福,那您就赐婚吧,儿子都随您。” 魏皇哽住了。 听听这什么无赖不负责的话! 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就算是赐了个婚给他难道还有错?怎么话从这不孝子嘴里说出来那么不对味儿呢!! 明明没啥问题的一件事,被魏钰过于光棍态度搅和得尬住了。goΠboγg 魏皇揉揉额头,思虑过后又道:“朕想起来了,过几日皇后娘家那边,沐国公府正好要为他家女儿选婿,会办个宴会,你也去。” 说是选婿,但其实古时一般这种宴会,去的人都是适龄男女,也不单单是给主人家的选,客人也会。 魏皇是觉得自家不孝子还没开窍,等见见京中的各闺秀了,说不定就会遇见心仪的女子了。 魏钰挺无奈的。 他知道自家爹的想法,本想拒绝,但想想又觉得还是去一趟比较好。 去了,把自己的意思在宴会上说一遍,让京都众人都清楚他的意思,说不定打他主意的也就少了。 - 贤王会参加沐国公府宴会的事,没多久就传遍了京都。 如今贤王是京都炙手可热的人物,虽说他本人不爱结交,想要攀扯很难,但人家那是未来储君啊! 未来储君要参加这个心照不宣的相亲宴,试问哪个家中有适龄闺秀的不动心? 反正早就发出了请帖沐国公府的门槛一下被踏破了,都是为了求请帖的。 但沐国公府到底是皇后娘家,又是武将家庭,对于这些趋炎附势登门的,只除了一些实在无法拒绝的权贵,剩下的统统都给拒了。 开玩笑,陛下亲自派人来提点过了,势必要为贤王提供一个可心的相亲环境,这要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万一他们纯洁无辜的贤王被人钻了空子咋办! 外人乱七八糟兴奋也就罢,魏钰真没想到他府上的人也跟打了鸡血一样。 尤其是小安子。 一听他家殿下要去参加相亲宴,那真是把压箱底的衣服佩饰全给拿了出来,只为那天能让他家殿下“艳压群芳”! 宴会当天,魏钰瞧着那身骚包紫的华丽衣服很无语。 他看旁边笑成一朵花儿的小安子,“你今天就让殿下我穿这个去?” 小安子重重点头,示意他去看旁边摆着的饰品,“当然!殿下,就这套衣,奴婢都给您配备妥当了,你穿着这衣服,戴上这云龙纹玉簪,还有这玉带钩……” 老骚包了。 魏钰头疼,“停停,换了,都把它换了!” 他可以骚包,但决不能在眼下这场合骚包! 他是去拒绝人的,没事儿穿这么骚包干嘛,万一戳中了那些少女芳心非他不嫁咋办?! 他这么英俊的少年,可不能叫人给占便宜喽。 魏钰态度坚决,说什么都不肯换上这身打扮,叫小安子老伤心了。 但再伤心,自家殿下就是不换能咋办? “怪道这京中闺秀就没一个心仪殿下您的!” 抱起衣服,与魏钰擦肩而过的小安子嘟嘟囔囔留下一句话,叫魏钰立时气笑了。 “放屁!你家殿下我英俊潇洒,才貌无双,艳绝天下好吗!不懂不要乱讲,告你诽谤!” 小安子背着他,撇撇嘴,没吭声,只把话全憋在了心里。 还诽谤,殿下就是不肯承认事实!当初人七殿下选王妃的时候,那京中闺秀哪个不是大胆示爱写诗的?就那谁谁谁家的二小姐,还为了七殿下绝食呢! 对比人七殿下,殿下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啥样,开府这么久了,不说有京中闺秀示爱了,连条母狗都没有往殿下跟前凑的,平时有个丫头上前,还嫌弃人家扭扭捏捏毛手毛脚…… 小安子越想越悲愤。 就他家殿下这样,没闺秀写诗也就罢,偏偏自己还不肯主动,活该找不到王妃! 就是苦了他小安子的,这些年累死累活打点全府上下,想找个女主子回来吧,还不被他家主子理解! 哼! 过分。 殿下太过分了!!! () 第427章 可有想做之事? 方泽兰怔住了。 片刻后,她彻底红了眼圈,“殿下若是拒绝,大可不必如此说。” 魏钰摇头,神色很是认真,“我没有骗你,人生在世,本应自由,这世间能做的事太多了,我心中早有目标,婚姻一道,男女之事,其实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随心即可。” 方泽兰垂眸,笑着摇摇头,“如何随心?这世间能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没有人能十全十美。” “是没有十全十美,但人之一生短短数十载,心有所念,即来,便定当竭尽全力才是。” 魏钰笑着,眼中坦荡温和,“我心有所念,所念之大,执此一生,或能成,或不能成,是以旁的一切,于我皆是过眼云烟。” 方泽兰困惑,“泽兰不能与殿下一道吗?” 若她嫁与殿下,无论殿下想做什么,她乃至身后的方家,都将成为殿下的助力,会拼尽全力去帮殿下完成所念之事。 这是身为妻子的责任。 魏钰摇头,“那是我之念想,不是方小姐的。” 方泽兰彻底怔住。 魏钰抬头,望向天空,“一轮数十载,人生短暂,当该做自己先做之事,方小姐,你看头上这天,每当你在后宅大院望着这天的时候,可有想过你究竟想做什么?” 方泽兰怔愣抬头,望着那万里无云的淡蓝天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做想。 “抛开方家嫡女,京都第一才女的身份,也忘却自己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一事,方泽兰,你有想过自己能做什么,想做什么吗?” 方泽兰的眼神一下深了。 被一个陌生男子叫自己的名字,她来不及感到羞怯,只觉得对方这话宛若当头一棒,叫她彻底给惊醒深思起来。 此话荒唐吗? 初听是荒唐的。 她只是一个女子,一个久居深闺的女子,连出次大门都不容易,谈何而来的目标理想?! 可再一细听,却又字字叩心,叫她哑口无言,再难忘却。 魏钰看着方泽兰,对正在重塑三观的少女指了条路。 “我前些日子听三公主说了一番话,觉得很有道理,不知方小姐是否愿听?” 方泽兰怔怔抬眼,声音微哑,“殿下直言,泽兰愿耳闻其详。” 魏钰垂眸,稍作思索后道:“方小姐当听说过妇婴堂的事吧?此乃后宫诸位娘娘公主们所建,只为能让那些无所依托的妇孺能有一栖身之所。如今妇婴堂在京都成了有名的善堂,但凡提起此事者,无一不夸赞后宫诸人,但,其实此事当初是三公主率先提出的。” 方泽兰微惊。 她自然是知道妇婴堂的,本以为只是皇后娘娘怜悯妇孺苦楚,所以才会率后宫诸人所为,但她没想到这竟会是三公主的想法。 方泽兰抿唇,“三公主高雅,泽兰远不如矣。”goΠboγg 魏钰看她,“我这三妹妹身处禁宫,自幼便天真不知事,却独独有一颗为民做事,想要收留天下妇孺,为天下女子做表率的心。” “她今岁十七,拒绝了皇后娘娘为她找驸马的提议,我问她时,她说见识过了为人妻子的苦楚,知晓了天下女人的不易,便想要以身作则,为女子寻一个出路。” “我问她出路在哪儿?她答不知,我问她要如何做?她言未曾考虑清楚。” 魏钰摇头笑了笑,叹气感慨,“方小姐,你看,我这三妹妹空有一腔热血,却毫无章法,只知一往无前,埋头莽撞,是否过于无知了些?” “怎会!” 方泽兰脱口而出,眼神急切,“三公主如何是无知?她身份尊贵,本可不必如此,但公主她为天下女子着想,所思所为皆为大义,公主只是年幼,殿下如何能说她无知!” 魏钰笑看着她没说话。 意识到自己冲动了的方泽兰蓦然哑口,她张了张嘴,连忙俯身行礼赔罪。 “是,是泽兰无礼,望殿下恕罪。” “方小姐说的没错,何来有罪一说?” 方泽兰诧异抬头。 “我看方小姐也不是心无旁骛,只为家族着想的人。” 魏钰看着她笑了笑,状似无意地道:“我那三妹妹顽劣,她在宫外待久了,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后,便怎么也不肯再回宫了,对了,她之前还跟我说,想要将妇婴堂开遍全大魏,只是苦于银钱、人手不够,她还想问问京中其他的闺秀呢,也不知后面有没有解决……” 魏钰突然一拍脑袋,颇为懊恼,“哎呀,瞧我这说的,想来方小姐应该不爱听。” 方泽兰张张嘴。 她想说不是,她爱听三公主的事,知道了世间还有三公主这样的女子,知道了女子还能这般活后,她如何能不愿意听? 可惜魏钰不讲了。 他朝方泽兰行了告别礼,转身离去,背影从容潇洒,就如他这个人之前说的那般——人生在世,本应自由。 方泽兰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一瞬间,她原本循规蹈矩的一生,仿佛突然有一道光照亮了她灰暗的世界。 一道一道,为她添上了色彩。 - 离开沐国公府后,魏钰刚坐上马车,就听见驾马的方生难得八卦的问他。 “殿下,这方小姐您可满意?” 嘶。 魏钰一听就牙疼,“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也不算早,就比您早一天而已。” 魏钰怒了,“你知道你不早说!” 害他差点没耽搁人家一生! 刚刚要不是他机智,差点就叫人家姑娘一颗芳心落他身上了。 他这么英俊潇洒的人杰,注定是放荡不羁属于大众的,可不能叫啥花花草草给摘了。 坐外面的方生一听直接撇嘴。 得,就这态度,不用问了,一看陛下交代的就没戏了。 连人方小姐都看不上,也不知道殿下能看上谁,活该孤寡一生。 大抵是国公府宴会上的不假辞色,叫京都众人都看到了贤王对成亲的态度后,后面悄摸问魏钰联姻一事的官员减了不少。 这叫魏钰很欣慰。 还好大臣们不是死皮赖脸的,不然他都要考虑出京躲上几个月了。 () 第428章 不愿成亲 烦魏钰的大臣们是没有了,但他爹还在。 魏钰也不知道他爹究竟是怎么想的,没了一个方泽兰,后面居然还有刘泽兰、许泽兰、王泽兰等等在等着他! 一连四五天,回回出府,魏钰都能在各个地方碰到一大家闺秀。 漂亮肯定是漂亮的,这些大美人要不是都抱着目的性来,那魏钰平时瞧见后肯定都会停下来多看两眼。 好看的事物他都欣赏。 但关键这些美人都是他爹派来,想打断他人生计划把他拖进婚姻坟墓的啊! 在不假辞色拒绝了第十六位美女后,魏钰受不了进宫了。 - “爹,儿子这辈子不想成亲。” 一进宫,叫殿内所有人都退下后,魏钰直接同他爹摊牌了。 就如同第一次跟他爹摊牌来历一样,魏钰不想日后再为了成亲一事与他爹纠缠,所以便直说了。 出乎魏钰意料的,是魏皇在到这句话后的淡定。 他只是皱眉问魏钰,“为何不愿成亲?” 魏钰朝他爹走过去,一掀衣摆,便坐在了魏皇脚边的榻上。 他双肘撑着膝盖,望着大门淡淡道:“儿子不想做皇帝,一直都不想,儿子想游览大江山川,想做个潇洒不羁的人……可您想让我接手皇位。” 皇位一坐,便是一生。 禁锢在龙椅深宫,被家国重任,黎民苍生所束缚,没了自由,也没了自我。 魏钰不想过得那么惨,看似权势美色皆在,人人俱为艳羡,但那些又不是他想要的。 为了皇位而成亲生子,为了权势平衡而广开后宫,底线就是这么一步退的,魏钰不想过得像个种马一样。 他要的是凭他意愿过活。 话不多,但这是魏钰难得正经时说的话。 魏皇能听出他的真实意思。 毫无虚言。 也毫无怨念。 魏皇沉默片刻,“你当真就这么不想成亲?” 魏钰点头,眼神放空,“昂,儿子总想着有一天能亲自出海,脚丈山河,想看看那些或埋葬在岁月长河里,或正在演变着的厚重历史……儿子不想成亲,不想耽搁好姑娘。” 魏皇:“等你百年之后,你就不怕无人送终?” “呵。” 魏钰放肆一笑,“如何能无人?难道儿子不成亲就不是魏家人了?再说儿子都是您认定的储君了,哪怕死了,魏氏子孙后代谁敢对我不敬!” 瞧不得他这么猖狂,魏皇对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朕看你就是得寸进尺,得意忘形!” 也不痛,魏钰对这巴掌无动于衷,撇嘴道:“谁叫储君唯一性了呢。” 只能由他坐的储君之位,父子二人心知肚明,连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念头都没有。 反正换不了,有屁好继续说的? 还不如在成亲上多聊几句。 魏皇:“真没可能?你可想过朝臣们会如何?” 魏钰:“此乃儿子私事。” 魏皇:“你若为储君,便就是国事。” 魏钰:“所以叫您给我生个皇太弟啊。” 魏皇又给沉默住了。 说了这么多,他其实依旧无法理解魏钰究竟为何不愿成亲。 魏皇是个在封建帝制下成长的古人,还做了说一不二的帝王这么多年。 他的很多思想封建而又陈旧,即便他对魏钰的来历、三观塑造一清二楚,但从未体会过时代的开放他依旧在很多时刻无法与魏钰共情。 时代的鸿沟在没有亲自体会之前是无法被拉平的。 魏皇作为封建制度下的古人不理解,但作为一个清楚魏钰来历的父亲,他却愿意退后一步去尝试。 从前一提皇太弟便生气,结果这回魏钰却久未听到他爹说话。 他困惑,转头却看到他爹满脸深思。 思索片刻的魏皇只问他,“你当真思虑清楚了?储君、皇位,这大魏天下以后的路,你当真都考虑好了?” 意识到他爹的松动,魏钰坐直了身子,认真而郑重地点头。 “嗯,儿子考虑得不能再清楚!国策之延续,乃三代不可改,儿子愿从父皇手中接过皇位,愿意为了天下百姓培养出一位合格的君王,继承父皇与儿子的意志,绵延大魏盛世,这些,只需要父皇能为儿子生下一位皇太弟即可!” 明明是很正经的一番话,魏皇也认真听了,但认真听了的他却觉得心里老不舒坦了。 但具体不舒坦的点在哪儿,魏皇又说不出来! 望着紧皱眉头的他爹,魏钰坐近了点,趴在他爹腿上眼神期望,“爹,儿子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小小心愿,若不成,难道您就真舍得儿子一辈子闷闷不乐?儿子会抑郁的,真的。” 又操/蛋又真诚的话,魏皇瞥了眼不孝子,既有种槽多无口的感觉,心里边又有点子小心疼。 因为他知道魏钰没说假话。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旁人遥不可及的皇位,不孝子是真的不想要。 不过是为了天下百姓不得不要罢了。 魏皇长叹一口气,像是没了精气神一般,无力地拂开魏钰,“你先下去吧。” 魏钰顺势推开,有些犹豫,“爹……您同意了?” 【皇太弟的事您到底同意没啊!】 魏皇没吭声,摊开一本奏章,状似要认真办公的样子。 魏钰坐旁边待了会儿,瞅见他爹是真没打算理会他后,便也悻悻走了。 等到李成进来,回禀贤王确实走了后,魏皇这才撂了手中事,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 不清楚父子二人究竟聊了什么,李成只是默默凑过来,为魏皇倒茶。 半晌,魏皇突然道:“李成,你说人这一生,当真有能为了念想而奔赴的嘛?” () 第429章 何必如此当真 打发京中闺秀,魏钰用的都是三公主的名头。 虽说有些内容是胡编乱造的,但架不住说得好听啊! 这不,就有不少闺秀都被说动了内心,回去后好一番挣扎,中间也不知道都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总之三公主又一次例行出宫去妇婴堂的时候,就被闺秀们给齐齐拦住了。 “方家泽兰,拜见三公主。” 才来妇婴堂没多久,几个大家闺秀便出现在面前,对着自己恭敬有礼,隐隐还带着一丝佩服。 三公主很懵逼,不懂这几位世家小姐突然来找自己做什么,态度还如此谦卑友善?! 不懂,但会装。 “嗯,起来吧,你们找我何事?”三公主镇定问道。 身后是志同道合,听了贤王话后都想为天下女子的出路出一份力的同伴,方泽兰一马当先,郑重认真道:“听闻公主想在大魏开遍妇婴堂,为天下女子寻一份出路,此等宏伟志向,泽兰远不如公主,却也心生敬佩,同为女子,我等虽藐兹一身,但也愿尽绵薄之力,望公主成全。” 一句成全,方泽兰俯身恳请,连带她身后的闺秀们,亦是同声而语。 ——“望公主成全。” 三公主傻了。 啥玩意儿? 成全什么? 什么成全?! 她何时有的如此志向,她怎么不知?!! -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三公主到底还是稳住了。 毕竟只要不傻的都知道不该否认,三公主在短暂懵逼后就开始了套话,然后没花多少功夫就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 知道是自己的好九哥搞的鬼,将各家小姐们先劝了回去的三公主直接杀去了贤王府。 要没记错的话,她之前仅仅只同他九哥说了想在隔壁府城多办一个妇婴堂吧? 只是一个,她何时说了要开遍全大魏啊!! 三公主决定要找她九哥好好说个明白。 魏钰早做好了被三公主找上门的准备,瞅见她来,还觉得有些早了。 不过这也证明那些世家小姐确实都是不甘居于后宅,有着一颗蠢蠢欲动,想要干出一番事业的热血心。 很好。 既然能用那就不要歇着,儿郎们被拉出去干活了,女郎那也不能落下。 “哟,我的好妹妹,你今儿倒是来的巧,快来,正好八哥寄信回来了,我把你那份给你。” 魏钰若无其事地招呼对方,转身要进书房去拿信。gonЬ 一听八哥寄信回来,三公主神色一滞,连忙将自己要质问的话咽回去,改道问信件的事儿。 “八哥又寄信回来了?那九哥,你可知八哥何时回京?这都快过年了,难不成八哥不准备回京了?” 魏钰从书桌上拿到信,将东西递给身后的三公主,“这我就不清楚了,信上没说。” 三公主急着展信阅览,也没回话。 魏钰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细细品味。 半晌,看完信的三公主既失落又高兴。 “八哥他们在济郡可真有趣。” 魏钰瞅她,“有趣?” 出去办差还有趣啊? 四哥忙着卖水泥的事,五哥要办报纸,八哥忙着打下手……那么点时间办那么多事儿,想想都不是特别能偷懒儿的活计。 “当然。” 三公主点头,“八哥与四哥五哥他们在济郡,虽是为了朝廷在办差,但能离开京都,去往别处,见见更多的人,那也是好事啊。” 三公主杵着下巴眼神有些放空,那目光,魏钰都不用问就知道她该有多羡慕。 魏钰搁了杯子,“想离京?” 三公主闷闷点头,“想,但想了又没用。” “你怎知没用?” 三公主叹气,“我是公主,父皇肯定不会同意我出京。” “你问过父皇了?” “那还没有。” “都没过你就知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 魏钰笑了,“未曾问过,你便凭着一己之念否定了父皇,也否定了你自己,你觉得这公平吗?” 三公主微怔。 魏钰看她,转而问道:“你来找我有事的吧?” “哦对,差点忘了。” 三公主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连忙气道:“九哥,你干嘛同京中那些小姐说,说我要将妇婴堂开遍全大魏,还把我说的那么高尚!你可知她们方才来找我时有多吓人!” “多吓人?”魏钰淡定反问。 三公主一噎,“就,就那么吓人。” 魏钰嗤笑一声,“出息,堂堂公主,你竟连群世家小姐都不如,人家知道女子不易,为了天下女子的出路,都不惧家族阻拦,想要尽一份绵薄之力了,你倒好,被人找上门后,竟还推三阻四,觉得吓人?丢不丢人。” 三公主被说的脸都红了。 她觉得羞愧,觉得自家九哥说得对的同时,也有些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没有皇家公主的范儿了? 身为公主,为百姓所供应,那她为天下女子做点事儿不是应该的嘛? 九哥话也没错,就是说的大了点,那些大家小姐们也没错,就是过于热切了点……她怎么能因为怕自己做不到就心中胆怯了呢?! 魏钰还想给三公主一点反应时间,哪知他还等他说话,三公主就突然大呵一声。 “说得对!” 魏钰手一抖。 三公主红着脸大声道:“九哥你说得对!我乃大魏公主,不就是把妇婴堂开遍全大魏嘛!这等小事,我就不信我做不到!” 魏钰眨眨眼,抬手鼓掌。 “有志气,九哥看好你,皇室公主,以后定当以你为首,大姐姐都不如你有志气。” 三公主脖子一扬,“哼,妇婴堂罢了,本公主亲手建起的妇婴堂,不就是多开几个吗,小事!本公主身后有皇后娘娘撑腰,日后还会有其他世家小姐们参与,本公主就不信这事做不好!” 魏钰满怀欣慰,“好,说得好,九哥以你为荣!你有此决心,那便放心,父皇那边九哥替你去说,定让你有时日能大展身手!” 只是热血上头其实还没完全定好的三公主:? 不是,她就只是说说而已啊。 九哥你何必如此当真?! () 第430章 通气 快过年了,分散在外的孩子们也该回来了。 魏钰发现他的几位好兄长正在陆陆续续回来。 第一个回来的就是他在青州扫尾的七哥。 小伙子在青州忙得也确实够久,赶在年前回来,魏钰倒也没啥好意外的。 只是对自家七哥回来后就派人送了他一碗炸蜈蚣这事,魏钰表示很沉默。 他觉得七哥是在恐吓他,以此来表示储君传言的不满。 嗯……主动找七哥聊就算了,左右对方只是送了他碗炸蜈蚣,人又没来,魏钰觉得自己主动找过去有点小题大做,还是等日后有机会了再好好聊聊。 至于炸蜈蚣,魏钰转手就送给他二哥了。 自家亲弟弟的礼,当亲哥的接手没问题。 七皇子回来后,便是一直待在济郡的五皇子和八皇子。 二人回来的时间与七皇子相差不过十日,至于四皇子为何没回来。 一个理由,太忙了。 忙着跟商户们扯皮,还有接收各地实地勘测主路的各方消息,琢磨如何将收益最大化,总之事儿太多,回来耽误时间,所以四皇子上奏后干脆就不回京了。 七皇子的礼就是一篓炸蜈蚣,而五皇子和八皇子的礼则深入魏钰心。 两人一个拿出来的是集各方八卦大成的故事汇总,一个则是魏钰从未没想过的大梁细作本作。 “啥?大梁细作!” 贤王府上,魏钰看着他八哥人都傻了。 他没想过他八哥回来,还能给他带回来一个大梁细作的。 “是啊,我在济郡那儿抓到的,多亏付吉祥和盛宏二人,不然早就让他们跑了,可惜这些细作死的死,跑的跑,也就只剩这一个了。” 八皇子很光棍,不觉得自己将那大梁细作当做特产送给自家九弟有何不对。 对这熟悉的“细作”二字,魏钰抠抠脑袋,隐隐有些预感。 他问八皇子,“跑了的细作有多少?你们在何处抓的人?可知那细作叫什么……” 八皇子想了想,将魏钰问的都告诉了他。 当听到柳三这名字,并且信息都与当初齐武所说的大差不差时,魏钰忍不住乐了。 这什么得来不费全功夫的事儿? 也太巧了吧! 八皇子还在懊恼,“那日都怪我大意了,不然定能抓到那柳三!何至于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人!” 一瞅他八哥那模样,魏钰大抵就能想到这几个月他八哥找人找得有多煎熬,估计头都要挠秃。 他忍不住拍腿笑起来,“哈哈,八哥,你找了这么久的人,如何就不早点告诉我呢!” 告诉他了说不定早就通气知道柳三的下落了,何至于到现在还心心念念着。 八皇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想着把人抓到再知会你吗?” 抓到一半同九弟说,叫九弟派人去找,那不显得他有多无能吗? 魏钰也没有猜疑他八哥的意图,笑够了后,他就告诉了八皇子真相。 “行了八哥,你不用找了,你要找的柳三,如今在我这儿。” 八皇子:? 八皇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什么!人在你这儿?这究竟怎么回事!” 过程过于戏剧性,魏钰倒了杯水给他八哥,然后给他讲了遍齐武登门,发现柳三,为博取信任同柳三演戏的事。 故事之曲折,听得八皇子人都傻了。 他不止自己傻了,他还觉得他九哥脑子也有点问题。 “你既觉得那柳三不对劲,何不直接把人抓了审问!” 还演戏? 为了演戏甚至买了宅子吃糠咽菜?! 他真是闲得慌啊。 魏钰不赞同地瞥他八哥一眼,点评道:“粗鲁,八哥你真是粗鲁,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将人抓起来审问呢?你太有损咱们大魏人的风评了。” 八皇子:“……那是细作。” 魏钰嗔道:“哎呦,谁说人家是细作了!八哥你拿到证据了?知道人家从咱们这儿得到那些机密要事了?啥也不知道,你不能信口胡说啊!” 八皇子默默看他,不做声。 魏钰若无其事继续道:“八哥,咱们不能因着人家是大梁人,行为古怪,就一直觉得人家是个细作,万一人家就是因为你突然抓人,误会你是对他们不利的坏人,那他们守口如瓶不是很正常的嘛!” “你觉得我信吗?” 一个冷笑,八皇子将身子偏过去,懒得看魏钰。 糊弄糊弄别人也就算了,这小子居然还想糊弄他? 要真不信对方是细作,那他干嘛还要同柳三虚情假意? 呵。 魏钰砸吧砸吧嘴,略心虚,“好吧,八哥你别气啊,我这不是怕你对柳三抱有偏见,坏我事嘛。” 八皇子斜眼看他,“你什么事?” 魏钰眨眼,“啊,就是,我想借柳三之手,向大梁安插点人罢了。” “哈?” 八皇子震惊了。 借柳三向大梁安排人? 这不就是借细作之手顺势而为,通过细作窃取大梁信息安插信任之人? 还能这样啊?! 被打开了思路,八皇子脑子里自发上演起了谍中谍。 魏钰道:“这柳三来历不简单,身上有块玉,我寻思着应该是大梁某个世家子弟。他来咱们这儿目的不明,如今我假扮身份与他交好,等到日后时机成熟,便借机把他送回大梁,那时咱们在大梁就有人了……” 八皇子对魏钰的想法不置可否,他只问,“你就那般笃信你们之间的情谊?” 还能深到跨国建交? 魏钰摆手,“哪儿能啊,那不还得有好处嘛!” 情分得有,但若一直靠着情分联系,那必定走不长久,魏钰想的还有利益。 至于什么利益,那就要看柳三究竟需要什么了。 自家九弟主意多,八皇子清楚他心中有数后便也没多追问,思索片刻后,便只说了一事。 “那柳三,你得空带我也去见见。” 到底是抓了这么久的人,结果却只听名字没见过人,八皇子这要不见见,心里着也过意不去。 魏钰自是应好。 “行,那就明日吧,明日八哥你晚些来。” 这要来早了,柳三还没从工地上下工呢。 () 第431章 万恶有钱人 柳三是工地上的老人了。 搬砖嘛,没啥技术含量的活儿,搬来搬去也就熟练了。 从以前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儿,到肌肉发达的黑皮青年,需要多久? 不久。 柳三可以很坦然地说,也就将近一年的时间罢了。 这么一个纯靠体力的辛苦活儿,柳三为什么会坚持一年不改? 呵。 那不全因为这活儿无成本工钱高还包吃吗! 最重要的是柳三在工地上还能打听到很多小道消息。 譬如玻璃厂隔几日就会运来大量沙子、石灰,据说那是造玻璃的主要材料;眼镜是玻璃造的,平民可以自己买眼镜,但据说权贵手中有种看得更远的稀罕玩意儿;朝廷造出了种媲美天雷的火药,可开天辟地,威力巨大,传言与贤王有关…… 这都是柳三千辛万苦、每天挤着空闲时间找人给打听出来的宝贝消息啊! 从前在济郡的那顿忙活,压根就不抵他一人在工地上的辛勤!gonЬ 柳三每天下工回去都悄咪咪把打听到的消息记在小本本上,就等着回去后好交差。 别说他是有什么细作精神,柳三自觉没那么高尚,他纯粹是觉得自己跑来大魏这么久,要是回去不带点有用的,皇上不罚他,他爹都得抽他一顿。 柳三这么兢兢业业都是为了不被抽。 工厂忙活大半年,得到的消息老丰富了。 柳三银子也攒了七八两,瞅着自己如今与从前大相径庭的模样,他忧伤之余也在盘算着回大梁的事。 之前抓他们的也不知道是谁,反正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在京都上工好好的,也没异常,这时候攒了银子不回去,难道真准备在大魏娶妻生子不成! 嗯,对,因为长得俊秀,柳三被同隔壁小寡妇给看上了。 最近一段时日常常跑到王家门口,要给柳三缝补衣裳呢。 刚下工,柳三就在门口又被小寡妇给拦住了。 对方小眼神勾勾搭搭的,表示今日缝了双袜子,愿意赠给他。 柳三面无表情要拒绝。 “多谢好意,在下不缺衣物,你拿回去吧。” “哎呦,都是邻居,咱们都这么熟了,柳公子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呀~” “咱们不熟,你别胡说,在下要进去了,烦请让道。” “你真是讨厌~人家的心意,莫不成你就真不懂……” 身后的王家大门咔嚓一声被打开,惊到两个“打情骂俏”的人。 乙十三抱臂环胸,冷着脸站在门中央,死鱼眼看他俩,毫无感情地道:“哟,许寡妇,你的心意真多,昨日我还瞧见你的心意给了隔壁王屠户。” 许寡妇:…… 柳三:? 不曾想还有当着目标对象被揭穿的一刻,许寡妇讪讪一笑,“哈,瞧你这说的,那啥,我家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寡妇一扭腰就赶紧溜了。 迎着“王大哥”鄙夷的目光,柳三一抹脸,“多谢王大哥解围。” 乙十三没吱声,直接转身进去。 这要不是知道今日殿下要来,鬼才给他解围。 一进屋子,柳三喝了口茶稍作休整后,便很自觉地进了厨房。 没办法,寄人篱下,不交租钱,那好歹帮人干干活吧? 今日的伙食稍好,几个窝窝头,一盘腌萝卜干,再来一盘小葱拌豆腐,两个男人吃,刚好。 至于为何没有小兄弟的份,柳三知道他的小兄弟近段时间跟着他东家干活,都是在店铺看门过夜里的,所以不需要备。 不过这次他失策了。 菜刚摆上桌,外门就传来了动静。 “大哥,柳大哥,我回来了。” 小兄弟! 一听熟悉的声音,柳三眼睛立刻一亮,比乙十三动作还快地奔向大门。 “王弟你回来了,你……这位是?” 当门打开,看到小兄弟旁边还站着一穿着富贵的男人时,柳三真情实意的酸了。 他现在见不得有钱人,尤其是离小兄弟走得近的有钱人。 这样会显得他这个从前的有钱人很无能。 都不能给他的小兄弟好日子过! 魏钰对着柳三笑得开怀,连忙介绍他身旁的人,“柳大哥,这位是我东家的远亲,名康巴,才从邻府过来,今儿顺路来我家用顿饭。” 康巴,用饭? 挑剔的目光甩过去,柳三打量这个叫康八的男人,瞅着他仪表堂堂一身富贵的,好悬没将不要脸三个字喷对方脸上了。 这么有钱不请他小兄弟去酒楼吃大餐,居然跑人家家里来,不知道小兄弟家穷得都揭不开锅,如今都靠他在养吗! 万恶的抠门有钱人! 嫌弃又愤懑的眼神,看得本来还在打量对方的八皇子一头雾水。 这人就是柳三? 不是说出身大梁世家吗? 怎么瞧着像是干惯重活的苦役,除了那张脸,半点高门公子的风范都没有?! 不懂生活的摧残有多吓人,柳三嫌弃八皇子抠门,八皇子还觉得这小子粗鲁。 两个人四目相对,然后不约而同地露出假笑。 “康公子好,在下柳三,请进请进。” “刘公子好,在下康八,冒昧登门,打扰了。” 魏钰站旁边默默眨眼。 这一时间的,他竟分不清这房子主人到底是谁了。 三个人进了院子。 又破又小的旧院子,尽管被柳三时常打理,但那股子荒废感还是让八皇子窒息。 尤其是当进入屋子,看见桌上摆的那异常寒碜的饭菜时,八皇子哑然了。 趁着柳三低头没看见,八皇子怜悯地瞅了眼他的九弟。 真可怜,他的九弟,为了套取细作的信任,居然对自己如此狠心! 住宅逼仄破旧,饭菜寒碜难以下咽。 啧,怪道他确实不如九弟。 看懂他眼神的魏钰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为所动。 破点算什么! 这是在磨炼人的意志,吃得苦方为人上人,他是在锻炼大家! 反正这苦不是他在吃。 “王弟,这饭菜不够,你们稍等片刻,我再去做两个菜。” 突然多出两个人,柳三准备去厨房再做点。 魏钰赶紧踢了他八哥一脚,笑着对柳三道:“不用了柳大哥,康兄来时已经叫了人送菜,过会儿就送来了。” 八皇子立时懵逼。 不是,他何时叫的? 魏钰扭头冲他笑,“多谢康兄,若非康兄,我们也尝不到福来酒楼的菜呢。” 八皇子:…… 好家伙,一点就点贵的,臭小子是自己悄摸摸点,然后现在叫他付账是吧? () 第432章 放归山林 送菜的人很快就来了。 十二道菜,全是招牌,由酒楼的跑堂亲自送过来,最后结账,自然也是八皇子掏钱。 三十六两银子。 不多,但是八皇子想打人。 凭白被坑谁乐意啊! 柳三也想打人。 一顿饭菜居然比他一年存的银子多四倍,可恶啊! 气归气,饭菜都是无辜的。 尤其花了这么多银子,不吃实在浪费。 柳三和乙十三二人干饭尤其积极。 柳三:“嗯,这个白斩鸡不错,王弟,你快尝尝。” “这道卤水豆腐也不错!” “这烧鹿筋火候妙啊……” 若说柳三能克制,记得边吃边招呼人,那乙十三就是全然不顾了。 埋头苦吃,手速飞快,谁见了不说一声孩子受苦了。 魏钰自觉心虚,也没管乙十三,只看他八哥同柳三两个人打机锋。 八皇子:“听王九说,你也是个读书人,怎的如今不读了?” 柳三:“嗐,读书难啊,我正打算去做生意呢。” 八皇子:“做生意?你打算做何生意?说来我在胶州那边也有生意,可惜如今回了京,胶州那边的生意反倒无人打理了?” 柳三:“哦?竟如此巧,之前我也在胶州,年前才入的京,过段时间攒够了银子,我正想着回胶州去呢。” 魏钰咬了咬筷子,眼神一凌,手快地从乙十三手下抢走一块肉。 嘿嘿,还是抢的肉最好吃。 八皇子:“竟然这么巧吗?那倒是好事,不知柳兄可精通算术,我那儿正缺一个账房。” 柳三:“算术?啊,会!在下会算账!” 再次被抢了肉,乙十三眼神微妙起来了。 他蓄势待发,琢磨着要从殿下手中拦下下一块肉。 八皇子:“这可当真是巧啊,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不知柳兄打算何时启程去胶州?年初我这儿正有批货要送去胶州呢。” 柳三:“年初?还有两月啊,那,那也够了,若是康兄不嫌弃,不若就顺路将我一起带去吧。” 魏钰觉得乙十三这小子胆子大了。 居然敢从他手中抢肉了?好哇,看他不把肉全给抢光! 八皇子:“如此甚好啊。” 柳三:“那,这工钱?” 八皇子:“工钱?哦,工钱就,一月五两,如何?” 柳三:“好!就一月五两,康公子现在就需要人吗?在下现在就可以去干活!” …… 高薪工作太吸引人,柳三的迫不及待让按计划来的八皇子有些发愣。 他有些怀疑柳三的意图,对方如此迫不及待,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他说的年初这时间是不是太迟了些,应该再提前点? 叫柳三顺势回大梁,这样他们在后面也好发现点什么? 筷子打架的声音吵到了八皇子。 他侧目,看到的就是一片筷子乱飞的残影。 八皇子:?! “魏……你俩在干嘛!” 多大的人了,八皇子就没见过还有人在饭桌上为争一口菜而打架的! 意识到隔壁俩人已经谈好,魏钰顺势收筷,微笑道:“啊,我与大哥都没见识,从未吃过如此好的菜,这才莽撞了些,康大哥务怪。” 康大哥本哥:…… 柳三泪眼朦胧:呜呜呜,他的小兄弟真是可怜,他日后一定要让他的小兄弟餐餐大肉大鱼! 一顿饭结束后,魏钰借口要回店铺,顺势便与他八哥一起出来了。 出了巷子后,路边候着的马车顺势靠过来。 魏钰和八皇子上了马车。 魏钰:“年初就将人送走的话,那个柳水,八哥你也抽空将人放了吧。” 八皇子点头。 反正人抓到也问不出个消息,还不如将人放了,让他们两人汇合,这样说不定能暴露点什么。 - 马上要年底了,全大魏最多人关心的一个话题,大概就是商盟会长的事。 毕竟是头一年,各州均建立起了商盟,各商盟会长到底会是谁,这将涉及到各州百姓的日常。 会长是谁,决定商户们日后经商便不便利,决定百姓买东便不便宜,决定当地官员政绩以及暗地里收银子趁不趁手。 反正百姓主打的就是一个关心。 年底最后一个月的时候,各地税本全都蜂拥入了户部。 户部官员忙得脚不沾地,别说白日上值连如厕的时间都没有,下值回了府还得挑灯对账数银,每日一两个时辰,半月下来,户部所有官员竟个个都顶着黑眼圈。 齐惕守痛并快乐着,明明满脸憔悴,偏偏精神抖擞,走路都带风,瞧见一个人了就忍不住炫耀他们今年户部政绩好,弄得丞相等人老烦他了。 炫耀个屁的炫耀! 这要不是贤王提出来了商盟,让他们户部今年开始转运了,保不齐他们还跟去年一样,年底对着账本抓耳挠腮想钱呢! 还好意思炫耀。 齐惕守其实也不想炫耀的,他理智上知道这样不好,要懂得财不外露,不然就会被贤王盯上,但情感上他就是忍不住啊! 谁叫这天下商户税银缴的太多了呢,劝了都不听,就为了一个会长位子挤破脑袋。 这几个月下来,国库银子不说完全填满了,反正三分之二是有了的。 因着商户交税都有账本记录,各地税务局都有账可查,加入商盟的商户们投票选会长时,都有当地官府插手,投票过程清晰明了,半点造假不得。 于是,年底各商盟会长选出来也没闹啥幺蛾子。 胶州会长当仁不让的是邓正德,没谁敢跟邓正德抢,宜州是世族孙家的家主,湖州落入大粮商郭家,徐州是布商刘家,青州是世族付家,幽州……总之都是些财力背景深厚之人。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各州缴税最高之人。 毕竟都是会长了,要是交的税还落于旁人,那岂不是很丢人? 因着先前早就下发的旨意,商盟会长直接归入户部负责,须每年年底入京向户部上交商盟账目,以及每年商盟纳税最高者,该会长可面见圣上,是以会长一选出来,各方便收拾着行李入京了。 () 第433章 引狼入室啊 今年年底的京都要比往年都热闹许多。 今年是大魏商盟成立的第一年,是第一届各方会长入京接受朝廷检阅的日,是商贾亦能登上大雅之堂,不再为人所不齿的开始。 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哪怕选中的会长与自己无关,各地亦有不少脑瓜子活泛的商人,行李款款地驱车来到京都。 他们驮着货物,既是想要见证历史看热闹不假,亦是想要在京都大赚一笔。 京都本就是大魏最繁盛昌茂之地,如今又有各地会长前去,届时肯定会有不少志同道合的人去凑热闹,他们带着货物过去卖,看到好的买了又带回去卖,两手倒卖,走一趟不说大赚了,人脉怎么着也能结识点吧? 反正就是不亏。 因着不少商户带着各地货物入京,京都便就此热闹起来。 魏钰也为此出了几趟门,见识到了不少新奇玩意儿。 不过出去多了,瞧见过两次各方商人为货物价格而争执反悔后,魏钰便产生了点新的想法。 这个年头有很多不方便之处,信息不流通就是很大的一个弊端。 而商人带着货物在各地走买卖,其实也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不是路上会遭遇危机,而是货物价格的问题。 譬如拿茶叶来讲吧,徐湖二州盛产茶叶,当地茶叶价五钱一斤,商人拿茶叶去外地卖,在胶州可能会卖六钱多一点,幽州会七钱多,但青州可能就只有五钱左右,甚至卖不到成本价。 各地都跑过的商人清楚差价,所以几地来回奔波的时候,如何买卖都清楚,但没跑过的商人那就遭罪了。 他们不知道东西卖给谁才最赚,头一回来,本着不能亏的念头,瞧见哪一方出价格,只要比买进价高,他们就会出,可还不等他们放松窃喜呢,结果这转头来了一个出价更高的,那可不就叫他们想要反悔吗! 一反悔就想要闹,一闹就得传开。 不是哪个商人都秉着诚信经营的,瞧见高利润心生反悔的不在少数,不然魏钰也不会出几趟门就瞧见了两次。 有了想法就去做,魏钰直接就去尚书府找了齐惕守。 商盟会长入京,齐惕守这几日很忙,听到下人说贤王过来的时候,让正在书房看账。 “贤王来了?他来干嘛!” 齐惕守不是很想去,毕竟贤王那里还有个大坑在等着他,每每贤王来找,齐惕守就觉得贤王是想叫他去填坑的。 来通报的下人也不知,催促着他家大人还是赶紧出去的好,不然他们府小少爷要被贤王玩坏了。 想到自家小孙子,齐惕守脸一黑,赶紧撂了笔出去。 前院里,魏钰正抱着一小娃娃玩举高高。 “哈哈哈,殿下,再高一点,高一点……” 小娃娃正被魏钰抱在手里玩抛高,大抵是从没人跟小孩儿这么玩过,孩子在半空中直乐呵,倒是把旁边的仆妇吓个半死,偏又不敢阻拦。 “还高?成,那就再高一点!” 魏钰觉得齐大人家的五郎老有意思了,胆儿真大,是个招贼的。 毕竟他两次来齐府,两次都是这小娃娃直接拉他进来的,如此心大,不招贼还能招啥! 齐惕守一来就瞧见他家小孙子被抛在半空中,那高度,好悬没把他给吓得心脏骤停。 偏生他在这儿挨吓唬,那兔崽子却还在空中嘎嘎乐。 齐惕守吸口气,连忙过去行礼问安。 “微臣拜见九殿下,殿下今儿怎么来了?” 听到齐惕守的话,抱着孩子转身的魏钰笑了笑,“自然是久未见大人,想齐大人了呗。” 这话说的跟黄鼠狼给鸡拜年有何两样! 齐惕守心中警惕,面上却是微笑道:“臣不敢当,殿下说笑了,看殿下你这衣服都皱了,都怪五郎顽劣,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把小公子带下去。” 小娃娃被旁边的仆从抱过去,离开魏钰时还颇为不舍。 他揪着魏钰的衣摆,当着他爷爷的面就在小声密谋。 “殿下,你下次来,我还给你开门,我带你去东街给你买糖人。” 魏钰笑眯眯点头,“好啊,不过得你请客,我可没钱。”gonЪoΓg 小娃娃拍着胸脯:“放心,我阿爷每日都给我银子,你买多少糖人都行!” 齐惕守:…… 这小兔崽子,引狼入室啊他! - 齐惕守引着魏钰去了前厅坐。 两人先喝了茶,用了些点心,就着近日京都盛况又随意聊了聊,总之就是没往正事上面扯。 不是齐惕守耐得住,是他不敢! 他就怕贤王是来跟他聊出海的! 贤王就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齐惕守自觉十分清楚贤王为人,所以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计谋,他就是不主动开口问啥事! 魏钰倒没他想的那么多,他是觉得齐大人终于懂事了。 茶水点心还聊八卦,多好的招待啊,从前找齐大人的时候压根就没这待遇。 果然这人还得要有事业,看齐大人如今事业回春,都舍得给他花钱花时间了,多好? 喝完最后一口茶,魏钰舒坦地搁下杯子,看向齐惕守。 “齐大人啊,其实我今儿过来,是有件事想同你聊聊的。” 齐惕守警惕看他,“何事?殿下请说。” “是关于成立一个交易所,用于各地商贾买卖一事的。” 啊? 齐惕守愣了。 他没想到贤王说的不是出海,在稍作愣神后,意识到关键的他连忙追问道:“不知殿下说的交易所是何意?用于各地商贾买卖,这难道是类同商盟的存在?” “不不不,那不是商盟,只是一个信息中介场所。” 魏钰笑着解释道:“齐大人担任户部尚书多年,应当知道一件物品,在各地的价钱都是不一样的,而走商就是靠着差价在各地来回奔波以谋取盈利。” “如今京都就出现了不少带着货物前来的商人,他们买进卖出,或大赚或小赚,这个过程花费了不少功夫,但是依旧有许多不如意之处,我已经在外看到了两起买卖纠纷,齐大人你说这些纠纷究竟为何而且?” 齐惕守眉头缓缓皱起,神情若有所思。 魏钰冲他微微一笑。 “是各方消息的不对等。” () 第434章 交易所 银行 消息的重要性,不用魏钰细说,齐惕守也明白。 他甚至在细想之后,自发理解了交易所的意思。 齐惕守:“殿下说的交易所,可是指为商户们提供各地物价消息,方便来往商户进行买卖?” “啪。” 魏钰为其鼓掌,赞赏道:“齐大人当真大才啊,我都还未细说,齐大人便猜到交易所的用处了。” 齐惕守脸上的笑刚展开一点,就听魏钰接下来来道。 “方便各地商户买卖嘛,那自然是各郡县都要建立一个交易所的。” 齐大人脸上的丝丝微笑收回去了。 他觉得心痛,“各郡县?!殿下你要在各郡县都立交易所?朝廷立这交易所有何用?只提供当地物价,方便商户买卖?虽说也能方便官府了解各地物价,以此见微知著,但朝廷建这么多交易所殿下你知道要多少银子吗!”gonЪoΓg 巨款啊! 这又他娘的是笔巨款啊! 而且还是入不敷出的那种,跟商盟没得比。 知道齐惕守抠搜的毛病又犯了,魏钰淡定安抚道:“齐大人,冷静,别激动,你听我慢慢与你细说嘛。” 齐惕守深吸了口气,“好,殿下您请说,臣听着。” 要是不能从中挣钱,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批这笔银子的! 魏钰解释起来,“交易所由官府建立,当地官府为交易所提供最准确的物价,商户们可以通过交易所了解物价消息,并在交易所寄托他们自己的货物,挂上自己的货物信息,这样来往的商户就能在第一时间了解物价的同时,还能找到合适的买卖方并交易,而作为中介商的官府,便可因此收取手续费啦!” “手续费?” 抓到关键的齐惕守精神一振。 魏钰嘿嘿一笑,“当然,这手续费,就如同税收一般,按照货物成交价的比率向交易所交钱,我定了个价,就收成交价的十股,百股为一成,十股不会太多,商户们为了方便安全,是不会反对的。” 齐惕守眼睛直了。 百股才一成,手续费只要十股,商户来往走买卖,最愁的就是货物如何卖,这要有了官府建的交易所,又安全又方便,收价还只要十股,试问如此好的事谁不愿意参与?! 只是开头建立费点银子的事,后面那就是源源不断收钱了啊! “好!” 齐惕守一拍腿站了起来,激动道:“这交易所好,臣同意办,殿下打算何时与陛下说?若殿下现在不便,那就让臣去替殿下说吧!” 知道有银子赚就这德性了。 魏钰见怪不怪,过去将人给拉坐下。 “齐大人你别急,先坐,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齐惕守疑惑,“还有?” 还有什么话没说?是不是继续赚银子的事? 齐惕守瞪着俩眼珠子看着魏钰,那眼神中的渴望,魏钰仿若不察,蹙着眉稍作思索后,便道:“齐大人,了解钱庄吧?” 这话题转的太快,齐惕守虽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略有了解,殿下问钱庄的是作何?” 时下的钱庄都是属于大世家的,一般人轻易不敢插手。 毕竟钱庄是存钱的地方,将银两换成银票,需要时又将银票换成银两,这种涉及银钱之事,没有背景本事那都是不行的。 魏钰轻飘飘笑了笑,“哦,是这样的,我打算让朝廷办个国家银行。” 嗯? 齐惕守眼睛一瞪。 这他喵又是啥玩意儿! 魏钰继续道:“国家银行与钱庄,许多业务都是相仿的,譬如存钱取钱,只不过钱庄存钱换银票,需要给钱庄保管费,但钱存银行却不同,拿走存款单,根据存款金额,每日可得利息,而利息,又分活期与定期……” “殿下等等!” 齐惕守懵逼了,“银行为人保管银子,还要反过来给人利钱?!” 这什么算法! 这不亏本买卖吗! “是啊。”魏钰理所当然的点头,“百姓的银子放在银行里,也就是放在国库里,朝廷可以拿着这些银子去用,等同于是朝廷向百姓借了银子,既是借了银子,怎能不给利钱呢?这要不给利钱,百姓凭何要把银子存银行呢?” 齐惕守眉头紧皱,脑子一时半会儿有些打结。 殿下这话说得挺有道理的,但…… “如此银行确实能向百姓捞到不少银子,但这些银子是他们存在银行的,不但可以随时取走,银行还得给他们利钱,若朝廷从银行挪了这些银子,那这该如何还那么多的本钱与利钱呢!” 这是齐惕守一时无法理解的。 用利钱诱惑百姓将银子存入银行,若等对方取钱,还得给他们比存进来的银子更多的钱,这不是亏本买卖吗! 除非银行能有更大作用,能额外赚取更多的银子。 齐惕守虽然看了不少经济学的书,但在没有实战灵活运用之前,终究只是纸上谈兵。 除非给他时间,不然一时半会儿的他是真想不通。 “百姓不会所有人一起来取钱的,齐大人,我说的利钱,分活期与定期,活期是随时都可以取,每日利钱不高,定期是定死一个时日,譬如一年,两年,三年这样的时间才可以取,而定期利钱比活期高。” 有点口干,魏钰喝了口茶,继续道:“因为利息的不同,必定会有人为了利益,甘愿存定期,而这样就能保证这些人至少一年不会取钱。” 说到这儿,魏钰看向齐惕守,“齐大人了解钱庄,也该知道钱庄有向百姓放贷,从中获取利钱这事的吧?” 齐惕守点头,突然灵光一闪,恍然道:“殿下是说银行也可放贷,而这放贷利息高于存款利息,如此一进一出,便可抵消其中差价,用于挣钱?” 魏钰冲他神秘微笑着,点头又摇头。 “是,也不是。” 齐惕守内心猫抓一样的困惑,“此话何意?” “当然是因为还有交易所啊!” 魏钰不争气地叹气,“交易所隶属于银行,银行又隶属于朝廷,商户在交易所里面挂单,定契,种种过程都将会由银行担保,而他们的手续费,届时都会交给银行!” () 第435章 又是出海 “交易所和银行是相辅相成的,那些走商带着大批货物来交易所挂单,他们交易时难不成还会把大批银子带身上?肯定是要去取钱的,而这银子若是存在银行,交易时便可随时提取,随时购买货物,如此方便,他们届时便都会将银子放入银行。” 魏钰道:“这交易所里积压了多少银子,银行亦能取用多少钱,只要交易所不倒,便可有源源不断的银子,只要留足储备金,就不用担心银行续不上钱。” 齐惕守脑子渐渐开始转动了。 他觉得自己听懂了贤王的意思,但似乎又不咋懂,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魏钰瞅他一眼,“齐大人,你把这银行的钱看成一满桶水,而桶边却有个缺口会往外流,只要继续往桶里加水,那这依旧还是一满桶水就好。” 齐惕守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银行的钱来来去去,看似支出甚大,但其实终归会有一部分钱是不变的,是以朝廷能动用的就是这笔不变的?” 魏钰咂舌,“齐大人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齐惕守错愕。 他怎么想了?难道他想的不对?! 魏钰:“我都说了,银行的钱不是朝廷的,那是百姓的,就算会有一笔钱永远存在银行,它也不属于朝廷。无论是放贷、存钱的利钱差,还是交易所里面的手续费,它即便有盈利,但那也依旧不够。” 这还不够? 齐惕守精神一振,连忙追问,“那该如何才够?” 魏钰冲他微微一笑,“自然是拿这笔永远存在银行的银子挣钱啊。” 齐惕守:…… 这句话好懂,但又不好懂。 至少齐惕守突然意识到了前方有大坑,所以他不想懂了。 魏钰可不管齐惕守什么想法,总之他都说到这儿了,对方要是转头说不想,那可绝对不行。 魏钰双眼放光地对齐惕守道:“齐大人,你当知道这银行日后面向全大魏百姓,那这笔钱可是相当庞大的,比如今商盟聚拢的钱财还要多,而朝廷拿着这笔钱,一部分用于建设大魏,另一部分就是用于商贸,而用于商贸这个,必定能挣回所有,而且是大赚!” “商贸?” 不是很想往下说的齐惕守还是被吸引了,他有些困惑,“不是有商盟了吗?殿下还想如何做?” 魏钰靠了过去,双肘搁在桌子上,冲他挤挤眼,神秘笑道:“我这提的商贸,自然是指海上贸易了。” 果然! 还是离不开出海! 齐惕守狠狠一闭眼,他觉得自己这回是逃脱不了贤王魔爪了。 贤王耗了如此大的弯子,就是为了重提出海,如此顽强,试问是他一个尚书能抵抗得了的?! 好吧,其实还是交易所和银行过于吸引他了。 这要是能办成,国库日后必定不缺银子! 就是摊子铺开的太大,齐惕守觉得有些棘手。 他怕万一没弄好,中间哪个环节崩了盘,那这……细思极恐啊!!! 魏钰点点桌子,唤他,“齐大人?你别不说话啊,别一提一个出海你就不吱声,这样咱俩还有何友谊的小船可乘坐?” 他俩有小船可坐吗! 齐惕守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梳得齐整的头发丝被他挠出来几根,顶在头上异常滑稽。 齐惕守望着魏钰,张了张嘴,哽住了,又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这死鸭子样看得魏钰都心急。 他龇牙,“齐大人你有话直说。” 然后齐惕守就问了。 “殿下你如何能保证出海就一定挣钱?” 不提海上有多危险,就说这出海该上哪儿挣钱都是个问题,万一弄个血本无归,那届时该如何收场?! 这借的可是全天下的银子,拿的是朝廷声誉做赌,若是挣不到钱,那日后这个大窟窿该如何填哪! 齐惕守光想想惨淡收场的后果就头皮发麻。 魏钰倒是淡定,他道:“齐大人可还记得我曾经提到过,海外天地广阔,有无数土地来着?” 如何记不得呢? 可以说自从魏钰同他说起海外之事后,齐惕守就一直未曾忘记过。 他虽然一直躲着出海这事,但那并代表他是要反对出海,毕竟知道了海外天地广阔,知道了有金山银矿,知道了物资丰富之后,齐惕守如何能不心动? 他又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神仙! 他就单单只是心疼钱罢了。 出海一次耗资巨大,没钱出个屁的海,若是真咬牙出海了,那万一后面血本无归,没钱的朝廷又该如何运转?! 不过这也就是以前了,单看如今贤王势在必得的样子,齐惕守就知道他是做好准备了的。 齐惕守严肃问道:“殿下,这海外究竟有没有新土地,历来从无人去过,大魏水军也就从前跟着西岐使者北上过,您若是想做水贸那也罢,但这海贸一事,风险实在过大,臣无法拿天下百姓的银子同殿下谈论出海。” 魏钰看他,“齐大人是在害怕什么?船?水部司那边的新船齐大人当见过,连倭贼都打了,海上游了一年多,也未见有问题,还是说武器?我们有炮车,水军亦骁勇善战,任经验丰富的水军率领船队出海,风险是大大降低。” 齐惕守眉头紧蹙,“就算海上风险小,但殿下你要出海势必得造一批新船,而若是海贸一开,那在海贸关口建船厂那是必不可少,甚至于让水军出海,那就得另训出一支新的水军,如此花费巨大,若出海一旦失败,你这笔银子又该如何补得上?” “补得上。” 魏钰确信道:“如今朝廷有商盟,除了海贸,还有水贸能获益,银行那边亦有盈利可得,这些可以暂时用来应急。” “损失的钱就当朝廷是用来造船,建船厂,为了将这部分损失降到最小,朝廷可以将压力平摊下去,让有志商贾来分摊这笔压力,也就是在交易所挂上一宗买卖,名为海贸股份。” “将建造一艘船的全部成本预算好,让商贾按照比例入股,若船舰回来,盈利则按照入股比例分给商贾,此法,与之前将水泥方子卖给商贾,让他们来承担修路并无区别。” () 第436章 奇葩 齐惕守听得都要为全天下的商贾心疼了。 都还没影的事,贤王就开始盘算商户们兜里的银子了,就那么点钱,被贤王惦记来惦记去,偏偏干都是请君入瓮的黑心盘算,属于每一个做商人的听了都心动难耐的。 齐惕守说实话,哪怕他不是个行商的,有时候听到贤王的打算,都忍不住心痒难耐想掺和一脚。 “殿下如何能肯定商人愿意入股?” 毕竟是没影儿的事,他觉得出海不靠谱,估计其他人也这么觉得。 魏钰瞥他一眼,悠悠然给自己倒了杯茶,“齐大人,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么一段文字……” “王公贵族,世家商贾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宛若被人掐着脖子谋杀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这人就会就胆大起来。” “当有一成的利润时,它能保证到处被使用;有两成的利润,它会活跃起来;有五成的利润,它能使人铤而走险。人为了一倍的利润,可以践踏一切法律;为了三倍的利润,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如果动乱和纷争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动乱和纷争。” 此乃马克思《资本论》中的经典言论,说的就是资本。 ——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魏钰不是鼓励资本横行,但一个强大的国家是离不开资本市场的支持的。 要想大力发展各行产业,首先资本市场就得大。 魏钰:“海贸是暴利,其中利润之大,绝对超乎齐大人想象,几倍之下尚有然敢一搏,而几十倍,几百倍的海贸暴利,齐大人你觉得会有人不敢一试吗?” 齐惕守咽了口口水。 别说,他就挺心动的。 几十几百的暴利? 海贸带来的利益竟然能有如此之多?! “而且。” 魏钰一顿,看着齐惕守羞涩地笑了笑,“而且齐大人觉得,若是本王将如今商盟所贩物品皆是贤王门下之人所造,海贸一事又是贤王所提,统统都公之于众的话,齐大人你说,商人们是否愿意因信贤王而入股呢?” 齐惕守:??? “什么!” 齐惕守震惊不已,“商盟那些物件难道不是四殿下的人造出来的吗?” 要说商盟为什么能这么挣钱,很大部分原因得归功于里面那些稀奇古怪又实用的物件儿。 因着研究院方士们研究出新东西后,都被魏钰直接交给了四皇子来处理,所以东西基本都是从四皇子那儿流出并发扬光大的。 而就是这种给外界的直观反应,让大部分人都以为东西是四皇子门下所造。 齐惕守就是这大部分人中的一员。 毕竟谁能想到还有贤王这种王爷呢! 自己有本事不自己来,偏偏交给兄弟去做,试问面对着身份尊贵的四皇子,还有谁能想到四皇子背后还有人躲着呢? 魏钰淡定回道:“哦,四殿下不是会做生意吗,我觉着我四哥好,造好的东西交给我四哥去卖,有何不妥吗?” 多无辜的一张脸哪。 奇葩! 可恶! 齐惕守一抹脸,“所以殿下您是想以自身声誉来引商贾入局?” “不行吗?”魏钰反问。 他声誉怎么了? 他贤王本贤好吗! 人俊品德好,知人善用,但凡好东西都拿来造福大众,而且中途还会挣钱,试问他这种好男人上哪儿找啊? 商贾们跟着他赚钱就该偷着乐吧。 自恋的话没说,但齐惕守有眼睛看得到。 他再次抓了抓脑袋,有些头疼,“殿下,您这事,臣还得细细琢磨才行,不知您可同陛下说了?” “哦,还没呢。” 给他爹的东西,那得列出计划书,然后一一给老人家解释的,不然他爹听不懂。 魏钰还没把计划书写出来,所以先过来给齐惕守这个户部尚书说说。 一听这事连皇上都还不知道,齐惕守脸一垮。 “殿下,此事事关重大,应当先由皇上裁决,不若殿下先与陛下详谈后,再召三公六部细说吧。” 反正决不能让他一个人先行表态! 如此大的国事啊。 一错就得误国! 他胆子小,可承受不起,必须得多拉几个人下水。 魏钰无所谓点了点头,“嗯,成,那我先回去了,齐大人好好想想,回头我再找大人聊啊。” 反正他只是同齐惕守先说说罢了,也没觉着齐惕守会立刻同意。 算了,还是回去写计划书吧。 - 魏钰说回去写计划书,那当真就是老老实实回去写了,连八皇子好几次叫他出去溜达,魏钰都没去。 太过勤奋,有些不像本人了。 八皇子挺惆怅的。 因为他发现大热闹的时候,不止九弟不出门说忙正事,就连他亲妹子都为了忙妇婴堂的事脚不沾地,连跟他出门吃个饭的功夫都没有。 这属于是一下被弟弟妹妹全抛弃了。 明明他离京前还是好好的,怎么回来后好像全变了?! 弟弟变勤奋了,妹妹也变坚强了。 都在有自己的事可忙,这把他这个哥哥放在哪儿? 他不被需要了哇! 悲愤中的八皇子决定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做,于是他想起了大梁细作的事。 柳三那边已经安顿好,死鸭子嘴硬的柳山也找好了时机准备放人。 当然,这个放人不是八皇子主动放,而是给柳山一个缺口,让他自以为找到可以出逃的机会走人。 虽说手底下没啥戏精,但最终完美放跑柳山的八皇子还是觉得,不错,以后说不定他手下的人也能去大梁走一波卧底。 柳山的被放跑都在八皇子掌握之中,什么逃跑路线,藏身点,路上遇到的人……那都差不多是安排好的。 八皇子是吸取过教训以及向魏钰取过经验的人。 不就是把蚱蜢抓在手中扔它跑,偶尔还陪它演戏吗? 简单。 等到柳三那边到去胶州的时间了,他就叫两人在半路相遇。 必定给二人一个十分惊喜的碰面。 () 第437章 全是贤王的 京都又又炸锅了。 这次炸锅范围挺广的,不止京都内,还有京都外的,主要集中在儋州以及胶州,而这都是报纸覆盖之地。 这些地方炸锅不为别的,纯粹是因为百姓们看了报纸,知道了一件大事啊! ——从前商盟里卖出来的各种好物,居然全是贤王门下造的! 这消息可不得了,众多百姓听了,震惊之余都叹难怪如此。 毕竟如今朝廷虽说办了官方商盟,但到底时间短暂,提起商盟,谁人不下意识以为是在说济郡贤王所办的那个? 万事不关注的,都能知道商盟是贤王最开始办的,他们对商盟印象好,也就下意识的对贤王印象好。 本来就好了,如今又知道商盟里卖出来的那些好物也与贤王有关,那这将好事名头冠在贤王头上不是理所当然的嘛?有什么好稀奇的? 也就那些稍微了解过,误以为东西都归属于恭王的人,才会感到天崩地裂。 怎么会是贤王呢? 如何能是贤王呢? 贤王你怎么就是这样式儿的呢! 大家都以为东西是从四殿下那儿出来的了,巴结的都巴结了,奉承的都奉承了,自以为好处都拿到手了,结果你转头来个昭告天下,告诉这些东西其实不是恭王而是你贤王的?! 遭雷劈啊。 胶州百姓看了报纸都还好说,毕竟他们对贤王的印象一直都维持在一个相当高的水平里,可儋州就不同了啊。 京都就在儋州,儋州一直都要比其他州离权贵更近,了解到的权贵八卦更多。 外人不了解恭王和贤王是怎样一个人,但是儋州百姓了解啊! 或是看报纸知道的,或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的,在晓得如今生活中那些必不可少的好物都归功于贤王后,那真是下巴都要惊掉了。 没开始走经商一道前的恭王就不说了,总之都是跟一般的王子皇孙没啥两样,但自从恭王开始经商后,那后面办的事,谁人提起不说一句恭王是财神爷啊。 而贤王? 算了,不好说。 - 京都城内,各大小酒馆摊贩内,俱是人在拿着报纸聚众闲聊。 “这贤王办的研究院可真厉害,怎么能造出这么多的好东西?” “从前我还纳闷儿,这玻璃明明是贤王造的,怎的后面眼镜反而是恭王给出来的,感情是因着自家兄弟不分你我啊。” “你们说这研究院到底是个什么地儿,如何会这般多的奇技淫巧?连天雷水泥也在其中。” “什么天雷,你别听些不着调的胡说,那叫火药,报纸上都写了!” “说来咱们如今能有今日,还真是全靠贤王殿下啊,我家中好多物件,若非贤王,还真就没有呢。” “怪道皇帝要立贤王为太子,这么好个儿子,是我我也立。” “你可少吹牛了,就你家那儿子,还跟贤王比?我呸。” “……” 二楼包间处,听着外面各种闲杂谈论的二皇子和七皇子正在相坐品茶。 两人坐这儿已经挺长时间了。 来了后没干别的,光坐着听外面的人说报纸上的事了。 虽说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二人气场其实并不怎么和。 干坐半晌,一直听到外面谈起了立太子的事,七皇子这才放下杯子,冷眼看向对面的二皇子。 “你究竟作何想的?” 二皇子嘴角噙着笑,面容静雅,不若七皇子般神色冷凝。 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回道:“我如何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外面人如何想。” 七皇子冷笑,“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你竟在乎这些?” “乌合之众?” 二皇子看他一眼,戏谑笑道:“你敢于父皇面前也这般说吗?” 七皇子不做声了,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见状,二皇子微微摇了摇头。 恰巧有人从楼下经过,谈话声略大。 “从前我就觉得贤王天人之姿,必不同凡响,如今一看,我这果真是没看走眼!” “你这算什么,当初贤王出宫那日,我打眼一瞧就觉得他气势逼人,活像是仙人转世,不然哪儿能懂这般多?” “贤王啊,日后定是这个……” 这个,是哪个? 话从楼下的街道传来,窗户关着看不到,二皇子和七皇子也没人跑到窗口去看。 太掉身份。 待到楼下的渐行渐远,七皇子忍不住低低嗤笑一声。 “他倒会卖乖,一群趋炎附势之人,我看还能给他杜撰出个仙胎来。” 二皇子忍不住笑,“何必如此苛责?这又不是九弟自己传的,难道九弟待你不好?你们先前去青州,还是九弟先抓获的福音教逆贼,而后来回禀时,他还特意给你请了功。” “九弟真心待你,你就是如此当兄长的?” 七皇子没说话,低头不知作何想法。 二皇子又道:“九弟为人是懒散了些,平素不争不抢,也俱是为大局考虑,他胸有沟壑,虽然时有顽劣,但好歹对我们这些兄长还是恭敬的。” “恭敬?” 七皇子眉头一皱,抬眼深深看他,“若我没记错,他把那篓蜈蚣给你了吧。” 二皇子笑容微顿,“是以我说他时有顽劣。”gonЪoΓg 到底是老幺,这坑兄长的狗脾气他还能忍一忍。 七皇子冷哼一声,稍作思考,转而问道:“那个研究院又怎么回事?” 之前对魏钰没重视,如今是东窗事发了才晓得真相。 七皇子知道自己不用细查,只要问他二哥,他二哥肯定知道。 果然,七皇子问了后,就听他二哥回道。 “那地方在京郊一处庄子上,从前是老四的,后来不知怎的给了九弟。研究院是九弟开府没多久就办了的,那庄子守卫森严,有禁军把守,我的人没进去过,亦不知里面是何情况。” 二皇子喝了口茶,看了眼眉头紧皱的七弟,不由笑道:“东西都是从研究院里出来的,父皇早就知道此事,还派人把守,瞒得密不透风,你就该知道这事除了九弟外,我们都不是能掺和的……不对,忘了老三也在其中了。” “三哥?” () 第438章 基建一事,任重道远 一听三哥也与研究院,不对,是与魏钰有联系后,七皇子眉头皱更紧了。 “原来三哥不上朝,是去了研究院!” 七皇子追问,“为何三哥能入研究院?” 二皇子:“我如何能知?你该去问九弟,九弟办的研究院,要何人是他在做主,不过能让老三甘愿去,还待这么久,我想那地方绝对不一般。” 七皇子紧抿唇,低头苦思。 过了会儿,二皇子又补充道:“我倒认为你不必想太多,这报纸能发出来,必是九弟同老五商量好的,父皇也知道,说不得过几日,研究院的事就会被摆在明面上了。” 二皇子有消息,知道兵部尚书宇文治找魏钰聊过火器司的事,想在火器司内部也弄过营造所,而魏钰则是提议说要建所谓的军工厂,其中就带着有研究院…… 二皇子垂眸,看着杯中的茶叶微微走神。 魏钰的摊子铺得太广,从前只是拿出分毫展露人前,只教享受到好处的人难以割舍,而如今的他要将摊子支棱起来,便也开始不再遮掩了。 摊子大,饼也大,有人想吃饼,有人不愿吃饼,但终究这饼还是被摆了上来。 想掀摊子说不准? 想到火器的二皇子不由笑了。 父皇和九弟如今是一条心,他们有精兵利器,做的是利国利民之举,强权人心皆握于手,这不是说掀摊子谁就敢掀的。 九弟他啊,是早就已经蓄势待发了。 - 魏钰是真的等挺久了。 不提从前在宫中耗费的十五年,他出宫后办的那些,无论是建研究院还是修学堂,亦或者建商盟还是修路,还有造新船、建医学院……魏钰都只是在为他想要的国泰民安打基础。 基建啊。 各方面都是任重而道远的事。 若非知道朝廷没钱,知道盲目搞基建会拖垮朝廷,魏钰真就不必花了四年的时间才开始将一切摆明面上来。 如今商盟立了,只待交易所和银行建起,海贸开行,大魏国库将不再缺钱,而有独一例火器的大魏,亦能在强军重火力之下不畏世家外患,就可以安心平坦地开始搞基建。 魏钰是懒,但他若决定了要做,就必不会推辞。 计划书,他花了半个月去做。 写完魏钰就去给他爹看了。 魏皇挺茫然的。 比初听银行一事的齐惕守还要茫然。 他追着魏钰问了很多,从白天问到天色微黑,口干舌燥了也没有下定决心。 因为魏皇看的明白,这银行一事实在太过重要。 尽管这做成后,朝廷必不再缺钱,但若一步错,大魏根基都将被动摇。 若不慎重对待,他很怕老魏家祖业毁在他手里。 殿外天光已暗,烛火轻摇,稍显晦涩。 计划书已经翻到最后一页,回答完他爹问题的魏钰就坐在他爹旁边的凳子上,等着他爹下最后的决定。 昏暗的烛光下,父子俩脸上的疲倦如出一辙。 “爹,做不做,您总该下个决定。” 魏皇盯着手中的计划书沉默半晌,终究是仰头长叹一口气。 “你这兔崽子,当真是难为苦了朕。” 魏钰扯了扯唇,冷漠道:“那您意思是不做喽?” “做!” 魏皇一拍桌子,动静之大,吓得候在不远处的李成身子一抖。 魏皇直起腰身,两眼坚定,因着决心已下,他脸上的疲倦也因此一扫而光,“银行一事必须要做!” 若不做,朝廷如何能有银子搞基建? 不孝子说的各大小学堂,商贸,农业,医学,还有日后一统天下的银子从何而来?! 魏皇是怕出错不假,但若是因为怕而就这么眼睁睁放弃金山,那他还有什么脸面说要做千古名君!! 魏皇扭头死死盯着魏钰,“你确定海外当真有新大陆?” “儿子确定!” 魏钰睁着俩眼珠子老真诚了。 【儿子也是有两辈子记忆,在后世活过的人啊,这世间究竟咋样,这天外又是何模样,儿子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是不是真的,儿子有必要骗您吗?】 魏皇捂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气。 对,就是这样。 魏钰虽说是不孝了点,但这儿子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懒归懒,不孝归不孝,骗他这个亲爹确实没必要…… 魏皇眼神一定,双目中有璀璨的精光在闪。 为了海外的新大陆,为了将老魏家的基业扩大几十,几百倍,为了他千古明君后世人人称颂的未来……这个银行,他得办! 魏皇下定了决心的事,办起来相当迅速。 他直接在次日下朝后,召集了三公六部,以及各位皇子商议银行一事。 一伙人为了如何筹办银行而打口水仗就不说了,反正这事一直详谈了小半个月,最后才终于给彻底定下。 而银行一事,也被魏皇在众目睽睽之下交给了魏钰。 毕竟了解得再多,到底不若提出此事的人更懂。 以为兄长们会闹的魏钰做好了应付的准备,可结果就是从初提计划,到人选定好,兄长们都没一个来找他聊的。 哦,也不是没有来,只不过五哥来是找他聊八卦顺便看热闹,八哥是同他说柳三的事,二哥叫他好好筹备银行,反正就不是来谈心的。 跟正事无关的魏钰都统统不作数! 没人找茬儿,魏钰很惆怅。 他老实去筹备银行的一切事物,找地,建楼,找人,培训……反正户部肯批银子,有了银子就好办事。 魏钰在筹备银行一事的时候,化名为柳三的柳文州,也在八皇子的安排下,在去胶州的半道上与柳山相遇了。 二人如何悄咪咪相识,细说这一年的辛苦忧伤暂不提,左右安排他俩见面的八皇子,最后是顺着计划将人安排到了胶州的一家铺子里。 铺子里的人都是安排好的,让柳文州做账房,也只是给他一个避开‘敌人’,可以安心回大梁的掩饰。 而柳文州也确实是没有辜负八皇子的期望,在安心做了两个月的账房后的某日,他就带着银子,与柳山一同踏上了回大梁的路。 () 第439章 一夜暴富的邻居 来一趟大魏,柳文州是真觉得自己遭老罪了。 当他带着柳山终于走出了大魏边关,踏入自家国土范围的时候,黑了两个色还壮了不少的青年忍不住两行清泪。 不容易。 太不容易了啊! 他在大魏这两年的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柳文州是终于回了自家国土,人松泛了,带着全身上下在大魏挣得那点银子,一路直奔大梁国度。 他要回柳家找他爹,要同他爹诉说这两年的艰辛不易,要让他爹好好弥补他做细作吃的那些苦。 柳家是大梁清贵世家,有名望的很。 自家三公子被老爷派出去,一走就是两年,也不知道干嘛去了,下人们好不容易习惯府上没这个人了,结果一转头人就自动找上来了。 黑不溜秋,身子骨壮士得能打死一头牛,毫无世家公子气派不说,还穿着下人都不穿的粗布麻衫。 嗯……看得出来三公子这两年不好受了。 没过半个时辰,三公子终于回来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柳府。goΠъ 下人们好奇得半死,都想知道三公子究竟是去做了什么,怎么回来弄成那副德性。 哪知柳三公子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漱,也不是问候长辈,而是叫下人准备一桌饭菜…… 柳府女眷们围着归来的柳文州在抹眼泪心疼,柳文州祖父,当朝柳太傅见了柳文州第一眼,反倒是眼露赞赏点头。 好,这一看就在外吃苦了的模样,想必是得到锻炼了,很好,终于不再像是个无所事事的废柴了。 柳文州好不容易远离生活的毒打,千里迢迢艰难回国,回来一趟不止没得祖父的安慰,对方还觉得他被毒打的好。 当事人难不难过就不说了,柳太傅子孙无情得很,知道孙子人还活着屁事没有,他直接就问起了大魏的事。 柳文州在大魏待了两年,搁在京都郊外的工地上更是勤勤恳恳干了一年,他不止自己记下了不少小道消息,更是从人手中买了旧报纸。 柳太傅在拿到柳文州的笔记以及报纸后很是不可思议。 笔记都还好说,但报纸哪怕是没看内容,单看报纸这东西的出现就足以让他深感大魏如今的风向不简单。 从来都是官员之间有邸报,让官员能了解朝中大事,以免底下人了解太多而乱了人心。 大魏的报纸有那么多种,除了那些不入流的杂文小说,居然还有如同邸报一样,向百姓昭示天下大事的内容?! 柳太傅震惊之余百思不得其解。 缘何大魏朝廷这般敢做? 那大魏皇帝就不怕百姓知道的太多,人心纷杂,于朝廷统治不利吗! 想不明白,但柳太傅有眼睛去看报纸。 书房的烛光亮了一夜。 柳太傅捧着一堆旧报纸,于晨光中抬起僵硬的脖颈时,他那双精明的老眼中亮出火热而又复杂的光。 好! 报纸上的内容写得太好! 不是说八卦,是那些记录了各行各面的民生内容,以及朝廷向百姓隐晦而正面的宣传忠君爱国思想等等。 很多内容明明写的不多,甚至内容很枯燥,但那引人入胜的标题却能叫人吸引过去,当人看了报纸后,更是因着好奇心能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懂得许多事。 譬如知道原来种地也有讲究,该如何种才能将收成增多;知道每次天灾发生,朝廷派了谁人赈灾,又拨款多少银子等;又知道哪位王公贵族犯了何种罪,朝廷铁面无私的将其捉拿,还了百姓公道;还知道原来某地开了家束脩低廉的学堂,男女均可入学…… 这是什么? 这是大魏朝廷在光明正大的笼络人心,开化民智啊! 越是从报纸上了解得越多,柳太傅心中便越是对大魏五味杂陈。 大梁与大魏之间没有深仇大恨,边关偶有摩擦那是属正常现象,平素大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就算两国没有大仇,难道就证明他们会一直相安无事吗? 不。 不会。 柳太傅是两朝元老了,他教导过当今陛下,清楚如今的陛下是何性子。 他知道陛下有开疆拓土,征战沙场的雄心,知道对方早已磨刀霍霍,只待一个时机就要向周边发兵! 若面对的是以前的大魏,柳太傅还能说胜负未可知,他们大梁的皇帝英武盛明,比魏皇更富有雄心壮志,说不定真能完成一统天下的壮举。 但现在? 柳太傅望着铺满桌子的报纸不确定了。 大魏变化太快,他不清楚这变化究竟因何而起,但民生剧变,财源广进,军力强盛的大魏俨然与几年前判若两国! 才几年啊…… 柳太傅神情恍惚。 真的,这才几年时间哪,大魏变化居然如此之大,连能震天撼地宛若天雷的火药都能造出来! 这是报纸上说的为了能打倭贼吗? 狗屁! 这分明就是大魏在为日后的战场做打算啊! 柳太傅是没见过火药,但报纸上写的那般生动,火药威力描写得仿若亲眼所见,这叫他如何不畏惧? 事过一国军事,邻国有何动向,那都是宁可信其有的。 柳太傅畏惧火药之威,但他更怕他大梁没有与之匹敌的武器,日后被对方以一面倒的趋势压着打! 三孙子从大魏带回太多重要的消息了,一宿未睡的柳太傅居安思危,天一亮,他连早饭都没吃,就将窝在被子里酣然大睡的柳文州提溜起来,带着报纸一同进宫去见了梁皇。 柳太傅不愧是了解梁皇脾性的人。 当梁皇亲自看过报纸,了解火药之威后,他二话没说就下令召集了工部之人,将火药有关的报纸给他们看,下旨让他们尽快造出火药。 工部的人很懵逼。 是真的懵逼。 不说他们不知道如何造火药了,就连火药他们都没见过! 就给一张纸,写了威力之大,描述了爆炸之景,就叫他们造火药? 扯不扯? 比牛犊子还扯! 但是梁皇脾性刚硬,说一不二,他只管要结果,全然不管底下人心里如何发愁,就将工部的人打发了。 毕竟没看的报纸那么多,太傅的孙儿在大魏待了两年,知道的事更多,梁皇那是急需知道大魏现状。 本来是知根知底的邻居,结果邻居不知何时一夜暴富,试问这搁谁知道了不眼热? () 第440章 坑上的肉 梁皇本以为大魏只是多了点新奇好物,不会于国家根基有碍。 但直到柳文州回来,他才直到自己这轻视实在太过大意。 “火器司,研究院……大魏何时出现的这些?” 梁皇很不解。 都说一件事物的出现会有先兆,可大魏火药这事,就仿佛是凭空出现一样。 因为要平叛作乱的水军将领,打海疆猖獗的倭贼,于是大魏朝廷就研造出了火药? 这是大魏朝廷早就暗中研造多年,还是突然就得出来的神兵利器? 若是没有那一出,大魏是不是还会将火药的事掩藏更久? 既然有如此厉害的武器,大魏为何不用作日后的致胜法宝,反而要在报纸上公布出来,就不怕被敌人知道吗? 难道火药于大魏不是最厉害的武器,他们敢公布,是因为还有更厉害的没有展示出来吗…… 梁皇想的多,他有不少想知道的事,但他最想知道的还是研造出火药的是谁,或者知晓火药配方。 若是能到这些大魏藏起来的密辛,那大梁也就不用担心大魏会有什么后手对付他们。 于是梁皇问柳文州了。 “你在大魏那么久,可知道火器司,还有研究院的事?那个贤王又是如何一回事?” 火器司跟研究院的事,大魏百姓自己都不清楚,就更别提柳文州只是个看报纸了解事情的人了。 而且当时他从报纸上知道研究院的事时,人已经离开京都到胶州了。 就跟大魏其他误以为商盟好物背后是四皇子一样,卡在回国点知道真相的柳文州眼泪都差点掉出来。 他在工地上勤恳啃饼那么久,自以为把持到真相了,结果好不容易要衣锦还乡了,却被背刺说“错了!全错了!你自以为查到的真相都错了!”goΠboγg 试问这搁谁不崩溃? 若非突然在报纸上看到真相,柳文州根本就不会在胶州再耽搁两个月,他都计划好一到胶州,就准备收包袱走人的好吗! 可惜耽搁的两个月也没看到更多消息。 那贤王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冷不丁公布了自己幕后主谋的消息,惊呆了一群人下巴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两个月来报纸上屁的相关动静都没有。 柳文州待胶州俩月,只从一些商户口中得知了一点小道消息,说是贤王在京都城花重金买了一栋楼,着人在里面搞改造,而楼外圈了布,叫人看不清里面的动静,反正噼里啪啦很是吸引人眼球。 因着大家都在报纸上知道贤王“真面目”了,知道贤王是个会挣钱的,所以对于贤王大张旗鼓买楼搞装修的操作,百姓们都很是期待,都在猜这楼日后会用来做什么。 那楼前身就是酒楼,因此贤王要开酒楼的流言也传得最广。 柳文州本来还挺好奇,听到这传闻后也觉得颇为道理,最后因为停留了俩月没啥收获,他就与柳山回了大梁。 对于梁皇的问话,柳文州想了想,一脸沉重地回复道:“回陛下,草民无用,并未查探到火器司与研究院的事,不过对于贤王此人,草民略有了解。” 也就是试探问问,清楚火器司与研究院应当都是大魏严密守护的地方,梁皇并未有多少期待。 但对于贤王,梁皇示意柳文州往下说。 “贤王此人,乃大魏皇帝第九子,去岁才及冠,大魏皇帝很宠爱这个儿子,开府没几年,便时常派他出去办事,他几位兄长皆不如他。” “贤王不好交际,不与官员结党营私,为人颇善奇技淫巧,且百姓爱戴,谈及贤王,皆言其人宽和爱民,有仙人转世美誉。” “因去岁大魏皇帝令贤王替天子祈福,更有皇帝亲自为其加冠,有传言称,贤王将会是大魏下一任储君……” 最小的儿子,却被人人都认定是储君之选。 这究竟是魏皇的障眼之法,还是那贤王当真天纵之才,是储君不二人选? 梁皇沉思,心中有片刻的遗憾。 善奇技淫巧,研究院背后的人……若那贤王不是皇子该有多好? 柳太傅道:“陛下,大魏有研究院,若一直这般研造下去,势必如虎添翼,咱们大梁日后恐有危险。” 梁皇沉吟,“那依太傅之意,该如何?” 柳太傅抬眼,沉默看他。 两相对视,意思皆在不言中。 凭白跟着抄袭那肯定是不成的,皮毛都不知道怎么抄? 所以得派人去借鉴。 那派谁去呢? 梁皇眼睛一转,视线移向了一旁的柳文州身上。 恰巧,柳太傅也看了过去。 两个人的意思都很明显。 一瞬间t到这不怀好意的柳文州:…… 梁皇笑道:“太傅孙儿仪表堂堂,一表人才,此去大魏功不可没,正巧礼部还有个空缺,右郎中,你觉得如何?” 前面是跟柳太傅说的,后面是对柳文州说的。 右郎中,五品官。 好嘛,一跃就从白身到五品官了,真舍得啊。 然而柳文州一点都不心动。 开什么玩笑! 这是奖励吗? 这是坑上的肉啊! 他好不容易才从天坑里爬出来,好日子都还没享受到两天呢,就要让他继续回坑里吃窝窝头咸菜,这是人干事?! 柳文州满心满眼的不情愿。 但是没辙,陛下面前,他祖父甚至还用眼神杀胁迫他,这是能容他拒绝的事?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他祖父的亲孙子? 他是他爹捡回来的吧! 柳太傅微笑看着他三孙儿,“文州,陛下恩赐,你还不快接下?” 为陛下办事,为了大梁未来,兔崽子不赶快应下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果然是还没受够苦的。 () 第441章 财经报道 或许真是柳文州运道不好。 他在大魏的时候,屁消息都打探不到,他一出了大魏,报纸反倒又开始继续爆料了。 三月底的时候,报纸开通了财经板块。 交易所、银行概念被提出。 四月初,报纸报道银行以及交易所,将由户部和贤王主办,宗旨为了让全大魏百姓日子过得更好。 四月中旬,报纸提出银行未来将有两个基本目标。 一是修路,银行开业后,大魏所有没有商户承包的主路,将会有银行出资。 修路主旨就是“要想富,先修路”,当大魏所有的主路都换成了水泥路时,整个天下的百姓都将有了出去的路,有了更加方便的未来。 二就是造船,由银行和工部联手在湖州东海郡建造船厂,造出更大更好的船,让未来的水上运输更为便宜安全,并将为将来的出海贸易一事更为妥当。 几方消息接二连三亮出,看到报纸的百姓无不震惊。 无数人都在讨论报纸上所写种种。 “国家银行到底是何东西?我怎么看不懂啊。” “这不写了是让百姓日子过更好吗?什么民生,民营,民本,以天下百姓为基……这要是某个官儿说还含糊,但朝廷没必要骗咱们吧,而且贤王殿下也在啊,贤王殿下还能糊弄我们不成!” “这倒是,贤王殿下宽仁和善,爱民如子,专门办了研究院替咱们百姓谋福,他既在办银行和交易所,那说明这肯定是好事啊。” “银行是钱庄吧?拿银行的钱造船,还修路,这不是拿我们的钱去做吗?” “若修路,那得花多少钱啊?” “水泥路我是没瞧见过的,不过看那些商户为了水泥方子向朝廷承包修路的担子,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就怕幽州那种地广人稀的地方没商户承包,到时候朝廷修路花的银子太多。” “你们信不过旁人,总得信贤王吧,看看贤王为咱们做的事,哪件不是为咱们着想?朝廷肯定还有用意的,只等着看后面吧。” “我就担心这事儿办的太多,到时候朝廷没钱又缺人,会叫咱们去服役啊。” “嘿,没钱?贤王那可是财神爷背后的财神爷,至于服役,你没听传言讲吗,贤王从来只叫有罪之人服役,让其他人做工,那都是给银子还包饭食的!我就盼着这一天呢。” “当真?天哪,贤王殿下果真爱民如子!” “……” 吵吵闹闹又到了五月中,经过了一个月的发酵,大魏如今不知银行一事的百姓已经少之又少。 这回报纸又出现了新内容,关于银行业务问题的—— 存款:百姓可以将钱存于银行,根据银钱数量,以及存款方式的不同,将会得到不同的利息。 贷款:百姓可向银行借贷,提供户籍信息后,阐述贷款原因,贷款用途,贷款期限等,按照抵押物的价值,贷走抵押物六成到八成的银钱。 这回报纸发出的信息有些多,百姓看过后,一时间都有些发蒙。 他们开始就着白纸内容逐行逐字的研究。 “完了,我这是一个字都看不明白,谁来给我说说啊!” “可以存钱进银行,也可以向银行借钱,钱庄……嘶,这借钱是得给人利息没错,但怎的我在银行存钱,银行还反给我利钱呢?!” “什么!把钱给银行保管,银行还要给我利钱?!” “这究竟是什么好事,银行贷款利息比钱庄居然低这般多?” “低归低,你没瞧见上面写的啊,这向银行借钱得提供那么多的理由呢,还要抵押物,拿的钱都不到八成。” “麻烦是麻烦了些,但这比当铺好啊,难不成你去当铺,那掌柜的就给你高价了?赎回来时谁晓得是好是坏,我倒宁愿选银行,至少利钱不好,而且它背后还是朝廷。” “我就纳闷儿银行反过来给我利钱是怎么一回事!” “仔细看呐,报纸写了,这要是存钱进一行,一两银子一年能得三十厘利,也就是……能得三十文!嘿,就这么光存着钱,啥事不干,居然能白得三十文钱,而且这写的是存得越多越久,利息还能越高!” “不过银行也写了,这利息是不一定的,日后可能会有变动,不过也是,钱庄利息也会变的。” “必须要存一年吗?我若半道要取钱怎办?可还有利钱得?” “那倒也不至于,报纸写了,银行的钱是随时存取,只不过若是不到时间就取了,那定期利息就没了,活期利息只有一厘,也就是你一两银子存银行,一月多就才给一文钱罢了。” “原来如此!” “银行真的会给钱啊?我这心里怎么半点底都没有。” “我可不管,既然报纸都写了,银行能钱生钱,那等日后银行出来了,我定要将银子都存银行去!” “……” 这年头,百姓的银钱是真不好挣,也不好管。 除了高门大户,以及住在城里的人,谁人不是自给自足? 想挣钱? 难啊。 钱生钱这种事也就话本子里能看到,将银子放在那儿,十年前啥样,十年后依旧啥样,或许因着磨损还会变少。 百姓自己管银子不易,一不小心就被偷。 可若是去钱庄,辛苦挣得几个钱自己没舍得花不说,还得给钱庄叫保管费,而且若是银钱太少,钱庄还根本不稀得搭理! 当真叫人发愁。 但如今朝廷说要办银行,能帮忙保管银钱不说,居然还反过来给他们利钱! 如此好事,大部分百姓弄懂后那都是拍手称好,恨不得立刻就能看到银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办起来。 五月底的时候,报纸又报道了新消息。 这次是在说银行内部职位的。 银行内设行长一人,左右副行长两人。 其中行长为正七品,副行长为从七品,皆归属于户部。 因着银行行长和副行长也是官,其权威性在百姓心中大大增加,让百姓们觉得银行也是类同官府的地方。 对此,百姓对银行更加放心了。 () 第442章 银行开业 在银行内部职位报道后的第三天,报纸又说了最后一件事——交易所。 不同于银行面向的是全天下百姓,交易所的受众群体是经商之人, 因此大多数百姓们看不太懂,但商贾们却瞬间兴奋了。 无论是行商还是当地商人,在看到报纸终于报道了交易所之事后,他们那初次得知交易所概念,艰难熬了三个月的心瞬间激动起来! 一群人争相奔走,相互打探、借鉴消息。 “你看到最新一期报纸了吗?交易所,朝廷终于提交易所了!” “看到了,看到了,王兄,朝廷第一个交易所就在京都,咱们要不还是赶紧进京吧。” “是极,张兄,我这心里有个预感,这交易市一定会流传百世的,我要去亲眼看见它开业!” … “唷,刘掌柜,你这般匆忙是作甚去?” “还能做甚,赶紧收拾东西带商队进京去啊,我得将库房里积压的那批货运到京城,定会有卖处的。” … “徐老爷,要不咱们联手?将乐安郡这批货运到西京去卖,再从西京另买一批紧俏货,运到我们幽州来卖,如何?” “好!这交易所来势汹汹,据说边关城那边,户部的人已经选好了交易所地址,等咱们回程,交易所定然已经建成。户部既然将交易所选在边关城,我想朝廷定是另有打算了。” “你是说朝廷是想与胡人开通互市了?” “哼,八九不离十,咱们乐安郡人虽少,但地盘大,朝廷交易所地址不选别的,偏选边关城是作何?等着吧。” “好好好,老早就馋胡人的牛羊马了,这回交易所开,我定要狠狠宰他们一笔!” … 陆续续忙了六个月,六月十二的时候,报纸终于宣布银行开业的事了。 ——大魏国家银行西京店,将于六月二十日正式开业。 前后铺垫了半年啊。 因着报纸还没有彻底在大魏普及,只有胶州和儋州有,所以尽管银行早已建成,但为了能让消息传得更广,让全天下百姓都能知道银行和交易所的事,魏钰延迟了银行开业的时间。 银行开业一事,有兴致勃勃凑热闹的人,有嗤之以鼻不太在意的人,那自然也有异常重视,开业前一晚都闹失眠的人。 失眠的不是魏钰,他淡定得很,叫他因为工作而失眠那纯粹是不可能的事。 失眠的是齐惕守和他户部的全体官员。 若说齐惕守是因国库马上要财源广进而兴奋得睡不着觉,那户部其他官员则纯粹是七想八想、害怕担忧出错等惆怅得睡不着。 都是睡不着,双方心情截然不同。 魏钰是不知道的,若让他知道,定然要当着齐大人的面好好夸赞他一番,称赞对方不愧是户部尚书,胆识过人,日后必是开创大魏盛世的不二功臣! 如齐大人这样的能臣嘛,要不捧,那日后还怎么指望他兢兢业业干活?gonЪoΓg 魏钰还指望日后从他手里抠银子办事呢! - 六月二十日。 今日是银行开业,报纸勤勤恳恳宣传了半年,整个西京连带邻府的不少百姓都来凑热闹。 各条大街小巷都是人。 尤其是银行大楼矗立的那条街,更是摩肩擦踵,堪称人上人海。 银行大楼门口锣鼓喧天,特意请来表演开幕的戏班在街上穿行杂耍,百姓们在街上挤挤挨挨,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热闹,两边店铺酒楼里也俱是人。 “这可终于开业了,可等死我了!” “银行开业,各位兄弟去存钱吗?” “我就不去了,都没有几个钱,存啥呀?站在这儿凑凑热闹就得了。” “我想去,我攒了好几年娶媳妇儿的钱,原想着过两年就给我娘娶个媳妇儿回去,如今正好,把银子存银行,等到我娶媳妇的那日,再把钱取出来,届时还能多得几十文呢。” “你放心啊?” “这有何不放心的?银行是朝廷建的,贤王殿下亲自主办,肯定不会害我们!再说贤王那般能挣钱,朝廷又有商盟在,定是日进斗金,能看得上我这二十两?” …… 打锣鼓声停下,银行的大门逐渐打开。 魏钰领着户部尚书齐惕守,三位银行行长从里面走出来时,热闹喧哗的大街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望向他们。 备受瞩目啊。 五个人,魏钰走在中间,他淡定地朝众人挥了挥手,笑容满面。 从前稍显稚嫩的俊秀少年已经长成矜贵温润的青年,象牙白团花外袍,广袖如云,玉带生风,面容俊美无暇。 他站在那儿,长身玉立,如青山,如松竹,浑身自带着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百姓们只打眼一瞧,便立刻恍然。 哦,对了,这就是他们一直在心里默默称赞仰慕的贤王殿下啊。 是该如此。 的确如此。 殿下的模样,半点都不负他们在心里刻画的那般。 这大抵是魏钰第一次当着这么多的百姓露面了。 他笑道:“欢迎诸位参加大魏国家银行的开业仪式,也感谢诸位支持大魏国家银行,本王乃大魏九贤王,身边这位,是户部尚书齐大人,以及……” 魏钰给在场的所有人挨个了介绍身边的人。 身为户部尚书,齐惕守此刻呵呵笑着,腆着肚子一团和气,半点都没有高官气派。 在魏钰介绍到他时,还十分自然地学着魏钰模样,朝着百姓挥手。 魏钰介绍完,也没耽搁,直奔主题。 “大魏国家银行是皇上与百官都十分在意的行业,也是本王愿意倾尽所有的地方,本王不求其他,只求大魏国家银行的存在,能让朝廷更好、让百姓更好。” () 第443章 开业火热 魏钰是不喜欢说废话的。 在做了个开幕介绍后,他就将锅甩给了身边的人。 齐惕守这个户部尚书虽然官儿大,但今天还真不是他的主场。 主场是属于银行行长的。 “在下是大魏国家银行西京店行长容淮安,感谢诸位今日到此,共睹大魏国家银行开业。大魏国家银行,存款利息高,贷款利息低,诸多优惠与奖品尽在银行外面的公告栏上,若有变动,公告栏即日更新,不懂其意者,尽可询问银行工作人员……” 人,那都是精心挑选且培养过的。 魏钰放宽心,就杵在旁边看。 待到容淮安终于说完,大魏国家银行便正式开业了。gonЪoΓg 众人蜂拥而入,候在外面的守卫这时也发挥了作用,开始四下维持秩序,告诉众人该如何排队。 银行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而在银行里面,三面开着九个窗口,每个窗口前都站着按顺序排队的人。 这些都是性子果断、下定决心要存钱的人,但有的在排队存钱,也有的在犹豫旁观,想要了解更多。 譬如在公告栏前询问工作人员的。 “年利息三十厘,就是说放了一两银子在银行,一年后能得三十文的利钱,是银行给存钱人的。而十两银子放一年,能得三钱,若是存三年……” “啊,这就是存得越多越久,利钱就越高,最短的是半年期,最长的是十年期啊。” “定期存款利钱高,不过若是半道想用钱,也能随时改成活期取走,只是这定期变活期,活期利钱低,一两银子一年只能多个十文罢了。” “……” 围在公告栏前的人有很多,七嘴八舌的,都想从工作人员口中得到确切信息。 穿着银行统一工作服的人笑着点头,对每一个来问话的人都很耐心。 “是的,客官,这一两银子放上一个月,能多一文钱,但若是放上三十两,那就是每日都能多一文钱,就好比您今日在银行存三十两,明日取走,立刻就能多拿一文的利钱。” 今日存,明日拿,立刻就能有利。 没钱的人暗暗咂舌艳羡,恰好就有三十两的人却是狠狠就心动了。 这年头真没有凭白赚钱的行当,什么投资渠道更不用说,没得! 要有也是跟人合伙做生意,不过那也是需要费心费力的。 虽说只是多一文钱,但听在围观群众耳朵里,那也是真的在钱生钱啊! 许多人吃惊之余都在掰着指头幻想。 “若我有六十两,存在银行,那不就是说每日都能多两文钱?每日两文,够我买上几个窝窝头吃一天的了!这我还需要出去做什么工啊?” “嘶,这活期利息还是不如定期,我若有三十两,存一年那便能白得九钱,都快赶上一两银子了,这比活期多出五钱银子啊!还是定期好。” “多五钱银子?天哪,那这的确是定期好,哪怕是存个半年,那也比活期多好几十文呐。” “哎呦,不说了不说了,我现在就回去拿银子存钱!” …… 排队的人已经很多了。 门口在排长龙,因为人多,外面的人根本瞧不见里面的情况,只能在外面沿街耐心排队。 外面的人在闲聊畅享,而里面的人则是忙得热火朝天。 跟当铺一样的窗口,不过隔栏是玻璃制的,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存钱者,双方都能看清情况。 柜台里有穿着工作服的人坐着在为百姓办理业务,而柜台外,同样也有工作人员在人群中穿梭,帮助不明就里的百姓办理任务。 - 牛大郎是京都城外一个普通村子的老农。 他今年三十七,马上就做祖父了,也没什么本事,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有一把好力气。 两年前,这个优点让他能坚持在田地刨食不费气力,两年后,有着一手好气力的他,通过旁人在报纸上得到消息,知道京郊在办工厂急需招收许多工人,也成为了一名工人挣到不少银钱。 工钱高,还包饭食,牛大郎勤勤恳恳干了两年,省吃俭用攒了三十两银子。 他内心对提供工作的恭王是感激不已的,即便后来知道了恭王能开工厂,全靠贤王在背后出力,但牛大郎依旧不改对恭王的感恩。 只不过这感恩的人后面又加了一个贤王。 牛大郎之前从未了解贤王,在知道真相后,他努力向人打听,这才从众人口中一点点才知道了贤王为人。 他既羞愧又懊恼。 贤王殿下是多么好的人啊? 明明都是殿下在背后出力,为百姓谋福,那他这个真正得了好的人,怎的就不记得对殿下感恩报答呢? 牛大郎觉得羞愧,所以在后来听说贤王又在办银行的事后,哪怕他听不太懂这银行与钱庄的区别,但还是秉着对贤王的信任,揣着攒下的三十两银子,就带着妻子进了京。 排队听周围的人说的久了,本来还有些忐忑的牛大郎渐渐放下了心,并开始真正心动起来。 钱放在银行,居然真的还能生钱? 像他这种只能卖苦力挣钱的人,真的能靠着存钱挣钱? 牛大郎和妻子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俩细细旁听周围人的谈论,听着工作人员跟其他人讲解了一遍又一遍存钱事宜,最后两人一对视,当即看穿了对方眼底的决心。 存! 必须要存! 不存活期存定期! 三十两银子,存一年也能有九钱了! 牛大郎心头火热。 他还没老到不能走,还能继续在工地里干活,三十两银子,哪怕是在银行存五年,后面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而五年后,他就能多出……多出几两来着? 没读过书,算术不好,牛大郎算不明白,但他知道肯定不会少于一两银子。 而且他还知道等轮到他存钱后,柜台后的伙计定会将一切事情都与他说明白。 毕竟这银行可是贤王殿下亲自督办的啊,据说连人都是亲自挑的,如此尽心尽力,为民办事的殿下,牛大郎半年不怀疑贤王会坑他们。 () 第444章 (好想开新文……) 很快,队伍就排到了牛大郎这儿。 坐在柜台后的工作人员问他们。 “二位好,请问办什么业务?是存钱,还是借贷?” 牛大郎刚想说存钱,结果他还没开口,就瞧见旁边的窗口处,工作人员拿出一装着盐的小玻璃瓶给了办业务的人。 牛大郎和妻子都惊了。 妻子连忙拉了拉牛大郎的衣角。 “这怎的还给盐!” 工作人员回道:“是这样的,银行刚开业,上头鼓励政策,凡是办理三年以上定期存款业务的人,都会有礼物送。存三年定期,就送一瓶盐。” 头回听说还有卖家主动送礼物的。 牛大郎估计了下,哪怕是那一小瓶盐,大抵也要十几文。 这银行可真大气。 不愧是贤王殿下办的,就是不让百姓吃亏。 牛大郎心下放松,他信任贤王,但妻子却没忍住问。 “银行是官府办的,我们也信官府,只是若我们死了,这银子还能不能取啊?” 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啊,牛大郎想叫妻子住口,结果对方压根不理他。 工作人员倒是很淡定:“当然可以,在银行办理定期存款业务,银行都会开一张单据,这种单据不能仿制,上面会登记你的户籍信息,以及存款数额,银行也会留下同样一份凭证。” “若是你还活着,本人可以拿着单据来银行存钱取钱,若是人因故无法前来,或者去世了,你的父母妻儿这样的直系亲属,可以拿着单据以及相应户籍,或者你在官府的销户证明来银行兑现。” “当然,若是还有其他特殊情况,都可以拿单据和户籍前来告知银行,银行会依据大魏律法视情况而定……” 方方面面都说的很清楚,牛大郎和妻子听了连连点头。 妻子又问,“那办定期存款,那些礼物都是一样的?” 工作人员拿出一份单子从窗口递给他们。 那是活动单子,有字有图画。 牛大郎和妻子都不识字,接过单子只能看图抓瞎,好在工作人员也没有不长眼地直接甩手,而是指着单上的图画介绍起来。 “这是活动单,二位看,存三年是送一瓶盐,存五年送一瓶油,存六年送一袋面,存七年……存十年送一罐糖和一袋米。” 原本还只想存五年的夫妻俩,闻言对视一眼。 存得越久送得越好。 五年送一瓶油,但存十年送一罐糖和一袋米啊。 妻子沉下脸,“咱存十年吧!” 如今日子也不似几年前那般苦了,他们身子骨硬朗,底下孩子又都成家立业不需要他们花钱了,而且他们如今还在挣钱,没了这三十两银子,家中也还有钱应急。 这三十两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狠狠心存个大的,十年后那就能有四十多两银子! 白得十几两,这是真的很多了。 牛大郎吸了口气,到底是一咬牙同意了。 “好,就存十年!” 工作人员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很负责,耐心也好,闻言甚至还重复问了遍。 “确定三十两存十年吗?十年定期,中间不能取出来的,若真要取出来,利息会变活期。” 夫妻俩已经确定好,坚决不改。 手续办理过程挺复杂的,毕竟全都是手写。 工作人员都识字,写字速度不算很快,但字迹都清晰,需要向牛大郎今借到地方也都会说明白。 等到一切办好,工作人员递给了夫妻俩一张盖了许多章的特殊票据。 牛大郎不识字,但上面是些何章他都知道,毕竟工作人员说过了。 三个章,正面是银行和户部的章,反面是大魏当朝皇帝的章。 连皇帝的章都在上面,牛大朗心安多了。 夫妻俩将票据小心收起来,高高兴兴拿了礼物,然后就出了银行。 “真好啊,银行能帮忙保管钱,倒给我们利钱不说,居然还有糖和米能领。” “是啊,我就说了,贤王是真的为咱们百姓着想,之前叫你来还不来,你看看是不是开眼了?皇帝的章都盖在票上呢,错不了错不了。” “哎呦,这可真好啊,存十年,得十几两利钱,十年哪怕老大他们不孝,咱们也可以靠着利钱过活啊。” “你胡咧咧啥,尽不想些好的,我还是在工地上多挣点,攒了也存银行,活期那也不错……” - 银行开业一事当真热闹无比。 连续半月,门口都是络绎不绝。 齐惕守乐得每天下值往银行对面的酒楼一坐,瞅着银行人来人往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而魏钰就不同了。 他关注了银行几天,知道一切顺利,没啥不妥后,他就彻底放手了。 又不是没人,他忙得要死,哪儿有时间天天抓着个银行不放啊? 有些事从前没注意,单个说要办的时候还不觉得,积在一起了那真就是要命。 银行,交易所正在火热进行预备中;农科所其他的还在继续,但番椒数量的持续增加,却已经可以公布人前,交给百姓自行去发展;研究院因着资金问题,马上就要向全国各地拓展,里面的人才正在纷纷向魏钰讨要更多理科书籍;还有济郡那边的商盟,湖州那边的医学院,兹阳县的学堂……包括他八哥前几日同他说的,柳三居然又从大梁过来了! 事儿,全是事儿啊。 不数不知道,一数魏钰真是恨不得蒙头装死得了。 累归累,但魏钰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这些事都是他自己找出来的,那他再累也就只能咬咬牙干了。 但柳三这家伙不是他主动找的吧?! 他都好心放他回大梁了,结果这家伙居然又跑了过来! 而且据他八哥说,柳三是带着上百人、一商队驮着货物过来的。 咋的这是要“衣锦还乡”啊? 作为曾经的好兄弟,魏钰对着跟踪柳三回去的护卫带回来的情报沉吟了很久。 他觉得这个关键点,他的柳大哥虽然有给他找事的嫌疑,但作为一个热情好客的东道主,魏钰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不就是多带了点人回来继续做细作吗? 不慌。 有用。 人多好,人多了能干的活儿也多。 正好缺人。 () 第445章 伪商队 时隔半年,柳文州再一次踏进了他噩梦一般的大魏国土、 他是真心不想来的。 至少在他还没享受够好日子、彻底忘了在大魏吃土的那两年之前,柳文州是一点都不想重新去大魏。 细作这活儿是真不适合他啊! 偏偏陛下和他祖父跟猪油蒙了心似的,宁愿给他塞个官儿,也要把他继续送到大魏,都不关注一下他的内心情感需要! 真的好过分。 磨磨蹭蹭了半年才来,也不是因为柳文州撒泼打滚不愿来,纯粹是因为梁皇找了人在逐字逐句对报纸上的信息进行排查,想要从中找出更多于大梁有用的事儿,好方便后续安排人随柳文州一同入大魏进行“借鉴”…… 想法是好的,只不过梁皇自己也没想到有用的信息会那么多,一耽误就是半年! 虽然时间上是长了点,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半年,最后安排给柳文州的人,那几乎都是各有所长的。 特别是善奇技淫巧的人最多,有些与大梁工部官员还有不小的联系,不是亲戚,就是有着师承。 总之因着报纸缘故,看了报纸、知晓大魏能有如今全赖各路工匠后的梁皇,那是对自家工部的要求日益增多,不是要这个,就是要那个,惹得众工部官员背地里那是叫苦连天。 自家陛下不好明着骂,但骂大魏那边的工匠难道还不能? 狗东西不做好,悄摸儿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惹得他们陛下眼热不已,最后害苦了他们这群无辜人。 同为工匠,匠人何必为难匠人? 有本事你把技术分享一下,大家共同进步不好吗?! 不过半年,他们头发都掉了一大把了。 东西造不出来,是真的造不出来。 有的日用品,譬如玻璃,与琉璃相近,根据柳三公子带回来的消息,工部人琢磨琢磨还真就歪打正着搞了出来,但火药这东西是真不成啊! 工部都是些正儿八经的匠人,多是属物理的,而火药这玩意儿归化学一派,叫物理人去整化学,这不扯淡吗。 搞了半年搞不出来,还把自己头发搞没了,工部在自家陛下明里暗里的催促下最后人人都佛了。 听说了“借鉴”一事的人,甚至干脆把自家闲着没事的后辈给拉出去,将火药重担交给了他们。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别怪长辈不厚道,要怪就怪陛下不做人。 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反正最后跟着柳文州一起来大魏的人,那真的都是群虽然闲赋在家,但却有着真才实学的好苗子! 而好苗子也的确不负大梁众人对他们的期望。 刚来大魏,一群涉世未深的人就在宜州南溪郡出不去了。 为了啥? 因为宜州的商盟就在南溪郡,而宜州商盟将将成立不到一年,背后的各世家大商贾,为了拉动经济增长,正铆足了劲学习“开山鼻祖”搞活动! “诶,各位瞧一瞧,看一看啊,从京都研究院流出来最新的好东西……” “今日特价,农科所大力推出的番椒啊,只需一点,便能让你的饭菜有滋有味,各大酒楼如今的心头宝,原价一斤六十九文的,今日只要一斤四十文,想买的抓紧时间……” “好运来店铺搞抽奖活动啊,入店买足五百文,便可抽一次奖,奖项分四等,最高大奖赠大米三斤……” 应接不暇的新花样,叫一群从没开过眼的大梁人转晕了头。 不管是那些从未见过的好物,还是奇特吸引人的促销活动,亦或者当地独有的风土人情,都叫行至宜州商盟这儿的伪商队迈不开腿了。 逗留第一天,有人忍不住进店购物,参与活动。 逗留第二天,尝到甜头的小部分人脱离队伍想要多长点见识。 逗留第三天,更多的人相继而出,钱袋子在迅速被掏空。 逗留第…… 第十天后,柳文州抱头哀嚎。 天哪! 他怎么就忘了当初在济郡的教训?怎么能因为身边人一求情就同意多留几日! 这还没到西京呢,大部分人兜里就没钱了,没钱的一个个居然还跑来想问他借点儿去吃喝玩乐?! 说好的都是人才,是为了大梁将来过来当细作查探秘辛的呢? 一个个居然如此没定力?! 这比当初的他还没用! 柳文州人都不好了。 他苦思半晌,最后觉得这事儿不应该怪自己人,要怪就得怪那贤王才是。 要不是他,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 研究院不会有,各种新奇物件儿不会有,商盟不会有,商盟内衍生出来的各种掏钱活动也不会有。 而他被塞来大魏做细作的事儿更不会有! 所以,贤王才不是那个好东西。 商盟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商队的公有资金都得不保。 鬼知道这群人怎么能如此没见识?什么套圈、抽奖这种活动都能被骗光银子,柳文州很是羞耻与这群人同为大梁人。 他们从大梁伪做商队而来,去的就是西京。 在宜州的时候还只觉得商盟果然名不虚传,然而穿过宜州,到达胶州的时候,商队面临的又一“苦难”也来了。 ——修路。 大魏别处或许还在因各种原因修路还没开始,但胶州不同,胶州是商贾最喜来往的地儿,如今又有四皇子坐镇,可以说会是修路最先全面动工的地方。 柳文州再次光临胶州,本以为是一路顺畅,结果因为各地在全面修路,官道不能走,只能走小道。 所有赶路的人皆是如此。 小道穿行,尘土漫天,一伙人被吹得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因着赶路经历实在糟糕,一伙人都不愿意在胶州久留,于是便用了最快速度穿过了胶州。 八天时间穿过胶州,商队最后终于抵达了儋州。 儋州,好地方,离西京很近了。 他的过去,他的曾经,他的小兄弟都不远了! 柳文州本来很感慨的,然然而这感慨在他路过一县城,听到过路人谈起银行、交易所的事再次没了。 柳文州:?? 什么东西? 什么银行,什么交易所啊? 他才去半年,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冒出来了啊?! () 第446章 研究院招人 就跟当初大魏百姓知道银行、交易所的反应一样,从大梁而来的众人知道后也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加震惊。 国家银行! 天哪,从来只闻大世家会开钱庄做生意的,压根就没想过居然会有朝廷开钱庄,不收百姓银子,还倒给百姓利钱的。 如此好事,怎的不落在他们大梁?! 还未入京都,一群人便在儋州边界小城,听人说银行一事就听得入了迷。 有的人若有所思,在盘算此事于大魏会有多大利处,有的人两眼发亮,掏出纸笔唰唰记下所有,而那些钱在宜州消费多但却还有点余钱的,已经在考虑自己能不能将钱存进银行了。 柳文州听得表情都木了。 贤王。 又是贤王。 搞出那么多幺蛾子后,这贤王居然趁他不在又搞出了这么个大家伙! 柳文州捂着脑瓜子很惆怅。 这人与人的差距就如此之大吗? 为何贤王能想出这么多稀奇古怪又利国利民的点子?他就没有灵感枯竭的时候吗?! 因着如今只有京都有银行,所以想要亲眼见识银行的众人激动表示要立刻去西京。 柳文州也想,所以次日一早他便带着队伍去了。 历时两天,商队终于到了京都城外。 城门口来往的人很多,很多都是驮着货物的商队。 柳文州原本还在想自己一行人是否会显眼,见此情形也是立刻放宽了心。 而等他们入了城,柳文州还来不及找地方安置,便听到有报童卖报的吆喝声。 “卖报卖报,今日研究新报,两文钱一份……” 听到是今日研究新报,坐马车里的柳文州立刻叫人去买了一份。 而身后的大梁人见状,也是纷纷买了份。 商队上百人,都围着报童要买报,这于按卖报数量得到分成的报童而言是门大生意。 八九岁的孩子喜笑颜开,衣衫褴褛,唯有双手干净,小心收钱递报,态度诚恳。 “您的报,请拿好……多谢您,您拿好……” 有年长者在一旁见状,不由感叹,“卖报轻松,适合小儿,能让小儿有挣钱养活自己的能力,这官府当真有心了。” 柳文州拿到报纸后就看了起来。 他现在是对研究二字异常敏感,听到这两个字就要想到贤王是否又在作妖。 果然,看清楚报纸内容后的柳文州惊了。 “研究院要招人?!” - 研究院要招人,是真的。 但不是随意招的,别的不说,至少得识字。 如今因为银行一事,国库有钱了,除了修路造船外,魏钰最先干的就是开学堂搞教育一事。 但教育普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为了不在一开始引起太大反应,魏钰用了研究院做幌子。 如今大魏还有谁不知道研究院的事呢? 从研究院出来的各种好物,早已落实到了百姓生活之中,连生活奢侈的世家都离不开这些东西,想让他们否认研究院的存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大家都知道研究院的重要性,从前也有人想过混进去,得到些好处,可是因着庄子外面禁军把守,戒备森严,贤王又是默认的储君人选,没人敢舞到对方面前,因此也就只能看着“宝山”而望洋兴叹。 但如今不同了。 报纸报道了研究院要招人,这代表着是官方承认。 既然是明面上的事,那谁都可以不是吗? 于是各路人马纷纷行动了。 头一个找上魏钰的就是工部尚书裴知。 老大人对研究院好奇很久了,从前只知道三殿下是在研究院内做事,但研究院内究竟什么样,忙的什么事,学的又是什么,老大人统统不知。 裴知:“殿下,研究院招人,不知老臣可否能算一个?” 魏钰望着眼神诚恳的老大人一时沉默。 “裴大人,您乃工部尚书。” 他三哥去也就罢了,左右原先那官职可有可无,但工部尚书这个缺儿是真离不得人啊。 裴老大人是人老心不老,抚着胡须,笑眯眯表示不要紧。 “臣可以上书致仕。” 魏钰:…… 不至于,当真不至于。 魏钰忍不住笑道:“裴大人乃国之肱骨,朝廷需要大人的地方还有很多,倒不必为了想知道研究院的事特意致仕,研究院与工部其实相差不大,只不过多学了点罢了。” 裴知眨眨眼,忍不住凑近,“多学了什么?” 魏钰低头,笑眯眯道:“从前户部多学了什么,研究院同工部也就能多学点什么。” 裴老大人脑袋微微后仰,有些明悟,“殿下,这是想让工部也学?” “啪。” 魏钰打了个响指,“知我者,裴大人是也。” 啊,给自己找事了。 裴知盯着魏钰看了两眼,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好好,老臣今儿算是自投罗网了,殿下这是早就等着了吧?” 魏钰耸肩,满脸无辜。 坑是自己主动要跳的,裴知没话说,感慨之后还是带着好奇继续问道:“那不知工部是要学什么呢?” 从前只知道考科举要学四书五经,在没瞧见魏钰给户部那堆经济学书之前,裴知是不知道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户部官员,还得学那么多。 如今他身在工部,亲眼目睹研究院成长至斯,却也依旧想不通跟研究院相差不远的工部,还需学什么才能与之一样。 “自然是学物理喽。” 理科全学太多,倒不如先专修一道,左右研究院那边化学人多。 裴知惊讶,“物理?!” 魏钰点头,“对,就是物理,裴大人莫急,物理一道海纳广川,内容甚广,三言两语说不清,倒不若多等几日,等研究院招人之后,我再于裴大人细说工部学物理的事。” 庄子翻修了,学堂扩大了,开始分院了。 物理院,化学院,生物院,以及基础培训院,等到人都招到后,统统送进学院里一起学好了! 反正叫他重新写书那是不可能的了,聪明的孩子得学会偷懒。 再忙多点,魏钰很怕自己哪天短寿猝死了。 () 第447章 要会算学的 研究院招人是个稀罕事。 魏钰除了接待裴知外,其他人他都没理。 左右后面报纸会报道,一群人多等几天怎么了? 不过秉着对人才的尊重,魏钰还是放了点消息出去——研究院招人,不拘一格,但需对算学一道天赋异禀。 放出去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不过半日,就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 好些个心有成算,自诩能加入研究院的都傻了。 算学? 研究院招的居然不是要会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的人,而是要会算学的?! 算学在如今当真不受重视,大半的人都没正儿八经学过算学。 听到消息说研究院要的是会算学的,不管是会一点的,还是半点不通的,最后都手忙脚乱要找人补习一把。 临时抱佛脚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啊! 研究院多宝贝的地儿? 这要能进去,稍微从里面弄出点方子秘宝,那他们自己乃至背后的家族都得翻几倍的身价! 若试都不试就打退堂鼓,那万一招人要求其实并不难,过后他们没选上岂不是得把肠子悔青? 一时间,整个京都都刮起了一阵学算学的风气。 书铺子里更是人满为患,多是人来找书学算学的。 某个书铺对面的面馆店里,少年模样的店小二正艳羡地望着书铺里的人。 眼下不是饭点,进铺子用餐的人不多,掌柜地从柜台走出来,瞧见店小二站在门口也没有骂他偷懒,反而与他站一道,望着书铺行情感慨。 “我也算是开了眼,这么多件,头回瞧见这般多的读书人要学打算盘的。” 店小二忍不住反驳,“也不光是打算盘,我昨儿听一客人说,这算学可比背书难多了,好些人看一晚都弄不明白一道题呢。” 掌柜砸吧嘴,“也不知这算学学了有何用,我是只会用来算账了,当真瞧不出还有别的用处,研究院要会算学的,莫不是养出一批会算账的?嘿。” 店小二没说话。 他望着人来人往的书铺,突然就扭捏起来,“掌柜,我,我想去试试。” “试什么?!” 掌柜惊了,“你不会要去试试招人吧?” 店小二点头。 掌柜脸色变了,“那可是研究院,贤王办的,是官儿!你就是个店小二,大字不识,还想去试试招人,也不怕被人给赶出来。” 店小二不服,一脸倔强,“我凭何不能去!贤王殿下都说了,招人是不拘一格,这不拘一格,我听人说就是不管什么人都能去!我虽然没学过算学,但我会算账!掌柜的你有时还没我算得快算得准呢!” “你你你,你小子是翅膀硬了,好,你去,我看你去最后能不能成!” “去就去,反正……反正我信贤王殿下不会骗我。” … 因为一句“不拘一格”,京都如店小二一般,看着不显眼,但却于算学一道有各自的敏锐度的人,为了不想继续低三下四地活下去,于是便都鼓足了勇气想要试一把。 京都百姓是沸腾了,而柳文州一行人却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想去研究院吗? 那肯定是想的。 但关键他们能去吗! “这研究院是贤王办的,也跟官府有关,若是被选上,肯定得查户籍!咱们哪儿来的大魏户籍啊?顶多就是通关文书。” 某个被租下的二进小院里,一群人正围着柳文州而坐。 一大胡子又是叹气又是捶桌,对于户籍问题很是苦恼,“反正若我是大魏人,这招人肯定不会招别国人,多重要的地儿啊?哪能容他国细作进去!” 听不得细作二字,柳文州瞅他一眼。 不需要柳文州说话,大胡子旁边的人就给了他一下。 “噤声!隔墙有耳你不懂?胡说什么呢!” 在皇城根下说细作二字,真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别国来的细作呗? 知道是自己的错,大胡子嘟囔几句,到底没狡辩。 一群人皱眉沉思。 研究院肯定是要进的,他们来大魏为的就是探查那些造物方子,如今这么好混进去的机会,没理由不去,但给自己安一个合理的身份却有些困难。 有人提议,“要不,我们花点儿钱?” 要不找人买户籍,要不直接做掉替换身份,要不花重金贿赂做户籍的。 言未尽,但明白的都明白。 有人觉得法子可行,“找人买户籍的话,找谁呢?咱们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啊。” “就是,不是咱们大梁的地盘,还是安分些好,免得闹大了,被官府的人察觉到才最麻烦。” 在场人都是初来大魏,没有贸然行动是怕引起祸端,但他们中有人熟悉大魏啊。 于是就有人看向了柳文州。 “柳三公子,不知你可有熟悉的人,能帮这个忙?” 柳文州一时沉默。 这是真瞧得上他啊,他一个要靠卖体力活儿才能在京都活下去的人,居然问他有没有认识办户籍的人?! 他要有这个能力,当初还至于啃那么久的窝窝头吗! 心酸,但不说。 毕竟丢人。 柳文州咳嗽一声,“咳,此事,暂且稍缓,容我再斟酌一二。那研究院何时招人还未可知呢,诸位不如先学学算学,等到报纸公布招人时间了,咱们再行商议也不迟。” 一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身形瘦弱的中年男子起身,同意了柳文州的话。 “柳三公子言之有理,研究院要招会算学之人,咱们也确实该多学学。” 队伍是柳文州带的,就算不看他带队人的身份,那也得给他身后的柳家,乃至柳太傅一份薄面。 等到人都出去后,柳文州这才松了口气。 “找人办户籍?我这能找谁办!” 柳文州很烦躁。 这群人嘴巴一张一闭就是事儿,也不管难度,真就是全然不顾他死活。 当真愁人。 不知道该怎么办,柳文州想了会儿后最后选择暂且放弃。 因为他要带着礼物去看他的小兄弟了。 来京都好几天了,再不去看他的小兄弟,他觉得自己妄为大哥! goΠboγg () 第448章 男人的嘴脸 魏钰是个做戏很到位的绝佳演员,所以柳文州这次去王家找人的时候。 他不在。 破破烂烂的小院被闲置,王家兄弟搬进了新住处。 究其原因,盖因王十三才华横溢,在某日去郊外做工的途中被贵人发掘其才华,最后被引荐到研究院成为庄子一员! 梦一般的经历。 当柳文州从王家隔壁的小寡妇嘴中听说此事时,惊讶的那是下巴都掉了。 世上居然还会有如此巧的事呢?! 王家大哥有没有才华先不提,当然了,柳文州自觉跟王大哥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一年,他根本就没看出对方的才华,但是! 但是怎么就这么巧的王大哥会被研究院所在的庄子给征用了呢!!! 果然是小兄弟旺人吧? 就像是旱地盼甘霖一样,原本还在发愁混进研究院呢,如今知道有熟人就在研究院附近后,柳文州那是相当激动。 从小寡妇口中打听到王家的新住处后,柳文州屁颠颠地的就去了,半点都不疑有诈。 柳文州一行人的行踪,从入京开始就被护卫们给监视着。 魏钰知道柳文州过来找他们了,甚至都在新家门口等着后,直接打发了乙十三先过去应付着。 啃了一年窝窝头的经历如在眼前,乙十三很不情愿见到柳三。 但占过的便宜终究是要还的,自家殿下小气记仇,主动去比被动去要强得多。 乙十三不想被丁发财看热闹,最后只能套上他灰扑扑的粗布麻衣,沉着脸气势汹汹回王家新宅。 柳文州在门口等了两个时辰,不知受了来往路人多少惊奇的眼神。 经过工地打磨的柳文州脸皮早已厚如墙,蹲在大门前,啃着新买的馒头也毫不羞愧。 等到瞧见一灰扑扑的高大身影时,他激动地站起来了。 “王大哥!” 柳文州拿着馒头迎上去,“王大哥可还记得我?我是柳三呐,我回来了!听从前巷子里的人说你们搬到了这儿,我在门口等了好久了,对了,九弟呢,九弟可还在从前的铺子里做活……” 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多。 “跟上。” 乙十三沉着脸,越过柳文州,看也不看门边那堆见面礼,打开门就走了进去。 柳文州连忙提着东西进去。 “王大哥,这宅子可比之前的好多了,听说你如今在研究院庄子上干活?你……” 乙十三默默吸了口气。 好吵。 他好悔。 - 魏钰是在饭点回去的。 这回王家晚饭很丰盛,因为“王十三”能挣钱了,不然魏钰还真不会这个点回去。 衣服没有从前的破破烂烂,王九穿上了普通百姓的粗布。 然而柳文州瞧见后还是很痛心,都没有问小兄弟最近好不好,他直接从一兜子礼品中拿出特意准备的成衣。 是缎子做成的,普通人穿,不会过于显眼,但却绝对够体面。 柳文州拿着成衣迎上去,“九弟,我回来了,看大哥给你带回来衣服,你试试,看好不好,大哥特意给你挑的……” “哦,还有这些糕点,都是大哥觉得好吃,特意给你带的,你尝尝……” “这块玉如何?大哥特意给你买的” 大哥的爱太沉重,哪怕魏钰早就知道柳三带的东西,但还是被这份爱给累到了。 在满足了一会儿柳三的关爱后,魏钰叫停了。 “柳大哥,你对我真好,弟弟就知道大哥不会忘了我的。” 笑眯眯拉着柳三坐下,魏钰为他倒了杯水,“大哥你喝水,别累着了。” 柳文州欣慰地接过水杯,只觉他的小兄弟还是这般体贴,要知道他进门这么久了,连一口水都还没喝呢! 王大哥做人就是不周到,都不给客人倒茶的。 魏钰一脸疑惑地问他,“大哥不是在胶州做工吗?怎的突然回来了?” “哦,是这样的。” 柳文州不好意思地笑笑,将准备好的说辞道出:“之前是我不好,一直瞒着你们,其实,其实我是大梁人,原本是听说商盟一事,过来是想做生意的,可惜中途遇了难,这才流落街头而已……” 柳文州准备的说辞,就是一套商人想赚钱,结果中途遇难,积攒起银子后回到自家,然后带了银子继续过来想要行商的事。 没啥大毛病,一般人听了或许就信了。 可惜魏钰对一切都心知肚明。 他状似恍然,“哦——原来是这样啊,大哥你怎的不早说呢!害得大哥吃了那么多苦。” 魏钰一脸痛心,“大哥家中富贵,想是从来没吃过那般多苦头的,都怪我不好,没察觉到大哥的苦,哎。” 本是想做个借口铺垫下,哪知竟害得小兄弟如此内疚,这倒是把柳文州弄的有些无措了。 “不不不,怎会怪你呢,是大哥不好,大哥没有告诉你,才不是你的错,九弟可千万莫要如此说。” “哎,枉我叫柳大哥一声大哥,却不晓得大哥苦难,反倒让大哥惦记着我,是我不好。” “没有的事,九弟心善纯质,大哥亲近都来不及,如何会怪罪……” 旁边的乙十三瞅着,默默转过了身。 看不得,真的看不得。 他家殿下假模假样起来,当真是比戏子还要作。 成功加强了一番柳三对王九的感情后,魏钰收了神通。 他假模假样寒暄了一番后,又问起了柳三回来的目的。 柳文州顿时卡住了。 他不自觉看了眼一旁的乙十三,然后笑道:“我这不是听人说了银行和交易所,所以就想过来见识见识银行嘛,谁知道那般巧,就看到报纸上写的,研究院居然要招人。” 柳文州说着,脸上露出向往敬佩之色,“你们贤王当真是天纵之才,居然能建造出研究院这样的地方,我虽不知里面是何模样,但对于贤王此人,我是万分敬仰钦佩的!” 魏钰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若护卫们没听错的话,柳三私下骂过不少贤王不是好人吧? 啧啧啧。 男人的嘴脸呐。 魏钰突然笑起来,很是赞同点头。 “对!贤王的确是天纵之才,我也很敬仰他,世上怎能有如此之人?太不可思议了!” () 第449章 入研究院? 吹自己的时候那是怎么着都不过分的。 当做没看见柳三面上的扭曲,魏钰将贤王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只恨不得要给人立金身传世了。 马屁是拍不上了,柳文州不觉得小兄弟谄媚,只当那贤王是个蛊惑人心的妖怪,把他良善的小兄弟双眼给蒙上了。 “九弟,大哥我心中敬佩贤王为人,就想着离近些,好生一睹贤王恩泽,奈何这身份有别,我一个大梁人,恐怕是无法见到对方了。” 柳文州唏嘘摇头,满脸遗憾。 见状,魏钰十分上道地一拍桌,“柳大哥何必如此说?眼下就有个好机会,定能让你见到贤王的!” “哦?是何机会?”柳文州状似惊讶。 魏钰微笑,“你不是瞧见了吗?研究院如今在招人,大哥若能进去,日后定能见到贤王啊!” 柳文州恍然,下一秒面露为难之色,“可我是大梁人啊,研究院不会收别国人的吧?” “诶?那倒不一定。” 对,确实不会收……嗯? 刚要张嘴的柳文州愣了。 他眨眨眼,看着魏钰,“不一定?何意?” “呀,原来柳大哥居然没听说啊。” 魏钰两眼无辜,“贤王先前去过青州,听闻是去秘密捉拿邪教的,那邪教是从南苗那边传过来的,里面不少坏人呢。” “多亏咱们英明神武的贤王殿下,凭借一己之力智擒邪教首领,捣毁邪教总坛,捉拿无数贼人,最后还了青州无辜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当真是厉害!” 乙十三:…… 好好好,都是殿下的功劳,嗯,没错。 说得好啊!! “这跟研究院招人有何关系?”柳文州没忍住插了嘴。 吹得太过忘本了。 魏钰噤声,一本正经回道:“当然有关系了!之前那邪教中有不少南苗人,最后贤王都没有赶尽杀绝,甚至还给了他们将功补过的机会,允许他们在青州安家立户,做工挣钱养活自己!” “这说明什么?说明贤王就不是那种歧视外族的开明之人!” 魏钰搬椅子往前挪了挪,一脸真挚地劝柳文州,“柳大哥,咱们贤王是个仁善的老实人,你不能因为跟贤王不是一个国籍,就搞对立歧视啊,去都没去过呢你就开始诋毁了,这不好,咱们心得正,就跟弟弟一样,心正,知道吗?” 柳文州:…… 乙十三:? 在场旁听的就俩人,一番话落在两人耳朵里,那是各有各的一言难尽。 柳文州是懵逼的,他觉得小兄弟这话有点不对劲,但从哪儿反驳他又无从说起。 有点难搞。goΠboγg 至于乙十三。 他只想捂耳朵。 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人能比他家殿下更不要脸的?! 不过。 优良传统嘛,是要学的。 他还没出师,确实得继续学。 柳文州张张嘴,“啊,这个,九弟……” “嗯?何事?你说,我在呢,柳大哥是不是知道错了?” 魏钰两眼期盼地看着他。 这眼神太明亮,快要把心虚的柳文州给闪瞎了。 他闭嘴,猛地吸口气,重重一点头,“嗯!你说得对,确实是……我小人之心了!” 柳文州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就那个喜欢整幺蛾子的贤王,狗屁他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呸! 柳文州挤出微笑,“九弟言之有理,贤王海纳百川,有容人雅量,既能给南苗外族之人安身之所,想来也是能允我这样的别国人近研究院的对吧?” “那这也不一定。” 柳文州:? 柳文州眉头皱起来了,“如何又不一定了?” 魏钰一摊手,“贤王是宽仁不假,但那是研究院啊,想要进去,前提是得有才啊。柳大哥,你精通算学吗?” 柳文州把嘴闭上了。 别说他不精通算学了,就说从前的他都没打算科考细读过四书五经好吗! 本就只打算赖家做个富贵闲翁的雅人,谁料有朝一日会被送到他国做细作。 想起就觉得晦气。 他不说话,魏钰一脸我懂的表情,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 “柳大哥,你别气馁,虽说你不精通算学,入研究院可能是别人难了点,但我觉得以你的才气,现在学也不迟,真的。” “啊,也无事,若真进不去,说明我与贤王无缘,日后再努力就是了。”柳文州干干一笑。 叫他现学就免了。 他压根就没想过要进研究院! 那么多人,有他们去做细作还不够吗?掺和一脚干啥。 这态度过于消极,魏钰不干了。 “柳大哥你怎的能如此妄自菲薄呢!” 魏钰不赞同看他,“你既仰慕贤王,想要与之亲近见面,那怎的能碰到难题就后退呢?非君子多为啊!” 这就又君子了? 柳文州为难,“但九弟,大哥我实在不通算学,这研究院要招会算学的人,我又不精通此道,去了也是白去啊。” “不会就去学啊!” 魏钰一指一旁的乙十三,肯定道:“我大哥就在研究院的庄子做事,他知道的消息多,你不知道庄子上就建的有学堂,是专门为了教研究院之人的。” 啥? 还建了学堂?! 柳文州惊了。 “精通算学最好,不通也没事,只要热爱算学一道,有天赋,管你有没有念过书,被选上后都是可以去学堂从头学的。” 这消息大抵只有内部人才知道了。 听到这儿,柳文州突然就意识到,也许他都不用入研究院,从王十三大哥这儿就能打听到研究院究竟在学什么啊! 他精神一振,看向一乙十三,连忙问道:“王大哥,你可知学堂是教什么的?我在想,也许我能提前学点,说不定就能被选入研究院了。” 乙十三板着脸,“不知,学不会,放弃吧。” 柳文州脸一僵。 这王十三怎么回事! 果然是个不会说话不懂待客之道的粗人! 这时魏钰笑眯眯凑了过来,“哎呀,柳大哥,你若真想知道,就自己去研究院呗。听说研究院内的人待遇可好了,月俸高,年节日能休沐,还包吃包住,最重要的是,听说里面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可以凭积分查阅呢。” () 第450章 报道招人 福利待遇听得柳文州很眼热不假,但他最关注的还是小兄弟后面那两句。 “等等!” 柳文州急了,“何谓研究成果?那个积分又是什么?” 听其名有点似懂非懂,但柳文州怕自己想岔了。 魏钰:“研究成果,顾名思义,就是从研究院研造出来的物件儿啊,如今商盟里卖的肥皂、香水,就是研究成果啊,至于积分,听我大哥说,是研究院内部工作人员的一个工作能力评分,具体我也不知道,要不等大哥自己进去了,再好好了解?” 柳文州默默吸了口气。 多么天杀的规矩。 居然敢这么直白的诱惑他! 太可恶了。 魏钰觑着他的脸色,笑眯眯问道:“柳大哥,你带着商队过来,你若是入了研究院,那你商队的人怎么办啊?” 柳文州眼珠一动。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那当然是能进去的都进去啊! 柳文州打了个哈哈,“这事就不用九弟你操心了,会安排妥当的。” 魏钰瞅着他的脸色若有所思,不再多问。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只要是有所图,他就不怕柳三不上钩。 - 研究院要招人的消息散播出去后没多久,报纸就又上新了。 这回是明确了招人要求以及时间地点。 ——八月七日,京都城外歧坪镇皇庄,研究院公开招人,不拘男女老少,无论识字与否,皆可入研究院报名,报名截止八月十日,考核时间八月十二,考核通过者可入研究院。 报道一出,看报的人就又议论了。 不为别的,主要是这个招生条件,以及还需考核叫人热议。 不论男女老少,无论识字与否,这研究院招人条件居然如此松泛! 男女老少暂且不提,只说这后面要考核,若不识字那如何考?难不成不是拿笔书面考? 报纸没写,百姓不明白,京都世家中的不少女郎亦不明白。 高门世家的女郎们,从前基本只能待家中,偶有闺秀相邀小聚,才会在各自府上会一会。 不过自从陛下暗自着各世家给贤王背地里相亲,惹得不少女郎不止没搭上贤王,反倒把自己搭出去给三公主后,女郎们出府的次数便多了。 三公主想将妇婴堂开遍全大魏,给天下妇孺一个栖身之所,为女子找寻一条绚烂多姿的路,如此远大志向,为高门世家精心培养的女郎们在见识到后,又怎么可能不会有所触动? 卿本才女,奈何所缚。 不是所有女子都甘心屈居内宅,为人洗手做羹汤的,尤其是世家之女。 因为读书多,学的多,通晓更多事,所以才会在身处野望后才会更不甘心。 女郎们选择与三公主一道,想要与三公主共同达此宏愿,不光是为自己,亦是为了成千上万个如自己一般的女子。 她们从后宅走出来,拿出自己的银钱,替三公主出谋划策,每日念叨着的不再是绢花首饰,而是所思所想,皆为如何将妇婴堂在各地多开几家。 家中长辈若是有微词,女郎们亦无需多言,只一句“三公主相邀”,立刻便能把异议给压下去。 毕竟,她们这出去是没办法的事呀,公主邀约,难道能拒绝? 人家是三公主,是陛下的女儿,贤王亲近妹妹,说不去? 敢吗? 都说事业是最好的美容剂。 先走出来的女郎在忙活妇婴堂的过程中寻找到了自身的意义,因着想要变得更好,想要将事业做大做强,于是女郎们便琢磨起了寻找同盟。 找谁呢? 自然是找其他家的闺秀们了。 京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高门世家多得很,女郎们不可能人人都认识。 但,六度空间理论了解一下。 想要认识一个陌生人,最多通过六个人就能够认识。 你介绍我,我介绍你,京都各个府上的女郎便是这么逐渐团结起来的。 因着背后有三公主以及贤王撑腰,有志女郎们如今都能大着胆子肆意出府了。 除开忙活妇婴堂的事,女郎们最爱的,就是聚在会所里看报纸讨论。 四皇子在郊外办的会所早就扩建,一个给男子聚,一个给女子,主打的就是男女兜里的钱他都赚。 会所里,一群女郎们正坐在花园里看报。 一粉衣女子拿着报纸,忍不住高声道:“这研究院说招人男女皆可,岂不是我们也能去?” 有人点头附和,“毕竟是贤王殿下办的,去是肯定能去,就怕选不上。” “我倒觉得,我们比其他人更容易选上。” 一黄衣女郎笑道:“自会读书写字起,咱们就被母亲叮嘱,日后要掌管府上中馈,论算账,我想诸位都不差。” 闻言,在场不少女子都忍不住颔首。 但有人却不甚乐观。 “可是刘姐姐,这算学可不是算账,前两日,我向兄长借了本算学书,书中内容深奥晦涩,我看了两日,好多地方都不甚明白。” 闻言,穿黄衣的刘姑娘眉头蹙起,不由看向不远处正在看报的方泽兰。 “阿妙,你有何看法?” 小名阿妙的方泽兰放下报纸,偏头去看对方,“若叫我来看,我是想去的。” 在场女郎都是一惊。 “方姐姐,你真想入研究院啊?” “那你家中长辈会允吗?我就不敢,我爹知道定会打死我的。” “不愧是你,方妹妹,我真敬佩你……” 刘姑娘忍不住起身走过去,“阿妙,你当真想好了?这可不是咱们跟着三公主办妇婴堂,你若真要去皇庄报名,那,那方大人知道后,定会将你赶出去的!”gonЪoΓg 高门贵女就是这样,讲究一个循规蹈矩,身家清白。 报纸上写的好是不论男女老幼,但除了走投无路的人,哪个身世清白的女子会真的去? 恐怕届时全是些男子才对。 身为贵女,居然去跟一群男子混在一起,若方家知道,定会打断方泽兰的腿才是。 面对着好友的担忧劝阻,方泽兰只是笑了笑。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方家是不会同意,但,贤王殿下却会。 () 第451章 女子报名 八月七日,研究院正式报名这天,庄外很热闹。 道上全是人,自行前来的马车,驮人的驴车、骡车,将一个个或是看热闹,或是前来报名的人都给运了过来。 怕碰上熟人,魏钰没出去,出去主持大局的是五皇子。 按理三皇子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但三皇子不耐烦折腾这个闲淡功夫,耽误他搞研究,于是魏钰只能叫五皇子来。 五皇子挺乐呵的。 办事他虽然不喜欢,但有热闹凑的大事他就非掺一脚不可。 从前没来过庄上,不清楚研究院究竟是个何方神圣,被魏钰拉来见识一番后,他懂了。 确实独树一帜。 一个用处甚大且崭新的知识体系,九弟想要广告世人,造福百姓,是件任重道远的事。 当真胸襟广阔啊。 五皇子没那么大志向,知道后对魏钰佩服居多,倒是收了那么几分看热闹的心,想要好好主持一下这个报名场面。gonЪoΓg 不过那场面也不需要他主持就是。 能来报名的都是了解研究院,了解背后站着何人的,闹事那是不可能闹事,好些人没瞧见贤王,看到来的是端王后还颇为遗憾。 柳文州一行人就是如此。 庄子门口支了报名摊,想要报名的都得排队上前,最后阐述各项信息。 队伍排了长龙,柳文州和被选出来最有望进入研究院的七位同伙,各自分开排起了队,并未引起人注意。 先引起注意的,是一女子。 “竟然还有女人来?” 右前方的队伍突然有喧嚣声响起,有人话语高昂,轻易就叫不明事理的人知晓了缘故。 女子? 柳文州惊讶抬头,却只能看到前方一个个的人头,看不到真正的事故发生点。 后面有人在嗤之以鼻。 “女子来作何用,能懂吗,当真不知所谓。” 听到这话的柳文州不由皱眉。 他不是很喜欢听这话,不是为前面女人抱不平,纯粹是因为他有一亲姊,从前亦被人这般说过不知所谓的话。 而看不到的前方,报名摊子前,一带着帷幕的青衣女子掀开帘子,正不卑不亢地站在那儿。 记录报名信息的人,在看到女子前来时倒不惊讶,显然是早就被人交代过,但周围听到女声的人却很是喧哗。 “居然还真有女人来了?” “不知此地是研究院吗,贤王殿下要的是有才之人,女人能懂什么,来了不是添乱吗!” “这研究院莫不成还真是男女皆可入?那怎么行,女子如何能登大雅之堂?荒谬,这就是胡来。” “……” 周围的议论声不止,坐在后方的五皇子本想起身过去主持大局,但他刚走到一半,便听到那被众人指责的女人开口。 “研究院的招人条件,报纸上都明文书写了,若有不识字者,我愿为他亲自念一遍。” 不卑不亢的话语,叫周围一静。 五皇子闻言,眉头一挑,手中的扇子不由摇得快了些。 报纸内容,在场就没有不知道的。 不过是男人们高高在上惯了,认为所有好事都只有男人才能做,什么男女老幼皆可入的,他们都下意识忽略了。 被忽略的人突然有一个站出来,想要从他们手中抠掉一颗糖,那不就跟剜取命根子一样嘛。 有自大者心生不满,高声喊道:“你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会经史典籍,会算学吗!来这儿丢人现眼,你家中长辈怎能放你出来!” “就是,女人就该居于后宅,相夫教子才是你们的活,与男子共事,这不荒谬吗?” 总有人要做出头鸟,也总有人多嘴附和。 方泽兰镇定自若,对周围指责半点不为所动,闻言只是反问了一句。 “此乃贤王殿下所意,尔等不满,是对殿下?” 刚露出得意之色的人面色一僵,不少人都噤声了。 就在皇城根下呢,谁敢对皇室子弟不敬? 尤其还是贤王。 没有接话,方泽兰不紧不慢继续道:“殿下之意,便是朝廷之意,是陛下之意。天地君亲师,我遵从君主之命,来研究院报名有何不对?” 她偏头,看向之前离她最近、叫喊最高的男人,目光清凌。 “你说女子不能来,这是对报道招人要求视若罔闻,此乃对君不敬。” “你不服朝廷旨意,背后为难他人,欲让女子退出,便是欲叫朝廷国策难以推行,此乃对国不忠。” “殿下宽仁爱民,对百姓一视同仁,尔等同沐殿下恩泽,不叫殿下顺心如意也就罢,竟欲背后违抗殿下命令,此乃不义。” 望着一群面色涨红的男子,方泽兰微微一笑。 温和,有礼,但眼神冰冷。 “不忠不义,还不敬君,尔等如此,也配?” 众人:!! 一群之前还在叫嚣的男人立时便炸了。 然而再是羞恼,再是愤恨,却也没谁敢站出来再多说一句。 因为五皇子走过来了。 “姑娘说的好。” 五皇子摇着扇子走过来,“研究院招人,有何条件,那都是白纸黑字写了的,既允了女子也能来,那必然就不是虚言。” 他在摊旁站定,笑意盈盈地看着众人,瞧不出偏向,但众人却都能知道他的立场。 “研究院不勉强任何一人,诸位若是有谁不愿与女子共事,那大可就此退出,本王并不怪罪。” 说罢,五皇子还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意轻飘的姿态,在场众人在静默了一瞬后,当真就有不少迂腐学究走了出来。 走了的人中,有甩袖子闷哼,神色很是不忿的,也有眉头紧锁,眼神嫌弃的。 但更多的,还是站在原地毫无所动的。 听了一场大戏的柳文州,这会儿又听到周围有人在小声嘟囔。 “不就是女人也干活儿吗,这有何好说的,俺娘和俺媳妇儿也经常出去做活儿啊,真是耽搁事儿……” 闻言,柳文州不由笑了下。 确实,不就是女人也出来干活儿吗? 的确没啥好纠缠的。 各人自扫门前雪,这世上真管女人这儿不能做,那儿不能的到底是少数,多的人,也就是随大流嘴上说说罢了。 除了奴仆成群的高门大家,哪户百姓家中的女眷不用出去做活呢? 还是生活要紧。 () 第453章 不想念书 方家因为有着方老夫人,所以方泽兰不仅没有惩罚,反而还得到了来自亲人,以及“同伴”的支持。 这个同伴,是同性别者,亦是同样想要冲破束缚的道友。 方家嫡女决定响应国策报名入研究院,消息传开,高门世家在骚动,但终究因为各种各样的束缚,除方泽兰外,没有第二个女子敢站出来加入。 但平民女子不同。 三天报名时间,魏钰最后得到的名册中,共有五名女子的名字在册子上。 每个人,都来自真正的穷苦人家,各有各的不幸。 为了找一份好出路,逼不得已下才鼓起勇气过来报名的。 世间众人,幸福都是千篇一律,唯苦痛各有不同。 魏钰管不了太多,他只能竭尽所能帮助想要自救的人。 总之这次报名,虽说来的女子人少,但既有了开头,日后的局面定也不会太差就是。 而报完名过后就是考核。 这次考核魏钰没有插手,庄子里那么多人,日后教书的是张青生、福生他们,让他们自己挑徒弟,比别人挑更顺当得多。 考核是面试考,魏钰那日没去,但听丁发财回来说,总共录取了三百二十七人。 除了被内定的柳三那几人外,报名的六名女子中,方泽兰和另外两人是堂堂正正考过的,而剩下的三人,虽然未过,但庄子还是把她们推向了妇婴堂,让妇婴堂给她们找了份活计。 - 柳三考进研究院后是兴奋的。 他不觉得他们来报名的八人全被选上是阴谋,毕竟看看其他被选上的人,好些个都是大字不识,从前都是在地里刨活或是做苦工的普通百姓,而他们都是念过书会写字,甚至还正儿八经学过算学的文化人! 他们这种高水平的文化人被选上很稀奇吗? 要是没选上他才觉得有黑幕好吧! 被选进了庄子,柳文州一开始挺兴奋激动的,他觉得自己离揭开大魏秘辛不远了,说不定很快就能结束自己的细作生涯,重新回到大梁做他的富贵公子哥儿。 然而,等到他们收拾好行李,揣着雀跃的心真正踏入庄子后,一行人傻眼了。 柳文州从没想过他都成家立业的人了,有朝一日居然还会入学堂重头念书学习的! 庄上的学堂建了好些个,都是用水泥建的,三层,在一众茅屋平头小院中,三层那真的是很高了。 反正进来的人见到后,就没有一个不张着嘴巴震惊的。 学堂前面有一块十分广阔的空地,也是用水泥铺造的,周围还栽了树,用以乘凉,那是广场。 此刻,进来的人都站在空地上,听着前方高台上站着的人讲话。 “研究院是贤王所建,朝廷以向天下百姓谋福,与诸位一道共同开创盛世太平为目标,决定大力发展新的教育体系,名为理科。” “何为理科?以算学为根基,其上修习物理、化学、生物、地理四科,共五门,书册若干,学堂教学,若有从学堂毕业者,方能入研究院。” “入学堂入学者,不收束脩,包吃包住,学生无须担忧其他,学堂每日卯时点名,酉初放学,五日一休,期间会有月考,期中考,期末考……” 没了一开始进入庄子的兴奋,柳文州已经听傻了。 文化人变得不再有文化,他听不懂上面的人在说什么,只在想若是现在反悔,这庄上的人会不会放他出去? 周围的人已经在絮絮叨叨讨论了。 不少声音都传进了柳文州耳朵里。 “原来这还教人念书啊!不收束脩,还能包吃包住,这什么神仙日子!” “不愧是贤王的地儿,对咱们百姓就是好。” “以算学为根基,太好了,我也算是精通算学,想来学起其他四门来定是不难。” “俺就是个干重活儿的,大字不识,笨得很,上面这大人说的俺都听不懂,要是没学好,会不会被赶出去啊?俺不想走。” “你傻啊,这劳什子理科,除了一个算学,谁听过了!人都说是什么新的了,大家肯定都没学过,既是都没学,那不都一个样吗!这就是各凭本事的事了。” “……” 柳文州板起了脸。 这还走个屁? 哪怕心里没底,都没一个人愿意离开这“福窝”的。 他要是现在说离开,估计立刻就能成为人群焦点。 伙伴们没有站在一起,大家都是分开站的,此刻没有人同柳文州说话,柳三公子心里好是凄凉。 不想念书。 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想念书!! 进这儿之前,怎么就没一个人告诉他当细作还要念书的?! 他宁愿去工地上搬砖! - 进了学校还想说不读的,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不说有没有假期了,每日布置的作业都能叫你抓耳挠腮,熬夜上工赶,还想出来玩? 梦里。 柳文州和他的几位同伴进了庄上要开启“坐牢”生涯,而剩下的那批人则是在外面继续行商打掩护。 魏钰只是派了人监视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如何弄。 有些东西不是想学就学得会的,学了个皮毛就说要跟风,跟照猫画虎没两样。 形不似,神也不似。 根本就伤不到他们。 人入了研究院要开启学生生涯,才是一个开头,引起外界关注那至少得等好几个月。 魏钰将这事暂且放下,转道去关注起了交易所。 京都银行已经步入正轨,邻府各地的银行亦在慢慢建成,京都交易所准备工作已做好,只需一个令下,立时就能开业。 魏钰跑了趟户部,与齐惕守商谈过后,决定九月初便让交易所面世。 本以为这就是他下一个需要对待的大事了,然而,在交易所面世之前,魏钰又收到了一件大喜讯。 是的。 其他人不确定,但对魏钰而言,真就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后宫一位嫔妃有孕了! 继最后一位公主诞生之后,他爹的后宫有妃嫔再次有孕了! 消息太过激动人心,喜当哥的魏钰当天就进了宫。 皇太弟。 这绝对是他的皇太弟要来了啊!! () 第454章 何时为储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魏钰激动他的皇太弟,在想该怎么培养孩子,魏皇只觉手一痒再痒,琢磨着何时给这不孝子这一杵子。 “爹,您说咱小十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得高大上一点,得配得上小十的身家,好歹是我弟弟,不能太寻常了,寻常了孩子会自卑……” 瞥了眼趴在桌上喋喋不休的人,魏皇抽了抽嘴角,面无表情。 “是男是女都未可知,这要是个公主,朕倒看你……” “不!” 魏钰抬头,瞪着俩眼珠子瞅他爹,“这话不吉利,不许说,是小十!绝对是小十!儿子有预感,绝对是小十!送子观音亲口说的!” 魏皇嗤之以鼻,“送子观音?呵,你从前不是还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都是迷信,假的吗?这会儿倒是送子观音亲口说了。” “呸呸呸,爹您怎么能对观音不敬!” 魏钰没好气地嗔他一眼。 【要儿子的时候了,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心诚则灵知道嘛】 魏皇:…… 皇帝都要气笑了。 感情这观音不需要用到的时候,是怪力乱神,是迷信,需要了就是心诚则灵?! 多市侩的嘴脸啊。 哄到观音头上了。 宫妃才有孕三月,是个小贵人,不是什么高位嫔妃。 魏钰没问他爹小贵人有孕这事,究竟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 总之结果已经摆在这儿了,追究更多,没必要。 魏钰想要皇太弟的心一直不改,如今后宫有人有孕,储君的事也可以定了。 魏皇问他,“你打算何时做这个储君的。” 这回魏钰没抗拒,他想了想,“都成?您看着办吧。” 魏皇:“那就明年三月吧,礼部那边需要点时间。” 明年三月? 中间也就隔了半年时间,有点急了吧? 魏钰:“就不能再缓缓?” 魏皇冷眼瞅他,“缓缓?做什么?储君之位你早晚都得做,难道你还想让你的皇太弟半岁登基?” 多么气昏头的话啊,都开始诅咒自己了。 魏钰摸摸鼻子。 他咳嗽一声,敛了神色,没在意他爹的怒气,站在了他爹身后。 以为不孝子又是要来按摩撒泼那一套,魏皇冷哼一声,没动。 魏钰俯身,环住他爹肩膀,轻轻抱了抱他爹。 这是一副十分清瘦的身躯。 半百的人,明明一直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在皇位多年,案牍劳形,身躯清瘦到魏钰俯身环抱之时,都能感受到他爹突出的肩胛骨。 “爹,谢谢您。” 魏皇一下沉默了。 父子二人从未这般亲近过。 最亲昵的时候,也不过是魏钰帮魏皇捏肩。 谢什么? 谢了很多。 很多都是身为皇帝绝对开不了口的事。 但却是一位父亲对儿子的爱。 魏皇没做声,魏钰也没有继续说。 他的心声一片寂静,魏皇听不到,但他却知晓。 半晌,魏皇动了。 他哼了一声,像是一如既往看不惯不孝子的做派一样。 “你这苦肉计,朕可不会上当。” 魏钰笑了笑,直起身,双手搭在他爹肩膀上,替他爹捏了捏,“儿子也没说不当啊,只是爹,儿子不想让大哥他们难堪,也不想您被世人误解。” 好歹让他再多做点,让他的名声传得更广点,让天下人更认同他这个储君一点……这样,世人的目光才会远离大哥他们,不会胡乱揣测大哥他们的不好,也觉得皇帝的选择是正确的。 魏皇沉默一瞬,“那你打算何时为储?” 何时为储啊。 魏钰看着远处,目光晃愣了一会儿。 半晌,他张嘴。 “那就,三年后吧。” - 九月初的时候,交易所开市了。 商贾们一直都在盯着交易所的事,很多人在看到报纸上的开市时间后,立刻就准备了起来。 刚一开市,就有不少人涌进交易所要挂单。 这些都是从外地运货来,专门要拿来京都卖的。 从前运货过来还得四处找卖家比对价格,如今压根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运货过来,然后便直接在交易所挂单,等待买家上门即可。 方便,安全,简直太省事了。 柯世杰是从湖州来的。 湖州与徐州共称鱼米之乡,是产粮盛地,他从湖州运了一批粮入京,专门拿来卖。 上次他入京,还是在六月份,那时正好是银行开业,柯世杰在京都凑了波热闹,也在银行存了不少银子。 从六月到九月,前后不过三个月,开始柯世杰没觉着有多大变化,然而当他到了银行,瞅见了银行附近另一栋楼的时候,他惊讶了。 又在排长龙。 跟当初银行开业,人群一窝蜂过去存钱一样,那栋楼前也出现了当初的盛况。 柯世杰找了人问,这才知道原来那楼就是交易所。 银行外面是不透明的,只有一道门,外面的人除了进门很难瞧清里面的情况,但交易所不一样。 交易所外面的墙挖了好些个窗口,窗口都用玻璃挡住,从窗口外里面看,轻易便能看到里面人头攒动。 柯世杰只是站在外面看了两眼的功夫,就有人从里面冲出来,边跑边冲着一个方向高喊。 “快来!今日徐州有批茶叶到了,急着出货,价钱不高,快啊!” 下一秒,随对方视线看过去的柯世杰,,就瞧见那方向有好几个人蹿了过去,穿过人群就要往交易所挤。 “让让,麻烦让让!” “是何价,卖茶叶的是何人?让我看看。” “卖给我卖给我,我这儿有批白糖也要卖,可以优先卖你!” 闹得很。 柯世杰看得满头雾水。 他知道交易所,也看过相关报纸,但对于如今近在眼前的交易所,他到底是不清楚它的具体运作。 好在柯世杰身边带了个小厮,小厮随便找了个身边的人,问眼下是何情况。 但问话的人脾气不好,头也没回就不耐烦嚷道:“别找我别找我,算账呢……哎呦,又忘了!” 柯世杰皱起了眉。 小厮又要找别人问,这时,突然就有一少年挤了过来,满面笑容问道:“您是从外地来的吧?想问什么?小人可以帮您。” () 第455章 交易所买卖 少年殷勤得很,像是清楚柯世杰不知道眼下状况似的。 “老爷是有货物要交易吗?小人能为大人讲讲交易所的情况,还能帮大人联系买家卖家,帮您跑腿,大人交易完后若是觉得满意,给我十个铜板就成。” 柯世杰刚要说话,周围突然就涌出了好几个半大小子,都在说着同样自荐的话。 “大人你要卖什么?我可以帮您跑腿。” “这位老爷,我这儿认识好几位老板呢,您需要何人,我立刻能帮您找到。” “大人您有什么货啊?” 搞推销的见得多了,柯世杰让小厮打发了他们,只点了开头那少年。 “就你,给我讲讲这儿的情况吧。” 小厮上道地递了块碎银过去。 少年眼一亮,立刻接过碎银,冲柯世杰笑得越发殷勤亲切了。 他护着柯世杰往交易所进,“老爷,这地方就是交易所,不知您之前可有在报纸上看到过银行和交易所的事?旁边就是银行,交易所是银行旗下的,主要就是负责货物买卖……” 少年说得很详细,柯世杰听得眼睛越发亮了。 尤其是当挤进交易所后,看着里面挂着的牌子时,柯世杰更是连连点头。 “您看这挂着的牌子,都是如今京都各种货物的价格,那边是各种粮价,这处是各种布价,各种价格都有,老爷您可以自己看看,比对一下,若大人若有心仪,觉得高的价格,赶紧出掉是最好的,免得物价一变,低了,还不知道要等何时才会涨上去……” 少年说得很有道理,柯世杰在心中赞同。 买卖货物,想多挣点钱不就是这样嘛,高卖低买,不用自己费心跑比对价钱,来这儿看牌子就知道,还能直接找到买家,真好! “这儿出是物价,老爷看那处,那处挂着各行商要出的货,老爷若有要出的货,可以在交易所办手续,定个价格挂上去,若有人要卖,交易所这边立时就能有人通知您,当然,您若要买货,直接在这上面挑就成,小人可以帮大人跑腿喊人。” 柯世杰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各项挂单上面。 他觉得满意极了。 因着银行的事,他知道京都如今有不少行商,所以这次运来的粮不少,一部分是给从前的老客户的,另一部分就是打算另找买家。 毕竟他家可是大粮商,粮铺遍布湖州就不提了,儋州这边也有不少。 而且这个点正是秋收,一批批新粮正在入库上市,眼下他运来的这批压根就不需要积压着,卖出去正好。 至于买什么回去。 柯世杰将目光放在了那批白糖、肥皂以及香水的挂单上。 这些都是有钱人喜欢的东西,湖州虽然物产丰饶,但有些东西缺的还是缺。 如今各州商盟已建,里面除了入驻当地各大小商户铺面外,还有四皇子的铺子。 四皇子的铺子里卖什么,卖的都是研究院出品的各好物,而东西就那么多,分摊到一州的各有钱人家中,能买到的也就那么点,再是补货及时,那也还是缺。 谁叫四皇子没把厂子开到湖州呢? 柯世杰从前也来京都进过一批带香味的肥皂,当时回去后也是卖了个高价的,如今再来,他只是自是不肯放过这个挣钱机会的。gonЬ 柯世杰想通后就同少年道:“我有批粮要卖,数量很大,不要银子,只要有人能与我换白糖、香水和肥皂。” 少年一听立刻笑了,连忙低声回道:“老爷放心,您这粮可是紧俏货,外地来的行商就没有不要粮的,香水和肥皂每日都有货,都是恭王殿下那边出的,不过每日货都固定好了,今日已经没了,得等明日,但白糖,小人正好知道有几个从胶宜二州来的商人,他们都有批白糖要出!” “老爷您在这儿等着,小人立刻去帮您叫,到时你们自己谈价,老爷您先看看这些单子啊。” 少年话音刚落,便一溜烟挤进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柯世杰都愣住了。 好在没过多久,少年就带着几个商人过来了。 而其中一个瞧见他,立时便高呼起来。 “柯老爷!” 看来是认识他的。 柯世杰松了口气,既然有人认识他,那想来这笔生意好办些了。 谈生意得找个地方,柯世杰被几个人拉到了一栋热火朝天的酒楼里。 那认识他的商人还给他介绍,“柯老爷可有听说过番椒?前儿不久,朝廷农科所培育出来的,据说是从北胡那边传过来的,味道与茱萸相似,但比茱萸好多了,做成菜,那味道,绝了!叫人欲罢不能啊!” “这酒楼是如今做番椒做好吃的的一家,柯老爷你若没尝过,那可就是错过大了,您尝尝,必定够味!” 几个人入了酒楼,吃着番椒炒出来的菜,一边冒着汗次哈,一边相谈甚欢,买卖就是达成的。 价格都是柯世杰觉得满意的,至少比他自己上一趟向人买白糖时便宜不少,一趟回去赚头多。 而对方几人也挺满意的,显然是也有的赚。 果然,只有市场大了,信息流通了,生意才会好做很多。 肥皂、香水的问题,在后面几天,柯世杰也都一一交易完成。 来之前还以为要花至少半月的时间才能将货物置换完成,结果四天就搞定了。 交易所不同机构,在京郊建了一处十分大型的仓库,周围有官府的人守卫,还要银行的人进行监管。 挂单买卖的双方查看货物都是来这儿,在仓库核对完货物之后,都是直接签字提走相应货物,工人都是现成的,仓库外有很多等候差遣,且价格都是合乎公道的。 一趟交易结束,柯世杰已经完全领略到了交易所的好。 交易快,安全有保障,货物运输花费小,折损少,一趟买卖结束真的是能比从前便宜好多! 因着实在满意,柯世杰甚至还找了挂单卖肥皂香水的工厂负责人定了下一批,契书都签好了,为此,他还在银行又存了一大笔银子,用作保证金。 柯世杰没急着回去,他还打算留京都再看看。 而他次日再去交易所的时候,发现粮价居然降了一点,柯世杰很庆幸,幸好他之前卖了,不然得亏。 在这时,交易所外的公告栏处,有工作人员正在贴新的告示。 () 第456章 海贸投股 告示一贴好,就有不少人围了上去。 柯世杰也在其中。 他身量高,哪怕前面站了个人,也能清楚看到公告上的内容。 只见在公告栏上,白纸黑字写着—— 【海贸投股——大魏国家银行海贸投资,利润十倍到一百倍之间】 只看个标题,柯世杰就震惊了。 然而震惊的还在后面,继续往下,柯世杰越看越震惊。 所谓海贸投股,就是指百姓投钱与银行一起做海贸生意。银行已经在东海郡建了船厂,如今正在造船,等船建好,水军就能出海贸易,与其他地方的人做海上生意! 柯世杰是商人,海运他不了解,但水运难道他还不懂吗! 都是水,都是用船来往,做个生意也就那么一回事,所以海运跟水运其实也差不多,而水运可比陆运方便太多,赚头也足好嘛! 柯世杰突然想到了从前看到的报纸。 似乎,之前报纸上有写,银行建成后会有两个基本目标来着,一个是修路,一个,是出海?! 想起来的柯世杰恍然了。 原来朝廷真不是在作秀,这是真的打算要出海做海上生意啊。 柯世杰还没看完,然而看得快的已经看完公告了。 有人没看懂,一遍看完后,又照着不懂的地方念了遍。 “嘶,在海上做生意,投钱给造船厂造船,每艘船造好后,折合各项费用,按比例算作入股数额,船出海贸易回来,收益按比例分配?嘶——” “这不就是跟人合着做生意吗?不过海贸是咱们跟朝廷做生意。” “海上有何生意好做的,如何做?跟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海上还有别的人,难不成给倭贼做生意?” “十倍到百倍的利润,这也太高了,简直不可思议,我不信,出这主意的人莫不成是疯了?” “海上危险,但若是一趟下来真有如此高的利润……我想我是愿意出这个银子的。” “哟,这要投船,那可不是小数目,至少得千两银子,你舍得?” “谁说要千两银子,这上面又没写,银行连几个铜板都能存,这海贸说不定几两银子也能投。” “几两银子?呵,想赚大钱,这前面投钱那就不必能少,懂吗?” …… 四周的人七嘴八舌争论起来了。 柯世杰一边听,一边细细看着公告上内容,心中疑惑也冒出了不少。 且不说海外是何情况,有没有人能做生意,就说这交易能不能挣到钱,船能不能顺利回来……就说这船都还没有呢就叫他们先出钱? 听着就像是个专门骗银子的杀猪局。 刚这么想着呢,远处一个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 “卖报卖报,最新财经报,海贸投股,贤王殿下亲口所说高回报生意——” 嗯?! 一愣神的功夫,柯世杰周围的人就一窝蜂跑去了报童身边。 “给我一份报!” “来一份财经报!” 买报的叫喊声中,回忆着报童叫卖声的柯世杰忍不住嘶了声。 “贤王亲口所说?看来,海贸投股这事是势在必行了啊。” - 海贸投顾,高风险,高回报。 这是所有知道海贸投顾的人共同的认知。 看了报纸的人都知道,这是一项多么叫人迷醉又心惊的生意。 没有人不想挣钱,超出世人想象的高回报叫人垂涎欲滴,然而对于出海所面临的危险,又使胆小的人不敢踏足。 因为怕亏本,怕血本无归。 尽管报纸上写的很明白,船是朝廷新造出来的宝船,军队专用,出海的人都是熟悉海上的精兵良将,武器更是这世间独一例无人可挡的火器,然而对于未知,还是有保守的人再三摇头。 而这些都是没钱的。 有钱的人是如何的呢? 有钱的人一看报纸,一听是贤王担保,慎重考虑过后,几乎都选择了投钱! 没办法,谁叫这回报实在是高呢? 百倍收益啊!! 有钱人不会在乎那么几百几千两银子,万两银子于他们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收成,投个万两银子进去,就当是试水,亏了算是他们卖给朝廷的好,赢了,赢了那不就是赚大发了吗! 再说报纸上都写了,这投股也就截止船造好之前。 要等到船都建好,出海时,再投资那就来不及了! 这种肥肉在嘴边有时限的晃,不得不说确实是催促了一批优柔寡断的有钱人。 当然,这都不是有钱人们纷纷投资的关键原因。 关键点是因为银行给了投资人们一个保障——保险。 报纸上最后还写了,海贸投股,投钱者会有一个买保险的选择。 保险费用是投资费用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若有人投了一百两银子,可以再花十两银子买一份保险。 而保险的作用,就是给投资人一个保障,若投资建造的船,在五年内没有出海,银行会将投资人的投资费用和保险费用一同退还,且再赔偿十分之一的投资费用!而若是船出海后,在三年内没有顺利返航,只要持有保险单,银行就可以将投资人的投资费用尽数退还! 就这样前所未闻,必不可赔的投资,试问有钱的谁不投啊? 就跟银子存银行能有利钱得一样,投钱给海贸,买一份保险,无论船只出海与否,投资人最后都不会亏钱。 顶多就是他们这笔钱三年或五年内拿不到,也没利钱得罢了。 虽然搞不懂银行出这保险是不是疯了,但因着有之前存在在银行的例子,百姓们对朝廷这种“亏本”操作相当习惯。 不少百姓都觉得,这种为民着想的手段定是贤王一手促成的。 毕竟如今出现的种种,那都离不开贤王殿下的身影。 而在贤王之前,官府不朝他们伸手拿钱就不错了,还百姓能从朝廷这儿赚到钱? 做梦都比这实在。 果然这世上的贵人只有贤王殿下才会念着他们。 贤王殿下长命百岁!! () 第457章 走水路 就跟打工人不分男女一样,老板也不分人鬼。 只要老板能发工钱给好处,是啥底下人都认,就是苦了贤王本人的, 魏钰近些日子忙得很,像从前那样赖在榻上嗑瓜子玩平板,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 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潇洒过了。 忙久了的人就想着摸鱼,魏钰盘算了一遍手底下的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松泛点的活儿。 ——去东海郡。 东海郡的船厂已建,那边正在哼哧哼哧造船,加上他大哥还在那边抓倭寇做苦力,为了以后出海,魏钰还是决定亲自过去一趟看看。 这个决定告诉魏皇的时候,倒是没引起魏皇太大反应,只不过七皇子和八皇子闻讯后,却都不约而同表示要一起随同。 魏钰是有点懵的。 八哥还好说,八哥许久未与他一道行动,想要离得近些与他贴贴这能理解,但七哥是怎么一回事?! 前些日子上朝都不拿正眼瞅他的人,居然要与他一道外出!! 魏钰百思不得其解,还找了几位兄长问。 “三哥,你说七哥为何要跟我去东海郡?” 三皇子忙着记录数据:“你很聒噪,自去问老七。” 于是魏钰屁颠颠去问他五哥。 “五哥,你说七哥什么意思?” 五皇子摇着扇子:“你问我?呵,我跟老七又不熟,我是不知他何意的,你还不如去问老二,人家才是亲哥。” 于是魏钰又去找六哥。 “六哥,你觉得七哥喜爱我吗?” 六皇子两眼迷蒙:“啊?七弟啊,七弟性情孤傲,我与他相交,向来都是偏让他的,要说七弟与你?九弟,我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魏钰最后去找了八哥。 “八哥,七哥那儿,怎么说?” 问了一圈猜到他这儿,八皇子直接冷笑,“你问这么多做甚,知道老七要去,难不成你还能让他不去?老七要跟就跟,你还怕他吃了你不成!” 哇塞,好凶。 不过说的有道理。 魏钰也不管了,收拾收拾行李,做好了跟两位兄长去东海郡的准备。 - 东海郡,泓澄县,水运码头。 一艘艘货船正停靠在岸边,数百挑夫正来回运送着货物。 码头上到处都是吆喝声,边上不少小食摊子亦冒着热气,各种饭食香味飘散着,诱惑着腹中空空的过路人。 河道远处,一艘客船正往码头而来。 很快,卸完货的货船离开码头,后边的客船靠岸。 船夫用绳子固定好船头,确认船上的客人能安全下船后,这才大声吆喝起来。 “泓澄县码头到了——” 船上的客人早就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船,闻言,不少人都提着行李排起了队。 等到零散的客人都下了船,后面才出现了一队井然有序的黑衣护卫。 护卫们在船上船下站好位置后,甲板上这才出现三位穿着华服青年。 只看出场架势就知道是惹不起的贵人,在码头上瞧见这一幕的百姓都没往前靠,也没多瞅。 毕竟这来来往往的贵人多了去,只要不招惹,对方也不会无缘无故找他们麻烦就是。 魏钰下了船,第一时间去看他脸色难看的七哥。 “七哥,你还好吧?” 魏钰的眼光是同情的。 没办法,谁叫他七哥居然晕船的? 从儋州到东海郡,一路基本走的都是水路,魏钰是想着节约时间,顺便体验下新船的感觉,但谁想开船没多久,他七哥就开始晕船了! 船上晕船的没几个,七皇子晕船了也就罢,半道下船换马车走陆路也不是不成,但七皇子倔啊! 宁愿挺着也不愿下船,非要证明自己不晕,你说这能怪谁? 被问起好不好,七皇子白着脸,皱眉没吭声。 晕船跟晕车没啥两样,反正头晕恶心想吐,不想说话也是正常的,魏钰见状了然点头,吩咐他七哥身旁的侍从好生照顾着。 他转头去看八皇子,而八皇子已经去到一边看人家摊铺上的吃食了。 “九弟,快来看。” 到底是靠海了,海鲜不少,摊贩上各种海鲜,都是当地特色食品。 虽然有些去腥不到位,闻起来并不讨喜,让吃惯了各种精心烹饪美食的皇子们无法下咽,但只是看这个做食物的过程,他们还是感兴趣的。 泓澄县是距离海关口最近的县城,东海郡的造船厂亦在这附近,魏钰一行人在这儿下船,去哪边都是方便的。 在泓澄县逛了圈,一行人选择先找了家客栈休息。 知道魏钰过来的目的,八皇子问他,“咱们是先去船厂,还是去见大哥?要不要让当地县令过来?” 魏钰:“县令就不必来了,大哥一直待在这儿,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造船厂不急,左右都还在准备着,回头见了大哥,回去路上去船厂也行。” 八皇子点头,“好,那我们何时去见大哥?” 这个问题,魏钰觉得看七哥。 船上晕了十几天,怎么着也得花个一两天缓缓吧? 七皇子是个死要面子的,住进客栈后就没露过面,魏钰估摸着对方是不想示弱于人前,是以出门的时候也没叫他。 不过后日一早,七皇子终于出门了。 休息好了的七皇子那是神清气爽,面色红润,坐在楼下一脸的高贵冷艳。 瞅见魏钰二人下来,七皇子端着茶杯,冷脸问他俩,“可玩儿够了?玩够了就启程吧。” 魏钰、八皇子:…… - 为了维护兄长的自尊心,两个弟弟忍了头上的黑锅。 租了几辆马车,一行人收拾行李便朝着海关口去了。 从泓澄县到海关口,坐马车也就半日时间。 而当他们快要到达海关口时,队伍就迎面撞上一对由官兵看押的人。 看押的人放眼一望至少有两三百,迎面而来的时候,驾车的护卫默默将马车靠边,让看押的人先过。 人群过去的时候,魏钰未曾掀开帘子,便听到官兵的吆喝声。 “赶紧的,别磨蹭,过了饭点还没到地儿,就别怪不给饭吃!记住你们就是群无恶不作的倭贼,给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别不知道珍惜!” () 第458章 海上驿站 听到官兵的话,魏钰掀开了帘子。 被看押的人都是群肤色偏黑的糙汉子,那种在海上饱受风吹日晒的痕迹,肉眼都能看出来。 都是倭贼啊。 魏钰眼睛发亮,忍不住笑了声,“大哥竟真是捉了倭贼来干活了,不愧是大哥。” “倭贼?” 八皇子凑了过来,同样看着外面那群人,“这些倭贼是去干嘛的?服役?大哥倒是有法子,让倭贼去干活,省了百姓的苦。” 魏钰很坦然地点头,“是啊,大哥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大哥生的威武高大,其实大哥很替百姓着想的,你看他这不就抓了倭贼替百姓做事吗?八哥,这回见了大哥,你可得对大哥恭敬点,大哥在海上风吹日晒的,苦啊。” 八皇子闻言,心有戚戚地赞成道:“的确,你说得对,这海上确实苦,看这些倭贼黑的,比军中那些儿郎还要糙,大哥在海上都两年了,也不知道如今成何样了,哎。”gonЬ 坐对面的七皇子冷眼看他俩。 老大刀子嘴豆腐心? 这话也就魏钰能说得出口了。 七皇子闭眼,懒得听对面那俩在说什么了。 要说七皇子这趟跟着出来是为何,不外乎因为他想近距离弄清楚魏钰为人罢了。 虽说如今皇帝还没立储,但就凭现在的趋势,继续下去,魏钰被立储那是迟早的事。 七皇子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不懂为何魏钰能被父皇认定是储君人选,甚至连他二哥似乎也放弃与之相争的机会。 明明家世、才学,魏钰样样不出众,凭何他就是那个人! 凭对方那手奇技淫巧? 七皇子不懂,所以他选择近距离观察。 “……不过大哥剿了倭贼这么久,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九弟,你说这海上到底有多大啊?” “很大,相当大,大到超乎你的想象。” “是吗?那,可有咱们大魏大?” “呵,肤浅,八哥你的眼界太狭窄了,你得将目光放远点啊,咱们大魏才多大,合了周边的大梁北胡南苗那都不够看的好嘛!来来来,今儿弟弟给你好生说说,这世界之大啊……” 争论之中,对面的七皇子眼皮子动了动。 他未曾睁眼,但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同八皇子一道默默听起了魏钰的世界说。 魏钰默默微笑,深藏功与名。 开拓眼界嘛,其他人有的,自家兄弟都得要有! 争自家一亩三分地有啥意思,要干就干大的! 把全世界都干成自家的! - 大皇子正在海岛上钓鱼。 岛是正儿八经风景秀丽适合旅游度假的岛。 虽说它从前是个小荒岛,但谁叫大皇子发现宝地后,叫倭贼上来打理修整过了呢。 沙滩有,椰树有,吊楼有,还有适合钓鱼的礁石地。 大皇子不率兵打倭贼的日子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海岛上享受度假时光。 一个摇椅,一副墨镜,旁边配点酒水点心,大皇子能一副钓竿坐上两三个时辰。 旁边的桌子摆着个椰子,上面开了个孔,旁边有杯子接椰子水。 椰子不是新奇物,大皇子从前也吃过,不过因着运输不便,所以他也甚少吃,但自从在海岛上发现多的是这个后,他几乎每天能会吃上一两个。 听着耳边的海浪声,戴着墨镜的大皇子惬意地舒了口气。 什么叫生活? 这才叫生活啊,海上真好啊,他爱大海。 不远处有几艘传开了过来。 大皇子遥遥望着船只,也没动,静静等着底下人过来回禀情况。 片刻过后,有亲卫过来。 “殿下,俚岛上的监工来了。” 大皇子:“让他过来。” “是。” 很快,身后便有脚步传来。 一皮肤微黑的男子擦着汗,便擦边行礼道:“回禀殿下,俚岛上的驿站今日已建成,殿下可要去看看?” “不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男子连连点头,“是,小的明白,那殿下,俚岛上的倭贼可要派去其他岛?磬岛那边活重,不少树木还没砍伐完。” 大皇子沉思了下,“派一半的人过去吧,剩下的人,叫他们在岛上继续开荒种地,不成就叫他们养点鸡鸭兔子。” “是。” 男子过来一趟自是不止这点要说,他与大皇子还回禀了不少事,等到说完,亦是两刻钟后了。 等到男人走后,大皇子叫身后的亲卫拿海上舆图来。 舆图很快拿过来,大皇子将舆图放在桌上,细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这些都是他过来后,派人按照海上情况大致画的,每遇见一个新的岛屿,无论大小,大皇子都会叫人记录下来。 虽然有的很小,有的因为地形或者其他原因都不适宜人群逗留,但在大海上,谁也不能肯定不会出现意外。 要是出现意外,看地图找到附近的岛屿说不定就能得救。 此刻舆图上被画下的岛屿很多,有大有小,但被朱笔标记的却只有七处。 其中四处是沿着大魏海疆线,呈条形状分布的,另外三处较远,与其他四处呈网状分布。 它们根据朱笔标明的序号,在旁边的空白处都写了注释文字,包含岛名以及岛上的大致情况。 而这七处就是被大皇子选来用作海运停靠点的地方,上面都建了驿站,以作来日海贸商船停靠歇息的补给站。 大皇子的目光在俚岛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又看向了另外三处。 俚岛是海疆线四点完工最后的一处,而远的那三处,都因为选的岛太大,岛上植被太多,地形复杂,所以施工速度过于缓慢了。 () 第459章 前方的路 知道魏钰他们过来的时候,大皇子正收拾东西准备返航回大营。 一听来的人有谁,大皇子直接忽略七、八皇子,直接点名魏钰。 “贤王来了?” 大皇子惊讶,“他们怎的来了!到哪儿了,可知他们来是作何的?” 回消息的人摇头不知,直说他来时人还在关口围观船舰,这会儿估摸着被副将他们迎去做客了。 虽说挺意外的,但大皇子反应过来还是挺高兴的。 九弟来了好啊,正好可以跟他再说说海上驿站的事,听闻京都那边还搞起了了海贸投顾,恰好能问他到底何时能出海。 小岛离关口不远,半个时辰就能到。 大皇子一下船,都不需要派人找,一眼就看见了码头的几个身影。 穿着同样黑衣的护卫不提,站在最前面醒目位置的,可不就是他的好九弟吗! “大哥——” 看见那高大威猛的身影从甲板上下来,魏钰连忙招手喊道。 远了看只觉得身形高大,近了看魏钰就发现他大哥是真黑了,比上次一看还要黑。 跟周围那群值哨的水军没啥两样。 果然天下武将一般糙。 魏钰连忙迎上去,给了他大哥一个深情的拥抱。 “大哥!弟弟真是想死你了!” 一来就搞这一套,太直白了! 九弟怎的就不知道含蓄点? 大皇子脸上的笑没藏住,抱着魏钰跟抱小鸡仔似的,大掌拍起他后背来拍一个响。 “好好好,多大的人了,怎的还这副小儿作态,男子汉顶天立地,快起来!” 这铁砂掌,不说魏钰也要起来了。 挨不住。 他若无其事地起身,笑眯眯看着大皇子,满脸欣慰,“弟弟心中一直挂念大哥,平素都在想大哥在军中可有受苦,但今日一见,弟弟既感欣慰,又觉军中才是大哥的归属,看大哥你身躯都威武了不少,甚好。” 大皇子大手一挥,十分敞亮道:“有何好吃苦的,好男儿从军报国,我就算吃了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是半点没提自己在海岛上悠闲自在的日子啊。 魏钰满眼感动,“大哥,当真辛苦你了!”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大皇子吸口气,摆着手,一副不图功名利禄的模样。 “弟弟就知道大哥心怀家国,既然大哥不提,那弟弟就不说了。” 头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花子,魏钰二话没说就换了话题,“大哥,出海巡视这么久,你饿了吧?七哥和八哥他们正在齐将军府上呢,就等大哥你去用膳了,走,咱们快去。” 被拉着走的大皇子张了张嘴,瞅着魏钰的侧脸,还是把嘴闭上了。 罢了,还是不说在岛上吃饱了的事了。 - “来,七弟,八弟,九弟,咱们兄弟许久未见,今日可得不醉不归才行啊,喝!” 偌大的将军府上,一群人正在亭中酣畅宴饮。 大皇子坐在上首位子,魏钰喝七皇子和八皇子挨着他分布在下,更远的都是军中各大小将领。 喝酒伤身,魏钰对酒向来兴趣不大,除了宴会,无事基本不碰,这会也是为了陪大哥,举着杯子灌了几口。 驻守海疆关口的将领们平素遇不见待在京都的皇子们,这会子碰见了,那是能上来套近乎的就套近乎,热情得很,不过好在还算有分寸。 魏钰来者不拒,凡是过来问候的,基本都喝了对方的敬酒。 没一会儿,他就红着脸伏在了桌案上。 大皇子瞅见后不由放声大笑。 “看我这九弟,当真酒量不行!这才几杯,居然就给醉了?不行不行!” 八皇子坐魏钰旁边的,闻言往身侧瞥了眼。 几杯九弟就醉了? 借着杯子做遮挡,八皇子默默撇了下嘴。 明明上回还在京都看见他跟齐惕守在九楼拼酒呢,那酒瓶倒了满桌,如今? 呵,装! 八皇子撇完嘴,转头就笑着去看大皇子,“来,大哥,八弟敬你一杯,辛苦大哥戍守海疆了!” “好,来,八弟!” 会打掩护的八哥真贤惠啊。 趴在桌上的魏钰默默偏了个头,将脑袋埋进了胳膊里。 喝酒不好,睡觉睡觉! - 来了关口后,最该体验的一项是什么? 那自然是出海了。 魏钰做梦都想出海啊! 站在战舰甲板上,负手远眺一望无际的大海,沐浴在湿咸的海风之中,魏钰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啊——自由的气息。” 自由是不可能自由的,才一个人站了没多久,身后就有脚步声响起。 “你何时与大哥提到的出海?” 七皇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魏钰刚侧头,对方就已经站在了他身旁。 “这重要吗?” 魏钰笑了笑,“七哥为何会认为出海是我同大哥提的,说不定是父皇呢?” 七皇子偏头看他,眉眼精致,眼神敏锐而凌厉。 他盯着魏钰看了几秒,忍不住冷笑,“父皇?你当我不知父皇是如何看待大哥与二哥的吗?年岁相仿的两个儿子,若是有所偏向,就不该到了而立之年还无动作。” “出海一事,与其是说父皇要做,倒不若说从头到尾都是你要做。船纸是你给的,火器你门下人研造的,就连如今的银行都与你脱不了干系。” “做了这么多,你是早就打算出海了吧。” 徐徐道出来的话语,不重,却带着一份咄咄逼人的意味。 魏钰偏头,冲着七皇子笑了下,“七哥,从前我在上书房看你念书,就知道兄长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这反应与七皇子料想的相差甚远,他忍不住皱起眉。 魏钰却冲他眨了下眼,“七哥既然都知道了,那又何必再问呢?知道再多,七哥又打算做什么呢?七哥既然跟着弟弟来了东海郡,那你心中想要的是什么,七哥你又究竟清不清楚呢?” 七皇子眉头皱得更紧,他盯着魏钰,没有开口。 “七哥,你既来了,那何不如暂且放下京都种种,真正放开去好好看一看这外面的天下。” 魏钰偏了头,伸手指向一望无际的前方。 “前方的路,七哥难道你就真不想看看吗?” () 第460章 俚岛 七皇子没有听魏钰继续吹下去就走了。 那股干脆利落的劲儿啊,叫卡在半道、不上不下的魏钰难受了好半天。 就不能耐心点? 人家话都还没讲完就扭头走,知不知道很没礼貌诶! 这趟出海是有目的的,魏钰跟着他大哥要去看海上驿站。 只看舆图,八皇子就已经在为大皇子这两年的经历诧异了。 “大哥可真厉害,你居然发现了这么多的岛!” 对着舆图惊叹着,八皇子指了指标红的地方,问大皇子,“大哥,咱们就是去这个俚岛吧?” 大皇子站在旁边点头,“对,这地方昨儿才建成。” 看着舆图上俚岛的位置,八皇子目光往上,落在另一个标红点,忍不住咂舌,“这个蛮岛已经出了咱们海疆线,旁边那得是北胡的地盘吧?大哥,这岛上已经建成了?” 大皇子:“早建成了,那是第一个建好驿站的岛,岛上还有不少咱们的人。” 八皇子来了兴趣,“那咱们可以去蛮岛吗?我还没去过北胡呢。” 大皇子皱了下眉,“蛮岛倒是能去,但你若是要上岸,那岸上可没什么好的,岸上全是荒山,连北胡人都瞧不见一个。” 啊,还以为能瞧见北胡人呢。 八皇子倍感失望。 “什么北胡人?” 魏钰进舱房就耳尖地听到北胡人三个字,他忍不住看向里面的人,“大哥,八哥,你们在说什么呢?” 于是八皇子将之前说的内容大致讲了讲。 “这倒是可以。” 魏钰眼睛亮起,“大哥,要不咱们直接去蛮岛吧?不去北胡,咱们继续往上,我想去西岐!” 提到西岐,大皇子和八皇子都愣了下。 别说,这还真没想到。 不过大皇子还是没同意,“这回不行,若只是去蛮岛,上岸看看还成,左右那岸上十里内都无人,但你要去西岐,蛮岛上才三千兵,人可不足。” 大皇子还是有做大哥的责任的,弟弟想要去他国耍,还是个半点不熟的国度,不多带点人怎么可能? 至少得一万人。 一听三千兵,魏钰也歇了。 确实,这点人是真的少了。 他这么金贵的人,出国不带个两万怎么成! 魏钰赞同点头,“是,大哥说的对,咱们还是等下回,等下回整兵,多带点见面礼过去拜访,这才正式不是?” 大皇子刚要为弟弟的懂事颔首,结果就听见魏钰话锋一转。 “那大哥,咱去北胡没事吧?” 大皇子:…… 反正就是要往别的地方蹿呗。 - 蛮岛到底是没去成,船队还是按计划去了俚岛。 毕竟蛮岛太远,去一趟得花个三四天,还未算魏钰要在岸上逗留的时日,大皇子来时未安排蛮岛一行的旅程,很多都事情都准备不足。 到达俚岛花了两天时日。 当从船上下来,踏上俚岛的沙地时,魏钰的目光第一个就是放在了旁边赤着上半身干苦力的倭贼身上。 以为魏钰还不知道,大皇子指着倭贼,半是炫耀半是遗憾地对他道:“九弟,你看,那些都是我带人抓回来的倭贼。果然这倭贼就是好用,还是跟你说的一样,抓他们回来干活好,可惜之前杀的太多,如今倭贼见着我们的船就跑,实在可恨。” 身后的七皇子和八皇子闻言,皆忍不住看了魏钰一眼。 感情这抓倭贼干活服役不是大哥的主意,是他的? 魏钰面不改色附和道:“嗯,大哥言之有理!确实可恨,所以大哥,咱们对倭贼得讲究个可持续性发展,得对他们稍微好点,不然人死了,就没人给咱们干活了啊。” 秉着干不死就往死里干的原则,岛上的倭贼向来都是从早干到晚,半点懒都偷不得的,谁要偷懒,那就一鞭子过去了,而且每日就放一顿饭,谁要饿了,那就自己弄吃的,反正在海岛上,也不缺鱼。 是以放眼望去,倭贼各个精瘦精瘦的,而且满脸憔悴和疲惫。 大皇子看着人群若有所思,“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允他们多休息一个时辰吧,再多放一顿饭。” 多出一个时辰,再把倭贼们从前的家眷放回去,给他们恩爱的空间,怎么着也能多生几个娃了吧! 魏钰为他大哥的善良鼓掌,“好,大哥仁慈!” 反正人先别死,现在干活赎罪,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驮着木桩路过的一倭贼听到这话,忍不住就扭头飙泪。 狗屁的仁慈! 大魏这些王爷都是虚伪的睁眼瞎! 他们宁愿一死百了都比在这岛上干活强!! - 俚岛的驿站已经建好,倭贼剩下干的活,就是另外开辟出一块地方,搭建苗圃、牲畜圈,用以岛上的人自给自足。 魏钰一行人跟着大皇子,沿着开出来的路走向驿站。 驿站在山上,占地很大,同陆地上的驿站虽说没法比,但该有的都有。 魏钰在外围的房子逛了圈,觉得不错。 “大哥,这驿站不错了,等到后面海贸开了,来往船只停靠,这驿站收取的费用,也可用作水军军费了。” 这话说到了大皇子心坎上,他眉眼舒展,笑道:“九弟不愧是懂我之人,这驿站收取费用,我确是打算同父皇说,叫父皇拨给东海郡水军充作军费的!” 要说军队的军费其实一直都靠朝廷拨款,到了战乱的时候,军饷更是得靠将领自己想法子筹,可以说军费问题一直都是各军将领发愁的问题。 大皇子从军的地方就在水军,对东海郡水军的感情,他是只高不低,哪怕日后走了,他也希望这只他曾经带领过的水军能过得好些。 水军将领们早知道大皇子打算,若非如此,之前大皇子要抓倭贼建岛的时候,将士们一个个也不会积极响应了。 那是十恶不赦的倭贼吗? 不。 那是他们日后军费产出的关键财富! 在驿站附近逛了圈,突然,有人从山下过来回报。 “拜见殿下,有一支陌生船队南下,正朝俚岛这边过来了。” () 第461章 西岐来人 “很老式的福船,这船也就咱们从前在用,如今都换宝船了。” 高地上,魏钰正和大皇子等人站在一起,人手一个望远镜远眺缓缓驶过来的船队。 也算是对船有过了解的魏钰点头,顺着大皇子的话道:“的确老式,这船应该自北而来,大抵不是咱们大魏船只。” 距离有点远,只能瞧见船舰模样,还瞧不清船上的人长何样,只能模糊看见了个轮廓。 “是西岐。” 一旁的七皇子突然出声道。 大皇子还在仔细观察,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标志性物件,闻言亦是赞同点头,“不错,是西岐!” 他放下了望远镜,朗声笑道:“西岐人居然又来了,看来是上回来我大魏,感受到了我大魏浩然国威,这回又赶着来觐见了!不错!” 八皇子:“想不到西岐人居然又来了,这倒是巧,大哥,你说这回西岐来作何的……” “管他作何,总之……” 旁边的兄长们在聊天,唯有知晓来者是西岐的魏钰,双眼在蹭蹭直亮! 西岐好啊,这个时候来得好啊。 这不说曹操,曹操到吗! 出海在即,大魏与西岐通商,进行海贸交易,这不就是现成稳定军心的例子吗! “大哥!快,我们快请友国上岛做客!” - 西岐使者的船队是被水军拿武器怼下船的。 若不是看他们船只庞大,船员又持着一排弓箭对准他们,还有个黑漆漆的铁皮车瞄准,一看就十分不好惹,西岐使者是怎么都不信他们说自己是大魏水师军队的。 下船不是信对方是大魏军队,纯粹只是不敌罢了。 从来只闻海上有海盗,从前过来还压根没这一遭,鬼知道这大魏水师犯了什么毛病,居然在海岛上扎寨了! 披着牦牛皮,头上戴着水晶宝玉额饰,全身充满异域风情西岐使者刚一下船,就受到了魏钰的热情相待。 “西岐使者,好久不见!” 也不管认不认识,冲上前的魏钰握了握为首之人的手,微笑道:“远道而来,辛苦了,诸位可是又来出使我大魏的?啊,给你们介绍一下,本王乃大魏九贤王,这位是我大哥,当朝肃王,这位是我七哥,襄王,八哥,康王。” 西岐使者:“……四位王爷,好?” 玛德神经病啊! 这真的是王爷吗? 怎么能这么巧全聚在一个海岛上,还被他们给碰上了?! 周围将士的服饰如此统一显眼,加之大皇子又出示了令牌表明身份,蒙圈的西岐使者们再是不相信,最后也不得不信。 既然在俚岛相遇,那自然是先进驿站细聊的。 西岐这趟下来的船只不多,总共就十五艘,船只停靠在岸边,只下了五艘船的人,跟着魏钰他们进了驿站。 一到驿站,使者们就惊叹起来。 “这岛上居然真的有驿站!” “这是何时所建?几年前我来大魏时,还不曾见过有此场景!” “不敢相信,你们大魏军队如今是要在海上圈地了吗?” …… 西岐人是有点莽在身上的,什么话都敢当着人直说。 好在大皇子他们当初已经在宴会上了解过西岐人的品性,如今听到他们的话也是只作没听到。 不然还能怎样呢? 难道点头说,“对对对,你说得对,咱们大魏确实要开始在海上圈地,实现全天下的地盘都是大魏的梦想了”? 发大财要悄悄的搞嘛。 大张旗鼓到处跟人说,那也不怕后面被人忌惮,在背地里搞破坏! 大皇子笑得和蔼,很有东道主风范,“诸位言重了,不过是海上倭贼泛滥,为了清缴倭贼方便,这才在岛上修了驿站罢了。” 被抓得四处逃窜大部分都在干苦力的倭贼:?? 岛上没有多少吃食,西岐使者们入了主驿站坐下后,只得到了一些简陋的饭食。 大皇子在上首满脸抱歉,“岛上物资匮乏,全赖军中送粮过来,这几日的粮还未到,只得备下这点粗鄙之物,望使者们莫要见怪。” 瞧见几位王爷自己面前备着的食物也跟他们一样,使者们就算有不满,心中也有些平衡了。 一西岐使者道:“肃王客气,此乃事出有因,咱们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有劳几位王爷了。” 西岐到底身处更北边的地方,比北胡一带还缺少蔬菜,人人都不是浪费粮食之人。 如今有饭菜可吃,哪怕与想象中的不符,但到底还是吃了。 魏钰在这时问了他们,“诸位这次也是出使我大魏的?” 为首之人回道:“是,上次,我们阿杜乐将军曾到访大魏,大魏之繁盛,叫将军念念不忘,曾与我们西岐王说过多回,希望能常与大魏来往。这次,我们也带了不少东西来,想要觐见你们大魏天子。” 魏钰只听到了那句“带了不少东西来”。 他眼睛发亮,这不就是在暗示要与大魏交换东西,实现通商的意思嘛! 他懂,他懂。 魏钰笑容和善,对使者道:“好说,好说,你们不辞辛苦远道而来,那就是我们大魏最忠实的朋友啊,既是朋友,咱们俩家多来往那是应该的嘛,还别说,朋友,你们西岐的白兽皮很是不错啊,不知这次可带了过来?咱们大魏近些年很是得了些好东西,正好能给你们带回去。” 使者们眼睛一亮。 “白兽皮?有有有!咱们这次带了不少!” “敢问贤王,你们那些好东西是何物?可有耐寒的种子?” “肥皂!听闻北胡人有一物名叫肥皂,据说是从大魏流出来的……” 使者们七嘴八舌的,大堂瞬时间吵闹起来。 魏钰笑眯眯摆手,“不急,慢慢来,诸位一个个说,西岐与大魏是友邦,大魏有的,西岐自然也都会有的啊,放心。” 态度太过友善,对比另外仨冷眼旁观、默不作声的王爷,这位贤王简直就是活佛转世! 西岐使者们不敢置信的同时,心中老感动了。 “多谢贤王!” “是,王爷说得对,西岐与大魏是友邦!” “那王爷,这肥皂?” …… 另外仨“态度冷漠者”:? 西岐这群使者是有点子好骗在身上的。 () 第462章 拐道去傩郡 因为西岐使者的突然到访,魏钰没有再说去蛮岛的事。 他跟着西岐使者一同回了关口,连同大皇子仨人一道,先是在关口重新宴请了一番使者们,又带着对方在东海郡逛了逛。 然后,听说了商盟存在的使者们,又决定改道去商盟。 这可是开海贸的关键人物啊,关键npc说要去商盟转转,魏钰会不跟着去吗? 他必须跟着去啊! 不跟着去的话那怎么好在半道忽悠呢? 不忽悠那怎么促进两国海贸交易从而赚银子呢? 不赚到银子那又怎么展露给世人看海贸的暴利呢?! 这都是连锁反应带来的啊!! 所谓细节决定成败,魏钰觉得自己是个注重细节品质的人,所以他这一路他一定要跟着西岐使者!!! 至于七哥八哥。 算了,弟弟要办正事,兄长们还是自便吧。 - 魏钰是说风就是雨,变卦比天色还阴晴不定。 来东海郡之前还说有一兜子事要办,结果看到西岐使者就转道跑了。 说好的去造船厂,去蛮岛看看呢? 左右不了魏钰的主意,八皇子也跟着去了。 七皇子亦是,他本来就是跟着魏钰跑的。 徒留大皇子一人在东海郡孤苦伶仃。 弟弟们才来几天啊,结果。 就这么跑了? 跑了…… - 说来湖州商盟的所在地十分凑巧。 在傩郡。 医学院的所在郡。 不过医学院在乾县,而商盟在府城那边,二者相隔十五公里左右,并不算近。 从前医学院的建造底盘是远近闻名的医谷,石竹大夫医圣之名被周遭百姓爱戴。 而如今,从前的医圣成了医学院的老师,威名更是不止百姓有所耳闻,在学子之间更是叫人瑟瑟发抖。 一片绿意的山谷中,一幢幢学宫叠立。 山谷外,药田绵延,多有农人扮相的人穿梭其中,俯身打理药田。 那条入谷的道路旁边,搭建了一间间小茅屋,屋前摆了桌案,桌案后坐着经验丰富的医师,医师旁站着好几个年轻学子,手持纸笔,神色专注。 多有百姓在桌案前排起长队,一个个上前让医师问诊,学子们便从旁听着老师诊案。 一面色冷凝的女子持笔写下脉案后,交给了身旁站着的一学子,问道:“说说看,你觉得此病该如何抓药?” 身旁学子有四名,闻言各自沉思后说了自己的看法。 女子微微颔首,“薛二可行,其余人各有所缺。” 批语一出,叫薛二的青年立刻喜形于色,而其余三人脸色却各有各的挫败。 薛二将自己给出的药方写出来,递给桌后的病人。 “一日两服,早晚一次。” 接过药方的病人连忙道谢,“多谢石大夫,多谢这位小大夫,多谢……” 石竹微微点头,待人走后,又接着为下一位病人看诊。 医学院的日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每位在学院上课的老师,都会按照轮值表上的安排,在学堂义诊两小时。 义诊之时,老师们也都会带上自己门下的学子,叫他们在一旁观看,学习,遇上特殊案例时,还会叫他们自己上手感受,从实践中获取更多经验。 如今医学院的善名,整个傩郡那就没有不知道的。 甚至因为里面医术高明者众多,还有不少身患恶疾者千里迢迢过来,花重金寻诊。 而那些对医术有所追求的医者,这几年也是慕名前来。 其中,至少有八成医者,都为了院中那些精妙的医书而留在了医学院任教。 如今的医学院,光医师就有二百人之多,还不包括那些品行不佳被赶出去的。 因为投奔医者渐多,集思广益下,众人医术也是嗖嗖上升,左院判更是单独开辟了一个学宫出来,专门用来给众医师一个精进医术、比拼医术的地盘。 曾经太医院的左院判,如今医学院的院长,老头子抚着白花花的胡须站在谷口树下,望着远方盛景颇为欣慰。 啊,不错,这都是他打下来的江山啊……啊呸! 该死,该死,大逆不道了。 一时想岔,院长大人有点子心虚地瞟瞟四周,没瞅见人后,又放松下来。 人老了就容易忆往昔,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能干成这样一番大事,将当初破破小小的医学院拉扯到如今,院长就颇为自豪。 看哪! 他果然将医道发扬光大了! 虽然还没有成为天下医者的真正朝圣之地,但他已经把学院之名打出去了,也救了不少贫苦百姓不是吗? 等他再活个几年,要不了十年,他定能将学院变成那医道圣地!! 院长大人眯着眼,负手而站,意气风发。 然后冷不丁就被人从后面冲过来抱住了腿。 孩童嬉笑之声在身后响起。 “哈哈哈,院长,大妞要抓我!” “院长院长,铁蛋和二狗使坏,他们抓我头发!” “略略,我才没有使坏,是你偷懒,谭夫子叫你背书你没背……” 孩童在周围转起了圈,叽叽喳喳,院长一瞬间苍老了。 他叹气,“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铁蛋二狗,不许作弄同窗,大妞,夫子布置的课业,可不许偷懒,知道嘛?” 和蔼宽容的院长向来都不被这群被收留的孩子所惧,但孩子们敬爱他,纷纷站好,乖巧应是,然后在院长的目光中再度远去。 院长看着孩子们的背影摇起了头,眼神无奈而又慈祥。 到底还是孩子啊,真活泼…… 看来作业还是少了,明日叫老师们开个会,多加点作业! 不远处的道路上,有马车缓缓过来。 院长眯眼远眺。 嗯,看不清。 从兜里掏了掏,拿出眼镜戴上的院长这回看清了。 是小谭的马车啊,这么快就从府城回来了,看来是事儿都办好了。 前两日谭林去了趟府城,是为了跟城中药店说说草药的事,如今看到谭林回来,院长半点不稀奇。 不过等到马车停在谷口,下了马车的谭林一开口,院长就呆了。 “大人,贤王殿下来了!” () 第463章 掏空使者口袋 谭林是在府城遇到魏钰的。 彼时魏钰正在带着西岐使者们逛街。 在傩郡辛勤工作这么几年,谭大夫是事业爱情双丰收了,要说有没有啥遗憾,那肯定是有的。 至少他的人生导师——贤王殿下没有亲自见到他的努力成果啊! 但是,如今时机来了。 谭林在府城知道贤王来了后,是登门求见过的,可惜魏钰身边带着一群西岐人,实在没时间跟人多聊,于是谭林也只能先回来同院长说一声。 而知道殿下来了的院长,也是二话没说就召集了院内高层,交代好接下来的事后,就收拾行李打算去府城找殿下。 那股子小殷勤啊,谭林觉得自己还是差了。 临走前,院长深情叮嘱谭林。 “小谭啊,学院就交给你了,我不在,你得看好学生们,知道吗?” 也想跟着去的谭林:…… - 傩郡府城,魏钰正在陪使者团们花钱。 热闹非凡的商盟地带,各种活动层次不穷,俨然已经是大魏商铺的常态。 就跟每个来大魏见识到这些的外地人一样,初次踏入就被各种小套路、小便宜哄得晕头转向。 “客人,今日店铺活动,买三送一,随意您挑……” “十文店啊,十文店,店内物品统统只要十文一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新店开业,满五百文抽一次奖,一等奖骡子一匹……” 单纯的西岐使者们没见过促销套路,本来是想过来长见识的,却不想一脚踏入花钱巨坑。 加上旁边还有个卧底在撺掇。 使者们在犹豫买不买的时候,魏钰—— “初来乍到,风土人情这不得体验下?诸位好不容易来一趟,理当多见识见识啊,来,你试一试这个,哟,真好看,这可真适合你。” 使者们矜持不进的时候,魏钰—— “哟,这铺子稀罕,我也没见过呢,我进去瞅瞅,诶?诸位要不要一到,来嘛,进来一起看看。” 使者们嫌提东西麻烦的时候,魏钰—— “方生,快,把使者们的东西带去驿站,再多带点人过来,可不能叫咱们的友邦过来一趟玩得不尽兴。” …… 银子也不知道怎么花出去的,反正短短几天,等到使者们一清点,看到摆在院子里那一堆东西时,一群人都给沉默住了。 他们有买这么多吗? 他们怎么就买了这么多? 他们兜里的银子还能支撑到回国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 大魏还真挺好玩的,怎么就有那么多好看好玩又有趣的好东西呢! 而且他们居然还有那么多玻璃制品! 比他们西岐贵族用的玻璃制品还要精美广泛! 明明使者上回来大魏的时候,还没听说有这事呢,这才过去几年,怎么就变化这么大?! - 成功掏空了西岐使者们的口袋,给商盟拉了一单大生意,促进当地经济小增长的魏钰觉得自己真棒,空闲后就给自己要了只烧鸡。 烧鸡啃到一半的时候,方生就过来禀报事儿了。 “殿下,医学院院长来了。” 前面瞧见谭林的时候,魏钰就知道有这一遭了。 他不紧不慢擦擦手,“行,叫他进来。” 正好也要重新安排一下医学院的事了。 院长进来后,刚准备表演一下老泪纵横,结果一踏过门槛,他就沉默了。 鼻子嗅嗅。 嗯,好嘛,烧鸡味儿,殿下平素日子过得不错。 有人错过了老泪纵横这场表演,那这表演自然会有下一个人接。 一见到院长,魏钰就连忙迎上去,眼含泪花,深情款款,“院判大人,好久未见,我在京都,真是分外想念你啊!” 行礼的姿势卡在半道,院长一脸感动地接下话。 “有劳殿下挂念,老臣在傩郡,也甚是思念殿下,如今瞧见殿下安好,老臣这心里……哎!” 魏钰:咦,这姿态,无声胜有声。 学到了! “院判大人,快坐,你年事已高,一路过来颇为不易,咱们就别拘礼了,先坐下。” 拉着院长在椅子上坐下,魏钰眨巴着眼睛,一副内疚又难为情地看着他,“前两日在城中瞧见了谭林,他与我说了学院这几年的事儿。学院能有如今,当真是辛苦院长与诸位夫子了,钰惭愧,从前未能给予学院更多关照……都是钰的错。” 孩子大了,都及冠的人了,还能如此感性又实诚,怪叫老人家心疼的。 院长连忙摆手,宽慰道:“诶?殿下此话言重了,殿下金尊玉贵之躯,朝堂上多有政务需要殿下处理,区区学院小事,何必劳烦殿下?” 魏钰感动,“真的吗院判大人?钰这几年疏忽学院,院判大人当真不怪我?” 怪。 但话不能这么说。 院长抚着胡须慢悠悠笑道:“殿下是做大事之人,老臣怎会因这点小事怪罪殿下呢?当初老臣既从殿下手中接下了学院一事,那就必当鞠躬尽瘁。” 魏钰满怀藉慰。 “可老臣终究只是一人,纵使有学院中众位夫子相帮,但相较于天下人而言,到底势单力薄了些。” 院长摇摇头,满脸忧伤,也不看魏钰,“义诊是早就定下的规矩,有时学院想多帮些受苦百姓,想多买点药草,那也苦于囊中羞涩,哎,是老臣无用,无法为殿下分忧。” 魏钰:…… 欣慰早了。 他一把握住院长的手,满脸触动,“院判大人莫要自责,不就是银子吗?放心!如今国库丰盈,朝廷有银子,回去后我就同户部尚书说,叫他为学院拨款!” 啊? 院长傻了。 “这,朝廷拨款?医学院这是要成为下一个国子监了?!” 借着官府名义办学院,和由朝廷拨款发展学院,那可不是一码事。 借官府名义做的事可以有很多,但能让朝廷拨款的机构那可没几个,这是真正的吃国家粮啊! 魏钰拍拍老大人的手,一脸“咱们要苦尽甘来”的表情道:“院长啊,人生在世,就没有不生病的,天下医者少,咱们医学院旨在什么?” “为人民服务,让医道发扬光大!” “单单一家医学院还不够,咱们要让医学院在大魏国土遍地开花啊!” () 第464章 连锁医学院 医学院也要开连锁店了。 院长也不是不关注外界的人,想到如今七州商盟,老人家眨眨眼,凑近了问,“殿下,这是要将医学院也学商盟一样,在七州都开一家?” 魏钰:“一州一家如何能够!那学堂是一州一家吗?怎么说也得是一郡一家才行啊。” 院长惊了。 “一郡一家?这,这也太多了!” 一州一家他都觉着人手不够呢,一郡一家? 呵,哪儿来那么多教学的夫子啊。 魏钰眨眨眼,嘴角笑意神神秘秘,“院长,瞧你这就不懂了吧,咱们这说的是日后大体格局,凡事不能一蹴而就,这个你我都清楚。” “咱们虽说不能一下完成一郡一家这个目标,但先在其他州开一家,将如今学院多出来的夫子分出去,两家一同学,学有所成后再分配出去,这不就完成了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依次往下建的宏伟大业嘛!” 院长默默瞅他,“……殿下有话直说吧,您是想在何处又建一家学院?” “青州!” 魏钰毫不心虚回道:“相较于其他州,青州此地患病者更多,当地百姓更倾向于向神佛求助,常造成百姓无辜枉死。我老早就想在青州建一所医学院了,奈何医者不足,如今只能求助于院长你了。” 所以什么宏伟大业,分明是早就画好了饼等着展示给他看。 院长意味深长地瞅着他,胡须被他抚地异常顺溜。 而魏钰还在说。 “当然,我也知道,医学院建立时日尚短,学子还无法出师,独立问诊,是以我想了个法子。” 魏钰定定看着院长,“我决定,召集天下医者,办一场医学盛会。” “嘶!” 抚胡须的手不由一重,院长被自己扯得一痛,面色扭曲之际,不忘震惊发问,“啥?医学盛会?” 这啥意思啊? 名字听得懂,但又总感觉弄不懂。 魏钰微笑,“所谓医学盛会,就是天下医者聚在一起,共同商讨医术,听取名医讲解自身成就经历,塑造出真正能流传千古的医中圣者!” 院长呼吸重了一分。 “院长应当知晓报纸的事吧?虽说如今还只要儋州和胶州有报纸,但报社那边已经计划好了,预计在半年时间内,七州百姓都将会有报纸看,是以我决定发行医学报,文章就让太医院各位太医写,或者凡间名医,写一些日常的注意事项,为百姓科普医学知识。” “医学报的目的,是为了让百姓少生病,生病后能及时自治,也为了能让医术精湛者扬名,尤其是咱们医学院的夫子。” “当医学报在百姓间成为日常,咱们学院也会彻底名扬天下,日后等到学院要广邀天下医者,召开盛会时,天下医者皆会慕名前来,届时,咱们还愁医道不兴吗!” 胡须快要被院长自己揪掉了。 老人家呼吸沉重,目光灼灼,一副沉浸在这宏伟大业的梦境之中。 院长盯着魏钰,肯定道:“殿下说得好!发扬医道,吾辈义不容辞,就该如此!” 一把年纪还能有此干劲,魏钰心头宽慰。 院长满脸坚定:“殿下,老臣曾为太医院左院判多年,又任学院夫子教书育人,毕生心血急需传扬,医学报建成时,烦请殿下务必要让老臣在上登文章!” 这扬名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真正让全天下百姓都知道他本人的机会啊! 他这么为光大医道而兢兢业业的医者,心地善良又刻苦勤奋,必须得叫世人都知道啊! 什么默默无名不求名利,做不来做不来。 人生在世,就图一个流芳百世了。 实诚还得是老大人实诚,半截身子入黄土了都还记挂着流芳百世。 魏钰表示很欣赏。 “院判大人放心,你作为咱们医学院的初代院长,谁登不了报纸,你也不能登不了!” 这要无所求,那还搞个屁啊。 院长大人最后是在一块块饼中迷失了自我。 跟魏钰商量了几日学院的事后,他就坐着马车颠颠回去了。 没办法,毕生心血太多,他得回去好好整理整理,不然等到医学报弄好,要文章登报的时候,他没有现成的那可就糟了。 第一份! 他必须要在第一份医学报上留名!! - 魏钰在傩郡没有停留太久,西岐使者自己也不会。 他们在傩郡逗留了半个月后,就收拾东西继续启程了。 队伍分了两批,一部分走水路,一部分陆路。 魏钰和使者团们走的是陆路,沿路一直往京都方向走,使者团们很是开了番眼。 尤其是对于水泥修的路。 从儋州到湖州,都是人群密集之地,多的是人为了那水泥方子,以及水泥制造许可证,愿意承包修建主路的。 是以在主路一规划好,承包人选一确定,那路就开始造起来。 这种修路算是私人的,非国家要求,是以承包人只能雇人修路,而非强征百姓服役。 为了避免有豪奢压榨百姓,当地官府还会抽人去查看,是以修路时,主路相邻的承包人们为了早日将路修好,拿到方子,经常会发生“抢”人事件。 ——招人修路,工钱一日三十文,包一顿。 ——什么!你这边工钱才三十文?咱们那边三十五文呢!少了少了,这家太小气了,大家都去咱们那儿吧。 ——呀?你们三十五文就包一顿那也寒碜呢,咱们那儿包两顿,而且还提前半刻钟下工呢。 …… 为了抢人,修路时,各承包人可谓是出了一大笔血。 不过百姓们对此很高兴就是了。 市场活了,豪奢们进行较量,占便宜的是底层百姓。 一次修路,周遭百姓都难得赚了一笔银子。 对于很多没路子赚钱,只能在地里刨食,自给自足的农人而言,造出水泥的贤王殿下是好人,叫豪奢们承包修路的恭王是好人,未免有人欺压他们而来巡视的官差亦是好人! 总之如今的日子是越发好了,盼着以后的日子也能继续好下去。 () 第465章 火炕 对于水泥路,见到后的西岐使者是很震惊的。 他们震惊这世间居然还有比石头还硬的道路,而大魏居然能有此物,用于修路不说,还有用来建房的。 西岐是在很北的地带,那里多平原、丘陵,因为没有什么障碍物,所以道路可谓四通八达,哪个方向都能走,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定的路,晓得方位就行。 西岐使者们可以不在乎用水泥修的路,但他们绝对在乎用水泥造的房子! 那可比一般木头搭造的帐篷,或者向下挖坑打造的地窖来的好啊! 用水泥造出来的屋子,墙壁坚硬,不用担心大风会将屋子吹垮,也不用忧愁暴雪能将房屋压塌。 如此好的材料,他们西岐怎么能放过啊?! 在亲眼目睹了一所人家在郊外用水泥造院子时,西岐使者终于忍不住找魏钰问了。 “贤王爷,你们大魏这水泥方子能否卖于我们西岐?” 也是已经打听过,水泥在大魏不是稀罕物,甚至只要有钱,就可以向官府购买水泥方子,是以西岐使者问的时候并未多忐忑。 魏钰:“咱们两国是友邦,不过是买水泥这点小事而已,自是可以的。” 使者面色一喜,还来不及说话,便又闻对方道。 “不过水泥配方所需东西甚多,其中不乏需要铁矿,若你们真心要买的话,我倒认为你们直接买水泥会更为方便。” 一听需要铁矿,西岐使者确实冷静了下。 铁在何处都是战略稀缺物资,更遑论是在西岐那物资匮乏之地。 与其买水泥方子自己制造,那还不如直接从大魏这边买水泥回去为好! 西岐使者心头一凛,点头应是,“贤王爷说的是,那这水泥,咱们西岐愿向朝廷买上五艘船!” 西岐使者也是精的,他从东海郡一路过来,见识到了大魏的强大,在心中十分清楚自己国家与对方的差距,所以他宁愿多花点钱从朝廷这边买,与之打好关系,也不愿意贪便宜去一些富户手中购买。 总共就来了那么十几艘船,一下就出去了五艘。 魏钰笑眯眯点头,只做万事不知,“好,使者放心,五艘船的水泥,回京后我就吩咐底下人安排好,这价格上使者也不用担忧,我必叫人给使者一个优惠,都是朋友,哪儿能叫朋友吃亏的不是?” 还不知道价格多少,但听到能有优惠,西岐使者还是乐得直点头,连忙道谢,“是是是,咱们都是朋友,多谢贤王爷慷慨,大魏果真是热情好客、礼仪周全之地啊!” “哈哈哈,哪有哪有,也就因着你们是西岐朋友了,旁的地方人来,那我们都不搭理的!” “这如何使得,哈哈,贤王爷你是实诚人,你这个朋友,我哈塔交定了!” “……” 不远处默默旁观的七、八皇子正并肩而站。 七皇子:“他向来如此?” 八皇子:“倒也不是,从前功夫还没这么深的。” 七皇子:“……你是个好的。” 八皇子:? - 因着西岐使者要买水泥,魏钰在路上的时候还就着水泥用途跟西岐使者们聊了聊。 魏钰:“这水泥凝固之后十分坚硬,你们西岐多寒风暴雪,拿水泥建房子倒也不差。” 使者们点头叹气。 “是啊,谁说不是呢,这大风暴雪一来,建好的屋子大多都要遭殃,我们冬日都得住到地下去,偏生地下生活不便,时候一长,这人就胸闷气短,烧炭而死……年年咱们都得死上上百人。” 这就是一氧化碳中毒。 北方的冬季实在是太冷,取暖是刚需,因着气候恶劣,会有人为取暖挖地窖住在地下,但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所以总有人心存侥幸,就算知道密闭房屋烧炭会死,也依旧有人烧火取暖,最后不知不觉间中毒闷死的。 魏钰没去过西岐,但他知道幽州,而西岐比幽州还要靠北,所以他半点不难想象西岐的冬日会有多艰难。 眼下已到初冬,大魏境内还算好,但西岐已经开始刮大风了。 出使大魏的西岐使者们不回想自家国度还没事,一想到自己老家正在面临饥寒交迫的情景时,一个个就食不下咽,唉声叹气了。 “哎,也不知道我额吉阿布能不能看好几个孩子。” “我阿布腿脚不好,冬日受不得风,不知道家中那几个兔崽子能不能把牛给看好,愁人。” “我家烜朵还等着我回去,说好回去就吃烤全羊的,嗐……” 魏钰在一旁默默瞅着他们。 一个个的,上一秒还七嘴八舌,下一秒就就开始忧国忧民了。 “咳,那个。” 魏钰咳嗽一声,眨眨眼,试探道:“其实,这御寒一事,大家,有没有想过改造一下居住环境?” 嗯? 垂头丧气的使者们支棱起来,齐刷刷转头看向魏钰。 “贤王爷此话何意?” 魏钰微笑,“大家冬日住地下,是为御寒,但地下狭窄,空气不流通,若生火烧炭,时间一长就容易死人,是以,大家为何不住地上呢?” 要能住地上早住了好吗! 不等使者们开喷,魏钰又开口了。 “从前木屋易被大风暴雪压垮,所以大家冬日都住地下,但现在咱们有水泥了啊,水泥建造的房子坚硬啊,一点小风小雪而已,才不会压垮呢。” 迎着一双双眼睛,魏钰表情认真,“所以不知诸位可听说过火炕?” 使者们:火炕?? “何为火炕?” “问得好。”给提问的人一个赞赏的眼神,魏钰继续道:“那是一种能砌在屋子里,用于睡觉的台子,上面铺席,下面有孔道跟烟囱相通,甚至还能与灶台相连,一到冬日,烧火取暖做饭那是两不误啊!” “你们想想,若是屋子里有这么一个炕,冬日了,在孔道里放点柴火,这炕被烧得暖呼呼的,你们坐在炕上,不怕冷,也不怕被熏,还不用担心烧炭而死,拿上点吃食,几个人坐在炕上聊天谈心,多快活啊!” 这,好像是有点意思哈?! 使者们眼睛蹭蹭亮起。 () 第466章 都是朋友 说来火炕这个玩意儿,要是没有西岐这一遭,魏钰还真没想起来。 西岐是需要,难道他们自家的幽州不需要吗? 都需要好吧! - 西岐使者没见识过火炕,初听闻世间还有这么个好东西,那是追着魏钰问了好半天。 魏钰是那么好心不要半点手续费就随口说的人吗? 资本家得有资本家的风范! 使者们在魏钰身边围了一圈。 “贤王爷,这火炕到底如何做的,能否告知啊?” 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围在中间的魏钰一脸为难。 “这,不是我不愿意说,实在是我也不知道这火炕怎么弄啊。” 魏钰满眼真诚地望着周围人,“咱们都是朋友了,你说我要是知道能不告诉你们吗?我以我的人格发誓,我是个实诚人,绝不会欺负朋友的!” 没经受过套路的西岐使者们满脸遗憾地信了。 边上继续旁观的七八皇子:…… 这家伙还有人格? 西岐使者继续问,“那这火炕谁会做啊?贤王爷可能帮我们找找人?” 魏钰:“不用找,这会火炕的,是我们大魏工部的官员,等咱们入了京,届时我就带你们去见工部尚书,那时你们想学火炕,尽管去问!” 使者们一喜,“当真?太好了,那我们先多谢贤王爷。” “不过有一点挺麻烦的。”魏钰突然为难道。 使者们心里一咯噔,连忙追问,“什么麻烦?” 魏钰皱眉道:“咱们这工部吧,多匠人,都是些闷头苦做,不善与人打交道,平素与人交谈啊,那也是经常与人闹不快的。尤其是工部尚书,一把年纪了,做事有板有眼,最是不爱干占人便宜的事,所以啊……” 魏钰瞅一眼面前的使者们,神色为难,“我就算想教你们如何造火炕,让你们西岐百姓能少受点苦,但是工部尚书那儿还是过不去啊!哎,不是自己的东西,到底是做不了主啊。” 魏钰摇着头,满脸唏嘘,一副不能给西岐朋友讨到便宜的遗憾懊恼展露得淋漓尽致。 那二五仔的气质,飘香四溢,可叫使者们给感动坏了。 明明亏得是自己,偏偏一个个都不将这亏损看在眼里,还反去安慰罪魁祸首。 “贤王爷别内疚,不就是一点小财吗,有何大不了的!” “就是,咱们朋友之间,那也得明算账啊,若事事都叫你白送我们,那咱们这朋友那还有何好做的?” “对对对,不就是花钱买东西嘛,贤王爷你就放心吧,这造火炕之法,咱们肯定是要买的!” 魏钰眼含泪花,“真的吗?哎,实在惭愧,你们远道而来,身为主人家,竟叫你们如此破费,真是惭愧啊。” “诶,不用不用,一点小财算不上什么破费,对了,你饿了吧?走走走,咱们去前面酒楼吃点好的,可不许再说这话了!多大点事儿啊,咱们朋友嘛!” “恩恩,你们真是好人。” 眼睁睁看着一行人走远的七八皇子:…… 七皇子批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八皇子反驳:“不,是九弟长了张嘴。” 七皇子:? - 不过几日时间,西岐使者就彻底与魏钰打成了一片。 一群人称兄道弟,好不快活。 而魏钰弟位一如既往的稳固,面对着嘴甜又真诚的小老弟,西岐大哥们热情又豪迈,经常自掏腰包给小老弟加餐,叫七八皇子这两个正儿八经的兄长衬托成了渣。 眼下是骗钱,啊呸,拉拢天使大买家的关键时刻,所以魏钰不是故意冷落七哥八哥,他这是含泪舍兄为国啊!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京都。 京都的繁华是远超其他地方的。 使者们大多都是第一次来,只少数几个是第二次来的。 但就算是第二次来,看到与几年前截然不同的京都盛景,他们还是呆住了。 那种街道上人潮拥挤,不少百姓戴着眼镜,各种店铺都用玻璃做窗,水晶制品随处可见,报童叫卖声不时……稀罕,实在是太稀罕了。 把西岐使者们放在驿站安顿好,魏钰就进了宫。 魏皇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的,毕竟兔崽子哪次出去不是花个半年以上的功夫,除非玩到不想玩,不然他绝不会回来。 是以看到魏钰回来的时候,魏皇十分惊讶。 “你怎回得这般早?东海郡那边事了了?” 魏钰摆手,“哎呀爹,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西岐那边又派人来了!” 一路过来有着三位王爷开路,西岐使者们在路上压根就没遇到多少阻拦,底下人还没来得及进宫回禀西岐入京的事,魏钰就已经进来了。 魏皇:“西岐?你在海上遇到西岐人了?” 上次西岐人就是从海上来的,联想魏钰去的地方,魏皇一下就猜到了事实。 “是啊,西岐人这次派了十几艘船过来,带了不少好东西要与我们通商,路上看到水泥路,他们还向朝廷买五艘船的水泥……” 魏钰将路上发生的事情大致同他爹讲了讲,讲到火炕的时候,魏皇眼睛一亮。 不过旋即他就皱眉,“既然有这好东西,你怎的不早说!” 幽州那边年年有人冻死,要是火炕早点弄出来,那岂不是会减少不少冻死的人。 “这不是等水泥出来后,建了更稳固的房子再说嘛。” 虽是如此说,但魏钰还是有些惭愧。 毕竟若是直接在土屋茅房里搭火炕其实也不是不行,就怕哪一日房子塌了,会白费百姓几年心血的。 请人修火炕哪儿能花钱呢? 将技术先交给官府,官府再培养出一批火炕匠人,让匠人们去百姓家中修炕,得到的钱与官府九一分成,匠人九,官府一,直到还清那笔培养费用即可。 魏皇沉默了下,“……你把这事推给裴知,可是想从西岐那儿赚一笔银子。” “当然了,这种技术买卖也就一次性的事,日后泛滥了肯定会有人自己偷偷学会,要是不在最开始卖到一笔钱,那这不亏了吗!” 魏钰十分坦然,顺便还教导他爹,“咱们如今虽说有钱了,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开源节流,咱们得牢记,爹你可不能飘了,觉得有钱了就瞧不起这点小钱啊。” 魏皇:?? () 第467章 要的少了 到底是怕穿帮,魏钰同他爹聊过之后就跑去找裴知了。 裴老大人乍一听到火炕这玩意儿很是激动,想到幽州饱受苦寒的幽州人民,那是立刻就给投入进去了,也没问魏钰为何会突然想到此物。 反正贤王就这么个德性,无事不登三宝殿,问题总会来的,只要结果对百姓好就成,剩下的都不重要! 然后这个不重要就给老大人的心灵上了一个沉重打击。 西岐使者再次入京,带了一大堆礼物来,要与大魏邦交,这事在京都也算是个挺大的消息了。 朝廷对西岐到来表示欢迎,而迎接外宾使者的事大多数都有礼部去操办,与工部关系不大,按理说裴知是不关注的,但谁叫这群西岐蛮子突然跑到他面前,叽里呱啦献了一堆殷勤呢! 献殷勤也就罢了,工部尚书做了这么多年,早就被底下人奉承惯了,可听听这群蛮子都说的些什么话! 什么“听闻你们工部大人不爱说话,特意买了只会说话的八哥给你们逗趣儿”?还有什么“你们都是手巧的人,都是友邦,咱们就不要客气了,大家亲兄弟明算账就好”??更甚者还有人直接在箱子里装了金子送过来的! 所以这群西岐来的蛮子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那种光明正大收受贿赂的贪官吗! 风评被害的裴老大人不清楚,他的名声早就在魏钰的甩锅之下,成为了西岐使者口中不善言辞还抠门爱面子的人。 ——买火炕技术嘛,千万别当着裴大人面直说,人家是好官儿,绝不会当面受贿的,所以有什么问题交给兄弟我!兄弟一定给你们办妥当! 能有机会坑钱的时候就千万不要客气,此乃魏钰做人准则。 他哄好了西岐使者,转头就又马不停蹄地去找裴知,为西岐使者们的行为做了一个合理解释。 ——哎,都是刚刚从偏远地区来的蛮子,没啥见识,来时看到商盟里的东西,还有水泥路就连连惊呼,也不好跟他们说研究院的事,就跟他们提了一嘴工部,说了裴大人劳苦功高,是以他们都很佩服工部各位大人呢。 裴知被这解释哄好了。 他恍然,哦,就说这群西岐蛮子怎的如此殷勤呢,对工部比对礼部那群人还要好,原来是因为敬佩啊。 该说不说西岐蛮子的敬佩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要是自家国人说敬佩,然后送了一堆礼过来,那裴知肯定觉得此人在拍马屁,说不定还会不喜,但眼下这送礼的是西岐人啊! 外国人送礼,送给一个没啥联系的部门还能是因为啥? 肯定是因为敬佩对方为人! 裴知心里美滋滋的,当天都没计较魏钰从他那儿薅走了两罐好茶叶。 然后这茶叶转手就被魏钰送给了西岐人,美其名曰是工部尚书的回礼,尚书已经同意卖火炕技术给西岐,待到使者们回去,便会派百名匠人一道过去,教西岐百姓建造火炕。 而尚书体恤西岐百姓寒苦,所以这价格就只收五万金了! 五万金,换算成白银也就是五十万两。 这个价格对一国来说不算多,西岐使者们一听倍感惊喜,不仅不觉得亏,甚至还觉得工部尚书人好心善! 魏钰:…… 是他要少了。 - 在魏钰忙着带西岐使者在京都逛,为他们讲述大魏风情的时候,另一边,宜州某处偏远郊区,当地县令正在带领人勘察地形。 宋曦是锡安县的县令,他任县令已经两年了,而明年就是再次官员评选等级的日子。 为了能在考评之前做出点政绩,得个优,哪怕不升迁,调任离开这儿也是好的。 锡安县是个贫穷的小地方,人不多,当地土地贫瘠,粮食收成年年不丰,连税收都不一定收的上来,更何况是贪污了,官员在这儿不说做出好成政绩了,过好日子都难。gonЬ 宋曦是个毫无背景、从底层爬上来的人,因为身后一清二白,所以在锡安县上一任县令巴结了上司被调离后,他就被拉了过来顶缸。 宋曦自认不是什么清正廉明的好官儿,有人上供巴结,只要没啥大问题,他基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了,毕竟他大小也是个县令,哪怕没养小老婆,但也有上下一府人要养不是? 毕竟就县令那点月俸,哪里够在锡安县用啊! 他那老娘,有时候出门瞧不惯百姓过得苦,还得花银子倒贴!加上上行下效,他夫人连同家中子女,那都是心肠软烂的活菩萨啊!! 自家都快入不敷出了,偏偏还舍得自掏腰包给当地百姓施粥…… 对于如此家眷,宋曦是既苦恼又骄傲的。 他是小贪,但也不是肆意鱼肉百姓的贪官,对于百姓的苦他看得见,只可惜他才能有限,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锡安县百姓之苦。 瞧锡安县这么多年,也不知调了多少县令过来,来来去去的,也没见哪个人真解决了问题的啊。 所以真不是他无能,只是大家都这么没用罢了。 无能不无能的,宋曦也就在心里自嘲下,真政策下来,能让锡安县变好的时候,他办得比谁都快。 眼下就是因着修路,周围几县要重新规划官道,其中就要经过锡安县,是以宋曦这会儿才亲自带人过来勘察地形。 锡安县别的没有,也就荒地多。 宋曦身后站着师爷,师爷望着前方的树木稀疏的荒山,又看向旁边的小道,然后询问宋曦。 “大人,这边地方宽敞,沿途多荒地,这条小道也是通向偖县的,咱们若是选了这边,修路时不用过于劳民伤财,只用将前面这条路拓宽即可。” 比对了几天周围的路,宋曦也满意这处,闻言亦是点头,“不错,那就选这儿吧,明儿你就安排人将路划出来,届时我也好去回禀郡守,早日批了银子出来,也能早点修路。” 免得说得晚了,银子都给瓜分完了。 宋曦虽说不至于贪图修路的银子,但他也不想最后银子不够还需要他自己来填啊! 他很穷的好吗! () 第468章 煤炭矿 站在荒地上同师爷细聊了一番接下来要做的事后,宋曦就打算转道回去了。 然而当他要走的时候,不远处的小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伙人。 一伙背着背篓,身上灰扑扑,且手脸都乌漆嘛黑的人。 宋曦原本是没在意的,但当他看到那伙人瞧见他们后警惕小心的模样,他顿住了。 师爷也瞅见了这不甚自然的一幕,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大人,可要将他们带过来?” 有问题肯定要查,宋曦颔首。 于是师爷叫了身后的几名官差,“你们,去把人都带过来。” 无论何时,百姓那几乎都是怕官的,即便官差们没穿衙役服饰,但一瞧见对方手中的刀,百姓们就懂了。 很快的,官差便带着那伙人过来了。 一伙黑瘦黑瘦的人,老的少的都有,眼中带着警惕和忐忑,局促不安地站在一起,也没人先开口。 宋曦打量了他们几眼,问道:“你们是何处人,手脚上为何会有这么多黑印?” 黑印子不像是普通的灰土,到有点像墨迹,脸,手背,甚至是手指缝里,黑灰都沾得满满的。 这么狼狈的样子,就像是服役去了似的。 被问了话,一伙人也都局促着没吭声。 师爷皱眉,呵斥道:“这位是锡安县的县令大人,大人问你们话,莫要隐瞒!” 一听县令,一伙人慌忙中就要跪下,走在最前面的老者更是连忙求饶:“大人莫怪,是小民冒犯,小民不是故意的,小民这就说!” 说话的老者身形干枯,满脸风霜,大抵是真怕慢了被官兵抓起来,说着就取下了背篓,转到身前给宋曦看。 “小民等只是去山上挖了点石头,就是这些,大人您看,小民等真没有犯事……” 背篓黑乎乎的,早就看不出原来的色,里面装的也都是些乌漆嘛黑的大小石块。 宋曦伸头一瞧,乍一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然而一旁的师爷却神色一怔。 “这石头都是小民等拿去生火的,真没坏事,冬日天寒,小民等也不过是为了取暖,所以才来挖石头的,大人……” “这是石炭啊大人!” 师爷突然大声喊一声,他打断老者的话,惊喜地望向发愣的宋曦,激动道:“石炭啊,是石炭啊大人!咱们锡安县居然有石炭矿!” 宋曦是个从通过科考正儿八经考出来的穷苦读书人,他见识广吗?但凡科考要考的他就没有不懂的,但若要说他万事都通晓那也扯淡,至少眼下这石炭他就没有见识过。 杂书内容嘛,这玩意儿科考又不考,他没见过那不很正常嘛! 不过没见过,不代表没听过,宋曦从前只听过这玩意儿跟木炭一样,是能烧火取暖的,但木炭是木头做的,木头能烧,石炭跟石头一样,也能烧? 所以对于师爷的激动,宋曦认真发问了。 “石炭有何用?” “哎呦我的大人,这石炭用处大了啊!” 师爷捶胸顿足,他看了圈周围人,实在没忍住,凑到宋曦耳边小声道:“冶铁练兵,烧窑取暖,这石炭都用得着啊!咱们锡安县有了石炭矿,日后就有银子了啊!” 宋曦:!!! 宋县令的眼镜蹭蹭亮起。 什么? 有银子了?!! - 宜州锡安县发现石炭矿的事,很快就上禀到了京都。 魏钰也看到了奏章。 他听惊喜的,煤矿,居然有地方发现了煤矿诶。 要知道大魏也就两处煤矿,其中一处已经开采了上百年,都快见底了,再找不到新的,就得换新的资源替代。 这种战略性物资就是不可再生资源,用了就没了,眼下能找到新的煤矿,魏钰确实挺惊喜的。 他原本还打算日后派人去海岛上瞅瞅呢。 听说岛上煤矿到处都有? 自家的不好乱搞破坏,别的无主之地总行了吧? 发现了新煤矿,魏皇也很高兴。 因着又是火炕又是石炭的,都是跟取暖有关,加上时值冬日,魏皇难免就想到了幽州百姓。 火炕能叫百姓在家中不受冻,但人总不能一直窝在家中,总有出去办事的时候吧? 再说谁家烧火能一直烧的,柴火不要钱?普通百姓能一直烧的起? 还是缺衣少食。goΠъ 魏皇想到了棉花,他忍不住问魏钰,“农科所那边,棉花可有进展?可有足够种子发给百姓,叫他们广种棉花?” 这事魏钰前几天刚好问过负责棉花的祁峰,闻言立刻便能回话。 “恐怕还不行,至少得再等一年。” 魏皇失望极了,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于是就又忍不住看向他的好儿子,亲切询问道:“那你可还有别的法子,能叫百姓不受寒苦的?” 魏钰想到了羊毛。 先一步听到心声的魏皇眉一挑,“羊毛?是把羊皮剥下来?” 这不就是兽皮吗。 魏钰摆手,“不是,剥羊皮干什么,爹你也太不会可持续发展了!剥了羊皮羊就死了,咱们要的就只是毛,羊身上的毛长长了,咱们就把剪下来,用石灰水脱脂后那羊毛就能用了,届时可以编织成线,也可以直接弹毛,总之是能制成衣服的好材料。” 魏皇听得眼睛蹭蹭亮,他一拍桌子叫好,“这不正适合幽州吗!” 幽州地广人稀,地种不了那么多,那百姓用来养羊不正合适吗! 魏钰瞅他爹一样,“不,儿子觉得更适合北胡。” 魏皇:? 臭小子是点子叛逆在身上的。 魏皇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还有别的事,他看向魏钰,“说说,你还有何主意。” () 第469章 圈地运动 谁最疯狂? 魏皇脑子里掠过各处广袤之地,最后一下定格在北胡上。 羊毛羊毛,首先就要落在养羊的地盘上。 谁人养羊多? 这不铁定就是北胡那边嘛! 虽说幽州也有人养,但到底是不若北胡人以羊肉为主食,一养就是成百上千只的那种。 若是羊毛真如魏钰所说那般能制成衣物,那羊毛日后必将成为时人竞相购买的物资。 哪怕朝廷没有开诚布公向北胡的收购羊毛,就是那些商贾,也会自发跑到北胡收羊毛,而北胡人届时就能因为羊毛大赚一笔! 这要是大赚了,那北胡人有银子在手,买什么不好买?还用得着过不下去日子后费劲巴拉地南下劫掠吗! 又不是吃饱了撑得,北胡人若真有平稳度日的好法子,那南下劫掠的部族必会少上不少! 毕竟这种打仗的事,一不小心就是有来无回,又不是活够了,哪儿就有人不怕死了呢。 到时候朝廷再在边关搞个互市,允许两边光明正大的进行物资银钱交易,这一来二去的,就算不能感化那群粗鲁惯了的北胡人,怎么着边关的形式也能缓和些吧? 而世人趋利,没有谁在有利可图的时候,能眼睁睁看着大把白花花的银子流失的。 北胡人在瞧见羊毛有用了,这养羊的人势必就会变多,而羊养的多了,其他的牛马相对来说就会少养些了! 魏皇眼睛发亮。 若问北胡什么东西最强,那势必就是胡马了。 大魏的马是比不过胡马天然优势了,若能叫北胡人都潜移默化地去大范围养羊,那胡马的生存空间就会大大降低,等到日后北胡人想向大魏发兵开战的时候,少了胡马作战,他们大魏打赢北胡人的次数就能大大增加了啊! 不得不说皇帝就是皇帝,魏钰只是起了个开头,魏皇顺着他的话往下想,很轻易就想通了若是羊毛流行,北胡那边将会产生的各种变化。 都不用魏钰细说,他自个儿居然就已经想到经济入侵这块了。 魏皇心下满意,看魏钰都顺眼了不少,“这羊毛不错,你尽快将法子都写出来,若是要人,就去工部找裴知!朕可算是找到好法子遏制北胡了。” 魏钰倒是没急,他看着满脸喜色的他爹,大抵明白他爹在想什么了。 孩子忍不住开始泼凉水,“爹,这羊毛若盛行,影响的可不止北胡,咱们幽州说不定也要不遑多让了。” 魏皇皱眉,“何意?” 魏钰调整了姿态,幽幽道:“北胡地域辽阔,多草原,且是各游牧部落分散自治,他们若是为了养羊争地盘,闹了矛盾互相打起来,那是他们自找的,与我们而言只有好事,可是幽州……” 魏钰看向他眉头已经紧紧皱起的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圈地运动啊,能造成羊吃人的圈地运动,换到幽州,若不提前出行政策,说不定倒时会有不少人为了养羊,把原来租种他们土地的佃户赶走,将可以养羊的土地圈占起来发展养羊业,届时将造成无数百姓倾家荡产,流离失所。】 这可不是魏钰胡扯,他是以史为鉴! 虽说这个史不是他这一世的史,但从前在现代读过近代史的都知道,某资本主义国家贵族们的圈地运动,那可是实实在在叫底层农民饱受颠沛流离、倾家荡产之苦的。 魏钰提羊毛制衣,是想让百姓过得更好,可不是叫毫无反抗之力的百姓更受一层苦的。 方才只考虑到北胡,未曾想过自家这边还有漏洞,魏皇眉头皱得死紧,明白这确实是个问题。 幽州偏远,若真有人用暴力、欺诈、不平等契约等等方式悄悄强占了百姓的地,那只需要将人给按在当地,不叫他们报官,那这事就谁也不知道。 欺上瞒下的事魏皇见得多了,很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所以他有点发愁要如何才能制止圈地运动的发生。 殿内静悄悄的,魏钰瞅了眼他爹,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悠哉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好一会儿,魏皇突然看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朕?” 这兔崽子今儿太安静了,不对头。 魏钰眨眨眼,“没有啊,没瞒着啊,儿子做事向来光明正大。” 呵。 魏皇冷笑,“说吧,到底何事。” 有个太了解自己爹也不是好事。 魏钰搓搓手,笑嘻嘻道:“爹,您可还记得,儿子曾与刑部尚书嫡幼子,国子监祭酒独子他们相识的事?” 嗯? 魏皇稍作一想,想到了。 哦,是了,那都是群纨绔来着,前几年这不孝子也不知为何就与那群纨绔混在了一起,还经常跑到庄子上来着。 魏皇点头,“嗯,朕记得,那都是群在京都无所事事的纨绔,怎么了?” 魏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爹。 【啧啧啧,瞧您,果然一直在悄咪咪关注我】 魏皇一顿,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 不过皇帝并不心虚,甚至还因为魏钰的揶揄而瞪他。 “你有事就赶紧说,没事就给朕滚出去!” 瞧着就烦! 越长大越烦! 魏钰撇嘴,老头儿自己做的事还不让人说了,哼,小气。 赶在他爹真恼了之前,魏钰赶紧道:“当初儿子与他们结识,是因为儿子觉得他们都是可造之材,想叫他们去办事来着。” 魏钰抖抖腿,满脸臭屁,“你别看他们当初都是群无所事事的纨绔,老被人冷眼瞧不起,其实他们可有用了,儿子保证,您绝对猜不到他们如今都在干啥。”goΠъ 魏皇斜眼瞅他,突然道:“他们在养羊?” 魏钰:…… 也是大差不差了。 一看不孝子那表情,魏皇嗤笑起来,“就你这点小心思,还想瞒朕?他们可是早就被你安排在幽州养羊去了?看来你倒也没有玩昏头,还知道提前布局。” 魏钰摸摸鼻子,“咳,没有呢,爹,儿子不是叫他们去养羊,儿子是叫他们去大魏各地养牲畜了。” 哈?! () 第470章 都是好儿郎 从养羊扯到养牲畜,这范围可真是扩得大了。 魏皇有点愣神。 作为一个皇帝,位居最高阶层,魏皇是站在上层阶层这边的。 他虽说也能体谅百姓之苦,但世族、寒门、庶民、贱籍等“人也是有尊卑贵贱之分”的观念依旧刻在了他骨子里。 孙昭他们虽然被称为纨绔,但纨绔这名头那也不是寻常人能担上的,最起码这家世背景就得厚! 一群家世不凡的官宦子弟,居然跑去干养牲畜这类不入流的活儿,魏皇真就是没听过哪家有人愿意去干的! “你是如何糊弄他们的?”魏皇十分好奇。 不孝子懒,但办事从来就没干多余的,叫那群纨绔去养牲畜,必定是有用。 羊毛能制衣,那其他动物毛说不定也能? 魏钰摆摆手,老大不乐意了,“如何能叫糊弄啊?儿子那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的都是正经大道理,叫他们干的都是能光宗耀祖、为国为民的大好事,又不是叫他们去坑蒙拐骗!” 魏皇扯扯嘴角,对他这不着四六还竟给自己贴金的话早已免疫。 魏钰继续道:“儿子当初就是瞧着他们本性不坏,又因着家中早有兄长撑起门楣,他们自己不需要为家族效力,是以才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叫他们能圆大魏百姓一个尽可食肉的太平盛世,于是才教他们去学习如何养各类牲畜了。” “他们自己也上进,给了机会愿意干,两三年前就各自奔了东西南北,在各地养了合适的牲畜,什么鸡鸭鹅的都是小的,之前在青州,儿子拿下福音教,还全靠打算在那儿养驴的封阳呢,那是左佥督御史的第四子……” “刑部尚书孙义康有个嫡幼子叫孙昭,您肯定不知道,他是这批人中最有志气的,您猜他跑哪儿去?他跑幽州养马去了!人在幽州买了地,还想法子从北胡人那儿买了马,就是为了能培育出咱们大魏自己的良马……” “还有常宁,他是国子监祭酒的独子,虽说是不爱读书了点,但人家在宜州养了一手好鹅啊……” 一群从前没人提起的纨绔,如今却在魏钰口中成了那胸怀大志的好儿郎。 三言两句,道尽的便是公子哥儿们在外努力上进的那几年心酸经历。 魏皇听得默默点头,心头一片慰藉。 好啊,都是他们大魏的好儿郎啊。 哪怕人傻了点,但只要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儿,被魏钰忽悠也就忽悠了吧,反正去养牲畜的不是他儿子…… “培育良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前段时间孙昭给儿子写了信,说他想求儿子帮他选几匹大魏最好的马,儿子同意了。” 魏钰看这他爹,“爹,您在军中帮儿子选几匹出来呗?” 魏皇算是看明白了,这兔崽子今儿不止是给人请功,还是来找他要马来了。 不过也确实都是些正事。 皇帝捏捏眉心,“行了,朕知道了,不会少了他们的。” 魏钰大喜,“就知道爹您最开明公道了!您放心,这日后幽州养羊的事,儿子也替您想好了。” 魏皇眉头一竖。 这臭小子! 果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爹,您要知道圈地运动是根本不可能禁止的,但凡有权势的,就算不是为了养羊,他们为了壮大自身,也会圈住更多资源压榨平民,这跟圈地运动没什么两样。” 魏钰道:“咱们只能以朝廷天然的权威身份,去遏制圈地运动的扩张。就像生产水泥需要许可证,无证就不能生产一样,朝廷也能将这许可证用于养羊身上。” “普通百姓养十几只羊无碍,但若是上百上千大范围羊,那就需要官府开具许可证,并且许可证上还需写明养殖范围,多少亩地,为了避免虚报,这地盘与地盘之间,也需要划出一部分归于朝廷所有……” 想要靠羊毛获利,首先就得养羊,若是得不到许可证就无法大面积养殖。而为了避免大面积土地被豪强占据,隔一段,土地就会归入朝廷所有。 都是朝廷的地了,谁还敢占朝廷的地? 而朝廷的地横在中间,想要扩大养殖场规模的人也不好越过朝廷的地跟别处一起养羊。 余下还有各方小细节,得等日后发生了才能视情况而改。 听着听着,魏皇忍不住发问了:“只是用在养羊上?那孙昭他们养别的不需要?” 魏钰瞪眼,“养羊是因为羊毛有用,其他的牲畜毛哪儿比得过羊毛的!” 没有市场自然就没有买卖,而且这年头,大范围养殖并不简单,万一得了个禽流感,那得亏死。 上流人嫌牲畜腌臜,在自家庄子养点供自用足以;底层人想养,但又没有足够的资本去支撑失败后果。 若非如此,魏钰当初也不会忽悠孙昭这群有钱有闲还有背景的傻瓜蛋子了。 魏皇稍作思索,“鸡鸭鹅,这些毛不能做?” “能,如何不能呢。” 魏钰看向他爹,“之前湖州水患,儿子赈灾之时,曾经在湖州一靠河之地见过几间鸡毛房。那房子是木板做的,里面塞满了鸡毛,是些为挣灾民、乞丐钱的商户特意建的,三文钱一晚,天冷之时,很多百姓都抢着去住。” 魏皇沉默了。 “鸡鸭鹅的毛是能防寒,但腥味大,且羽柄硬,只要那些最最细小的容貌才适合塞进衣服里,而要做成一件防寒的羽绒服,至少得需要五只。” 魏钰叹口气,“性价比不高。” () 第471章 如何吃得下去的 第471章 如何吃得下去的 与西岐使者通商的事,魏钰交给了齐惕守。 齐惕守是抠搜惯了的。 虽然他本人不承认,硬要说自己是精打细算。 但就是这种“穷人乍富”的精神吧,叫他到底对于国库里的银子很是患得患失。 毕竟从没这么富裕过。 银子太多,齐大人甜蜜过后就是惆怅。 他总觉得万一呢? 万一有哪儿出错了,哪个地方出现窟窿需要花银子填怎么办?! 尤其是海贸。 齐大人对海贸的事半信半疑,他情感上很支持贤王拼搏精神,千百倍利润值得冒险一试,但理智上又在疯狂抓耳挠腮,想着万一失败后又该如何承担后果。 齐惕守是会折磨自己的,不过好在这折磨也不必继续下去了。 因为西岐人自己来了。 从海上而来、驮着一堆见面礼的西岐使者主动要求通商,这种事简直就是撞在了齐大人的心坎上啊! 这不就是海贸? 大魏只需要派使臣过去探探路,摸清情况,然后不就可以与西岐正式通商了?! 这就是大魏眼下最缺的海贸案例啊!! 不需要魏钰特别交代,齐惕守就将此事列入了首要任务,跟着西岐使者跑上跑下,带他们见识了大魏各种花里胡哨且没啥技术含量的好东西。 西岐蛮子没啥见识,啥都瞧着新奇,最尖端的技术还不需要提,叫他们看看那些小玩意儿,什么绸缎、香片、宝石翡翠足以,就连不同的茶叶都能叫他们兴奋点头。 嗐,忽悠对方下了好些大单的齐惕守表示——这工作,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 魏钰给左院判画的饼还是要做出来的。 报社的事归五皇子管,魏钰闲了后就去找了他五哥。 大抵是报社已经走上正轨,每日流程不需要自己参与底下人就能统统做好,于是没了紧迫感的五皇子,如今便又开始懒散起来。 魏钰找到他五哥的时候,对方正在酒楼点了锅子准备吃,隔壁包间还有人在弹琴唱曲儿。 那种悠闲啊,魏钰看到后万分地痛心疾首。 “五哥,你这个身份地位年岁的人是如何能在这儿吃得下去的啊!” 五皇子:?? 五皇子被突然蹦出来的九弟说愣住了,刚伸出去的筷子都忘了收回来。 目光落在满桌丰富多姿的菜品上,魏钰一脸痛心地摇头。 “你堕落了!五哥,你实在叫我太失望了!” 魏钰捂胸,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兄长们都在为咱们老魏家的基业兢兢业业,夙兴夜寐,宵衣旰食,连觉都睡不好,更遑论吃!而你居然一个人点了满桌好菜,缩在这儿偷懒?你说你对得起咱爹,对得起咱祖宗吗!” 五皇子收了筷子,一脸沉思地看着满桌菜。 他是谁? 他在哪儿? 他在干什么?? 不过是在酒楼点了一桌菜吃而已,他怎么就对不起祖宗了?! 再说他昨日还看见老六闲在家中偷懒了!! 九弟怎么不说他!!! 作为一个好弟弟,魏钰是见不得兄长堕落的。 他苦口婆心劝道:“五哥,你是要干大事的人啊,你还记得你的报社吗?报纸事大,你知不知道如今百姓们了解家国大事,全靠哥哥你的报纸维系啊!” “将百姓培育成忠君爱国之士,那需得潜移默化,持之以恒才是!咱们大魏有七州,你说你如今就只在胶州和儋州开了报社,这像话吗?啊?像话吗!” “咱们还有五州百姓在等着你啊,五哥,五州百姓啊!那么多的百姓翘首以盼着,你说你是怎么还吃得下去东西的!” 五皇子:…… 吃不下去了。 确实是吃不下去了。 不是因着百姓,纯粹是被魏钰小嘴叭叭得吃不下去的。 五皇子吸了口气,搁下筷子,郑重道:“是,九弟说得对,是五哥不好,五哥好吃懒做,五哥现在就去忙剩下报社的事!” 说着,五皇子就要起身。 魏钰叫住了他,“五哥等等。” “嗯?何事?九弟你说。” 五皇子站定,眼中透露着一点小希冀。 魏钰却皱眉,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记得搞快点啊,报纸都出来这么久了,其他五州再没有,那百姓该生气了,知道吗五哥?最迟半年啊。” 五皇子眼中的光熄了。 他面无表情扭头。 得,就不该对魏钰有所期待。 他还是自个儿回府上吃锅子吧。 堕落的人被拉回正轨了,魏钰叫方生关门。 方生默默把包间门关上了。 魏钰立刻坐下去,抄起筷子就开始下锅子,顺带招呼方生。 “方生快来,咱们一起吃,这全都是新鲜的!” 方生:…… 果然他家殿下一进来就看上五殿下的锅子了。 “哇塞,我五哥是真有钱了啊,居然点这么多新菜,我都还没尝过呢,可恶!” “嗯,好吃,下次继续。” - 正所谓家花不如野花香,家里的锅子也是不如外面酒楼里的锅子的。 当然,这说的就是个意境。 即便五皇子当日在府上也用过锅子了,但那种不得劲的感觉到底是没消去。 五皇子想了两日。 他觉得不公平。 说什么兄长们都在宵衣旰食的,老六老七老八那是吗?! 他们仨比他还闲吧? 凭何魏钰那小子光说他,不说那仨?! 不公平!!! 这世道总有淋过雨的愤青要撕别人的伞,不巧,五皇子觉醒了,他觉得自己不好过,六七八这仨家伙也不能逃。 不过五皇子自觉还是好哥哥的,记挂着于老六的交情,他主动问了六皇子。 “老六啊,你都这般大了,老无所事事的也不成体统,跟五哥说说,你想去哪儿做事?五哥帮你搞定。” 从来只知道吃的六皇子是懵逼的,他哪儿都不想去,五哥从前不也这样吗?怎的如今居然想着要给他找事了。 问及原因,五皇子哪儿能真说啊,直接甩手给魏钰。 “这不九弟前些日子问了我嘛,咱们兄弟九人,九弟都开始为父皇办事了,你做六哥的,总待府上算怎么回事?” 怕被问及更多,五皇子自发说了,“对了,上次不是你还帮着农科所修书吗?这活儿我看你做的不错,细致,要不我直接把你安排到翰林院修书吧?嗯,这挺好,那就这个吧。” 五皇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徒留六皇子在原地瞠目结舌。 他有说过什么吗? 他没说要去翰林院啊! () 第472章 火炕成 使臣出 第472章 火炕成 使臣出 青州。 封阳最近正在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找的地方不是用来养他的驴,而是用来建学堂的。 封阳前些日子收到了他家殿下的信。 信上内容全是殿下对于他的谆谆关怀,那字里行间的关爱啊,叫孤身在外的浪子感动涕零。 于是对于后面殿下交给他找地方建学院的任务,封阳也接受得相当快。 虽然他没干过这活儿有些发愁,但却倍感荣幸! 毕竟这是殿下交给他的任务!是殿下信任他的象征! 若非殿下信任他,如何会将这事交给他?直接派人来不好吗! 封阳接到任务后驴子也不养了,甩手交给底下人,自己亲自去找地盘。 所幸他如今已经在内黄郡站稳了脚跟,加上新上任的郡守是个圆滑的,似乎是知道他的一些事,多次给他特惠。 封阳找地的时候,郡守知道消息后还帮了他不少忙。 学堂要修成什么样子,因着有寄过来的图纸,所以封阳压根就不用所操心,找了人,给了他们图纸,再时不时过来监工就可以了。 郡守只知道是要建学堂,还以为这学堂建起来后,教的都是四书五经,但封阳知道不是。 什么四书五经的,那玩意儿虚头巴脑的狗都不学! 贤王殿下是要建立医学院好吗! 封阳很骄傲,觉得贤王殿下不愧是他追随的人。 封阳在青州待得越久,越是知道这里的百姓对于治病,观念相当愚昧落后,生病了不看医,反倒求神拜佛、祭祀驱邪,连饭也不好好吃,光喝符水……就这样,他们不死谁死? 偏偏死了都还在认为是神仙发怒,觉得他们罪无可恕。 学堂在按图纸修建,用的都是水泥。 工人们在日照下忙得热火朝天,为了一天不菲的工钱愣是不敢偷懒。 坐在老毛驴背上当监工的封阳叼着根青草,眯眼望着天空满心惬意。 这日子过得真快啊。 他似乎很久没回去了,要不,等学堂建成了就回去看看祖母?不过得选个他爹不在的好日子呢。 哎,舒坦。 - 裴知是办事利落的人,在得到火炕技术之后,他就立刻安排了人去学。 修建火炕不是个很难的活儿,安排的匠人们学得很快,学成后就开始带徒弟,不多时就有上百人会了。 火炕的消息也没瞒着,工部人多,得了个新消息很容易就传了出去。 于是在这个大臣们揣着袖子烧炭的冬日里,火炕一事传得飞快。 有行动快的,在听说当天就找到了会火炕的匠人,希望对方能在自家府上修上几个火炕。 火炕师傅们一接到工程,带着徒弟们就去了。 没过多久,一家家有火炕的人家就新鲜出炉了。 寒冬腊月里,有个火炕是件多么叫人温暖的事,从前京都里的大户们不知道,但他们现在知道了。 很暖! 而且十分地省银子!! 管家向来都是内宅的事,各家夫人们管着一府开销,最是清楚哪项开支最费钱。 冬日里什么最耗银子? 当然是木炭啊! 这木炭有品种,有好坏之分,好的炭不起烟不呛鼻,但它贵啊!越是有名望的炭越是贵,比黑炭至少贵上四五倍。 冬日里时时刻刻就要炭,一日能消去好几筐,银子那可谓是白花花地往外撒。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给下人们用黑炭也就罢,但给自己用? 算了,丢不起这个人。 又不是穷到揭不开锅,何苦要这般为难自己。 不当家的男人们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拿着账簿打算盘的夫人们愁的掉头发也只能使劲想办法。 原以为今年冬日也是这样,但谁叫今年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叫火炕的玩意儿呢! 只要人待在家里,烧柴火热炕,那可比烧炭便宜太多了啊! 有夫人甚至算过,烧炕一日只要五捆柴,比从前一日烧六筐炭能便宜十两银子之多! 这钱省得各家夫人们最近是笑容满脸啊。 好些臣子回府后,都觉得自家夫人这些天贤惠了不少,毕竟背骂次数少了不是? 火炕在京都的流行,很快就随着走商们流通而传了出去。 好些察觉到商机的人,甚至还主动派了自家小厮去拜师,而火炕师傅们因为早有令下,所以对于那些拜师的人并没有全然拒绝,只是在细细挑选过后,先与对方传达了朝廷想要惠泽万民的心。 这是官府给出来的火炕技术,是秉着百姓都能用上火炕不受严寒所以才交付出去的信任,但凡学了火炕之技的,拿钱帮人修炕是应当的,但却决不能以此图谋暴利! 火炕师傅们收徒的条件很快就传了出去。 有人沉思,有人感慨,也有人打退堂鼓。 好些秉着谋取高额收益的商贾讪然,觉着既不能赚大钱,便悻悻退步,而一些有良心的商贾们,却觉得朝廷此举乃义举,之前没派人来学的,都在得知此事后立刻派了人来,想着学成后回馈家乡诸人。 而魏钰之前说安排给西岐的火炕师傅,也已经安排好,一共一百二十人,只等使者们回国后,便跟着大魏使臣一道过去。 西岐使者们在京都待了两月有余,终于赶在初春到来之前,他们收到了下的几笔大单。 东西压满了十五艘船,西岐使者们不得不回去了。 而彼时,跟过去的大魏使臣也已选好。 不是别人,是二皇子。 这个人选出来的时候,满朝惊异,丞相只差梗着脖子唱反对票了,但可惜没用。 因为是二皇子自己站出来,当着满朝文武说的。 心意已决的二皇子是任凭谁来说都无用的人。 无论谁来说,他都是笑着点头,一句“我意已决”就打发了所有满面愁容的人。 魏钰倒是没劝他二哥。 他知道这是他二哥选择的“退路”。 别人画的饼再好看那也是别人的,只有自己亲眼见了,才会知道这世间真相究竟如何。 他等着他二哥回来。 () 第473章 十皇子 第473章 十皇子 初春到来之际,西岐使者终于满载而去了。 大魏使臣以同等规模前往西岐的消息,也被刊登在了报纸上。 于是,百姓们都知道他们的二殿下为了促进两国海贸,带着船队一马当先,为他们的国家去海上探路了。 银行和交易所已经开遍了大魏各处,交易所里的“海贸投顾”长期挂在那儿,知道的人就没有不心动的。 西岐在更北的地方,离大魏远,来往用船最是方便。 海贸利润究竟如何众人皆不知,但二殿下如今却是去给他们探路了啊。 海贸能不能成,利润几何,就全在这次船队回来之中了! - 幽州。 乐安郡离边关最近,是最冷最荒芜的地方。 按理这地方通常都是没什么人来的,尤其是冬日,哪怕是被流放的犯人,顶多也就在前面的俞平郡就安顿下来了,但最近一段时间间却不同。 大冷天的,乐安郡来来去去停留了不少人。 都是干什么的呢? 修炕的! 炕是个好玩意儿啊,全天缩在被窝里不肯露头的百姓们一听到火炕的消息,那是脸吹皲了都要捧着钱求师傅给家中修炕! 没办法,谁叫他们乐安郡的冬日长,气温低呢,修炕也就冷那么几天,不修就得冻上几月几年的。 万一这群修炕师傅走了,那他们是想找人修也修不到啊! 师傅们大多都是跟着行商过来的,只有一小部分是朝廷派来的。 过来瞧见百姓们为了修炕争得热火朝天,对于火炕的出现喜笑颜开,万分感激朝廷时,披着官皮子的师傅们很欣慰,觉得回去能给上官一个好交代了。 孙昭也觉得火炕挺实在的。 他是高门公子,享受惯了的,来了幽州糙里糙气的养马还能说一声大自然芬芳无可匹敌,但一到冬日,感受着寒风大雪的摧残他就觉得命不久矣。 冷啊。 冻手又冻脚啊! 养马几乎掏空了他全部的金库,他压根就没多余银子买好炭取暖! 偏偏他的马都有暖房,压根不惧严寒,而他身为主人却冻得直打哆嗦。 但。 有了火炕后,孙昭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炕道里塞了柴,火炕被烧得暖烘烘的,盘腿坐在上面,披着被子,身心舒畅,还能有空看两本闲书,嗑嗑瓜子。 孙昭已经赖火炕上两天了。 今日外面没风没雨也没雪,天色一片大好,只有一群糙汉揣着手在窗外聊天打屁。 “我今天去镇上了,今儿镇上人可真多,全是在买柴火的,嘿,果然大多数人都修炕了。” “听说这火炕是朝廷教的,想到冬日多有人冻死,朝廷这才想到了火炕,啧,我从前还骂过官府那些狗官呢。” “骂官?你骂谁了?” “去去去,问那么多做什么,咦?努尔良他们呢?这几日好像没瞧见他们出来。” “哼,还瞧见,努尔良昨儿晚上就走了!” “……” 屋里的孙昭闻言抬起了头,推开窗子。 “都走了?” 窗外的糙汉们见公子终于露面了,一个个连忙笑起来。 “是啊,都走了,努尔良最后走的。” “他们都是北胡人,北胡可比咱们冷多的,这有了火炕,他们肯定得回去问族长,估摸着还得过来拜师学呢。” 孙昭摸了摸下巴。 他马场里的北胡人都是从坎其力伮部落来的,虽说因着合作,他与这部落的关系还算亲近友好,但在大是大非上,孙昭可没忘了自己是大魏人。 北胡要学火炕? 孙昭翻翻眼皮思索了会儿。 若是殿下,殿下应该不会拒绝吧? 只要北胡人能出上相应的价格。 孙昭吩咐一人,“你去探探消息,看这火炕到底是是不是人人都能学。” 能的话,想来并不重要。 孙昭微微一笑。 与其让北胡人自己去学搅东搅西的,倒不如让他坐这中间商卖个好。 毕竟,他这么友善和平的人,以人格担保,为北胡牵线,教他们最小损失的学习火炕技术,还不引起大魏官府的警惕,而他只收取那么点小小回报,多好?! - 京都的天变得很快,在魏钰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终于,某一天,好消息来了。 宫中怀孕的小贵人终于要生产了! 本来这种后妃生产的事魏钰是不该知道的,知道也起码是在诞下孩子之后,但没办法,谁叫那日魏钰正好在宫中批奏章呢。 底下人来汇报的时候,魏钰就那么巧地与他爹坐在一起听到了呢。 十月怀胎,小贵人辛苦了。 魏钰很激动,比他爹还要激动。 魏皇子女多了,对孩子早就没啥期待了,要不是某个不孝子,他甚至都懒得去后宫。 父子俩像是颠了个倒,当爹的波澜不惊,做儿子的手脚发抖。 在在等待了将近三个时辰后,孩子终于出生了。 是小十。 魏钰梦寐以求的皇太弟。 “啊——” 听到消息的魏钰一蹦三尺高,久违了的孩子气让他忍不住抱住了李成。 “哎呀,李公公恭喜恭喜,哎呦,我的小十终于来了啊!” 李公公满脸呆滞。 啊?恭喜他? 魏钰又跑去抱他爹。 “爹,您听到吗?是小十啊!我就知道送子观音果然是保佑我的,哈哈哈!” 魏皇面无表情。 搞得好像是他生的儿子一样。 惊喜坏了的九贤王处于疯癫状态,见人就抱,见人就说恭喜,没多时就跑不见了人影。 魏皇在龙椅上好悬没把毛笔掰弯。 这臭小子有癫病! - 十皇子的诞生,按理来说,本该是没啥水花的。 但谁叫贤王喜欢呢! 洗三礼就送了一堆宝贝,其中还有他亲手做的什么乐高、七巧板,据说是专门给小孩儿玩,为了培养个性,发挥空间想象力,锻炼他们的敏锐观察力,并培养他们的自我个性? 总之就是叫人听不懂。 但这不妨碍京都人都明白一件事——九贤王十分喜爱他这个十弟。 他们这位十有八九的储君人选,居然对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青睐异常?! 嗯……搞不明白,但既然贤王态度如此,那他们也有样学样吧。 于是在十皇子满月宴的时候,流水一样的礼物送入了宫中,连小贵人娘家也备受关注。 这叫小贵人受宠若惊,看着礼单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小贵人是个本分的人,若非如此,魏皇当初也不会选她了。 见她生了孩子也如此安分,还想着将赠礼都退回去,魏皇挺满意的。 挺好的,这样就不容易把心养大,只要不会威胁到那臭小子,随便吧! () 第474章 七年培训九年上岗计划 第474章 七年培训九年上岗计划 作为曾经跟魏钰关系最亲密的兄弟,八皇子对于魏钰的做派并没有感到嫉妒,他只是好奇。 十弟刚出生,生母背景平平无奇,天赋也未可知,九弟怎么就这么稀罕他的?? 而且那么抠门的一个人有一日居然能这般大方! 很可疑啊。 尘埃落定之前,魏钰除了他爹,是不会同任何人说自己的打算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老小,魏钰现在是有弟万事足了。 虽然他的小十还小,还没到童工的标准年纪,但是! 万事不要慌。 他能等。 他的小十出生帝王家,金尊玉贵,享受了这个世上最顶级的资源,又有他这个紫微星降世且独一无二优秀得一批的哥哥,神童是应该的。 什么七个月能言,八个月自己换尿片,一岁能走,三岁熟读四书五经,五岁学好数理化生,七岁能文能武打遍一众天之骄子……这种设定就该是他的小十所拥有的啊!!! 魏钰不接受一切说他小十是个智障的坏话。 所以,早教计划,得现在抓起。 魏钰不偷懒了,他开始抽空写《十弟七年培训九年上岗计划》了。 那书中内容啊,残酷,太残酷了。 罄竹难书啊!! 方生有一次不小心瞅了眼,只觉心肝都在抽痛。 他从没哪次那么怜悯过一个人的,真的! 从前殿下坑乙十三他们的时候,他都觉得那些都是撒撒热血掉块皮的小事,没啥好同情的,但十皇子不同啊! 瞅瞅他家殿下写的都是些什么鬼畜内容,方生都不忍心看第二眼,觉得看了那都是对自己良心的谴责! 偏偏他家殿下还捧着写了一半的纸在那儿恬不知耻地自夸。 “啊,真不愧是我,正所谓打是亲骂是爱,哥哥我不打不骂,送给小十的全是哥哥满腔心血!这是什么?这就是我对小十爱的结晶啊!嘶,我怎么这么有才华?嗯,还是得多搜集几个大儒回来,不然不够教小十的……” 方生默默出去了。 廊下蹦出两个人。 乙十三和丁发财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死鱼眼瞅他。 乙十三:“半年,半年了我还在看着那傻子。” 方生:“你看殿下有空管你吗?” 丁发财:“霍大人都问我好几次殿下了。” 方生:“你看殿下有空管他吗?” 乙十三、丁发财:…… 两个人默契偏头,看着门房紧闭的屋子,又听着时不时冒出来的几句癫语,然后沉默住了。 得,主子是靠不住了,还是靠他们自己吧。 - 魏钰的疯癫是持续了半个月后才结束的,因为霍廷玉终于忍无可忍登门了。 霍大人近一年接了军工厂的活儿,秘密去各地的造办处查探实际情况,所以才很长时间没有露面。 霍廷玉人忙事多,如今即便回来了也没啥空,他这次回来是意在向魏钰询问研究院督造的事,但谁叫不巧了呢,正好赶在魏钰发癫的时候,等了半个月也没结果,霍廷玉只好强硬登门了。 “各地造办处已查探清楚,陛下欲在各地建立研究所,臣于此事不通,烦请贤王殿下告知详情。” 久未见小霍大人,魏钰乍一看到还有点亲切,也不难为他,直接就叫方生带他去庄子上找福生。 霍廷玉一来一走,魏钰也闲住了。 他的计划书已经到了灵感枯竭的时候,继续写下去就不是培养神童而是庸才了,所以他决定暂且收手,等想到更好的再写上去! 他的小十要学最好的! 想到研究院,魏钰就想到了那群在庄上学习数理化的“待宰羔羊”。 都半年了,又不是没定性的小孩,学个数理化不难吧? 他要去瞅瞅进度。 - 乙十三蹲在树上,正面无表情拿着望远镜,通过窗子看坐在学堂里上课的柳文州。 视野里,青年正满面愁容地抓着头发,攥着笔无从下手。 他一会儿茫然地看看前方的夫子,一会儿佝偻着腰背满身颓然。 很傻。 但看着确实很舒心。 看到观察对象不舒坦的乙十三满意了。 他放下望远镜,从兜里掏了块糖扔嘴里,砸吧砸吧嚼碎了。 这柳三是个笨的,蠢得叫人深感这世界果然是有智商参差的。 半年了,这人就没哪天不抓耳挠腮的! 初中物理就那么点公式,他都会了,偏偏这家伙跟那八旬老人似的,学一个忘一个,回回考试连及格线都达不到! 说他没天赋吧,偏偏这玩意儿生物又学得不错,次次都是第一名,叫人想把他赶出去又觉得还能再拯救下。 真晦气啊。 乙十三在树上待到了下课。 学堂里有人出,有人进,但大多数人都还赖在教室里不肯出来。 因为还得做课后习题。 习题好难,自己不会,他们得集思广益借鉴一下别人的。 乙十三抬起望远镜瞅了眼,然后撇嘴。 得,果然那晦气玩意儿去抄别人的了。 镜头调转,乙十三想去看看其他方向,结果一转就转到了出口。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家殿下的马车。 马车规制简单,不显身份,但那骚里骚气绣着花团锦簇并鸳鸯戏水的紫色车帘,一看就是小安子的手笔! 这样的马车除了出自贤王府不会再有第二家了。 见到他家殿下来了,乙十三连忙扔了望远镜下树。 好耶,殿下终于肯过来了,他的劳工生涯说不定要结束了哇! 魏钰还记得柳三的事,他没打算光明正大出现在大梁人面前,从乙十三口中知道他们在上课后,魏钰就去了研究院。 研究院这边最隐蔽,魏钰问了教学的主要几位负责人,知道那些人的学习进度后,心下略有些不满意。 咋学的这么慢? 这不行啊! 没念过书的也就算了,怎么念过书的还能这么笨呢? 从前他们科考时那种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呢?? 学啊! 天黑点着蜡烛也要学啊! 啧。 魏钰不满意,小嘴一叭,啪的一下。 晚自习诞生了。 () 第475章 新科教育 第475章 新科教育 要说数理化生这个事儿吧,其实经过了半年的铺垫,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又不是干的完全封闭式学校,就算没有有心人去刻意探查,学子们也会在有限的假期里,向亲朋好友诉说他们在学堂的“苦”。 学堂是好,束脩伙食一应全免,还有免费宿舍住,但架不住想入研究院就得上学堂,而学堂夫子们教的那就不是人学的啊! 夫子们教的都是闻所未闻的新知识,说夫子们教的都是错的吧,学子们觉得挺违心,因为真理永远都是真理。 但要说夫子们教的好吧,嘿,没一个能长得了口的。 难。 真难啊! 越学越难! 到底是何人著写的物理化学,他们真的想去给对方祖坟上炷香!!! 怎么就能写出这种遭雷劈的大作?! 学堂的规格以及发的课本书籍都有流出去。 知道的人觉得研究院不愧是研究院,能弄出那么多好东西,学的难点那是理所当然的。 若不难,怎么直到现在都没有类似的仿品流出? 要是这么轻易就被人学会了,那商盟里如今卖的那些东西岂不是早成烂大街的货了? 所以,难,是应该的。 得学,得好好学! 学好了教的这些数理化生,说不定他们连研究院都不需要进,就能自己摸索出那些方子了…… ——以上,都是些小心思多的人的想法。 大多数学子心里真正想的,还是盼望着自己能早点将书中知识融会贯通,然后被贤王选中进入研究院。 入了研究院,那吃的就是国家饭啊。 虽说没有明确官职,但那福利待遇,可比一般的官员俸禄还要丰厚啊! 如今京都明面上虽说没多少人讨论数理化,但私底下,却有不少敏锐的大家族抄录了学堂的课本,然后叫自家儿郎悄悄自学。 贤王是个经常搞大动作的,干的一些事情,如今回想起来几乎都有前兆,只不过他们从前没注意罢了。 而眼下他还开了学堂,叫人教导新科学说,若是那些学说只是危言耸听也就罢,但细看下去偏偏毫无破绽,俨然已趋于大成! 那是几门十分成熟且相当有用的新学问,且储君最佳人选还十分青睐。 怎么看? 有眼光毒辣的人已经预料到了。 ——贤王在为新科学问的普及铺路,未来或有哪一日,这几门新学科也将纳入科考范围之中! 说危言耸听,欲阻拦新科推行? 呵,当朝廷还是从前那个朝廷呢。 眼下朝廷国库充盈,兵强武盛,火器司中武器震慑天下,无论皇帝皇子,俱是明智之辈,百姓无不归顺,整个大魏俨然是欣欣向荣之景! 这样的朝廷,谁敢添堵? 真当自家活得太好,想来一波抄家灭族不成? 世家兴旺,以百年计。 世家大族没办法阻拦时代变革,却能在变革之前先他人一步抢占时机。 不就是未来科考将会有变吗? 他们先一步学会要考的内容不就好了吗! 再是教育改革,他们就不信他们底蕴深厚的百年世家,还能比不上一群寒门庶民。 - 魏钰很少管学堂的事,但学堂有什么情况,他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就是有人抄了学堂课本拿去卖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未来大家都得学。 他现在是没钱搞九年义务教育,不然高低得将大魏的文盲率下降十几个百分点。 魏钰盘算过了,等到医学盛典召开了,医学院彻底进入大众视野后,他就以西京和济郡为中心,向四周普及新式学堂! 想到医学盛典,魏钰就琢磨起了医学报。 他五哥在他的规劝下已经在忙各地报社的事了,估摸着再有一月左右就能成,所以眼下找为医学报写文章的老师傅最重要。 不咋生病的好孩子头回主动去了太医院。 魏钰去的时候,太医院里没啥人,只有些胡子花白的老太医。 太医院药香弥漫,因着没人,院子里也十分安静。 没有惊动其他人,魏钰自己在晾草药的架子前找到了院判。 “曹院判。” 戴着老花镜的曹院判扭头,瞅见魏钰,惊讶地连忙行礼,“拜见九殿下。” 魏钰扶他起来,“曹院判不用多礼,我今日来找你有事的。” 曹院判瞅他一眼,目光上下一扫,没瞧见哪儿有病。 “不知九殿下找老臣有何事?” 魏钰嘿嘿一笑,“小事,就是想请曹院判帮忙找几位品性端庄的太医,我想让他们写几篇文章登在医学报上。” 曹院判皱眉略感惊讶,“医学报?如今报纸还有医学报了?老臣怎的没听说过。” 魏钰解释道:“还没呢,正准备办。” 曹院判摸着胡子了然了,他沉吟片刻,问道:“殿下需几人?” “这个无定数。” 魏钰笑道:“办医学报的目的,是想叫百姓都能知道些寻常的病理知识,不至于太过无知,错过了最佳的问诊时间。谁人文章写得好,能叫百姓看得明白,那便选谁的文章印上去,不拘泥身份人数。” 曹院判闻言笑了下,“殿下倒是心善。” “嗐,谁叫我天生一副菩萨心肠呢。” 魏钰大言不惭地摆摆手,问道:“曹院判可还记得从前的左院判?” 曹院判点头,盯着魏钰,“臣记得。” 他不止记得,还记得很清楚就是这家伙把他的老伙计拐去当夫子了。 魏钰道:“左院判如今在湖州当医学院的院长,教书育人,已经颇有成果,可惜只此一家,想叫医道大兴,病患皆能问诊,终究是势单力薄了些,所以我同左院判商量过了,打算推出医学报,召集天下医者,办个医学盛典,共同探讨医术,建个医学藏馆,汇聚天下医书,以此得到众多医者的认同,这样也好为医学院开遍大魏奠定基础。” 曹院判听完后深思了好一会儿。 半晌,他点头,“如此甚好,殿下既有心办成此事,那臣必当完成殿下所托。” 他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早就对名利没有所图。 但,这不代表他不想参加医学盛典,不想看到医学藏馆的建成,不想与天下众医者共同探讨医术。 这场热闹的盛宴,曹院判还是挺期待的。 () 第476章 医学报 第476章 医学报 五月初三,趁着早上的日头还不大,老唐头带着自家老婆子和儿子进城了。 三人坐的是自家的驴车,老唐头和儿子一左一右坐在前头车板上,后面躺着个用稻衣盖着的人。 春寒料峭,稻衣能挡风挡灰,躺着的人能少受到点外界的干扰。 三人这回入城是找城里的左大夫的。 平素小病小灾,自己熬熬也就过去了,几乎没怎么找过大夫看病,但这回却不同了,谁叫家里的婆娘居然吃不下去饭了呢! 老唐头是个抠门的人。 他儿子是村子里的木匠,一年到头很是能攒下些银子,虽说家里不穷,但家中人却也没怎么吃过肉。 当然,这没怎么吃过肉的,也就指家中女眷了,老唐头对自己和儿子孙子可不抠,他们还是隔三差五能有肉吃的。 不过这种吃肉的事,自从他家附近开始修路,那有钱的福员外雇人修路,他儿子连带着媳妇都跑去修路后,儿媳妇因着手中有钱,也开始给自己买肉吃后,这状况就变了。 倒也不是说变差了,就是家中老婆子变得没以前好说话了。 经常因着他们大老爷们吃肉,她们却没有开始叫板了。 一家之主当惯了,老唐头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他当然不是了! 老婆子闹脾气,直接教训一顿就是了! 他们男人下地干活,每天辛苦的,吃肉补补怎么了?一个女人就做那么点事,有粥喝,有菜叶子吃就不错了!还闹脾气要吃肉,哪儿那么多钱买肉吃! 老唐头想着要给自家老婆子一个教训,于是后面给她的粥也少了,菜也少了。 然后这一教训就教训出问题了。 一吃一个月,老婆子直接病了,什么也吃不下了,连肉都不吃! 老唐头被吓得不轻,差点都以为老婆子是中邪了,结果村子里一汉子瞧了,却说这应该是什么厌食症。 ——厌食症? 没听过。 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没听过这个病,偏偏那汉子却言之凿凿,说这厌食症就是因为吃得少,长时间没有吃的,才会得这个病,他在城里做工时听人说过这个病。 老唐头震惊极了。 哪里会有人因为一个月天天喝稀粥就得厌食症的? 老唐头不信,但隔天汉子就从城里拿了份报纸回来。 报纸,村里人都知道这是朝廷办的,虽说村里认字的也就村长一人,但报纸长什么样子他们还是见识过的啊! 老村长一把年纪了,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但念起报纸来的时候,却逐字逐句十分认真。 那是一份医学报,发行时间,第几期,发行文章……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的。 大家本是想听厌食症是怎么一回事的,但听着听着,他们就歪楼了。 原来这生水是不能喝的啊,不管是河水还是湖水,亦或者雨水、井水的,只要没有烧开,直接喝是会拉肚子还有生病的! 原来人掉水里好一会儿没起来,并不是立刻就会死的,只要把人捞起来,先清理掉口鼻中的污秽,然后做什么心肺复苏,将肚里的水吐出来,这人就能活! 原来…… 村民们恍然大悟。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自救的法子啊,那厌食症居然也是真实存在的啊。 厌食症是写在医学报上面的,医学报又是朝廷办的,而写这篇文章的还是一位叫成学年,曾经担任过太医院左院判,如今是什么傩郡医学院的院长所写。 老唐头听完后迷糊了。 种种权威相加,叫他想不信自家老婆子是真得了厌食症都难。 汉子鄙夷他抠门,但看在人命关天的份上,还是劝他,“我听人说了,这病不好治,城里的左大夫说自己医术浅薄治不了,正准备收拾行李去傩郡找那位成大人探讨呢,你要是动作快,说不定还能跟左大夫一道上路。” 老唐头是抠门,但他到底不是个狠毒心肠的,叫他眼睁睁看着老婆子去死,他这还做不到。 于是在犹豫了半天后,他一咬牙就去收拾行李了。 城里有两家医馆,左大夫所在的是杏春馆。 老唐头到的时候,正好瞧见医馆前停着一辆马车,而左大夫站在医馆前正同学徒交代什么。 这是差一点就要错过人了啊! 老唐头心下万分庆幸,上前找左大夫,同他说了老婆子的事后,左大夫很是惊奇。 他没想到自己刚对厌食症感兴趣,然后就遇上了一个患病的人。 左大夫也是个好医的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对病症感兴趣后,就立刻收拾行李,千里迢迢去傩郡找那位成院长探讨。 左大夫在仔细问诊后,觉得病患确实是跟报纸上写的厌食症十分符合。 可惜他不知道该如何医治。 左大夫沉吟过后,还是决定去傩郡找那位成大夫,而病患,他可以在一路上根据自己毕生所学去尝试医治。 主动向人讨教,到底是没有自己找到医治方法来得更叫人欣慰。 他苦学医术多年,到底也不是个草包啊。 - 报社已经开遍大魏七州,医学报也开始在各地盛行。 而变化最大的,当属湖州傩郡。 医学院还是在那儿没有变化,但距离医学院不远的地方,却又多出了一个建筑。 ——人民医馆。 专门用来为百姓看诊的地方。 里面有义诊,也有收钱看诊。 毕竟好事可以做,但医院总不能一直做好事不收钱吧?医学生们日后也得发工资的啊。 因着医学报的事,如今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傩郡有个朝廷办的医学院,里面的院长都是曾经太医院的左院判。 在医学报盛行后,医学院外义诊的事迹也传了出去,好多身患重病却无钱医治的百姓知道后,都赶了过来想搏一个生机。 名望不知上升了多少个台阶的成院长是有得忙了,但这种忙他甘之如饴。 医道大兴啊! 贤王给他画的医道大兴的饼如今终于看见头儿了! () 第477章 救护马车 老唐头花了一个月的功夫才找到傩郡。 到了傩郡,他甚至压根都不需要去问那医学院的具体位置,旁人一瞧见他们的行头,便立刻明白他们是要做什么去,个个都特别热心肠的给他们指路。 那地方不在城池中,而是在郊外。 老唐头赶着驴车在路上走,越走越发现一个事:周围同路的人太多了。 这去那医学院的路就这么一条,一道走的人实在多得很! 走路的,驾车的,骑马的,老唐头打眼一瞧,觉着这比赶集还要热闹。 他与儿子两人没事闲聊着,正感叹这回算是开了眼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片嘈杂声,然后就是一声马叫,几声惊恐,跟着就是喊天喊地的哭声。 老唐头一惊,连忙坐着昂首去看。 哟,不得了。 前面这是有人纵马撞到人了。 出了这么个岔子,周围赶路的人已经停下了。 老唐头的驴车前进不了,便交代儿子看好车上行李,然后就下车凑到前面去了。 挤过去后老唐头这才看清楚。 那纵马伤了人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穿得挺富贵,气度也讲究,此刻却满脸惊恐地看着地上一孩子,嘴里还在辩解道:“我这可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急了点,真没看见这孩子,哎呦我这,大夫呢?这儿可有大夫,我出银子,赶紧给这孩子看看。” 抱着孩子哭的妇人衣着朴素,只看那黑黄黑黄的脸,就知道是劳苦了一辈子。 本该唯唯诺诺的妇人,今儿却为了孩子,一下涌上了前所未有的气性,冲着男人就大哭大喊,显然是觉着自家孩子没救了。 老唐头瞅了眼那孩子,啧啧摇头。 多吓人啊,满头都是血,额头都破了,一看就没救了。 人群中也是涌起千层声。 “看看这满头都是血,那肚子估计都给踢破了,哎,我看这孩子是难了。” “真是造孽啊,好生生一孩子,怎么就给撞到了。” “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嘘嘘,别说了,看人家穿得那衣裳……” 指责声一片,男子头都在冒汗了。 这时,一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赶紧把人送到人民医馆啊,说不定还有得救呢!” 哦对,人民医馆! 一群人像是终于想起自己这趟来的目的了,纷纷附和,只有零星几个反对声。 “不行不行,这挪不得!” “对,挪不得,我看过上一期的医学报,上面说了这人要是受到撞击的时候,最好不要搬动患者,小心五脏六腑会破的。” “不能挪,那这怎么办?” 一七嘴八舌的争论中,撞人的和被撞家属皆是一脸无措。 老唐头站在中间听得津津有味。 突然,他听到身后响起了左大夫的声音。 “让我看看那孩子,我是大夫。” 人群纷纷给左大夫让道。 左大夫上前,仔细看过孩子的伤后,眉头皱得死紧。 “这孩子伤得很严重,必须得尽快止血,还有这伤口,也得缝合起来,你们别动她,我去拿止血散。” 有了左大夫的出面,人群松了口气。 有心善的同那妇人打了声招呼,“孩子会没事的,人民医馆就在前头不远了,我这就过去叫人,救护马车很快就来了,你等等。” 妇人连忙道谢。 啥? 救护马车? 老唐头听不明白,忍不住就问了身旁的人。 身旁人一听,立刻就反问道:“你不是咱们傩郡的吧?” 老唐头微愣,讷讷点头。 “嘿,我一听这话就知道你是外地人。那救护马车啊,就是给人坐的,等会儿来了你就瞧见了,不过你头次来,不知道咱们这儿的人民医馆是何模样吧?咱们这儿的医馆可跟其他医馆不一样,人民医馆是官府办的,里面的大夫你甭管多大年岁,反正医术那都是这个!” 那人竖了个大拇指,满脸骄傲,“医馆有义诊,都是老师傅带徒弟,虽然义诊时间不长,但人家不收钱啊,就连买药,医馆都只收八成药钱,剩下的由官府补贴,这收钱求诊的,那都得先挂号,每天挂号数都是有限的,满了人家就不看了,出再多钱都不看,除非你是重病在身,必须得看大夫的。” “你若是实在无法自行去医馆,只要派人去医馆说一声,医馆就会主动派人来接你,出去有担架抬着,路上有救护马车护着,听说这些都是工部的大人们特地研造出来的,绝不会叫病人受到二次伤害。” “哦对,那医馆还有专门的病房和病号饭……” 老唐头听得入了迷。 他没想到不过一个医馆,居然还会有这么多花样。 虽说想搞花样都要钱,但架不住这些花样确实都是为人所需的便利之举。 像那个病房和病号饭,正好就适合他们这种外地来求医的啊! - 谭林是用最快速度赶来的。 今日是他值外岗,也就是应付这类需要外出问诊的活儿,所以在听到三公里外有孩童被马撞倒后,他就背上药箱子来了。 药箱子是院长的手笔,看着不大,但能放的东西很多,上下有三层,还分了小区域带着走很是方便。 坐着宽敞的救护马车过来,一到地方,谭林先看了眼被左大夫处理的伤口。 血已经被止住,但伤口还需要进行现场缝合,不然挪一挪,孩子小命堪忧。 谭林没说什么,给孩子把了脉,洒了药,然后就掏出长针和针线准备缝合。 左大夫站在一旁,瞧见后眼都直了。 这人的药箱好精致,想要。 这人撒的是什么药粉,止血的?还是止疼的? 这人现在就要将伤口用针线缝上了?! 就跟大夫给病者扎针时喜好安静,眼见着对方要开始缝伤口了,左大夫不敢吱声,就怕会惊得对方手抖失误。 小谭大夫手稳如山,缝合过程气氛凝重,惊得周围人都不敢说话,只敢龇牙瞪眼。 缝伤口不需要花费太长时间,谭林刚停手,马车那边就抬了一副担架下来。 因着看见大夫缝伤口的场面过于触目惊心,导致人都走了,周围还有很多人没反应过来。 老唐头也是,他转头看到了左大夫,刚想问,结果就看到对方猛地一合掌,眼神发亮。 “医学院的大夫真是名不虚传啊,看来我是来对地方了!” 老唐头:? () 第478章 青霉素 魏钰前些日子忽悠左院判干了一件大事。 他如今就在傩郡,因着医学报的事,怕左院判一个人忙不过来,魏钰前段时间就过来了。 反正京都也没啥必须要他做的大事,就算有,他爹也能够顶着,但眼下的医学院不能没有他啊! 至少眼下的人民医馆都建成了,但要没有青霉素这一大神器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是的,魏钰让左院判开始提炼青霉素了。 “院长啊,你骨骼清奇,乃世间少有的医学奇才,如今整个大魏谁人不知道你成学年成院长的大名啊,就凭你这响当当的医学大家之名,我觉得这本《青霉素提炼大法》非你莫属。” 青霉素提起,穿越必干的事,魏钰拖到如今才做已经是很晚了。 他拍拍院长的手,语重心长道:“你也看了那么多医书了,当知道病人身体多脆弱,尤其是受伤后,若能提取出青霉素,汝必能名垂千古啊!” 院长:……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名垂几个千古了。 “好了,话别多说,这书你也可以同谭林、石竹他们看,也是为了医道大兴,百姓安康,大家互相多交流,争取早日提取出青霉素,懂吗?我去医馆瞅瞅。” 魏钰今儿就是来给书的,书塞给院长他就走了,压根就不关心院长心理状况。 院长拿着书,看着上面的字,露出难言色。 这都写得什么玩意儿? 第一步,取粟米磨成汁。 第二步,取芋磨成汁。 第三步,将两种汁混合在一起。 第四步,找到青霉,将青霉混进汁液里。 第五步,收集尿液 …… 这方子,简直叫人一言难尽。 - 一言难尽的是院长,但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却是谭林、石竹这类年轻医者。 年轻人,想法多,敢想又敢做。 一般的医术已经不足以叫他们进步了,重新接触新的领域,更能叫他们茅塞顿开。 一看到青霉素的制取方法和效用后,谭林他们就沸腾了。 青霉素是抗生素,具有杀菌、抗感染的作用,他们做医者的,怕的就是病人术后感染。 因着有动力,二十天,一伙人只花了二十天就把青霉素给弄出来了。 而关键人物还得数石竹。 因着青霉素的提取过程中需要用到青霉,魏钰不清楚这个究竟是什么,但石竹却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在发霉的米饭上提取到那些青霉,将之放进了调和好混合汁液的玻璃瓶中。 为什么石竹能最快反应过来,皆因为她出自民间,比其他人更接地气。 民间的穷苦人家,若有人受伤,就会用发霉的浆糊擦一擦。 从前这个道理石竹不甚明白,但知道青霉素后她可算是懂了。 青霉素提取出来后,便得用于试验。 年轻大夫们拿了受伤的兔子做对照实验。 实验结果嘛,嘿,有用! 没死,用了青霉素的兔子好得可比隔壁兔子快多了,也精神多了。 大夫们实在高兴,但为了严谨,又多做了几次实验,原本是想着同官府说一声,拿死囚再做几次实验的,但好巧不巧,医馆那边来了个被马撞得头破血流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也开了方子喝了药,可是该感染的还是要感染,才过了一个晚上,伤口肿胀,高烧不退,熬了一天也没退热,再不想法子,估计是性命堪忧。 怎么做? 魏钰直接说了。 打青霉素吧,死马当活马医,同病人家属讲清楚,若不愿意就罢了。 女儿烧了快一天一夜,妇人早就心急如焚,一听还有别的法子,哪儿有不应的! 于是,第一支青霉素就这么用在了人身上。 作为一个成熟的大夫,左大夫来傩郡本是为了向人讨教病症,结果一来后,他发现自己应该是回不去了。 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是他自己舍不得回去! 医馆很好,医学院更好。 这里的大夫虽说脾性不一,但却唯有一点相同。 那就是不藏私。 对医术不藏私啊!! 要说哪个大夫会不藏私的呢?什么药方、脉案,医书,连带着一些独家治病小技巧,除了子孙徒弟,谁会告诉外人呢?! 但出自医学院的大夫会。 左大夫原本都做好了拿自家的独门药方来换厌食症的治疗方案,但他却没想到,当他问及那位成院长时,对方居然会毫无保留地将一切说出来。 “咱们医学院是九贤王办的,背靠朝廷,为的就是能培养出更多的医者,好叫天下每个患病的百姓都能有医可治。如今医学院还在义务培育阶段,每个真心热爱医道的人,皆可过来学习,学院欢迎各路有志之士。” 左大夫还记得那日成院长和蔼宽容的笑脸,他揣着难以言喻的心,在医学院待了两日。 每时每刻,他在学院都有新的收获。 从未听过的学术理论,挑战人伦道德的外科手术,新奇令人艳羡的学习环境……左大夫沉沦了。 此乃何处? 他的世外桃源啊! 就在左大夫想写信回家的时候,青霉素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本来要救不回来的小女孩,被学院大夫新研造的青霉素给救了! 青霉素,当世神药! 无论院内院外,周围人都在说青霉素的事。 左大夫还不是内部人员,虽然能与医学生一起旁听课程,但对于青霉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却还不清楚,他却只能听别人众说纷纭。 好在没过多久,新一期的医学报出来了。 当期的医学报说的就是青霉素的事。 由医学院成院长牵头,并谭林、石竹、何勇辰等诸位大夫花费二十日时间,克服诸多难题后,最终才倾心提取出杀菌抗感染神药青霉素,并于某年某月,成功救治一名高烧不退被马撞到的小女孩…… 这一期的医学报被左大夫都要翻烂了。 他其实还是不太懂青霉素的具体用途,但他却凭着一个大夫的直觉,敏锐地察觉到一个事。 ——有了青霉素,那些从前受伤后救不回来的人也许都能被救回来了! 左大夫目光灼灼,想要留在医学院的心前所未有的坚定。 嗯,他要留在医学院。 他必须要留在医学院深造!! () 第479章 医者大会 魏钰在傩郡待了多久,就看了多久的各方医者前来讨教。 这就像是外校教授前来听课吸取经验一样,人人都想在自家的专业领域做的更好。 医学院和人民医馆的事算是随着医学报一起打出名声了,尤其是自青霉素出现后,就连一些自视甚高的都慕名赶了过来。 而医学院里面的种种医学说,是远超于这个时代的存在,要吸引到这群医者,完全就是顺手拈来的事。 医学大家们是对那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学说爱不释手了,恨不得赖在学院不走。 但魏钰会让他们这般做吗? 那当然不能了! 医学院又不止傩郡这一个地方有,他是要将医学院开遍全大魏的啊! 一个个都是成熟医者了,老赖在傩郡这里算什么,到时候等医学盛会结束了,他们去各地的医学院一边当夫子一边做大夫难道不好吗? 魏钰可不会觉得自己周扒皮,他都拿出各类医书免费供于他们学了,以此作为条件,叫他们去各地医学院坐镇有什么不妥吗? 他多大方善良啊。 - 宜州边境,一座叫蔟城的城池里,一个来自大梁,自称是游方大夫,被当地百姓称作游医的中年人正在往回走。 游医十多年前就来大魏了,一直都待在蔟城,给这附近的百姓看病,平常更是没少帮衬人。 之前他是去村子里给人看病的,回来路上遇见了几个背着锄头往回走的老人。 老人们认识他,见到后都忙不迭打招呼。 游医性子和善,闻言也同对方笑着点头以作回答。 一老者问他,“您可看过今日的报纸了?” 报纸在两月前就在宜州盛行了,从前都是只听人说胶州那边有报纸,游医识字,也买过报纸看。 从前他喜欢看故事报,不过最近他却喜欢看医学报了。 大魏这办得医学报实在了得,好多知识都叫他大开眼界,茅塞顿开,游医把每期的医学报都给小心珍藏了起来,里面的很多内容他都有自己抄下来,并着从前的经验归纳总结…… 而且,他还将这这些医学报都给寄回了大梁。 游医摇头,“还未看过,不知今儿报纸又有何趣事了?” 老者提醒道:“我今儿听人说,医学报上面宣告了一出事,说是官府要在傩郡办一场医者大会,凡是医者,都能去参加。” 游医一惊,既心动又忌惮,“这,是医者都能去?可我非大魏人,怕是不能吧。” 老者连忙摆手,“谁说的,这话我也替你问过了,那报纸上压根就没写不是大魏人不能去,崔大夫你这般好的大夫,不去实在可惜了啊,你都觉得那医学院好了,那你这一趟就得去啊,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身旁另外几个老者也符合附和。 “是啊,崔大夫你医术这么好,要是错过实在可惜。” “你要不放心,大可自己买了报纸看。” 在老者们的观念里,是没有什么细作不细作的认知的。 他们只知道崔大夫虽然是大梁人,但他在蔟城待了十几年,从没有瞧不起他们这些农人,不仅愿意帮他们看病,甚至在有人拿不出钱付诊金时还会主动免了。 这么好的崔大夫,他们愿意投桃报李。 游医被他们说得心动了,辞别之后回到城中,也是立刻从报童手中买了最新一期的医学报。 果然,最新一期的医学报开面就写了官府要举办 报纸上写了,若为大魏人,无需人引荐,只要能对得上医学院夫子们出的题,便能参加医者大会。 这点游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答对了题就能进,也对,办的是医者大会,总不能谁去了都能进,以医术高低为判,也算是给去的人划了一道门槛。 游医接着往下看。 若不是大魏人,则有两种方式能够参加,一是需人引荐,二是捐五十两白银进入。 当然,这两种方式都有个前提,那就是也要答对题才行。 看到这条后,游医心中一喜。 好啊! 这条内容好啊! 不是大魏人,就算他没有人引荐,只要捐了钱就可以去啊! 游医欣喜若狂,忍不住就要提笔去给家中人写信。 他家在大梁那也是世代行医的,虽说最近这几辈人无甚作为,但祖上也是出过御医的。 游医看过医学报,知道医学报上的内容有多大作用,也知道大魏的医学有多先进发达,若非碍于身份,他早就前往那傩郡,同医学院那些医圣亲自见一面,听他们讲学了!gonЬ 不多索性现在也不晚,如今大魏官府居然要举办医者大会,广邀天下医者,还不避讳身份,这做法简直就是狂妄至极! 但游医却实在喜欢极了这份狂妄。 有本事的才会狂妄不怕被人学过去,而大魏这份大国做派,也确实叫游医心服口服。 他很快就奋笔疾书写好了信。 而信中内容是他叫家中人过来参加医者大会的。 游医看了眼信,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忍不住喟叹一声。 “大魏,当真是了不得了。” - 青州,一矮山下的小树林中,坐落着茅屋几间。 一精神矍铄的老者坐在茅屋前正筛检药草,不远处架着几个徐徐冒着白烟的小炉子,周围弥漫着浓烈的药香味。 一片安静的氛围中,不远处传来一阵骂咧声。 “装神弄鬼的鳖孙玩意儿,尽知道欺负无知妇人,贤王都说世上无鬼神,病了要看医,娘的就知道哄人喝狗屁符水,病会好才怪!” 提着药包的青年一路骂骂咧咧过来,老者见怪不怪地看他,也没问他口中说的事,只问,“报纸呢?” 青年住嘴,从怀中掏出报纸,怒意一瞬间转为喜意,“喏,师父你快看今日的报纸,上面居然说了要开医师大会,咱们可要去?” 老者没回,很快看完报上内容后,他也笑,连声道好。 “好好好,该去,该去!” 青州这医学潦倒的破地方,想找同道中人实在难了,他就该去这大会好好与诸君同聊,好回来拯救这儿的一干信鬼神的愚民啊! () 第480章 有何长处? 第480章 有何长处? 一个医者大会,天下医者都惊动了。 这可谓是全赖于大魏报纸的出现,叫消息能流通于百姓之间。 明明应该是大魏的医者大会,偏偏却能叫外地的医者也能知晓。 无论是大魏内的,还是大魏外的,但凡从医者,在知晓此事后,无不纷纷前往傩郡。 若说都是医者仁心,为了医术精进而去的,那这未免有些虚伪,毕竟人生百态,总有人是不愿意长途跋涉去参加一个医者大会的。 但谁叫这大会是官府举办的,不去有些不像话呢? 虽说报纸上没写不去会有惩罚,但若是事后官府追究了呢?那又该如何办呢? 还是去为好。 多听听其他医者的讲学也没啥不好,大家互相交流一下疑难杂症,万一自己以后也遇到了呢? 一夕之间,从四面八方赶往傩郡的医者实在多不胜数,还促进了乾县附近几个城池的经济发展,乐得县令是喜不自胜。 知道贤王如今也在医学院,他更是派了官兵去维护路上的秩序,坚决不让任何一件坏事发生,破坏这场医学盛宴,避免拉低他在贤王心中的为官印象,说不定贤王见他如此识相,还能给他记上一功呢。 - 医者大会将于八月中旬召开,距报纸消息公布出去时相隔两月之久,足够各地医者赶来。 魏钰想亲自参与这场大会,因此也没打算回京都,无论他爹怎么写信过来骂他,他都是已读不回。 好不容易摆脱批奏章的牢狱生涯,鬼才愿意回去继续坐。 魏钰想趁机偷会儿懒,他却没想到他爹直接派了他八哥过来——押着一批奏章来的。 “天杀的啊。” 一翻那些奏章全都是来自徐湖二州,不拘什么类型,连奏事章都有,魏钰人都不好了。 他毫不避讳地骂他爹不做人,八皇子就坐在一旁静静观看,忍不住撇嘴。 “你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魏钰冤枉,“谁得便宜了?这便宜你要给你。” 八皇子呵呵,敬谢不敏,“可别,父皇这是认准了你为储,我可不掺和,免得被人诟病。” 八皇子拎得清,看清局面后他也不挣扎,老老实实做事就行了,他九弟还能亏待他不成? 说到这儿,八皇子忍不住同魏钰道:“你这储君算是没跑了,日后江山都是你的,我也不需要考虑你,但你说我该去哪儿呢,大哥他们如今都有自己的事做,连老六都去修书了,就连老七,来时我还见他去刑部晃悠了呢,可见是有自己的想法,可我却想不到自己该去做何事为好。” 八皇子眉头紧皱,一脸苦闷,可见是真想不到自己该去做什么。 魏钰一听这话,也不烦恼奏章的事了,忍不住坐直身子瞅他,“八哥你怎么就开始妄自菲薄了呢?你这是当局者迷,瞧不见自己的长处啊。” 八皇子精神一振,“我有何长处?” “你的长处作用大了,你就适合去吏部。” “啊?” 八皇子愣住了。 他去吏部? 他有何长处适合去吏部了?? “八哥你难道不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很认真负责吗?咱们与静安从小一块儿长大,你事无巨细管着我们,凡是都叫底下人在范围内做得最好,有底下人阳奉阴违了,你也能谋定后动,想法子惩治收服刁奴……” 魏钰一脸慰藉地看他,“这些事,都说明了你是一个很好的管理人才,如此的你,去吏部,执掌官吏升迁调任等事务,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八皇子被他说得不免深思起来。 他觉得九弟似乎说得有那么些道理,怎么他从前就没发现自己有这长处呢? 八皇子满眼复杂地看向他,“怪不得父皇会选你为储。” 就这看人的眼光和用人的胸襟,他九弟不当皇帝谁当啊! 魏钰对这个话题已经趋于免疫了。 反正已成定局,一个既得利益者,再说什么自己其实不想当就过于虚伪炫耀了。 他无所谓摆摆手,“低调低调。” 八皇子心有戚戚,缓了会儿后又问,“父皇怎么还不立你为储?” 魏钰:“哦,父皇说再缓缓,估摸再等个两年吧。” 八皇子不解,“为何再等两年?” 不会是想考验他九弟吧?别考验着考验着就不立了,这是要把魏钰架在火上烤啊! 魏钰眨眨眼,熟练甩锅,“嗯……父皇说,我还年轻,等性子再沉稳些就立。” 什么不想叫兄长们难堪,想让百姓认为皇帝的决策明智啥的真实原因,当着八哥面,实在叫人难为情,魏钰张不开嘴。 还是把锅甩给他爹好了。 八皇子眉头蹙更紧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味儿啊…… 别不是父皇在忌惮魏钰吧! 想到如今民间魏钰的声望,八皇子忍不住心中一惊。 九贤王名声太广,不少百姓都在为贤王歌功颂德,一个做儿子的,名声比当爹的还要好,那皇帝可不得要忌惮吗! 八皇子没少看史书,史书上那些忌惮儿子的皇帝可不要太多了。 想到史书上那些为帝王所忌惮的皇子王爷们的下场,八皇子看着魏钰的眼神变了,变得怜悯而又痛心。 他的九弟不止于此吧?! 八皇子深吸了口气。 不,不会的,现在还早,还没到那个无法挽回的地方,他得好好叮嘱魏钰! 八皇子一脸慎重地看向魏钰,意有所指地叮嘱道:“九弟,你可千万要稳住,如今天下还是父皇的天下,你莫要叫父皇挂心,咱们做儿臣的,还是要多孝顺父皇才是,父皇身子康健,正是鼎盛之际,你莫要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知道吗?” 魏钰:?? 有点懵。 但魏钰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啊,这是当然。” 八皇子欣慰颔首,“你知道就好,放心,八哥也会在一旁看着你,绝不叫你行差踏错一步的!” 魏钰忍不住眨了眨眼。 话说,他八哥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第481章 医德 第481章 医德 有了八皇子的到来,魏钰算是不能时刻出去玩了。 他有两州的奏章要批,甚至因着他爹这手神来之笔,湖州刺史和傩郡郡守都给赶了过来。 ——本来是不重视这个医者大会,觉得没什么好的,但谁叫这儿现在有俩王爷坐镇呢。 其中一位还在行储君之事。 他们上禀的奏章估计都还是那位在批呢! 别以为外放为官的消息不灵通,能做到一州刺史的,背后总有那么点关系,特别八皇子这次运奏章过来的消息并不保密。 鬼知道这是不是上头特意流出来的意思。 魏钰得批奏章,还得时不时接见下官员,忙得当真没空去管各路医者的到来。 而医者们呢? 他们并不需要谁的引荐,自己只要看看医学院门口贴着的公告就能明白所有。 大会是在学院内举行的,如今学院正值放假的时候,学院里没有学生,有也多数跟着夫子在隔壁的人民医馆实习。 他们白日不会在学院占地方,只晚上才会回宿舍休息,所以这段时间,学院都是前来参观的医者们的地方。 为了迎接这批医者,学院还进行了改动。 教室里的桌椅多数都撤了,换成了上床下桌的大通铺,专供医者休息,被褥干净,留宿也便宜,绝对公道;食堂不变,都是供人吃饭的;实验教室虽然不允许人乱入乱碰,但却能叫人参观;操场那边大改,中间设高台,两边设座位,专供台子上的人讲学,下面的人旁听…… 每一个慕名前来的医者,到了医学院后,都会先被那些小路上的摊贩所惊到。 毕竟这地方偏,来往几乎瞧不见住所,而路上能聚齐这么多小摊,恰恰说明这医学院乃至人民医馆的凝聚力! 叫人咋舌。 医者们来了后也不急着去报名,先瞅瞅公告,又进医馆看看,看清楚规则了,弄明白医馆模式了,瞧见那对周围学徒毫不藏私的师徒模式了,惊异于他们的行医手段了,对有女子学医不可置信了……一个个可谓震惊不已。 原来那医学报上写的都是真的! 这医学院居然对医术半点不藏私,教的可仔细了!! 要说如今这医者少,医术高明者更少的原因是为着什么,可不就是因着敝帚自珍么。 各路医者被医学院这里的医术氛围所震慑,又为医馆内大夫表现出的医德而自惭形秽,很多来了后都变得沉默了。 要说医德,因着这天下医者少,很多行走民间的大多都是一些游方郎中,这其中不乏一些招摇撞骗的。 这年头看医可没什么指导价的说法,反正收多少钱大夫说了算,加上医药不分家,药铺往往也都是大夫开的。 于是,这世上就经常出现病患惴惴不安的问大夫如何治病,大夫唰唰开出药方子,明明只是小病,但偏偏药方里却出现人参这等贵重物来谋取更多盈利。有人来质疑,大夫甚至只需三言两语便可打发。 反正旁人不懂医,他们是大夫,药方子怎么开,价钱多少,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 这世间人多医馆少,多的就是漫天要价的无良大夫。 长安多病无生计,药铺医人乱索钱。 百姓们遇上善心的大夫还好说,遇上利欲熏心之辈,那当真就是买不起药,只能靠熬了。 不过这种事也少,毕竟大多数百姓都秉着小病不医,大病靠熬的观念,都是生不起病,不敢生病!加上大多数医铺都是将贫苦百姓拒之门外,只为大户人家看诊的那种。 至于更高一层的世家,人家族内是有自己的大夫的,压根不向外求诊。 医者们还没进医学院呢,便被人民医馆撞了一圈,不少人气焰都熄了不少,就怕被人发现从前自己干的那些“好事”。 到了医院门口后,想进去就得要考试了。 毕竟这是医学院,只有真正懂医术的人才配进去,不懂的人进去反正不懂,去了就是浪费资源。 于是医者们开始报名接受考试。 都是学院几名夫子共同接待,亲自考核的,有问基础药理的,有问该怎么治病开方的,还有问该如何防疫的……总之题目多种多样。 题目考的深,有些都涉及到每个医者们觉得是自家宝贵的秘籍。 他们不肯相告,觉得医学院这是在窃取别家药方。 夫子们听到质疑也不恼怒,毕竟他们选定考核内容时就预测过会有如此场景。 对于每个质疑,夫子们只是说这是考核,学院只是评估每一位医者的医术水平,以便做个初排名,若觉得冒犯,可以选择不答,而到大会时,学院也会就着这些问题向诸位讲学。 医者们都听愣住了。 初排名是什么,他们暂时没关注,一个个都被学院会讲学考题内容而震惊了。 这也太大方了吧?! 医学院是当真一丁点都不藏私的吗??? 当着天下那么多前来的医者面,甚至还有不是大魏的人,医学院居然都一视同仁,广播医术的?!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 - 行一被医学院给吸引了。 他是个僧人,穿着异域僧袍,顶着薄薄一片的寸头,混在一干大魏百姓当中异常显眼。 行一只是站在人民医馆外,看着门口的义诊大夫给人治病,就吸引了一大片人的目光。 周围人都没见过他这身打扮,甚至对于他这和尚不像和尚的模样觉得异常古怪。 不少人在不远处嘘嘘索索,在讨论他的古怪与来历。 行一没有理会,只是专注地看着大夫如何给人诊病,如何向周围的学生讲解病理,他听得无比认真。 一蓝衣青年过来了,看到了他,眼神十分诧异。 他过去,同对方打招呼,“行一大师?你居然也来了!” 行一回神了,瞧见来人,明明只有多年前的一面之缘,但行一却立刻认出了对方。 他冲着对方行了古怪的一礼,“齐二公子,许久未见,行一有礼了。” 齐二高兴极了,对行一道:“大师果然好记性,居然还能记得我!四年前郾城一别,我还以为大师已经回了大宛,想不到大师居然没走,还来参加大魏的医者大会了!” () 第482章 大宛 国僧行一 第482章 大宛 国僧行一 齐二与行一是在幽州十三边城中的郾城相识的。 在边关无战事的时候,关内关外是有交际的。 就好比商人,无论是大魏行商,还是胡商,边关对于这一类人的出入其实是不禁止的。 毕竟没人能拒绝商人带来的好处。 但还有一类人,其实也被人所包容。 那就是僧侣道人。 行一不是大魏本土僧人,而是来自一个叫大宛的国度。 这个地方在哪儿呢? 大概往西北相距几百公里外的某个地方,中间得穿过荒漠戈壁,掠过高山险阻,然后经过大片草原才能到达大魏境内。 在遇到行一之前,齐二是从来不知道关外除了北胡那些蛮族外,居然还有一个叫大宛的国度。 当时他与行一相识,俱是因为看到对方在为一病入膏肓的乞丐看病。 单不提他给乞丐看病的行为有多叫人惊讶,就说他断言乞丐的一条腿不能用,必须要断掉才能活命的言论就够惊世骇俗了。 齐二出身富贵,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但他偏偏不爱读什么四书五经,自小便对医术感兴趣。 为了学习医术,他甚至还拜了郾城唯一的大夫为师,为此挨了他爹好一顿毒打。 齐二正经学过医,学的也一直都是诸如《六十病方》、《病源》、《诸病症侯》等状态医学的中医之术,他会给人把脉看诊,会粗浅针灸,会给人开方治病,而这些都是在不损伤人体器官的前提前。 因着是在边城,战场过后,经常会出现一些缺胳膊少腿的士兵,有些是敌人所致,有些则是自己不得不切,而这些活下来的人,那都是遭受过莫大痛苦了的。 不提切下来的痛,反正那碗大的伤口,都是用烧红的烙铁给直接烫平的。 所以即便齐二不认同这种动不动就言切人胳膊和腿的医法,但他也能理解。 在听到行一的话后,齐二并没有斥责他的诊断,反而过去和他理论了起来。 你为什么觉得对方的腿得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非万不得已,少了一双腿你可知道有何后果?你又可知这切人腿,稍有不慎便会害人性命?你有完全止痛之法?若无,你可知这人是能被活活痛死的? 行一被问住了。 那时的他大魏官话说得还不够好,结结巴巴,却也将自己的理由说了出来。 在得知齐二还是个大夫到时候,行一更是与他商讨起了医术。 也就这时,齐二知道了行一的来历。 他知道了大宛,知道了行一是大宛的国僧,知道了对方本是出国游历,结果却一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知道了对方还在草原遇上了一支友好的小部族,是从对方口中知道了大魏的存在,于是跟着小部族学了半年大魏官话后,这才将将过来。 北胡有部族会说大魏官话,这事齐二不稀奇。 毕竟北胡年年都会过来,哪怕不是为了劫掠抢粮而开战,也会有胡商带着牛羊肉、皮毛、奶过来换物资,他们会大魏官话真的一点都不稀奇,若不会,那也别想着过来做生意了。 大宛是如何的,齐二没见过,无法评说,只能从行一时不时流露出的对大魏的羡慕和尊敬看出端倪。 定是没有他们好的! 北胡人都穷嗖嗖要来他们大魏讨生活,没道理比北胡还要靠西北的大宛能好了。 果然他们大魏才是真正的强盛大国!! 行一在郾城待了三月,只那一日是与齐二在聊。 而那一日,他们从医术聊到百姓,从百姓聊到民生,又从民生聊到君王……行一是大宛国僧,国僧是什么呢? 那是大宛一种特殊职业,也就是神职,兼职大夫。 然而行一虽然是国僧,但他本人却并不喜欢担任祭祀上天,向百姓传达上天旨意这个活儿。 他更喜欢单纯的为人治病。 偏偏百姓们都觉得他给人治病的手段也是神仙手段。 行一对于大魏的医术是向往的,他也想继续留在这儿学习医术,但可惜他出来太久了,且作为大宛国僧,这样偷偷摸摸窃取他国成果到底不够道德,会叫人看不起大宛的。 于是行一决定回去,告诉大宛王,在更东边有一个叫大魏的国家,他们十分强大,那里有着比大宛好上无数倍的东西,值得他们去学习借鉴! 行一要以大宛使者的身份重新来到大魏,要光明正大的面见大魏的君王,向大魏君王表达大宛友好而谦逊的态度,希望大魏君王能给他们一个学习借鉴的机会! - 面对齐二的疑问,行一回了。 “此次,我是跟随大宛使臣前来拜访学习的。” 行一面露怀念羡慕之色,“一别四年,想不到大魏更加繁荣了,行一实在佩服。我在路上看到了报纸,知晓这边要举办医者大会,是以便慕名而来了。” 知晓行一是跟着大宛使臣前来的,齐二惊讶,“你就这样来了,那使臣呢?” 行一:“行一敬服大魏医术,如此盛事,不可不来,至于使臣,他们已经带着东西去拜见你们大魏君王了。” 这么说的时候,行一脸上半点害怕都没有。 反正这医者大会他是一定要的,他又不是正儿八经负责交谈的使臣,就是个跟着使臣团来的小人物,有他没他,不打紧。 至于回去后王会不会怪罪,行一不管。 大不了就是被卸了国僧的头衔。 反正王是不可能杀他的,杀了他,谁给王看病? 行一在心里皱了皱眉,有些懊恼。 早知道来时就该多带几个小弟子,让他们一起学医术,这样以后小弟子们回去就可以给王看病,而他自己就可以一直留在大魏学医了啊! 齐二闻言佩服不已。 早知他对医术痴迷,却不曾想这等大事当前,他居然也能舍了使臣团面见国君的机会,而跑来参加医学大会! 也是个医痴。 () 第483章 外科“华佗” 对于行一的到来,魏钰是很惊讶的。 他自然没有自大到认为大魏外面没有国家,只是在还没到预期的时候就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是个人都会觉得意外。 身为大魏的王爷,魏钰八皇子出面见了行一。 奇特的异域僧袍,外加格格不入的寸头,魏钰瞧着只觉亲切又久违,然而八皇子看了却十分惊奇。 他问行一,“你们大宛人的头发皆是如此?” 行一回:“不,只有国僧如此,其他人头发虽长,但不及大魏。” 八皇子若有所思,“也是,你们大宛在荒漠,那儿应该挺热,你们来时花了多长时间?” 行一:“两年左右。” 八皇子:“关外就没遇见北胡人的?” “也有,不过咱们人多,又是特意前往大魏的使臣,那些部族倒不曾过分为难我们。” …… 看他八哥对大宛实在好奇,同行一二人一来一回聊着,魏钰也没插嘴。 他在一旁听着,也了解了不少大宛的风土人情,偶尔也会顺势说上几句。 半晌后,八皇子突然问道:“听人说你喜欢我们大魏的医术,为了参加医者大会,特意过来的?” 行一面容微红,谦逊笑道:“是,四年前,我曾误打误撞到过边关的郾城,有幸遇上了齐二公子,与他交谈过大魏医术……” 说起医术的时候,行一眼神有光,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热爱,叫人觉得哪怕是说一句医术不好都仿佛是在亵渎他的信仰般。 “大魏医术博大精深,令我十分倾慕,为此我特意回到大宛,向王诉说大魏的经历,叫王遣了使臣前来拜访学习。” 说到这儿的时候,魏钰坐直了身子,兴致盎然地问他,“听说你当时与人辩解,是想要将一人双腿砍下来救他?” 行一颔首,“是,那人双腿已腐,已不得动弹,毫无知觉,若不将其砍下,难保不会波及上身,是以我才要将其双腿砍下来。” 啧,这不就是典型的外科医生。 魏钰在医学院呆这么久,真就没瞧见哪个大夫能将砍腿说的这么自然的,多数大夫都对这个很避讳。 倒是不曾想外科苗子在大宛。 “在我们大宛,有一条大河,名曰恒河,那水中有吃人的猛兽,还有有毒的虫,常有人去河边打水时被猛兽毒虫所误伤,为了活命,切掉受伤中毒的地方,是常事,可是齐二公子却不这么认为。” 行一说话时,眼中带着不解和求知,“齐二公子说人会痛死,这我回大宛翻书时已经知道,但齐二公子问我可有止痛的药,这个我不知道,还有去掉那些受伤坏掉的肌理,明明是有效的,但为何齐二公子却无法接受?” 魏钰眼睛冒出了精光。 华佗啊这是。 留下他! 必须要留下他! 脑筋一转有了主意,魏钰和善的笑意就不自觉流出来了。 他道:“此事与大师无关,大师行走多年,当知道不同的地方,风土人情各不相同。” 行一颔首,地方不同,风俗亦不同,的确是如此。 “大宛多荒漠,想来治病的草药也少,定不如大魏地大物博,草药种类繁多,所以咱们有了病,很多都是找准了草药便能治好,比大宛来的方便。” 这个听着很有道理,行一反驳不了。 “咱们这儿自古就有句话,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意思是不能随意下刀的,尤其是这种一刀砍人腿的事,在大宛也许稀松平常,但在咱们大魏,不行。” 行一叹了口气,但转瞬他又振作起来。 “是,正是因为我瞧见了大魏医术高深,所以才想向你们的医者学习。” “学把脉看病?” 魏钰笑着看向行一,“行一大师,咱们这儿的医术讲究望闻问切,学医不是一个简单事,你带着诚意,千里迢迢而来要学医学,我们自然欢迎,但其实依我看,你更该保留自己的医术经验,从而更好的钻研发挥啊。” 行一微愣,“我的医术经验?” 这话行一不懂,他的医术比不上这里的大夫,有何好保留的?再说钻研发挥,如何钻研发挥? “对啊!” 魏钰眼睛亮晶晶地看他,问,“行一大师切过不少人的手脚了吧?” 行一不解其意,但还是点头,“是,身为国僧,常有受伤的人向我求治。” 魏钰指着身上的双手双脚以及胸膛,又问,“那大师可知道这手脚里是个什么模样?可知道这人的五脏六腑又是何模样?” 行一被问得突然皱起了眉,“难道,不是血肉和骨头吗?” “当然不是啦。” 魏钰冲他眨眨眼,“大师知道兔子吧,没吃过兔子,那瞧见过有人杀兔子吧,这兔子身体里还有脏器呢,缘何人的身体里没有呢?大师难道就不想知道人的脏器长什么样?” 行一面露思索,“……对,兔子也有脏器,山鸡有,马鹿有,都有,那人的脏器呢?” 像是被拂开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面纱,行一突然兴奋起来,激动地看向魏钰,“大魏医术高深,想来定是清楚人的脏器模样了,不知行一现在可否知晓!” 呵,这可真是高看他们了。 魏钰给过学院各种医书,也画过人体结构图,但那到底都只是图,学院的人只从书本看过,压根就没一个人想过真正去接触实物! 但魏钰能说实话吗? 他当然不能了。 人家都把大魏医术捧到这个地步,他说了岂不是要掉逼格。 魏钰想了想,翻开平板,说了“中医解剖第一人”王清任的事。 “啊,说来这都多亏了一位叫王清任的医者,他为了弄清楚肺腑的模样,特意去乱葬岗上观察尸体,还向刽子手请教……” 有些行一听不懂的地方,魏钰都特意解释过。 行一听得认真,魏钰也说得起劲,时不时还指指肺腑的位置,描述其功能。 行一听得眼睛都在发光。 而一旁的八皇子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听到魏钰描述乱葬岗那些尸体模样的是时候,他脸色差的几欲作呕。 这话题是怎么歪到这上面来的?! () 第484章 医学大会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眼下发生的一切对于现在的行一来说,真就是最好的写照了。 他从没有这般耳聪目明过,心口滚烫一片,就像是接触到了一片新天地一样,激动地叫人不知所措。 “行一大师,你的救人方法,叫外科,你这样的外科医者,在咱们大魏实在是与众不同。也不瞒你,在大魏,如你一般的医者实在是少,是以我希望你能留在大魏学习医术之余,也能继续钻研外科医术。” 魏钰:“医学院能够予你支持,不仅院中所有藏书都可阅览,甚至于也能帮你弄来尸体解剖,而条件,只需要你能留在大魏十年,教导学生外科之法。” 八皇子惊了,行一也诧异地看过去。 不过行一没有多犹豫,立刻就起身感激行礼。 “多谢贤王爷,我愿留在大魏学习医术,并精心钻研外科之法!” 至于他留在大魏,大宛那边王会有什么反应。 什么大宛王? 大宛王是什么? 反正两地相距这么远,王还能飞奔过来找他麻烦不成?! 不管就好。 送别了行一后,八皇子看向魏钰,眼神谴责,“你真是什么人都不放过啊。” 魏钰瞅他一眼,“说啥傻话呢,这叫引进人才,我的花园可以允许残花败柳存在,但不能眼睁睁看着绝世好花开在别的园子里。” 人才,那是多多益善的,瞧见好的就得往自己怀里扒拉才是。 八皇子无语了,“你也不怕引狼入室。” 魏钰悠哉哉给自己倒了杯茶。 “引狼入室?不,只要我够强大,这世上将不会有狼的存在。” - 很快,八月中旬的医者大会就到了。 大会是在医学院内部召开,只有医者能参与,但在医学院外,却是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都是来凑热闹的。 甚至连湖州商盟的人都来了。 商盟这边为什么会有人来,还不都是因为齐惕守抓到了商机。 他觉得到时候大会上讨论的医术问题,可以整理成册,记录下来,不管是解决了的还是没解决的,都写下来,然后摆去商盟卖……真他么是个小机灵鬼。 孩子懂事了,知道自己找商机给国库挣钱了,魏钰当然是欣慰外加支持的,甚至还破例给商盟派来的人在大会旁边安排了桌椅,让他们现场记录。 学院实验教室前面的空地上,桌椅上摆着以作展览的医用设备、用具。 “这是专业手套口罩,大夫看诊治病是用的,可以碰……” 一个医学院的学生笑着道:“这都是基础用品,很容易制作,不用担心损坏。” 刚刚想碰触的年轻人面色微红,谢过后小心拿起试了试,不对之处学生也会辅以指导。 医学生们是这次学院专门分配出来给大会做后勤的,每个人都穿着白色形似短打的衣服,腰间配一刻着“后勤人员”的木牌,右臂上绑着一写有“指导”二字的红布。 大会在操场那边,总有人不知道操场在哪儿,这就需要学生为其引路。 而大会在巳时召开,来得早的人也不必急着去操场,多有人去看学院展出来的医用品。 为人指路的一新生刚要去喝水,就听见左边传来嗷的一声。 似乎是教室那边? 那声音凄厉的啊,立刻就吸引了一大票听到的人。 尤其是正在执勤的医学生,赶忙就跑了过去。 然后,新生就听到执勤生大骂起来。 “哪个缺德得画了人体结构图的,都把人吓晕了!!” 新生眨眨眼,悟了。 人体结构图啊,那确实挺吓人的,他头回看见的时候好几晚都没睡着,生怕被谁把脏腑给掏出来了。 有人连忙去给晕倒的人做人工呼吸,还有人招呼周围人散开,不要围得太近。 人群退了退,都默默看着。 大家都是医者,瞧见他们在“嘴亲嘴”,有的人若有所思,有的人眉头紧蹙,还有的一窍不通。 “这是在做什么?” “我从前看过xx期的医学报,上面就有写这种嘴对嘴的方式,叫什么,人工呼吸?这就是吧?” “这人别是被吓死了吧,还是把脉看看吧。” 当然,多数医者都还是在讨论人工呼吸的可行性。 隐在人群的行一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救人场面,然后突然道:“他的手动了。” 一群人纷纷看过去。 “诶,动了动了,真的动了!” 地上的男人醒了,悠悠转醒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一脸崩溃。 他有意识,快醒的时候他意识再清醒不过了! 他被人亲了啊! 被一个男人亲了啊!! 禽兽! 竟然是个男人。 所幸医学生们很自觉,告诉了男人以及周围人原委。 医者们听到这就是人工呼吸,是急救之法后,都纷纷了然,叫男人赶快道谢。 男人一听就呸,“要不是他们在墙上画了那么可怕的东西,把人的五脏六腑还有肠子都给画出来了,我能被吓晕吗!” 嗯? 周围人一听又热闹起来了,劝的,看热闹的,还有去找图的。 “什么?画了五脏六腑还有肠子,在哪儿?” “画的又不是救你的人,你合该道谢才是。” 图就不远处的水泥墙上,拿白色的石灰画的,画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啊,至少瞧见的人都惊了。 “嘶——人的五脏六腑就长这样?!” 一时间,明明不是参观点的一面墙,瞬间就变成了人流打卡地。 不知道是学院哪个人画的,执勤生虽然头疼,但瞧见这画面,也不好直接擦了,只能安排两个人在周围看着,免得后面又有人被吓晕。 巳时将到,操场那边传来铜锣声。 一面目慈祥的老者走上了台,左手拿着一张纸,右手拿着一铜质的大号“喇叭花”,放在嘴边说话时,声音竟神奇的大了不少。 “诸位,在下成学年,乃医学院的现任院长。” 此话一出,座无虚席的操场上,所有医者都知道了此人是谁。 没办法,都是看过医学报的人,成学年院长,那可是曾经的太医院左院判,文章期期都有上报,且医术高明的医术大拿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目光热切地望向了台上的人。 () 第485章 医学大会2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眼下发生的一切对于现在的行一来说,真就是最好的写照了。 他从没有这般耳聪目明过,心口滚烫一片,就像是接触到了一片新天地一样,激动地叫人不知所措。 “行一大师,你的救人方法,叫外科,你这样的外科医者,在咱们大魏实在是与众不同。也不瞒你,在大魏,如你一般的医者实在是少,是以我希望你能留在大魏学习医术之余,也能继续钻研外科医术。” 魏钰:“医学院能够予你支持,不仅院中所有藏书都可阅览,甚至于也能帮你弄来尸体解剖,而条件,只需要你能留在大魏十年,教导学生外科之法。” 八皇子惊了,行一也诧异地看过去。 不过行一没有多犹豫,立刻就起身感激行礼。 “多谢贤王爷,我愿留在大魏学习医术,并精心钻研外科之法!” 至于他留在大魏,大宛那边王会有什么反应。 什么大宛王? 大宛王是什么? 反正两地相距这么远,王还能飞奔过来找他麻烦不成?! 不管就好。 送别了行一后,八皇子看向魏钰,眼神谴责,“你真是什么人都不放过啊。” 魏钰瞅他一眼,“说啥傻话呢,这叫引进人才,我的花园可以允许残花败柳存在,但不能眼睁睁看着绝世好花开在别的园子里。” 人才,那是多多益善的,瞧见好的就得往自己怀里扒拉才是。 八皇子无语了,“你也不怕引狼入室。” 魏钰悠哉哉给自己倒了杯茶。 “引狼入室?不,只要我够强大,这世上将不会有狼的存在。” - 很快,八月中旬的医者大会就到了。 大会是在医学院内部召开,只有医者能参与,但在医学院外,却是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都是来凑热闹的。 甚至连湖州商盟的人都来了。 商盟这边为什么会有人来,还不都是因为齐惕守抓到了商机。 他觉得到时候大会上讨论的医术问题,可以整理成册,记录下来,不管是解决了的还是没解决的,都写下来,然后摆去商盟卖……真他么是个小机灵鬼。 孩子懂事了,知道自己找商机给国库挣钱了,魏钰当然是欣慰外加支持的,甚至还破例给商盟派来的人在大会旁边安排了桌椅,让他们现场记录。 学院实验教室前面的空地上,桌椅上摆着以作展览的医用设备、用具。 “这是专业手套口罩,大夫看诊治病是用的,可以碰……” 一个医学院的学生笑着道:“这都是基础用品,很容易制作,不用担心损坏。” 刚刚想碰触的年轻人面色微红,谢过后小心拿起试了试,不对之处学生也会辅以指导。 医学生们是这次学院专门分配出来给大会做后勤的,每个人都穿着白色形似短打的衣服,腰间配一刻着“后勤人员”的木牌,右臂上绑着一写有“指导”二字的红布。 大会在操场那边,总有人不知道操场在哪儿,这就需要学生为其引路。 而大会在巳时召开,来得早的人也不必急着去操场,多有人去看学院展出来的医用品。 为人指路的一新生刚要去喝水,就听见左边传来嗷的一声。 似乎是教室那边? 那声音凄厉的啊,立刻就吸引了一大票听到的人。 尤其是正在执勤的医学生,赶忙就跑了过去。 然后,新生就听到执勤生大骂起来。 “哪个缺德得画了人体结构图的,都把人吓晕了!!” 新生眨眨眼,悟了。 人体结构图啊,那确实挺吓人的,他头回看见的时候好几晚都没睡着,生怕被谁把脏腑给掏出来了。 有人连忙去给晕倒的人做人工呼吸,还有人招呼周围人散开,不要围得太近。 人群退了退,都默默看着。 大家都是医者,瞧见他们在“嘴亲嘴”,有的人若有所思,有的人眉头紧蹙,还有的一窍不通。 “这是在做什么?” “我从前看过xx期的医学报,上面就有写这种嘴对嘴的方式,叫什么,人工呼吸?这就是吧?” “这人别是被吓死了吧,还是把脉看看吧。” 当然,多数医者都还是在讨论人工呼吸的可行性。 隐在人群的行一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救人场面,然后突然道:“他的手动了。” 一群人纷纷看过去。 “诶,动了动了,真的动了!” 地上的男人醒了,悠悠转醒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一脸崩溃。 他有意识,快醒的时候他意识再清醒不过了! 他被人亲了啊! 被一个男人亲了啊!! 禽兽! 竟然是个男人。 所幸医学生们很自觉,告诉了男人以及周围人原委。 医者们听到这就是人工呼吸,是急救之法后,都纷纷了然,叫男人赶快道谢。 男人一听就呸,“要不是他们在墙上画了那么可怕的东西,把人的五脏六腑还有肠子都给画出来了,我能被吓晕吗!” 嗯? 周围人一听又热闹起来了,劝的,看热闹的,还有去找图的。gonЬ “什么?画了五脏六腑还有肠子,在哪儿?” “画的又不是救你的人,你合该道谢才是。” 图就不远处的水泥墙上,拿白色的石灰画的,画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啊,至少瞧见的人都惊了。 “嘶——人的五脏六腑就长这样?!” 一时间,明明不是参观点的一面墙,瞬间就变成了人流打卡地。 不知道是学院哪个人画的,执勤生虽然头疼,但瞧见这画面,也不好直接擦了,只能安排两个人在周围看着,免得后面又有人被吓晕。 巳时将到,操场那边传来铜锣声。 一面目慈祥的老者走上了台,左手拿着一张纸,右手拿着一铜质的大号“喇叭花”,放在嘴边说话时,声音竟神奇的大了不少。 “诸位,在下成学年,乃医学院的现任院长。” 此话一出,座无虚席的操场上,所有医者都知道了此人是谁。 没办法,都是看过医学报的人,成学年院长,那可是曾经的太医院左院判,文章期期都有上报,且医术高明的医术大拿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目光热切地望向了台上的人。 () 第486章 奖金 都是些现代词汇,没在医学院上过学的人听不懂是正常的。 隶属医学院的人一个个上台发言,底下的医者们如痴如醉,听到关键点是那一个个捶胸顿足的啊,只恨自己来时没带纸笔! 他们怎么就没带纸笔呢? 怎么就给忘了这茬儿呢!! 听听这于大夫说的治皮肤病的方子,居然说得如此完整! 半点不藏私! 要是是学院背后朝廷派来的太医,公布方子也就罢了,这只能说明是朝廷做人了,可这于大夫从前也不是什么太医院的太医,他就只是个被医学院招来做夫子的游方大夫啊! 再不济,你这演讲告诉大家你有什么药,能治什么病,叫大家能去买就成了,何苦要公布方子啊??? 好方子不都该藏着掖着,然后传给自家子孙后代吗?! 五味杂陈的心难以言表。 没医者理解这做法,但却不妨碍他们拼命去记这些有用的信息。 因着医学院众人的医术实在是太过高深,很多内容台下的医者都不甚明白,于是中途演讲的时候,时不时就有底下的人发问。 这一来二去的,时间就消磨得很快。 从巳时到晚膳点,今日一共就才讲了五个人。 才五个人,对比要演讲的人实在太少。 但也没辙啊。 只能明天继续呗。 各路医者既满足又遗憾,准备散场的时候,边上又冒出了学院值勤人员。 “医者大会将持续半月时间,后面还需上台演讲的人,可来我这儿先行记名,学院安排顺序,为需要演讲的人提供前排座位……有需要的医者,请前来记名,若无记名者,后续不可上台。” 听到这话,原本要散场的医者们都来了兴趣。 早有准备的人立刻就去了,原本没打算但听了演讲后就悟了的人也蠢蠢欲动,还有的人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医术深浅,上去演讲就是在班门弄斧,徒惹人笑话,因此只看了个热闹就走了。 行一是第二种和第三种的结合。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医术比不得大魏这边,所以原本是想虚心学习的,但今日他在听了几个人不同风格的演讲后,却有了不同的理解。 比医术,他不如大魏的医者,但要是比外科,他不一定差啊! 连贤王爷都看好他的外科之法,没道理他要自轻自贱啊? 行一下定了决心。 上台。 他也要上台向众人表述他的外科之法! 行一过去的时候听到了前面有争议声。 “什么?居然还有奖金!” 行一皱起了眉。 他不知道这发生了什么。 站在人群后,行一仔细听了前面人的说话。 “天哪,原来上去演讲的人,只要最后能被众人评选为前十,就能得到医学院设立的奖金!头名二百两,次名一百八十两,第三一百五十两,其他人则个个都有一百两呢!” “我的乖,这居然还有钱拿,这么多银子,都学院出啊?朝廷真有钱啊。” “啧,什么朝廷,没听人刚才说,这是九贤王专门为医学院设立的奖金,都放在了银行里,有公证的。但凡是医学院的人,只要在医学上做出了成果,经学院夫子们评定,确认合格后都会有奖金拿!” “哟,这可真不得了啊,怪道学院人人都这么有精气神,原还有这奖金啊。” “这不就相当于是朝廷拿银子买方子了?” “呸,谁家买方子还会准许别人再用的?这是奖学金,是贤王鼓励医者们精进医术,希望为医者能不断交流进步,集思广益,争取找到更多治病救人的好方法才设立的!是奖励你的,不是买你方子的,懂吗!” 懂了。 不止被教训的人听懂了,行一也听懂了。 他也彻底弄明白为何这场医者大会会存在了。 想到那位笑容和善的贤王爷,行一忍不住心生钦佩。 大魏能有这般一心为民,不计得失的王爷,日后定当愈加强盛兴旺才是。 行一听清楚了奖金的设立,他不贪图那几十两银子,但却对于自己能否在诸多医者中间脱颖而出,成为前十之一很在乎。 这是医术地位的比较,是考验他医术水平,叫医者们都能认可他的大好机会! 绝不能错过。 行一上去记名了。 他身后,游医一行从大梁来的人也在犹豫。 一年轻人看着正在记名的人员跃跃欲试,“叔父,让我去试试吧,治病救人,我必不如这儿的大多数人,但若论毒理,这儿的大多数人定不如我!” 游医:“你莫要添乱,这是医者大会,讲的治病救人之道,你若去讲毒理,是想救人,还是害人?” 年轻人不服辩驳,“谁说有毒的就一定会害人了,叔父医术比我好,也当知道以毒攻毒的法子,只要这毒用得好,那也是能救人的!” 游医头疼。 他对这侄子实在没办法,他崔家这么多人,个个学的正统药理,但却唯有侄子崔博恩最是喜爱钻研毒理。 什么东西有毒他去钻研什么,毒草,毒花,毒虫,崔博恩他是什么都敢去碰啊! 游医:“不行,这是大魏,你老实待着。” 崔博恩:“叔父没听见人说吗,大家是共同交流医术,凭何我不能去?” “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叔父你这叫胆小怕事。” “你这小子!” 一老者站在身旁含笑看着,最后抚着胡须下了定论。 “好了,就让他去吧。” 此话一出,崔博恩立刻喜上眉梢,转头连忙应道:“多谢叔祖父,我就知道叔祖父比叔父开明多了。” 游医眉头一竖,眼看就要骂人了,崔博恩立刻识相跑路。 “呀,人都快走光了,叔父我先去记名了啊!” 游医无奈摇头,“这小子。” 叔祖父笑呵呵道:“博恩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就让他去试试吧,” “在大梁,知他者少,但在这儿,他或许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 第487章 记者 举行大会的第一日,效果极佳。 医者们回到去后都在记录、讨论今日大会上的要闻重点。 那些报了名要演讲的,更是在琢磨演讲内容,寻思该如何能一鸣惊人,挤进前十,拿到那笔奖金。 毕竟这世上不爱钱的还是少了,没有多大损失就能得到一笔巨款的事,大家都是秉着能拿就拿。 也是因着有了第一日的刺激,后面几天,大家都有准备了。 什么讲自己在何处发现的新草药,能够治疗某某病的,什么讲何种毒混在一起能够治某某病的,又是什么配置的某某便宜方子疗效甚佳的…… 台上的人讲学,下面的人竖着耳朵奋笔疾书,该记录记录,该修改修改改,谁有真本事,谁是在糊弄人,台下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其中,行一,崔博恩二人异军突起。 毕竟一个讲的外科概念与现在众医者观念相悖,另一个则是擅用毒,爱以毒攻毒,很容易惹人反感。 不过二人观念虽然突出,但放在那群从医学院出来的人后面演讲,还是没那么叫人难以接受的。 医学院里何事不突出呢? 人家还是朝廷搬出来,连朝廷都没意见,他们有何好置喙的。 习惯着也就习惯了。 很快,一些有望夺冠的医者就被人给默默排出来了。 商盟那边的工作人员还在埋头记录,属于报社的人却不知何时冒出了头。 这种本应该由报社记录的大事,本就该由他们的人来负责,商盟那边算是抢生意了? 嗯……好像也不算哈。 报社作为五皇子负责的部门,旗下人员也是在搜集各种消息中惯了的。 这样的医学盛会,里头能报道的内容可不要太多啊! 搜寻消息的记者们坚信:这些来参加大会的医者们,必定都有各自不为人知的过去! 他们要去挖掘! 于是对着那些私下被人排出来的医者名单,记者们争着去了。 行一在大会散后遭到了一群人围堵。 因着一个个脖子上都挂着“光明报社——xx记者”的牌子,行一虽然好奇,但并未惊慌。 报社,他知道,是大魏朝廷专门发行报纸的地方,至于记者,他不曾听说。 没听说,不要紧,反正记者们会开口。 于是刚被围住的行一就被人发问了。 “行一大师远道而来,您可是专门为宣扬外科一道才来的?” 这是医学报的。 “行一大师来自大宛,不知你对大魏与大宛两国互通有什么想法?听说大宛草药稀缺,若两国邦交,是否可以开辟一条医学之道呢?” 这是经济报的。 “大师初来乍到,可有水土不服?您对大魏在衣食住行方面可有何想法?” 这是生活报的。 “……” 行一实在是被问蒙住了。 他头回被人如此对待,说恭敬,但又太热切,说冒犯,但又不会叫人厌烦。 头回接触,行一还是维持住了他大宛国僧的形象,对于能回答的问题,他都尽可能的回答。 可惜他终究还是低估报社记者们的下限,然后就被下一个问题给噎住了。 “行一大师,听说你之前在郾城与一妇人互生情愫,约定终身,请问这是真的吗?” 娱乐报小道记者真诚发问。 行一:…… 其他记者:…… 记者们怒,抄起手中用于记录的小本子就开始赶人,并且言语攻击。 “走开走开,又造谣!” “你们娱乐报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上次居然还揣测八殿下与石竹大夫有一腿,不知石大夫和谭大夫都成亲了吗!” “你们娱乐报的全靠造谣创业绩了是吧?” 行一默然无语。 话说,这些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当真好吗? - 医学大会办的如火如荼,医者们的学术交流空前绝后。 魏钰很欣慰,尤其是路过食堂,听见周围人都在拍他马屁的时候,那种欣慰到达了顶峰。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贤王殿下这样的高官儿,瞧瞧这医学院布置的,真是好极了,要不是舍不得祖上那药铺,我都想在医学院住下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在这医学院做夫子,月例银子最低都有十两,还不包括年假发的一些福利,据说有肉有粮,还有布啥的。” “这都是贤王规定的,哎,啥时我也能给贤王办事就好了。” “呵,你还不如想想何时能再多几个医学院,这样咱们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去呢。” “诶?你说的倒也是。” “……” 对,就是这样,都这么想好啊。 八皇子瞅他笑得那副奸猾样,忍不住就撇嘴,“你这嘴脸收收,也不怕被外人瞧见。” 也就外人没瞧见,不然瞧见他们口中那个英明神武的贤王是这幅德性,估计三观都得碎成渣。 魏钰搓搓脸,“好吧不笑了,八哥,父皇后面可有事派你去做?” 八皇子蹙眉瞅他,“没有,你想干嘛。” 魏钰眨眨眼,嘿嘿一笑,“不做什么,我这不看快要入秋了嘛,有件大事需要人去做。” 看他笑得这样子,八皇子就觉得牙酸。 这小子如今使唤人是越来越不客气了,要知道从前都还晓得拐个弯儿,撒个娇呢! 八皇子直接说了,“想要我干什么,说吧。” “弟弟就知道八哥最疼我了。” 魏钰笑嘻嘻搓手,“八哥,我需要你去幽州帮我收羊毛。” “收羊毛,好……等等!” 八皇子眼睛突的一瞪,“你说什么?你叫我去幽州收羊毛?!幽州!” 就知道会是这么个死缺反应。 魏钰过去顺顺他的背,好声好气的安抚了几句,将他要用羊毛制衣的事同八皇子大致说了遍。 八皇子沉默了会儿,“这是父皇可知?” 魏钰:“知道啊,眼下是剪羊毛的好时候,错过就得等来年,但冬日将至,收了羊毛还得制成衣,又得花时间,幽州那些饱受苦寒的百姓可等不了,所以这事,得尽快。” 听了这话,八皇子不犹豫了。 他拍板,“行,那我立刻就去趟幽州,父皇那边,你帮我说一声吧。” 魏钰欣然点头,“自然,八哥放心。” () 第488章 收羊毛 北地荒芜,边城一带要比别处贫瘠多了。 眼下才九月底,然而生活在边城的百姓,却已经穿的要比别处地方的百姓厚了。 胥城,一老农挑着担子在城中卖菜,裹着不甚厚实的破衣,揣着手,忍受大风的肆掠。 旁边有同属买菜人的男人叹气,骂了声贼老天。 “今年怎感觉冷的这般快?真是要命。” 一声咒骂,瞬间引起周围不少讨生活的共鸣。 “可不是要比先前冷,前段时间还好好的,到了这两天,一天比一天冷,我家婆娘都得了风寒!” “这才九月啊,边城就开始刮大风了,你们说这要是再往后点,是不是就得有人冻死了?” “哎,我家原还想着再攒攒钱,给儿子娶媳妇的,眼下看,这还是得找人先把火炕给修了才行。” “诶?你家居然准备修火炕了?那炕贵不贵啊,听人说可不便宜,我们那儿都没人敢找师傅修。” “这贵也不是特别贵,得叫师傅去你家看了才知道,反正我们村长家修了两个炕,也就一两银子三吊钱,狠心咬咬牙也就出了。” “嘶,这样啊……” 一群靠卖菜赚取微薄收入的农人随意闲聊着,明明都不是有银子修火炕的主儿,但说到火炕时,还是忍不住多聊几句。 尤其是当聊到挣银子修火炕这个话题时,多有人忍不住叹气。 “要是朝廷之前修路能经过咱们那儿就好了,可惜,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挣钱的好机会。” “就是啊,我听说启城、奉城还有咸安城的人,之前就是因为修路,好多人都挣了一笔银子,所以才有钱修炕来着。” 有老农很是羡慕,“修路这事,咱们也没辙,这路都是朝廷定下来的,咱们想修都没地方修,也该是咱们没这个挣钱的命。” 一枯瘦的老者咂吧嘴,摇头叹气,“哎,反正也都过去了,挣不到修路的钱,我啊,如今就盼着朝廷,何时能给咱们胥城百姓一条挣银子的生计了 。” 一群饱经风霜的人默默叹气,心下一片悲凉。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片锣鼓声响起,紧跟着就有人在大声喊话。 “收羊毛——官府收羊毛了啊,家中养羊,愿意将羊毛卖于官府的,可来报名啊!” 这道高声叫喊,叫所有人都是一惊。 本还在发呆的农人们猛然回神,纷纷起身远望,看着不远处的官差一边敲锣打鼓,一边扯着嗓子沿街叫喊,众人猛地一哆嗦。 “啥?这官爷在说啥?收羊毛!” “什么?官府要收羊毛?这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要我把羊卖给官府啊?” “……” “羊毛四文一斤,要卖的抓紧——” 叫喊的官兵又是一声,叫一群还不明所以的人俱是精神一哆嗦。 什么! 羊毛四文一斤?! 刚才还愁苦没挣钱活计的老农立刻起身。 赚钱的活计近在眼前,如此好机会,不抓住就得跟之前修路一样白白错过,若是这样,家里还如何攒够银子修火炕?! 老农是勇气加身,也不怕官兵了,冲过去就要问个仔细。 “官爷,官爷稍等,小人想请教官爷这羊毛如何卖啊?” “你家有羊?官府只收羊毛,四文一斤,要是羊毛干净,就五文一斤,若自己能剪羊毛,就带着羊毛到城外的羊毛摊去卖,若不能剪,可以来我这儿记名,后面官府会派人登门去收……” 原有些惴惴不安的心,在看到官兵当真停下,不仅没有呵斥,还耐心解释的时候,老农的心定了。 他细细听着,连身后聚了一群人都不晓得。 因着官兵不似以往那般凶神恶煞,叫人不敢招惹,这回有心的百姓听了后,都忍不住问了问题。 “官爷,那这记名后,官府派人登门收羊毛,可要另收银子啊?” 官兵:“自是要收的,这是手续费,十斤羊毛收一文钱。” 十斤羊毛才一文钱,光是卖都能有四十文了,要是羊毛干净,能有五十文,这么多钱,就交一文钱,划算! “那官爷,这羊毛到底啥样才叫干净啊?我家羊毛都是灰色的,这算不算干净啊?” 官兵:“只要是羊毛本身的颜色那就都算干净,不过不能有泥土草屑,或是粪便污秽之物,你们若是想拿羊毛直接去卖,也可先洗洗晒干了再去,毕竟能多得一文钱不是。” 是啊,他们可以把羊毛洗了晒干后再去卖的,这样能多得一文钱呢! 家中养羊的百姓越听越高兴,恨不得立刻就回家把羊毛给剪了。 不过眼下也不差了。 都是生活在边城的人,住在城外的百姓,家中或多或少都养了点牲畜,而这其中养羊的较多。 毕竟边城百姓喜食羊肉,羊毛虽然粗糙味儿重,但没钱买衣的人却是常用羊毛塞衣服被子里保暖啊! 虽然不知道官府要收羊毛干嘛,但百姓担忧官府收羊毛只是一时,过后就不收了,因此都赶着回去剪羊毛。 要官府的人来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官府剪十斤要收一文钱呢,这一文积少成多,最后可不得只有一文钱。 不就是剪羊毛吗? 多大点事儿,不会就学,学着学着自己就学着会了! 于是,不过一日,在官兵亲自下场全城吆喝下,整个胥城百姓都知道了 官府收羊毛的事。 不止胥城,其他边城,甚至幽州所有适宜养羊的一带,百姓们都知道了这件事。 收羊毛好啊。 五文钱一斤,平常被人嫌弃味儿重,只有贫苦人家才留下来用的羊毛居然也能卖五文钱一斤了! 这是机会啊。 是朝廷来扶贫的大好机会啊! 此时不抓住,更待何时啊?! 一夕之间,幽州所有养羊人都欣喜落泪了,恨不得跪谢朝廷大恩。 有的人甚至连夜都在剪洗羊毛,就为了能早日晒干后拿出去卖,卖到那五文一斤的价格。 不过一文差价,却也是百姓求之不得、不肯放弃的希望。 () 第489章 向康王说和 幽州最近是卖羊毛大热了。 不过要说哪儿羊毛最多,那还得是属关外的胡人了。 努尔良这两天在马厂待的不太安稳,时不时就看着孙昭欲言又止,很想同孙公子说他想回趟部落。 回部落干啥? 当然是告诉首领卖羊毛的事啊! 他们坎其力伮部落有上千头羊,因为养的太多,那么厚的羊毛都没啥用,还得隔几年给羊剃一点,免得毛太多压身,他们一般都是杀羊留下羊皮就行的。 将一些平常没啥用的羊毛卖给大魏,换取大笔银子,他们得到银子后就能光明正大从大魏卖粮食什么的了,多好啊! 按捺不住的不止努尔良,另外几个北胡人也挺焦躁的。 几个人之所以没动,不过是因为担忧大魏官府不收他们北胡人的羊毛罢了。 傍晚过后,几个北胡人聚在一起,小声商讨。 “这大魏官府要收羊毛,也没说不收咱们的,要不咱们伪装一下,把羊毛先卖给那些商人,叫他们帮咱们卖?” “呸,那些商人都是烂黑心的,骗了咱多少银子了?指望他们帮忙卖,谁知道最后会不会扣钱不给。” “那就这么干看着?咱们部落上千只羊,羊毛都得上万斤呢,卖出去,那得多少银子啊。” 几个北胡人面面相觑,挠头很是烦闷。 “不能干看着!” 努尔良站出来下了结论,“咱们可以去找孙公子帮忙。” “找孙公子?” 其他人看向了努尔良。 努尔良点头,“对,上次修火炕的事,就是孙公子帮的咱们,要没他,咱们还不知道找谁学修火炕呢,孙公子厚道,也不收咱们银子,这回咱们找他卖羊毛,孙公子肯定不会介意。” 其他人想了想,没他这么乐观。 “这比火炕事大吧,官府收羊毛还不知道做什么,万一这日后还要收呢?咱们那么多羊,又不是只做一锤子买卖!” 这倒也是。 努尔良沉思,“那,那就让孙公子帮咱们牵线好了!不是说他是从京都来的吗,家中有做大官的,咱们部落又没同大魏打过仗,没仇没怨,还帮了孙公子养马,如今就是卖个羊毛而已,这官府收谁的不是收?” 言之有理。 几个人被努尔良说服了。 他们又商量了会儿,最后决定明天就去同孙昭说。 于是到了次日,孙昭用完早膳,刚准备骑马去溜一圈,就被努尔良几人给堵住了。 “孙公子,我们有事想同你商量,可否借个地儿?” 孙昭打眼一瞅,就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还以为会再多等几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真是按捺不住性子啊。 早就在等着的孙昭闻言,平静地点头,“行,跟我们进来吧。” 孙昭转道进了屋,努尔良几人紧随其后。 一进屋,努尔良就迫不及待说了他们的目的。 “孙公子,您应该听说这些日子官府收羊毛的事了吧,咱们坎其力伮部落别的没有,就羊最多,所以这羊毛,咱们也想拿过来卖,您看这成不成?” 说按捺不住就真的按捺不住,毫无心机啊! 看这嘴秃噜的,都不知道先压一压,这么快说出自己的目的,可不就是给人宰的嘛。 孙昭腹诽归腹诽,面上笑得那叫一个和善啊,看着就是一个老好人。 他望着面色忐忑紧张的努尔良几人,半是为难半是惭愧。 “其实我早想同你们商量这事了,我与你们部落来往这么久,咱们互相都够了解了,你们册苏那首领慷慨大气,我去你们那儿挑马时,他连黑鹰后代都舍了给我,实在叫人惭愧,眼下有这等好事,我自是要想着你们的。”。 努尔良几人一听,很是心虚。 黑鹰是他们首领的马,最是英勇聪慧,是匹难得的好马不假,但当初那匹舍了给孙公子的小马,却是黑鹰后代中最弱的一匹! 也就占了个好名儿,其实真不咋的。 就仗着那时的孙公子不识货了。 努尔良干干一笑,“啊,对对对,大家合作这么久,都是自己人,咱们部落肯定不骗自己人!有好事绝对想着孙公子你的。” 孙昭是早非昔日吴下阿蒙了,都养马这么久了,马好不好,他如今是再清楚不过,自是晓得之前被部落首领糊弄的事。 不过就算是被糊弄了,那人家淘汰出的小马,也确实比寻常的大魏马好上不少。 没办法,人家先天基因摆在那儿呢。 孙昭摆手笑笑,十分惭愧地道:“嗐,咱们都合作这么久了,何须如此生疏,这卖羊毛给官府的事,我自是晓得你们北胡人比咱们要好得多,我是愿意帮你们卖羊毛……” 努尔良一听眼睛就亮起来了。 但一秒,他又听孙昭道。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努尔良连忙追问,“如何不能呢?孙公子不也常帮咱们买粮吗!” 孙昭瞅他一眼,“买粮那是随处可买,这事不归官府管,可如今这收羊毛的是官府,你们部落羊毛又多,若官府追究,我该如何说?我这开的是马厂,又不是羊厂。” 也是。 这么一听,努尔良等人心下发愁。 “那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孙公子不能分几批去卖?咱们可以多付孙公子银钱的。” 孙昭负手叹气,“不是银钱的事儿啊。” 努尔良几人不明白了。 眼看着孙昭有所犹豫的样子,努尔良赶忙追问,“孙公子有话尽可直说。” 孙昭瞅他们,踌躇了几秒后,像是下定决定般,一咬牙道:“好吧,既然你们部落信我,咱们也交好这么久了,那我就直说了吧。” 几人直勾勾看着他。 “如今八康王就在幽州,这收羊毛的事就是康王负责的,而我有法子去面见康王,若是你们部落真心实意想要交好大魏,向官府卖羊毛的话,那我就去与你们向康王说好!” 努尔良几人:?!! 几个北胡人一下就给听傻了。 啥? 什么与大魏交好,向康王说和的?? 他们不是在说卖羊毛的事嘛? 这是怎么扯到这上面去的! () 第490章 指望不了 被孙昭的话给吓到,努尔良几人回去后愣是苦思了两天,最后还是没定论,只能请假先回部落找首领。 努尔良几人回去后,孙昭也是转头派人去给八皇子送信了。 他是跟八殿下不熟不假,但他跟九殿下熟啊! 九殿下叫他配合八殿下收羊毛,笼络北胡人,眼下他能有机会干好,那自然是立首功为要啊! 都是立志要青史留名干大事的人了,谁还乐意只干个养马的啊。 自然是多多益善嘛。 - 幽州北胡为收羊毛一事而震动的时候,医者大会已经谢幕了。 这次医者大会办的实在太好,不仅挑出了不少人才,还叫天下医者都知道了医学院的存在,宣扬了朝廷建造医学院的目的等等。 大会结束后,没有一个医者离开时不是恋恋不舍的。 毕竟医学院的学术氛围实在浓郁,在这儿压根就不存在敝帚自珍的现象,只要知道的,谁人去问都会得到答案。 试问就这个环境,哪个有想头的医者会愿意离开? 不过还好在离开前,医者们都从学院这边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朝廷还会在其他地方建造医学院以及人民医馆! 若是有意任学院夫子者,待遇皆与傩郡医学院的夫子一样! 这条消息实在叫人心动不已。 若非如此,大会结束后,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医者愿意这般早的离去了。 反正朝廷还会在其他地方建医学院,他们不必一直待在傩郡,等到来日他们家附近也有医学院了,他们不止能背靠朝廷当夫子挣生计,还能在学院深造医术与同道交流,出成果了,不止能发医学报扬名,还能拿到学院的奖金呢!gonЬ 魏钰在大会结束后就回京了。 医学院多的是人维持秩序,不必劳烦他,他八哥也去了幽州收羊毛,他再不回去,徐湖二州的奏章都能累死他。 对,他就是回去甩任务的。 离开好几个月,魏钰一回京,就进宫去找他爹了。 当然,他本人其实是更想见他十弟的。 小胖子这半年实在养得好,可惜人还太小了,没到能爬能说话的时候,只能被人抱着哇哇喊。 不能干活,没劲。 魏钰一回来就向他爹求表扬。 “爹,您看儿子的医者大会办得多好啊,如今全天下百姓都知道医学院的事了,好多人都抢着要去学医造福百姓呢,说不定过个几年,天下因病去世的人能大大减少呢!” 魏皇对此很是不屑,“那是想要造福百姓吗?那是你银子撒的好!” 就那医学院的待遇,学徒束脩低,包吃包住不说,还有个劳什子的奖金制度,夫子更不说,月俸比不少小吏都好! 就这银子撒的,哪个人看了不眼热要去的? 那撒的全都是国库里的银子啊! 魏钰摆手,“哎呦,这搞基础医疗建设嘛,前期哪儿有不花钱的,您一个做皇帝的别这么小气啊,再说国库如今又不是没银子,您大度些,啊?咱别跟百姓争这么点小钱,这些银子用的还都是百姓自己的呢。” 魏皇:…… 他就说了一句,这不孝子总有这么多屁话来堵他。 混账! “哼。” 魏皇没跟他争,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爹不吵了,魏钰反倒贱嗖嗖地凑过去了,“不过爹啊,我这回要建医学院,齐大人那边就没话的?” 魏皇又哼一声,“你报纸都发出去了,医者大会又弄得人尽皆知,百姓都知晓朝廷要建医学院,都喜不自胜,感激涕零给官府送鸡蛋了,你还想叫齐惕守说什么!” 先斩后奏搞得这么好,人心面前,齐惕守要敢在朝廷上说半个不字,那百姓唾沫都能淹死他。 魏钰眨眨眼,“儿子建医学院又不是为自己,您摸着良心仔细想想,这银子有一毛钱是用在儿子身上的吗,儿子这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咱大魏的繁荣昌盛啊!” 好家伙,又开始给他戴高帽子了。 魏皇撇嘴,“你少给朕灌这些迷魂汤,有能耐你自去跟齐惕守说去,免得他时不时在朕面前哭穷。” “还哭穷?!” 魏钰对齐大人的抠门叹为观止,“看来这银行是满足不了他了,必须要等到海贸真正开了才行啊。” 对齐惕守的抠门小气,魏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以前国库空得能跑马时,他哭穷就算了,可如今国库都那么丰了,这家伙怎的还能这么抠呢! 天生的? 这要是天生爱哭穷,那他准备过两年出巡时又该怎么办啊? 要不过两年把齐惕守调离户部吧。 魏钰问了大宛的事,“爹,不是说大宛使臣来了吗,他们来做什么了。” “还能如何,偏远小国,过来长长见识,送点东西就打发了。” 魏皇挺不以为意的。 不过这事真不能怪魏皇,谁叫大宛带来的见面礼物,对于如今的大魏来说实在寒碜呢,麻布、陶瓷、草药,兽皮什么的,都是大魏有的,不稀奇的,也就一些金器宝石了,还算有点诚意。 因着大宛使臣态度谦逊,所以他们回去的时候,魏皇秉着大国风范,给他们添了不少回礼。 什么绸缎织锦,玻璃,肥皂,香水,茶叶,眼镜等,连一些书都送了十几箱去,总之都是些叫大宛使臣连连感激的东西。 魏钰听完后摸摸下巴,“就没啥稀奇的种子?” 魏皇失悔,“这倒没有,哎,早知就该叫他们下次来时多带些别的种子。” 体会过棉花、辣椒的好,魏皇也明白魏钰的意思。 都说皇帝要清淡饮食,但其实魏皇如今已经是个嗜辣的人了,就是没叫旁人晓得的。 魏钰安慰他爹,“没事,等二哥从西岐回来,咱们的船队就能正式出海,说不定能从别的地方找到利于民生的良种呢。” 魏皇叹气,“真要如你所说就好了。” 魏钰:“……所以,爹,咱们的军工厂建好了吗?” 魏皇:“……你问霍廷玉去。” 老爹实在没用,啥都指望不了,魏钰很是失望。 他抛下魏皇出宫了。 () 第491章 与众不同 说要找霍廷玉,魏钰出了门真就去找人问话了。 霍廷玉现下还在京都,被魏钰问及军工厂连带附属研究所一事的时候,知道他是受皇帝特令,因此也没有多隐瞒。 听完了进度的魏钰很惆怅。 “就不能搞快点?” 这才刚开始,附属研究所一个个都还没影,也太慢了吧。 霍廷玉:“营造所上下牵扯甚逛,快不了。” 魏钰失望看他,“所以这事才交给霍大人你了啊,你们灰卫使做事,怎的还比官府还磨蹭,太叫陛下失望了啊。” 霍廷玉看他一眼:“陛下并未催促。” 魏钰当没听到他的言外之意,“霍大人是觉得哪方面还不够,人还是钱?钱吧,肯定是,是不是齐惕守不批银子?我就知道齐大人是个拖后腿的,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齐惕守好好说道说道。” 霍廷玉:…… - 齐惕守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他好端端在府上喝茶赏景呢,就被突然冒出来的魏钰给吓了好一跳。 “阿爷,快,我带着殿下来看你了。” 那三头身的不孝孙又引狼入室了。 齐惕守呆愣着,看着他的不孝孙拉着他最不想见的人进来,还一脸笑嘻嘻像没遭过打似的让他去看。 “阿爷来,殿下找你呢,你快来招待,我要去给殿下买糖人啦!” 齐惕守:…… 他牙都要咬碎了。 小兔崽子是真欠揍,回回引狼入室就算了,平时就没瞧见这小子给他这个做阿爷的买糖人!! 咋的是阿爷不配了?! 兔崽子零花钱都还是他给的呢!! 想打孩子,偏偏最大的讨债鬼就在眼前,齐惕守不得不挤出笑脸上去迎接。 “老臣失礼,拜见九殿下,不知殿下何时回的京?怎的不提前知会一声,府上下人实在没规矩……” 笑眯眯的魏钰摸了摸手下的圆脑袋,“齐大人客气了,咱们谁跟谁啊,都是为了孩子,不打紧啊,没事。” 圆脑袋的主人抬头,望了望他阿爷,又瞅了瞅殿下,笑得牙不见眼。 “阿爷,你快请殿下去喝茶,我上回允了殿下要给他买糖人的,你快去坐下,我去给殿下买。” 齐惕守低头,眼露凶光,笑容和善,“是吗?我家五郎当真孝顺懂事啊——” 这种阴阳怪气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现场二人都没听。 魏钰是充耳不闻,小娃娃是压根听不懂。 五郎乐滋滋点头,边交代边往外跑,“嗯嗯,阿爷你知道就好,我去买糖人了,你好好照顾殿下啊。” 齐惕守:…… 回头看他不揍得这不孝孙屁股开花!! 魏钰怜悯地瞅了眼小娃娃的背影。 小狗腿虽好,可惜胳膊肘还太细,拗不过大腿啊。 魏钰同齐惕守进屋去坐了。 一进屋,魏钰还来不及跟对方交流一下感情,就被先发制人了。 “殿下,你真是害得老臣好苦啊。” 望着那张硬挤出委屈憋闷外加愁苦不堪的老脸,魏钰沉默了下。 他问,“敢问,我何处害了齐大人?” 齐惕守幽怨地看着他,“殿下这是贵人多忘事,忘了医学院了?” “哦——这个啊。” 魏钰状似恍然大悟,然而不待齐惕守说话,他又跟着道:“这有什么不妥吗?建医学院难道不是好事?百姓反馈都很好积极热烈啊,我回来时还常听百姓夸赞朝廷官员清正廉明,尤其是户部这块儿,个个都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听说还有不少百姓琢磨着给官员立长生碑呢。” 啊,长生碑啊。 齐惕守张张嘴,把准备好的话给憋回去了。 “难道齐大人没听说过此事吗?不应该啊,我在外都听说好几次了呢。” 魏钰看他,一脸的好奇。 齐惕守:“……没,或许是臣国事繁忙,未曾关注底下声音。” 魏钰看他的眼神怜悯中带着点不赞同,“那可能真就是你太忙了,齐大人,为国操劳是应该的,但你也得多关注关注民生啊,这为官也是为百姓服务的不是?哪儿就能半点不关注百姓的所思所想,你这就得改,知道嘛。” 齐惕守一抹脸,讷讷点头,“是,殿下说的是,臣定当加以改正……” 嗯?不对! 反省到一半,齐惕守回过神来了。 他这不是在找贤王说医学院,想说道说道对方,叫他日后少花点钱吗?怎么又被扯到别的上面去了?! 贤王这张嘴果然能扯! 差点又被带偏,齐惕守警醒了,盯着魏钰的脸苦大仇深,闷声闷气道:“在各地建医学院的事,殿下您真就没别的要给臣说说了?” 魏钰无辜眨眼,“说啥,有啥好说的?难道齐大人你觉得这事不好?” 齐惕守被这问得心头一梗。 不好? 他能说不好吗?! 这种建医学院专门培养医者的事,不止能叫各路孤苦无依的人一个活命机会,更能叫天下患病百姓都能有医可治,可谓是利国利民,收复民心的大好事啊! 哪个百姓听了不叫一声好的? 就是对国库以及世家贵族不好的。 国库不友好是因为花的钱太多,至少七八年都得往外大笔掏银子。 对世家贵族不友好,则是因为从前医者非富贵人家不出,赚的钱大半都入了世家贵族的口袋,但如今朝廷既然要大批培养医者,那日后病患看病买药,将不再是一件奢侈的事,将逐渐趋于常态,贵族将不能从医者治病救人上面赚到银子。 齐惕守还算好,他家虽有府医,但不靠这方面挣钱,因此医学院成立这事对他们齐家冲击真不大。 齐惕守就是单纯心疼国库钱罢了! 那么一大笔不知何时才能有回报的巨额投入,说得好听的是利国利民,但眼下看却只光出不入,作用还只全在百姓身上,于上层压根关系不大! 毕竟哪个上层贵人会缺医呢? 不缺医的贵人们自然也就不会想到底下疾苦,既然想不到,那花大笔银子去干这种无本买卖只图一个梦幻未来的,几个会做? 纵观历史,齐惕守也就只能想到一个了—— 他们这位与众不同的九贤王。 () 第492章 祸源头子 医学院的事已成定局,说再多也无用了。 齐惕守苦闷不提,魏钰自然就更没什么好提的了。 再说他今日来也不是往回扯的,他要扯的是研究所的事。 魏钰:“齐大人,你在朝堂纵横这么久,凡是有银钱牵扯的,大大小小事宜你都知道,所以你当清楚营造所修建一事吧?” 齐惕守斜眼看他,直接灵魂发问,“殿下这是又想要银子了?” “啧。” 魏钰咋舌,“齐大人瞅你这话说的,那银子是拿来给我用的吗?你不能因为每次要钱的活儿都是我来,所以就把锅甩给我啊,我这是为底下人要的,我就是个替罪羊。” 多不要脸的人呐。 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子王爷,齐惕守都想直接骂他巧言令色了。 还替罪羊,说的好像罪魁祸首不是他一样! 就是他好吗! 一切的祸源头子就是他!!! 齐惕守运了运气,努力心平气和地问他,“那依殿下的意思,您是在说军工厂一事,其实是宇文大人叫您来的?” 啊? 兵部尚书啊? 魏钰短暂思索了两秒,“怎么不是呢?陛下叫宇文大人负责火器司建造,军工厂也暂归兵部,兵部如今忙得不可开交,我作为朝廷的一份子,怎么着也得为宇文大人分忧解难不是?” 齐惕守:“……殿下您真是热心肠啊。” 魏钰毫不客气点头,“谁说不是啊,当初我不就是瞧着齐大人您发愁国库的事,所以才有了眼下的商盟,银行,交易所嘛,嗐,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人如此善良,闲不住!” 齐惕守:…… 齐大人一抹脸,咬牙问道:“殿下需要多少银子?” 魏钰伸手比了个数。 “!!!” 齐惕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一把捂住胸口,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魏钰瞅他一眼,“齐大人你悠着点啊,别病了赖我身上,我可没钱给你治病。” 齐惕守猛吸一口气,“殿下,您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魏钰嗔他一眼,“你看你这就小气了,老大一个人了,怎的还这般小家子气,幸亏五郎不肖你,不然日后怎么接替齐大人你的位子啊。” 齐惕守思绪顿住了。 魏钰咂摸嘴,回忆着小娃娃的大方热情,“五郎好,小小年纪就孝顺明事理,热情又大方,虽然不肖祖父,但我觉得这是优点,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眼光好,晓得抱谁大腿!齐大人,我很看好他。” 齐惕守沉默下来。 魏钰也不管他怎么想的,只继续道:“这人老了得服老,未来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将来又不是一成不变的,万事总得向前看,总有新人新事冒出来,不想被人甩在后面,仰人鼻息,那就得多学着点啊……” 殿下是在说什么,齐惕守心里明白。 这就是在说给他听的呢。 他确实年岁大了,再过个十一二年的,说不得就得致仕,可他致仕了,齐家日后又该如何呢? 他有三个儿子,五个孙子,大儿子二儿子同在京都为官,可干了这么多年,官位最高不过五品。至于孙子,大孙子是考过举人了,但能不能考上进士还还不好说,剩下的二孙子三孙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四孙子更是想从军入伍……齐家这样,等到他致仕后那还不得直接没落下去啊? 齐惕守瞅了眼魏钰。 殿下虽然有点儿不着调,但似乎承诺过的事就没有不兑现的吧? 殿下看好五郎,想培养五郎,是想等登基之后叫五郎来坐他的户部尚书之位? 好嘛,也不是不可以。 说半天有点口干,魏钰给自己倒了杯茶,“五郎这糖人买的慢啊,不会是自己在外面吃了吧?嗐,齐大人你也是,咋就把孩子馋成这样了。” “……银子的事,臣不日会重新盘点一下账本的。” 齐惕守对殿下的话选择略过,直接回到先前的话题上。 一听这话,魏钰立刻坐直了。 “好啊,我就知道齐大人你是忠君爱国为民着想的绝世好官了!果然我没看错你啊。” 这高帽戴的齐惕守都习以为常了。 他平静点头,附和着魏钰的话以表认同,“嗯,殿下言之有理,臣日后定当严于律己,成为百官表率的。” 魏钰:…… 这话是不是丞相来说更为合适? 齐大人也厚脸皮了啊。 - 有银子开道,哪怕旧的营造所还有不少鸡毛蒜皮的事儿要扯,但一些地方却是能直接另起炉灶了。 为了不耽误时间,让研究人员能在各地研究所建成的第一时间搬去,魏钰特别去了趟庄子。 他这回不是去看柳三那批新入学堂的人,而是去看道士们的。 之前打着为国祈福的幌子,招了一批有经验但没系统学过的道士进来,而那时道士们都是直接去了研究院,跟着福生他们边学边做实验的,是没有入学堂从头学习的。 毕竟,一个是有化学基础的道士,一个是毫无经验的闲杂人员,二者差距很大。 相当于特事特办嘛。 大抵天下道士是一家,尤其会炼丹的是一支,被选上的道士们基本都会炼丹,一入研究院后就跟坠入爱河了一样,那就没一个人再爬上岸的。 全自己主动在河底躺平了! 研究院好啊。 福利待遇妙的呱呱叫,还能教他们如何从化学角度重新认识材料,科学炼丹,炼得好了,还能得到朝廷嘉奖,是官方正面褒奖,能入祖宗排位传给后人的! 试问这么好的福地,他们是有多傻才会不努力干啊? 魏钰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老道士蹲在树下,手中拿着一物件儿在看什么。 那老道士身形陌生,不像是福生他们,魏钰猜测应该是后面来的那群道士之一。 不清楚老道士在干什么,魏钰过去,没惊动人,走到了他身后,然后听到对方嘴里喃喃了什么。 “了不得啊,原来这蚍蜉长这样,有趣,有趣……” 嗯? 魏钰一听,目光一定,瞧清楚了对方手中的玩意儿。 那是一个细长的黄铜管子,大抵一瞧,有点像望远镜。 但,听这老道士的话,似乎不是望远镜…… 魏钰挑眉。 是显微镜?单式显微镜? () 第493章 显微镜 要说显微镜这东西,魏钰之前一直都以为是很快就能被人弄出来的。 毕竟显微镜和望远镜的原理,本质上那都是一样的。 底下的人能把望远镜造出来,那只需要再动动脑子,稍微有那么点探索精神,就可以方向造出显微镜。 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魏钰想的太好,这都过去好几年了,愣是没有点显微镜影子。 这点魏钰留下来的小考验,真就是没人接啊。 要知道生物学甚至于农学的发展可都离不开显微镜,看着这么些年没动静,魏钰其实都开始琢磨要不要明示了。 让他像之前手把手教工匠如何造望远镜是不可能的,顶多就是告诉工匠他想要什么效果的东西,剩下的得叫他们自己动脑子。 毕竟总吃现成的,依葫芦画瓢,不吃透原理从最根本的出发,那这样的人有个屁用啊。 魏钰要的是真正能动脑子的科研人员啊! 好在峰回路转,工匠们没做到的事,眼下有道士替他们做了。 - 袁兴拿着手中长筒,正兴致勃勃地观察蚍蜉模样,突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蚍蜉甚小,肉眼不可观其具体模样,不过你手中之物倒可以。” 袁兴一惊,连忙放下长筒转身。 “贤,贤王殿下!” 瞧清楚来人,袁兴既惊又喜,连忙起身行礼,“草民拜见殿下。” 魏钰让他起身,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物件上,笑道:“方才见道长一人在那儿,我心下好奇,是以才过来看了看,不小心听到道长自语之处,望道长莫要介怀。” “殿下言重了。” 看清魏钰的神色,袁兴很自觉地将话题引到手中物件上。 他抬手,将手中的长筒示与魏钰看,“殿下请看,这是草民根据望远镜所做的放大筒,拿着放大筒对着东西看,很轻易就能看清那物长这样,草民方才就是在观蚍蜉。” 说到这儿,袁兴眼中露出兴奋之色,“殿下不知,那蚍蜉模样竟异常凶悍,身子细长,长有六足,头有触角……” 魏钰接过他手中的“放大筒”,对着面前一草叶看了看。 嗯……放大倍数不高,大抵就六到十倍的样子,也就是把跳蚤和其他小昆虫放大的地步。gonЬ 果然是简易版的单式显微镜。 魏钰放下动静,笑问袁兴,“道长如何称呼?不知此物是道长何时所做?” 袁兴一顿,“草民袁兴,这放大筒,是草民数月前开始做的。” 说完袁兴还有些惴惴,毕竟要说起来,这放大筒是他好奇望远镜所以才误打误撞弄出来的。而望远镜如今又不在市面上流通,多用于军事,上头虽未严令禁止,但是个人都知道不能私造。 袁兴造的不是望远镜,但若真要当着一朝王爷面前扯的话,那最好还是不要了。 魏钰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而后笑道:“袁道长莫要害怕,说来你如今所造这物,原就是我要找人做的,道长不过是先一步造了出来而已。” 殿下态度和善,袁兴闻言松了口气。 不追究就好啊,既然是殿下要招人做的,那他……嗯?那他是不是立功了?! 看清楚老道士表情变化,魏钰好笑道:“袁道长也是研究院一员,应当知道研究院规矩吧?” 袁兴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研究院虽说管制规矩多,但奖励规矩也不少啊! 尤其是对于研究发明这块儿,但凡是造出于上头有用的东西,那奖励都是丰厚得不能再丰厚的! 袁兴眼巴巴瞅着面前的贤王。 他也求别的,就是希望殿下能看在放大筒的面子上,将他老家那边的道观好好修整一番,顺便给道观中的那几个泼皮徒孙们一个能入学堂学习的机会。 魏钰不知他所想,只道:“此物应叫显微镜,你如今所造的这个,虽说能看清不少细小之处,但却还远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我想要看到的是更细小的东西。” 显微镜? 显微阐幽,显示细微之事,说明隐幽之理,使之显见著明,好名字啊! 一瞬间,袁兴就把他取的那个放大筒抛之脑后了,他严肃回道:“殿下所言极是,草民必会竭尽全力的。” 管它什么更细小的东西,反正应了再说! 难得有答应这么爽快还不讨价还价的,魏钰都愣了下。 毕竟,他还准备了一肚子饼要画来着。 不过爽快也很好啊! 魏钰连忙鼓励道:“好,袁道长当真是老当益壮啊,我就欣赏你这样求真务实的态度,袁道长你放心去做,有何需求尽管去对福生院长说,我会吩咐下去,必不叫人为难于你的!” 袁兴是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怎样的科研困难了,但眼下的他确实欣喜万分的。 “是,谢殿下支持,草民定竭力完成殿下所托!” 放大筒他已经搞出来了,不就是要看得再仔细点吗,多大的事啊? 小意思。 他的道观就等着翻修,兔崽子们也等着过来入学吧!! - 得了个意外之喜,魏钰同袁兴分别分开后,就去找了福生。 福生最近一段时间身子不太好,太医也看过后,说是劳损,得多休息。 嗯,听到这事的时候,魏钰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啥呀! 给他爹办事的那些老大臣们都没落得个劳损的名头,咋的给他办事的福生就有了? 明明他爹那些臣子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天天还起那么早,看着就不像是个长寿的样,偏偏那么多年也没见丞相尚书他们劳损要请假的,咋的福生就能成这样了??! 魏钰拒绝承认自己周扒皮。 他明明待人那么宽和温柔! 这是污蔑! 是个别! 是福生自己年纪一大把还不好好休息的缘故! “福院长啊,您好好坐着休息吧,别又给累着了,万一回头你倒下了,那研究院我该找谁撑着呐。” 魏钰看着在桌案前打转的老头儿很无奈。 瞅瞅,老人家年纪大了就这样,固执! 所以真不是他周扒皮好不好? 他很冤的。 () 第494章 何时大兴 对于魏钰的到来,福生见怪不怪。 也没顺着魏钰的说的什么多休息会儿,这些话,福生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他都年纪一大把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入土了,不趁着还活着的时间多做点自己想做的,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是,殿下好意,老夫心里都明白的,殿下放宽心,莫急,莫急……” 福生点头,态度十分之敷衍。 魏钰瞅他一眼,瘪嘴,“福院长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不做何,就是趁着还有时间,调点试剂罢了。” 身子不好,费心力的他做不来,干点小活总成了吧。 反正叫福生休息是不可能的,心里压着事,休息也休息不好。 魏钰盯着他看了会儿。 福生一转身,就看到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笑了笑。 “殿下今日是得闲了?” 魏钰撇嘴,“我何来闲可得。” 就他现在干的事,也就没个太子名头了,太子该干的事,他私下都不知道干了多少。 等会儿回去还得连夜批奏章呢。 可恶。 福生看着他乐呵呵道:“那殿下还有空来我这儿?事先说好,老夫身子不好,殿下若有事要办,可别找我。” 啧。 魏钰假做嫌弃地斜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哪儿能啊,副院长病弱之身,又是研究院众人的灵魂支柱,你要被我给累倒了,那你的徒子徒孙还不得恨我入骨啊,我可不敢~” 福生一乐,搁了手中物件就坐了过去。 他盯着魏钰瞅了两眼后,然后小声问道:“殿下,看在老夫也没几年好活儿的份上,您给老夫一个准话,这化学一道,究竟何时大兴啊?” 魏钰转头看了过去。 福生冲他挤挤眼,“这里没别人,就咱俩,您看老头子我都一把年纪了,就当可怜可怜我?” 魏钰盯着他看了两眼,忍不住笑了笑。 他颇为感慨,“您这是,人老心不老啊。” 福生摸着胡须,笑眯眯叹了口气,“嗐,人生短短数十载,前面如何也就不提了,左右不过是为了生计二字,就是没想到要临了了啊,反倒开始在意别的了。” 具体在意什么,福生自己也说不上来。 在意自己一身本领没有教导下去?不是,弟子们都有自己的路,也不是非要学他的本领。说是为了后人?也不像,都跟着朝廷走了,有本事的,还怕后人没出路? 福生挺惆怅的。 他就是,看着医学崛起,突然有了点想法罢了。 都是不遭人重视的小道,以前没遇到殿下也就罢,凭何如今都接受殿下抛出来的枝条了,医道已然崛起,他们化学一道反而落后了呢? 明明最开始遇见殿下的,是他们啊。 福生望向魏钰,“殿下,您曾说理科一道,学的是世间真理,草民修了化学,深以为然,但这真理,究竟要何时才能与天下共享呢?” 福生是头发都白了,脸也皱成老橘皮了,唯独就剩双眼睛还分外清明。 魏钰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对福生所问,他郑重回道。 “快了,很快就能看到了。” 福生欣慰地笑了,也没问这个快,究竟是几个月,还是几年,亦或者几百年。 他自己是没机会看见了,但他总得为后人讨个答案吧。 贤王殿下说的,总是真的。 - 见过福生,给里面的道士们划分了下后,魏钰就从回去了。 他要催促底下人抓紧修建了,什么医学院、人民医馆,军工厂、附属研究所的,还得督促一下农科所那边育种的事,哦,外加幽州那边,他八哥收羊毛的事。 要说卖羊毛,幽州百姓是真挺积极的。 收了一个月都还在热热闹闹的,不是这儿在晒羊毛,就是那儿在卖羊毛的。 八皇子头回一个人负责这么大的事,累肯定是累的,但不至于手忙脚乱。 毕竟他还有各地官员协助,连带着在当地建造羊毛厂,招人,都不需要派他自己的护卫亲自去忙,只是一旁监督的。 从幽州百姓手中收羊毛,这难不倒八皇子。 但是从北胡人这边收羊毛,那就需要八皇子提起十二个心注意了啊! 得到过魏钰提醒,知道收羊毛的时候,北胡人这边肯定会有异动,但八皇子真没想到这异动能这么波澜不惊啊! 居然会有小部族的人主动找上官府,愿意求和交谈的?! 虽说这个主动有点水分,中间有他们大魏自己人调和,但说到底若是对方的部族首领没同意,这交谈也不会和平着来啊! 生意谈成的时候,八皇子看着坎其力伮部族人的背影是感慨的。 就一个长期的羊毛生意,这部族居然就愿意十年不主动进攻大魏边境了。 十年不进攻大魏边境啊,多难得。 虽说对方就是一个小部族,但小部族多了,加一起那就是一股大势力,能给他们大魏减少好多麻烦的! 这不比发兵打仗强? 八皇子看向一旁的孙昭,眼神赞赏,“你很好,回去后,我会向陛下阐述此事,定不会掩盖你的功劳的。” 孙昭连忙道谢,“多谢八殿下,草民不过是顺势而为,全听九殿下吩咐罢了,若无昔日九殿下指教,草民也不会有今日。” 八皇子:? 八皇子眼中的赞赏收住了。 又是九弟。 怎的感觉他九弟的手笔遍布全天下?! 自谈成坎其力伮部族的羊毛生意后,过后一段时间,八皇子就开始时不时接待其他小部族了。 北胡很大,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多了去,几十人也算一个小部落。 坎其力伮部落勉强算是一个中小型的,他们上千头羊都剃了毛,又是洗又是晒的,动静那么大,周边小部落不存在不知道。 而小部落一打听到事情原委后,便就没有一个不心动的。 拿一些没用的羊毛在大魏换银子,要求不过是不得侵犯大魏,这条件搁谁谁不干啊! 毕竟他们要是能有和平渠道换取生计,谁还乐意去靠抢的啊。 大魏此举,不妥妥给他们送钱嘛! () 第495章 羊毛衣 收羊毛是为了制衣,而从羊身上剪下来的毛含油脂和杂质,只水洗还不够,还得脱脂,脱脂这方面就得靠官府建厂来统一做了。gonЬ 有魏钰在后方薅钱,八皇子建羊毛厂的事很顺当,也没谁敢当面哔哔的,都想着能在羊毛厂上面弄点油水。 可以说因着收羊毛、建羊毛厂,幽州有不少百姓得了生计,百姓们都背地里给八皇子立了小像。 若非八皇子过来收羊毛,他们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有活儿干,有银子拿啊! 一开始入厂的人还不知道要干嘛,等到那羊毛被洗干净,洗净毛的开始被机器梳成一条一条的,慢慢团成线球后,官府要将羊毛制成衣的消息也就逐渐传了出去。 幽州百姓哗然一片。 羊毛居然还能制衣? 那么油腻腥重的羊毛,居然还能有做成成衣的一天?! 官府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也不是百姓们没想过用羊毛制衣,毕竟那南边都还有蚕丝制衣的例子,而他们用羊毛织不成衣,实在是因为羊毛油啊! 那羊毛稠得很,一缕一缕的粘在一起,想分开就得一点点弄,等到水洗过后照样油腻腻的……反正就是不好弄! 百姓们没想到官府居然有法子将羊毛制成衣的。 消息是传了出去了,百姓们自己没法子,就等着官府将成衣给弄出来,想看看这羊毛做出来的衣服到底是个何模样。 结果这一等,就是等到官府又开起了毛衣厂?! 且这毛衣厂跟之前的羊毛厂不一样,这工厂只招收女人,会女工的女人更是优先录取。 要说幽州的民风其实是比其他州开放泼辣许多的,毕竟邻靠北胡,但凡有战事起,那家家户户不管男女,惹毛了都是有可能抄起棍子就上的。 就这不稳定且恶劣的环境下,柔弱些的女子那都活不下来,活下来的脾气多多少少都要泼辣些。 是以对于毛衣厂只收女工这一点,幽州百姓大多接受良好。 男人们没有因为女人出去干活而不满,女人们也没有犹豫自己能不能抛头露面这回事。 大家都觉得这是挣钱的机会来了! 幽州本就地广人稀,不好挣钱,如今朝廷既然能有给百姓挣钱的岗位,那大家自然是要抢着去的啊。 瞅瞅那招人告示写的多诱人啊。 什么一日就工作四个时辰,底薪二十文,一月最低六钱,而且中午还包一顿饭! 虽然大家不太懂底薪是什么意思,但一月最低六钱他们看懂了啊。 最低都是六钱银子,这要是干活再卖力点,讨了上头的好,那这一月的工钱肯定不止六钱,说不定得有一两多啊! 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呀! 都是靠着田地过活的普通百姓,平素一家人围着几亩田打转,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有六钱银子,如今只要家中有女眷被选中进毛衣厂了,那他们一月便能有六钱,一年那就得有七两二钱…… 心动,没有人不为此心动的。 那些会女红的妇人就不说了,她们从前就能靠着一手女红养活自己,在家中的日子还算顺心,听到羊毛厂招人,手一挥就直接去面试了。 而那些在家中被人嫌弃、日子过得不好的女子,也因羊毛厂都多了条活路。 毕竟羊毛厂只收女子,男人们即便想去,工厂也是不收的,那些看不起家中女眷,但为着好处而心动的人,最后也会因为利益,而叫女眷们去工厂应聘…… 不管因着什么缘由,左右是有不少女子都走出了家门。 劳动力嘛,不分男女。 - 八皇子很快就拿到了第一件工厂织出来的羊毛衣。 是一件纯乳白色,没有经过任何染色的毛衣。 虽然做工还有些粗糙,与自己身上穿的根本没法儿比,但这到底是用羊毛制成的第一件衣服啊,八皇子拿在手中看的时候很是高兴。 他脱了外衣,套上那件怪模怪样的羊毛衫,仔细感受了会儿。 “不错,很暖和,这羊毛衣果然保暖!” 八皇子低头摸着身上的衣服,对于自家九弟的脑瓜子又点了个赞。 羊毛衣的制成都是九弟一手促成的,连这衣服的样式也是,之前还在想羊毛衣效果会不会不尽人意,可如今穿在身上后才知道,这果然怀疑谁都不能怀疑九弟。 八皇子穿了一会儿就把衣服褪下了,转而换上自己的衣服。 没办法,这羊毛衣虽然暖和,但那股羊膻味却依旧挥之不去,就算经过脱脂也依旧不够,至少得再洗个几回才行。 八皇子摸摸鼻子,“这衣服羊膻味过重,百姓穿倒是不会挑剔,若叫那些大户人家穿,还得多清洗几遍,再熏香才行。” 跟八皇子想法不一样的,是他身边的护卫。 护卫道:“殿下,羊毛制衣,不就是九殿下专为百姓所做的吗?” 八皇子一怔。 是啊,九弟不就是因着见不得百姓受寒,所以才想到了用羊毛制衣的法子吗! 大户人家有的是衣服,他们不愁吃不愁穿的,压根不用为冬日发愁,所以这羊毛制出来的成衣本就该为百姓服务才对! 要是这羊毛衣真没膻味了,那衣服还能穿在普通百姓身上吗? 跟那些绸缎、织锦有何区别? 就算日后那些大户人家真看上了羊毛做出来的衣服,那他们想要穿好些的,也该让他们自己想法子去膻味,自己去熏香,而不是让工厂去服务他们。 羊毛厂,只是官府为百姓而建的羊毛厂。 八皇子失笑,“你说得对,这羊毛衣是为百姓做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咱们在幽州建了这么多工厂,没道理最后做出来的衣服,还得紧着那些大户人家。” 八皇子看向护卫,“吩咐下去,叫各个羊毛厂抓紧时间多做点衣服,允许女工带针线回去做。天渐渐冷起来了,多做一件羊毛衣,就能少叫一个百姓多受冻。” “是,殿下。” () 第496章 棉花试种 八皇子在幽州这一忙,就忙到了次年开春。 到底是羊毛衣头一回面世,上下很多事都需要他去处理,他得看着工厂运作,得盯着北胡动静,还得看着各地官员富户,防止他们见钱眼开在工厂上动手脚。 一整个冬季,八皇子都不得空闲。 魏钰原还想着给他八哥嘚瑟一下,小十第一个开口叫九哥的事呢,结果人都没回来,那还说个屁。 不过八皇子虽说人没回来,但他却送了几箱羊毛衣回来。 都是精品的那种,不止染了色,绣了花纹,连羊膻味都趋近于无,就是专门献给魏皇的。 看到羊毛衣的那日,魏皇挺高兴的,自己留了几件后,便将其他的都发了下去,妃嫔儿女,外加看重的大臣们。 有魏皇这一手,一些消息不灵通的人也都知道了羊毛衣的事,都在盛赞八皇子宽仁济下…… 说这话的就是傻子。 像裴知、齐惕守这样的重臣,一听说八皇子在幽州收羊毛开工厂制衣后,就知道这背后大抵又有贤王的手笔在了。 就说一个开工厂,这工厂是谁最开始弄出来的? 是贤王。 后面有样学样的,就是不知何时跟贤王搅合在一起的四殿下,再就是五殿下,如今八又开始了。 没完没了。 全霍霍了。 贤王当真是点子一个接一个的冒。 - 贤王本王挺忙的。 幽州那边羊毛厂的事他没放在心上,交给八哥后魏钰就放心了,除了北胡的动静,其他消息魏钰基本是略过的。 赶着医者大会结束后的余热,魏钰一直在稳步跟进医学院的事,他想着尽快在各地建起医疗系统,因此就格外关注了些。 不过有傩郡医学院在前,后面建起的医学院也都没太大阻碍。 各地医学院和医馆一个个建起,虽说人员还没配备齐,但已经像模像样了。 雏形已有,只待日后完善。 魏钰本想稍微休息喘口气,结果他人还没趟下呢,农科所那边又有动静出现了。 ——培养棉花的祁峰言,种子可以下发推广了。 棉花是个新奇物,加上这玩意儿不是粮食,叫百姓舍了粮食一下种棉花,其实不是一件容易事。 魏钰同他爹聊过后,就去找他五哥为棉花“造势”了。 都有报纸这种造势神器了,不阐述一下棉花的用途,说一说朝廷的农科所为了百姓有衣蔽体在其中做了多大的贡献,讲一讲皇帝对种棉花的人减免了哪些地方……那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魏钰打算将棉花先在徐州拨十个县出来试种,一来是因为种子就那么多,降低一下试错成本,二来也就是想给百姓先看下成果。 徐州的报纸,不仅有魏钰为棉花造势所写的那些内容,还写了幽州羊毛衣的事。 棉花和羊毛,都是做衣服的材料。 羊毛如今在幽州是紧俏货,官府收羊毛开了不少工厂,招了不少百姓干活,都是给了真金白银的好处的。 即便是有不相信的百姓,在一些商人去了趟幽州,带回来便宜又暖和的羊毛衣后,那是想不信都不行! 官府为了幽州百姓,想法子用羊毛制成衣,还开那么多工厂给百姓提供活计,如今换了徐州,等他们种了棉花后,官府要用棉花制衣,是不是也会开工厂招人呢? 百姓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有银子在前面吊着,想到好处后,徐州百姓都很积极。 特别是些有门路的大户人家,都在想法子与官府人员递消息。 ——试种的县选好了没?要不选咱们这儿吧。 ——咱们县土地肥沃,以往粮食都要比别处丰沃,选咱们这儿种棉花最是合适不过了。 ——选了咱们县,日后官府开工厂,我也是可以搭把力的。 …… 魏钰只是放出了要选十个县试种的消息,压根不需要他自己去挑,底下的人就自己争破了头,纷纷亮出自己的底牌。 他们不是为了种棉花,是为了建造工厂后那一系列庞大利益! 要说明明工厂都还没影,他们为何这么急? 呵,瞧瞧如今的幽州就知道了,从前的苦寒之地,如今倒是因着羊毛衣赚得盆满钵满。 虽说羊毛衣味道大了些,但架不住便宜暖和,百姓爱买啊,就算一件衣服只能挣到几个铜板,但买的人多了,这积少成多也是比大钱。不少南边的行商知道后,都计划着要去幽州进货。 徐州历来都是富饶之地,商人巨贾众多,他们不缺银子,也不缺挣银子的门路,但是缺一门能与朝廷挂上钩并长久传下去的稳固生意! 这棉花盛行了,朝廷是能自己开工厂不假,但这建造工厂也要钱吧? 而朝廷有那么多钱建吗?! 别怪徐州的商人巨贾们胡乱揣测,实在是只看这几年,朝廷不是在这儿掘个山,就是在那儿挖个湖,个个都是大动静。 什么商盟,修路,银行,交易所,造船,医学院的……全都在这几年蹭蹭冒出来了。 而搞这些都要钱啊。 个个还都是需要巨额银钱的那种! 他们是不知道朝廷国库里有多少钱了,但再有钱,也架不住这么频繁的搞吧? 反正要是让他们自家来,他们是没那么大魄力的,入了商盟,仿着朝廷建几个工厂就可以了。 商贾富户们是觉得朝廷国库负担不了了,是以他们小脑筋一转,就想要趁着这个东风,与朝廷搭上关系。 ——建工厂嘛,工厂建起来就是为了制衣服,叫百姓都有衣穿,这谁建不是建,他们身为商盟一员,是大魏的纳税大户,为朝廷分忧建个厂是很应该的啊! () 第497章 随机应变 魏钰确实没想让朝廷负担一切。 在徐州建棉花厂是肯定要的,只不过不像幽州那样,全部都是由朝廷出面,魏钰是有想过让徐州的富户们来主动承担的。 就像是向官方承包工程一样,朝廷给予承包人一定优惠,让承包人来顺应政策去做利国利民的事…… 这种也算是有先例了,就跟先前叫富户们承担修路一样,眼下棉花建厂也没多大区别。 魏钰在心里盘算着,琢磨此事该派谁去为好。 毕竟是新品种试种,没有重量人物过去镇着,鬼知道会有什么宵小冒出来。 然后魏钰就想到了他七哥。 不是什么七哥人严谨,这工作非他莫属啥,纯粹就是因为几个兄长中就剩他没点事儿干了! 大哥在海上建岛,二哥出使西岐,三哥整日待在研究院,四哥长期在外忙活修路,五哥有报社,六哥在修书,八哥待在幽州正同北胡打机锋…… 就说说这么些兄长吧,如今除了他七哥还有谁能接这活儿的? 魏钰还不怕死的同他爹感慨。 “您说您怎么就只生这么点儿子呢?” 【能生出我这么优秀的儿子,基因定是上等,您老就生这么点儿子实在是不像话啊,太浪费资源了!】 魏皇:…… 不孝的话听了几百上千回,但总有那么下一回是叫魏皇恨得牙痒痒想揍儿子的。 魏钰按捺住他爹蠢蠢欲动的手,认真道:“爹,试种的事就叫七哥去吧,七哥为人板正,眼里揉不得沙子,又手段过人,有他在徐州镇着,那边不会出大乱子的。” 试种是大事,闻言魏皇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又多考虑了几个人同去。 魏钰点头,“嗯,不错,那就他们一起去吧,农科所那边我也会安排好的。” 聊完正事,魏钰又同他爹聊起了琐事。 “爹,小十周岁快到了吧。” 这事魏皇没关注,他很忙的,若没底下人提醒,当真记不得一个小儿的生辰。 魏皇:“你问这个作何。” 魏钰觑他一眼,摸摸鼻子,“那个,这不小十待在后宫,儿子不好与小十常联络感情嘛,所以,儿子就想等小十周岁后接他出来同住……”goΠboγg 魏皇:??? 他盯着魏钰看了好半天。 那眼神,叫心虚的魏钰闭嘴了。 “你这混账,这话要不是你亲自开口,朕当真要叫人把你打出去!” 小十才多大啊? 周岁不到的幼儿,正是离不得娘的时候,轻不得重不得,稍微磕碰一下都得叫太医来看!这亲娘都不一定说能照顾得好的小儿,给魏钰这么个连亲都没成的混账,这不妥妥把孩子往死路上送吗! 魏钰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从周岁起培养小十的计划夭折了。 溺爱啊。 慈父多败儿! 小十作为他唯一的弟弟,日后要是不成器铁定是老头子给溺爱的! 魏皇:…… 喘不上来气,不孝子鸡娃是比他鸡爹鸡兄长还要罄竹难书的。 - 五月的儋州,气候宜人。 在外忙活了两年的四皇子终于回京了。 外面呆的太久,回了京还有些不适应,四皇子本想要找兄弟们聚聚,结果转头却发现没一个兄弟有空的。 包括他九弟。 四皇子很惆怅,即便因为修路一事办得好,受到了魏皇的表扬,却也不足以掩盖他心中的寂寞。 四皇子找了五皇子聊。 “未回京前,我看报纸上写了诸多大事,还当京里多有趣,哪知这回了京,却是一个共享欢愉的都没有,早知就不回来了。” 这话五皇子不爱听。 他斜眼瞅对方,“我不是人?那你下回可别找我了。” 四皇子挺想就这么应下来的,但老五要是真恼了,那他还真就没人找喝酒了啊! 毕竟九弟如今正忙着呢。 四皇子连忙安慰,“怎会,四哥这是无心之语,五弟你可别生气啊。” 五皇子端起酒杯冲他意思了下。 别说,要不是老六在修书,九弟又忙,他才不会出来呢。 哼。 兄弟俩虚伪地推杯至盏,聊了会儿最近京中发生的事后,突然就提到了出海的事。 四皇子:“说来二哥出使西岐得有一年了吧?” 五皇子:“嗯,确是一年之久了。” 四皇子:“都这么久了啊,话说西岐离咱们这儿也不远吧?走水路应该费不了多长时间,一来一回……至少三月?” 五皇子:“我可不知这些,你问鸿胪寺去,不过三月应是够了。” 兄弟俩说着突然沉默下来。 他俩互相看了眼,心里都开始纳闷起来。 这大魏到西岐,走水路一来一回至多不过半年,而二哥去了一年,究竟为何啊? - “二哥别是遇到海难了吧。” 养心殿里,魏钰趴在桌上,也在同他爹聊这个话题。 去趟西岐而已,怎的就能去了一年呢? 别是他二哥跑到西岐各地见识风土人情了吧。 魏皇倒是没有多少担忧,“跟着老二去的船那么多艘,加上海上还有你大哥,真要是在海上遇上事,肯定会有信传来的,没信儿就是没事,你别在这儿瞎操心了。” 魏钰砸吧砸吧嘴,靠桌撑着下巴,也觉得自己是在瞎操心。 这常人遇上天灾的可能性很小,若非遇上天灾,就他二哥那个人,也鲜少有事能难住他的。 既不是被动,大概率就是主动了。 所以。 他二哥在西岐主动干啥呢? - 二皇子在西岐没干啥。 就是跟着西岐人一起对抗一支蛮夷部落罢了。 这事说来有点扯,但谁叫赶巧了呢! 就跟幽州关外有北胡蛮族一样,西岐的关外也有,而且还更为凶悍。 说来西岐前身也是一支蛮族,但谁叫西岐盘踞的地盘多山呢。 有天险作为屏障的西岐,与其他游牧蛮族相比,多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发育环境,所以它才能逐渐的形成一小国。 而西岐山外有一支名为碦尔的强劲蛮族,时不时碦尔部落就会过来侵扰,西岐也常为此头疼。 至于碦尔部落侵扰西岐关二皇子什么事? 呵呵,谁叫二皇子来时,船上带了不少火药火器呢。 有这等利器在,西岐怎么会干看着不求助? 大家都是友邦了,友邦有事,帮帮忙不过分吧? 外交官二皇子表示:当然可以,友邦嘛。 至于打完后的损失费,二皇子只能说看着来吧,看看西岐都有啥好宝贝,主打一个随机应变。 () 第498章 深藏功与名 选择性学渣柳文州这几日发现了点不对劲。 ——夫子们似乎在考察着什么? 也是当过细作的人了,虽然这细作做的不太合格,但柳文州能感受到那种非比寻常的氛围啊! 就拿夫子们对待学生的前后态度来说吧。 从前上学的时候,夫子们都是能教就教,教完下课,对好生耐心好,对差生耐心差,特别是那教物理的福生夫子,柳文州时常觉得对方看他的眼神有种朽木不可雕也的感觉。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些天,福生夫子居然在偷摸摸观察他啊! 不止福生夫子,其他夫子亦是。 柳文州不明白他们是在干嘛,还在纠结学堂是不是终于发现他学渣的本质,要下决心把他赶出去了。 虽说他也挺想走人的,毕竟这上的课实在太难,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的,连梦里都在做题,同刚入学比,他人都憔悴了三分……但他不能走啊! 他是陛下派来打探大魏虚实,探究大魏强盛秘密的啊! 跟他一道入学院的同伴都还没走,他要是就这么被赶走了,像话吗?! 提心吊胆好几天后,柳文州终于搞明白夫子们的目的了。 ——被夫子挑中的人居然要被派到其他学堂继续学习?! 晴天霹雳。 人挑出来的那天阳光正好,柳文州看着前面的夫子,又看看身侧无一相熟之人,眼泪唰的就流出来了。 不是,这不都说好的在学堂学习后进研究院的嘛?咋的他就要被派去别的学堂学了?! 他就在这个学堂学不行嘛!!! 对此,把他挑出来的福生笑眯眯安慰。 “别气馁,把你们挑出来,盖因你们都是成绩优异之人,在某一科上超越其他学子,而庄上的课程已经不适应你们,得换到其他地方的学堂去继续深造,如此才能有机会进入研究院呢。” 柳文州眼泪止住了。 他是成绩优异之人?他学的很好??所以他要往更好的学堂去进修??? 脑瓜子再次转动,柳文州不由深思起来。 就说呢,之前看研究院招人就觉得草率,哪怕是要重新入学堂学习,但那些大字不识的人又如何能比得过饱读诗书的,如何能有资格进入研究院,感情先前这两年都还只是挑选!更秘密的还在后面呢!! 好狡猾的大魏朝廷啊。 柳文州心头一阵后怕,觉得自己差点就要被大魏给骗了。 好在他天资卓越,再是压抑,也抵不过优秀的资质,看看这不脱颖而出了吗?! 果然人才到哪儿都是人才。 他会去下一个学堂好好学的,他一定要成功混入研究院! 柳文州信心满满,在被送往偏远地区的学堂时,全然不知与他同在学堂的大梁学子跟他一样,都被大同小异的话术送往了其他学堂。 进京都研究院是没可能了,各地附属研究院缺教书、打杂人员,所以就先干着吧。 柳文州一行人被送走,其他伪装成商人混在京都的大梁人苦等许久,终是一头雾水。 柳三公子人呢? 这个月说好的信件呢? 没了?? 半道把信截了的乙十三深藏功与名。 - 魏钰暂时没时间管大梁那边,只要大梁没真正发兵开战,他才不会管大梁人干嘛呢。 都说攘外必先安内,内里一堆基建要搞,是真没时间管大梁。 抽空了解一下柳文州那边他都够负责的了。 然后,时间跳到六月底的时候,常宁回来了。 跑去宜州养鹅的孩子啊,一去就是好几年,回来人都变了个样。 登门来拜见的时候,魏钰都没认出他来。 “你这是,昨日没睡好?” 盯着常宁脸上俩淤青,魏钰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昧良心。 毕竟,这淤青一看就是被打的。 常宁倒是挺大咧咧的,回答得很是坦荡,“嗐,被我爹打的,殿下放心,我没事。” 潇洒一摆手,手一抬,表情就是一阵扭曲。 魏钰忍不住龇牙。 还没事,瞅着表情狰狞的,一看就是被揍得很了,也不知道身上挨了多少揍。 可怜唷。 常宁不觉得自己可怜。 他现在家财万贯,可比之前有本事多了。 从前他在京都就是仗着他爹的势,拿着祖上的钱吃吃喝喝,自己半点用处没有,如今虽说在宜州养鹅不好听,但至少这是他自己老老实实干起来的活计啊。 而且吧。 常宁搓着手嘿嘿一笑,“殿下,从前我还在想这养牲畜如何能青史留芳,觉得是假的呢,但如今我真的养了鹅后才明白,其实也并非不可。” 笑得过于谄媚了。 魏钰瞅他,“此话怎讲。” 常宁摸摸鼻子,颇有点子不好意思,“这养鹅,也并非只有鹅肉有用,鹅毛其实亦有大用。” 魏钰闻言心下了然了。 不过他没说话,只静静听着常宁往下说。 “殿下您曾经说,叫我们养牲畜,是为了让天下百姓人人皆能吃得上肉,从前我未曾细想,只是冲着名利就去了,直到我在宜州养了鹅后才知道,叫百姓都能吃得上肉,是一件多么难如登天的事。” 常宁笑了笑,平静道:“宜州世族多,田地多归世族所有,百姓多为佃户。我在宜州开了鹅厂,卖出去的鹅,多是各大小世族所买,即便一只雏鹅只要四十文,也少有百姓愿买的。” “年前的时候我还在想,我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如殿下所说的那样,让百姓人人都能吃上我养的鹅,直到报纸写了幽州羊毛的事后,我才恍然间明白了。” “所谓青史留名,不一定是要百姓人人都能吃得上肉,而单单只是叫百姓能过得好一些罢了。” 常宁看向魏钰,眼中仿若有光,“眼下宜州百姓的确人人吃不起肉,但我却能将那些细碎鹅毛供与百姓,叫他们用鹅绒驱寒蔽体。” “如此,不也是为百姓谋福吗?” () 第499章 流民 隐户 孩子长大了啊。 听完常宁的话,魏钰第一反应就是之前的忽悠没有白费。 瞅瞅这纨绔成长的,如今多像个栋梁之材啊。 果然他是会调教人的。 魏钰老怀欣慰地看着常宁,“阔别几年,你懂事了啊。” 常宁:…… 突然间就也不是很想懂事了。 魏钰摸摸下巴,好奇他为何回来,“所以你如今回京是?” 常宁老脸一红,扭捏了几下,才像蚊子嗡嗡叫般道出缘由。 “我这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吧!您看我在宜州都待多久了,人家都能衣锦还乡,我这要再不回来,那跟锦衣夜行有何区别!” 魏钰一时沉默住了。 刚才还夸他懂事了,结果转头就说自己回来其实是炫耀事业成绩的…… “还衣锦还乡?就你干的那点事儿,算什么大事?你还好意思回来炫耀!人孙昭在幽州勤勤恳恳养马,抽空结交了几支北胡部落,叫那几支部落与边关签订了友好互助条约,发誓不侵扰边关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居然好意思回来炫耀?” 魏钰痛心疾首地盯着常宁,“你说你跟孙昭二人也是我看着出去的,有啥大家都一起分享了,我也没偏袒谁,怎的人家出去后表现就能如此突出,你却还在这儿就着三瓜俩枣沾沾自喜?” “你惭愧不惭愧!” 常宁一下子被说懵了。 他不惭愧,就是单纯被孙昭干的事给震惊到了。 “啥?孙昭还能把北胡人给说和了?!” 他怎么做到的啊! 魏钰失望摇头,“看看,看看,你也是跟人孙昭差不多的处境,他在幽州养马,邻靠北胡,你在宜州养鹅,与大梁也相距不远,人家能想到跟北胡人做生意,叫他们放下屠刀,你倒好,半点觉悟都没有,啧。” 那万般嫌弃的眼神刺痛了常宁的心,他捂着胸口呼吸困难。 “我,我也不差啊!我还想到把鹅毛送给当地百姓了呢!” “所以这就是个眼界问题,人孙昭眼界比你开阔多了。” 常宁心口更痛了。 自己的失败叫人难过,但别人的成功更叫他寝食难安! 孙昭那瘪犊子怎么能比他还干得好的?! 之前常宁还觉着自己养鹅成绩不错,还在沾沾自喜,想着其他人应是没有他这般优秀,过后可以去炫耀几番的,结果这转头听到孙昭的事……他心如死灰。 就跟养的鹅全都死光了一样。 常宁咬着后槽牙想了片刻,然后问魏钰,“那殿下,孙昭的马养得如何了?” 他们本职工作就是养牲畜,孙昭都跟北胡去打交道了,没道理还能把马养好吧? 常宁就不信那家伙还能样样好! 魏钰怜爱地觑他一眼,“孙昭的马大多都是从北胡人手上买的,他跟人部落交情好,对方还派人帮他养马呢。” 所以想看孙昭出丑,还是歇着吧。 常宁脸一垮。 魏钰想想又补充了句,“哦对,孙昭之前说想培养大魏自己的马,所以陛下又从军中调了一匹好马过去,如今应是在培育中了吧。” 常宁:…… 得,没啥好比的了。 他还在为一点成绩在他爹面前耀武扬威,孙昭那瘪犊子却早已在皇上那儿挂名了。 可恶啊! 魏钰拍了拍常宁的肩,安慰这失魂落魄的孩子。 “别灰心,这立功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孙昭是赶上趟儿了,你没有,这不是你的错,其他人不也一样没有嘛,孙昭那就是个例子,咱们不跟他比。”gonЪoΓg 这安慰跟没安慰一样,甚至叫常宁更悲愤了。 “凭何他能赶上趟儿啊!” 面对常宁的叫嚣,魏钰无辜一摊手,“那没办法呀,谁叫北胡人养的羊多呢,咱们找他们收羊毛,这一来二去的关系不得友好起来啊?孙昭在其中,哪怕是牵个线都是好的,你有本事的话,叫大梁也巴巴凑上来与我们打好关系啊。” 啊这。 常宁一下哽住了。 这是大事,哪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不过。 如今从大梁过来的人,似乎是越来越多了,商人,医者,还有流民……这人都往他们大魏跑,看来他们大魏是比大梁更叫百姓有活路了啊。 常宁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大梁朝廷不好打交道,跟北胡那边就不是一个层次,叫大梁像北胡那边通过点羊毛就握手言和,那不太可能,但糊弄底层百姓却可以啊。 要知道这人放在哪儿都是紧要的,没法子叫大梁那些稳居的百姓看过来,但吸引住那些流民却是完全可行的! 常宁眼嗖地亮起,猛地看向魏钰,兴奋道:“殿下,您缺人吗?宜州那边有不少从大梁过来的流民,您要是缺,我还可以从大梁那儿拉人过来!” 嗯?? 魏钰愣住了,“大梁来的流民?何时的事?” 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要知道这流民那也是民,这年头各国人口稀少,只要不是个贪图享乐全然不顾底下死活的昏君,或者国家正处于特殊时刻,百姓就算是成了流民,朝廷也会将流民分拨其他地方安置的。 这种从别国跑来的流民,魏钰还真挺疑惑的。 而对于魏钰的困惑,常宁倒是没太大惊讶。 他回道:“去岁秋月吧,听说是大梁那边,有一边郡常年收成不好,去岁又正值朝廷加重了赋税,很多百姓交不上税,都被拉去修河道了……那时宜州修路,正好缺人干活儿,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得到的消息,总之不少大梁人都涌了过来。” 魏钰皱紧了眉头,“如今那些人呢?” 常宁:“被世族收为隐户了呗。” 魏钰瞥了他一眼,“你倒是不避讳。” 常宁一耸肩,“我常家又没收人为隐户,行得端坐得直,不怕。” 所谓隐户,就是一些为逃免租赋,躲避徭役,逃出本籍自愿成为世族门下奴仆的百姓。 这些人在被世族接收后,可以不服徭役,姓名也不列入户口册。 而那些从大梁逃过来的流民,成为隐户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魏钰揉揉额头。 难怪之前这事没人上报,感情人都是被当地世族收了,这要不是常宁说,他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 宜州那群世族好大的胆! 这是在跟他抢人啊!! 不知道他搞基建很缺人手吗?!! () 第500章 抢人与朝廷无关 一想到隐户这个问题,魏钰就心口疼。 毕竟是活生生被浪费了的劳动力,那么多,要全给他,还不知道能做多少事儿。 常宁是不知道殿下在想什么的,他也懒得想,他只用瞅殿下那表情明确自己好不好就完事儿了。 而殿下表情不太好,就跟他想到鹅全部死了一样,一看就在心绞痛。 磨蹭了会儿,常宁凑过去继续问了。 “那殿下,这人,到底还收不收啊?” “收!当然收了!” 魏钰嗖的直起了腰杆,“人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咱们大魏,这是信任,是肯定,是咱们大魏国泰民安的象征,咱们当然要收下他们了!” “不过流民的事不用你来,我会安排人去做,你回宜州后继续养你的鹅就好。” 魏钰看向常宁,郑重其事道:“说来你在宜州待了这么久,对那儿的事比我熟,所以我要请你替我看着宜州,给我打探那些世族私下里的事儿,尤其是隐户方面,我想知道大致有多少百姓成为了隐户,明白吗?” 常宁皱眉,试探问道:“您是想对付宜州世族?” 魏钰摆手,“哪儿能啊,你可别乱说,我这么宽仁济下的人,好端端对付别人干啥。” 世族都盘根错节的,铲除一个明面上的,底下又还不知道会兴起什么样的,而世族留下来的那些坑洼,没了他们自己处理,就得朝廷费劲巴拉去处置。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水至清则无鱼,这世间一切总有黑暗面,想叫人人都大公无私是不可能的。 保住大方向无错,至于小方面,再细细雕琢就是。 听到魏钰否认是对付世族,常宁恍然,“难不成您就只是想叫隐户门自行出来?” 魏钰反问,“不然呢?你以为我还想要做什么?” 常宁有些为难,“想叫隐户重录户籍,世族倒不是阻碍,相反,这隐户大多都是自愿依附世族的,您想叫他们自己去官府登记,若无一二利处,可能行不通。” “所以我才叫你打听那些隐户的事啊。” 魏钰看着他,“若是不能弄清楚百姓成为隐户的理由,哪怕朝廷想要施恩于百姓,也找不到正确方法不是?” 虽说也许大多数都是关于田地、赋税问题,百姓活下去才会成为隐户,但万一呢? 万一这中间就有隐情,譬如有世族子弟强取豪夺,有当地官员贪赃枉法,有隐户后代想重登户籍但是被阻拦了呢? 魏钰想叫隐户出来重录户籍没有阻碍,这事先不来个杀鸡儆猴怎么行呢。 总得叫世人都看看朝廷的决心啊。 - 在于常宁谈过隐户的事后,魏钰又去找了他爹。 不过与他爹聊的不是隐户,而是关于大梁流民都 “爹,这去岁大梁有流民入边,宜州那边就没一个官员上报的?” 跟魏钰的没听说过不同,提起此事,魏皇很淡定。 “这往年边境稍有动荡,两国总会有那么些百姓来往走动,这种事屡禁不止,加之宜州盘踞的世族多,成为隐户也是常有的。” 哦,感情这还是个正常现象。 不过魏钰闻言颇为不解,“这大梁来的人也是人呐,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依附世族成为隐户,也不派官府收容他们吗?” 魏皇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他,“你也说他们是大梁人了,大梁的人入我大魏国土,依附世族成为隐户,那是他们自愿,与朝廷无关。” 嗯? 嗯嗯?? 魏钰被他爹这话说的一愣神。 然后,他啊了一声。 “哦——自愿呐。” 魏钰贼兮兮地瞅他爹,懂了,“所以这就是咱们跟大梁那边共同保持的默契,约定俗成?互不干扰?” 魏皇给了他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 看懂了的魏钰啧啧摇头。 这就是暗戳戳抢人呗,百姓为活路在两国摇摆,而官府无法全面禁止,只能私下保持一个默契:只要双方朝廷只要不跑到他国地盘抢人,那就不管! 不管是从大梁到大魏,还是大魏进大梁,这些都是百姓们自己的选择,官府没有插手,就上升不到两国层次,双方颜面得以维系。 魏皇:“那些入我大魏的大梁人,无论他们是成为隐户,亦或是落草为寇,左右他们人是在大魏境内,日后等他们安顿下来,生儿育女,后代也都将会是咱们大魏人罢了。” 这就是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着眼一个未来了。 魏钰给他爹鼓掌,“了不得,爹您真智慧,所以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成为隐户了?” 魏皇斜眼瞅他,目光嫌弃,“你不已经在想法子了吗!” 魏钰无语。 他想归他想,他要是不想,老头子是不是就不打算处理这个事儿?! 这个问题,魏皇觉得自己还可以辩解一二。 他翻翻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奏章,给魏钰找出几份相关东西出来。 “这几份,是霍廷玉上奏事关宜州各地军工厂,附属研究所等修造一事的,还有之前,宜州不是有地方发现了石炭吗?这种派兵驻守,开采需叫人服役的事,你非说要招人付工钱,这些建造起来都缺人,你拿回去好好想想,琢磨个章程出来,看如何叫那些隐户都自行出来吧。” 瞧着那几份文件,魏钰人都要感动哭了。 “既然您都有想法了,那为何不继续做呢!” 早知道他就不多这个嘴了,又给自己揽了事回来。 气死人。 魏皇两眼无辜,他看着殿外,只觉今日的天色异常好。 人老得服老嘛,他都一把年纪了,勤勤恳恳这么多年,怎么着还不能允许他使唤一下儿子 偷个懒了? 都说养儿防老,不孝子养到这么大,那自然不是摆着看的啊。 下次再多给魏钰布置点事儿。 () 第501章 补录户籍 七月底,天晴,为了不让鸟雀啄食庄稼,胡二麻已经在田地里蹲了半个月了。 地里的庄稼正是结果待成熟的时候,再过一两月就要收成,要半道被鸟雀给啄完了,那当真是喊了天了。 今日日头正盛,胡二麻撸起袖子坐在田埂上,背靠小树,时不时望望周围动静,没瞧见捣乱的鸟雀后,就将目光放在下方田地的人上。 他舔了舔略枯燥的嘴唇,张嘴喊道:“田狗儿,你还有水没,借我喝一口。” 方圆几里都是错落有致的梯田,每块田里都种着庄稼。 跟胡二麻一样,坐在田地里赶鸟看庄稼的还有其他人。 在胡二麻朝下方喊了后,紧跟着就有一个声音传上来。 “没了,你自个儿回去打水吧。” 胡二麻撇了撇嘴,很是失望地坐了回去。 还回去打水,这鸟雀正是猖狂的时候呢! 那一个个跟成了精似的,人在看着还好,人不在,他这一回去打水,那些该死的雀儿立马就能飞过来啄庄稼! 这要把庄稼啄坏了,那到秋收,他还怎么跟东家交代?! 本来收成就不多,一年到头交了租子就剩那么点,能少损失一点自然就少损一点好,到底他全家五口人都盼着这点粮呢。 喝不到水,胡二麻只能转头看了看身边,看有没有能嚼吧的草叶。 他找了片刻,最后揪了几根草放嘴里。 “哎,这天开始热起来了,秋老虎也要来了,不知今年收成如何……” 靠着小树休息的时候,胡二麻突然听到了身后有说话声。 这声音耳熟,是庄子管事! 胡二麻连忙站起来,转身,未语先笑,“哎呦,刘管事,您怎的来了?” 穿着上好绸缎的王管事一身富态,也不知是顶着太阳一路走了多远,总之一头大汗,手中正拿着一方帕子擦汗呢。 对方一瞧见胡二麻,也没问他是谁,直接就指挥道:“你去,去把这庄上所有人都叫出来,东家发话了,今儿有事要交代。” 一听东家发话,再配上管事这颐指气使的态度,从未在东家这儿感受过半点人文关怀的胡二麻下意识就觉得——东家要涨租子。 胡二麻脸色一变,有心想问两句,但瞧着他没动的管事却已经不耐烦了。 “还愣着干嘛,去叫人啊!” 没办法,胡二麻只能咬咬牙,如丧考妣的去叫人。 因着是东家发话,庄上的人不敢耽误,一听叫人,不管是在做什么的,立刻都聚了过来。 不大的空地上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管事站在前面,瞧着人都到的差不多了,这才不慌不忙地宣告起来。 “今次朝廷有告示,官府要重录户籍了,所有想重新补录户籍的,就去官府登记。” 一听是录户籍,一群被叫过来的人都懵了。 原来不是涨租子吗? 这他们还以为是涨租子呢! 一群要么是佃户,要么是隐户的人面面相觑,都不太明白官府重录户籍这事与他们有何关系。 尤其是隐户,这他们要是能光明正大活着,谁会跑去做隐户? 胡二麻就是隐户后代。 他爹娘都是大梁人,因着惧怕官府,当初为躲避赋税跑来大魏后,为了生计,直接就依附了当地的大姓世族成为隐户。 虽说活得比那些佃户还要差一些,但成为隐户后至少不用交赋税,也不用去服役,日子也还过得去。 但胡二麻却不想一直这么活着。goΠъ 毕竟隐户没户籍,哪儿都去不了,挣银钱难不说,一年到头都是勒着裤腰带活的。 胡二麻是他爹娘在大魏安顿后才生下来的,在他心中,是没有自己是大梁人的认知的。 他生在大魏,长在大魏,那他就是大魏人啊! 成为隐户又不是他自愿的,他爹娘年纪大了图安稳不想改变,他这个做儿子的是能理解,毕竟二老都当隐户那么多年了,可是他年纪还小啊! 他才二十三,连媳妇儿都还没娶呢! 对,胡二麻不想继续做隐户的理由,就是因为不好娶媳妇儿。 他看上了隔壁村的三丫,想娶人家,精打细算都攒了二两银子了,结果回头人爹娘却放话说不要没户籍的…… 多叫人难过啊。 胡二麻是做了梦都想有个户籍,奈何没胆子去官府,毕竟又是隐户,又是跟大梁有关系的,他真怕去了官府后,人官爷把他给抓起来。 是以如今一听官府要重录户籍,胡二麻第一个就要兴奋站出来。 他爹一直都知晓他在想什么,怕他做出头鸟惹怒管事,连忙拉住他,低声警告,“你少乱来,咱们一直被东家好心收留,你可别听风就是雨!你也不想想这官府录户籍跟孙家有何关系,人管事就是这么一说,你现在站出去,小心这里头有诈!” 这么一听,胡二麻也顿住了。 要说这方圆几里的梯田都是谁的,那都隶属于同一户人家——宜州衡郡的大姓世族孙家。 胡二麻的娘也劝在小声他,“孙家是大世族,衡郡谁人不知孙家势大,连县老爷都不敢招惹。咱们是什么人,真要去录户籍了,对孙家难不成还是个好事不成?” 胡二麻很为难。 他想补录户籍,若他只是孤身一人倒也罢,但他还有爹娘,若真有诈,牵连了爹娘,那他还该如何是好? 管事瞥了眼躁动不安的人群,没在意他们的想法,只是一扯嘴角,继续道:“东家说了,这补录户籍官府很是重视,当人人都改遵循,孙家身为纳税大户,家主去岁又成了宜州商盟的会长,当改以身作则,对门下所有人都该一一审查,是以你们之中,没有户籍的都去官府补办吧。” 啊? 这轻飘飘的话,叫一些本心生警惕的人都给惊愣住了。 他们没有太多智慧去分辨这中间是不是还藏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只在想他们东家是不是脑子被挤了?! 尤其是如胡二麻一样的隐户,都觉得不可思议。 东家居然舍得放他们走? 还没有任何约束条件?! () 第502章 不要脸 宜州四大世族,孙,田,谢,白。 官府突然发布告示说要重录户籍,这事搁以往也不是没有过,但今次孙家为何会突然这般配合官府补录户籍的事呢? 是啊,为何呢? 其他三家都没有,就孙家大张旗鼓的配合官府搞起了补录户籍的事,甚至此事还上了报,被官府点名表扬乃明理积善之家! 多新鲜啊。 “多阴险呐。” 风景宜人的阁楼中,田谢白三家家主正坐在一起批判孙家的不做人。 田家主:“孙夕照可真不要脸啊,还明理积善之家?我呸!他孙家也好意思领这个名头,从前就属他孙家抢人最不要脸了。” 谢家主:“孙夕照定是私下与朝廷商量好了,不然孙家不会这么舍得,他们到底是商议了什么,孙夕照这老狐狸竟半点风声也不漏……” 白家主:“这两日报纸上又多出了不少招工的消息,还有些去青州开荒,分配土地的,我看朝廷这次摆明是冲着我们来的!” 三个人,各有各的关注点。 提起孙家家主孙夕照的不要脸,三人虽然言语不一,但态度一致。 ——孙夕照那老匹夫就是不要脸! 说好的大家同气连枝,共同进退,结果大家都在这头使劲呢,你却转头跟官府勾搭在一起,上岸了都还没知会老友一声,任由老友们在海里沉浮,说说这不是禽兽是什么! 白家主很气愤。 这不分肉好歹也漏点汤汁给他尝尝啊。 让他也看看官府到底许了什么好处,说不准他白家也能帮上忙不是? 这明理积善之家,他白家比孙家更够格的,真的,他们白家年年都还施粥的,比孙家更良善! 官府这是选错人了呀。 谢家主很好奇。 孙夕照可不是什么肯吃亏好糊弄的人,能叫他舍了这么大利益的,定是叫他无法拒绝的诱惑。 所以官府究竟许了他什么好,竟能叫他连他们三家都不管,甚至甘愿担住宜州其他十足的怒火,也要冒这个风险? 什么好呢,究竟是什么好呢…… 白家主很惆怅。 虽说是四大世族,但真要说要起来,孙家比他们三家都要厉害些。 这孙家第一个响应朝廷政策,把门下的那些人都送去补录户籍,还挨个给门下的人找工作,叫他们都能重新生活,如此活生生的例子在,近些日子他白家已经有不少人悄悄逃了。 逃去官府录户籍,找工作,连去青州开荒那么远都有人干! 这要再多过几日,隐户跑光了不说,说不定那些佃户都要解契走人! 孙匹夫真是害人不浅呐。 三位家主都在琢磨孙家的事,而孙家家主本人呢? 他在自家悠哉喝茶。 任凭外人如何追骂,孙夕照本人近段日子都在家中不动如山。 骂什么呢,有什么好骂的呢,骂他的都是些毫无远见之辈啊。 孙夕照望着窗外的竹林,端着茶杯悠悠笑了。 世族啊,想要长久存在下去,那就得识时务,有远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乃下策,顺势而为,方能长久。 他孙家在宜州是势大,但再大,能大得过眼下的朝廷? 朝廷既能许他孙家一个远大前景,那他何必要拒绝呢! 田谢白? 算了,他还是比较喜欢一个人承受高处的寂寥。 清风朗月的青年从外进来,向孙夕照行礼。 “祖父,人已经安排好,明日便可出发了。” 看着他孙家如今最有出息的后辈,孙夕照满意地笑了。 “好,去吧,孙家日后,就靠你们了。” “是。” - 用世族对付世族,这也是根据宜州现状魏钰想出来的办法。 毕竟,隐户的事,哪儿有让世族自己将人扒拉出来做得好呢。 就算他们只是让出一小部分隐户来,那这些也都是人啊。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只要有隐户被逼出来了,日后总会有更多新生劳动力冒出来的。 魏钰许给孙家的不是别的,只是许了他们孙家后辈一个能入主朝中重臣的最佳通道,外加一个攀附日后新君的绝佳机会罢了。 他,魏钰,大魏未来新君。 如此金晃晃的大腿,舍得不抱? 相当不要脸的招数。 魏皇对此嗤之以鼻,“你倒是什么都能利用,让孙家给你当枪使,叫他替你去应付宜州世族不说,还叫孙家自己出人给朝廷做事。” 所谓能入主朝中重臣的最佳通道,其实是魏钰将日后朝廷科考内容会变更的消息告诉了孙家,与孙家说了新科、研究院的事罢了。 至于孙家会怎么理解,那就全靠他们自己脑补。 魏钰要孙家自己出人,是叫他们去学习新科,即理科内容,而后就近进入军工厂的附属研究院钻研学习,以待日后以成果直升…… 这就是孙家为了一个未来,既出力又出人了。 魏钰忙着看青州地图,没工夫搭理他爹。 青州山多,地势崎岖,开荒不易不假,但青州往下的南苗一带,却多有平地,而且那里的土地肥沃,找准地方,农作物一年三熟也不足为奇。 是适合农科所育种的绝佳地方! 魏钰对农科所的育种进度是叹气的。 () 第503章 二皇子回 八月末的时候,外出打野的二皇子终于回来了。 船队呼啦啦满载而归,一路还有水军护送,连从前跟二皇子不对付的大皇子,这会儿也同他一道回了京。 不要问为何大皇子会这般积极,实在是这次带回来的好东西太多,他也眼热,怕回程中途出啥意外,所以大皇子就干脆自己上了。 带回来了啥呢? 几大船的矿物资源,铜、铁、铅、锡这些就不说了,连金都有! 魏钰在听完他二哥描述出使西岐的过程后,都不得不感慨一句他二哥这是真去外地打野了。 哪儿有出个国做客还帮别国打仗的? 而且还打赢了! 前期只是辅助,中后期直接转为主力部队,小炸药一炸一个不吱声,出使三千人,三千人就把西岐一直头疼的那啥碦尔部落给打趴服了! 魏钰都听服了。 “天哪,我的二哥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果然不愧是我最敬重的兄长,二哥您真是文武双全,世间再难找寻第二个如你一般的人了!” 宽敞的大殿里,魏钰当着他爹的面大夸特夸二皇子,惹得魏皇看他的眼神越发嫌弃。 二皇子笑得含蓄,面上毫无骄矜之色,对魏钰的夸赞也保持一种受之有愧的态度。 “九弟谬赞了,若无你的火器,恐怕二哥也无今日。” 魏钰摆摆手,“哪儿能啊二哥,这打仗的事可不是纸上谈兵,西岐一直头疼的碦尔部落都被你给打服了,这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到的。” 说着,他凑到二皇子耳边,小声道:“在弟弟心里,私以为二哥是最棒的,比真金还真。” 二皇子眼神微动,隐有笑意流出。 虽未说话,但意思嘛,懂得都懂。 高坐上首的魏皇:…… 这俩兔崽子是不是把他忘了? 假意咳嗽两声,将底下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魏皇一本正经地问起了正事。 “所以西岐当真打算向大魏俯首称臣?” 魏皇的目光看向二皇子,魏钰也看了过去。 两双眼睛的注视下,二皇子神色平静,郑重回道:“回父皇,是,西岐王确向儿臣表示,西岐愿向大魏称臣纳贡。” 终于明确听到最想听到的话,魏皇的笑意憋不住了,朗声大笑起来。 “好!我儿勇武,此番出使,竟能叫西岐主动臣服,不错,不错!” 皇帝龙颜大悦了,大殿气氛都不一样。 二皇子想到之前谦卑恭敬的西岐王,嘴角笑意都深了不少。 火器当真是个好东西啊,能叫入侵之人有来无回,亦能威慑四方,不战而胜! 所以有火器在手,出海找寻无人之地一事,危机当是小之又小的…… 在二皇子神游天际的时候,魏钰突然撞了撞他。 “二哥,此番出使,你可高兴?” 听到这话,二皇子目光微侧,含笑点头,“高兴,二哥很高兴。” 他看着魏钰,眼眸澄明如水,仿若有光。 如何能不高兴呢? 往后去路光明,他既有路可走,如何会不高兴呢。 - 二皇子的回归,意义不止于西岐的臣服,还意味着出海一事的可行。 报纸最近能写的东西又多起来了,各种有关二皇子出使西岐的相关小道消息都冒了出来。 这些日子,百姓们看热闹都有些应接不暇。 京都最大的茶楼里,南来北往的客人们在畅意闲聊。 “想不到这二王爷去了趟西岐,竟就叫那西岐国向咱们俯首称臣了,果然是蛮夷小国,抵不过咱们大魏国威,去一趟就自惭形秽了。” “你这话还是少说,理藩院都登报了,说咱们与西岐是友邦,虽说西岐自愿称臣纳贡,做咱的藩属国,但咱不该以高人一等的姿态去嘲笑人蛮夷小国,这是大国气量。” “说来我就好奇这火器到底有多厉害,从前水军拿去打倭贼,倭贼落荒而逃也就罢,如今帮西岐打退了那啥碦尔部落,居然就叫西岐称臣了,可想而知这火器可怕,你说咱们能不能拿它把北胡也打服?” “嘿,还真敢想。” “北胡?北胡如今不都在卖羊毛吗?我家婆娘前不久还花一百文买了件羊毛衣,准备过冬穿呢。” “没有吧,我期期都有看报纸,那报纸上写了多少部落同咱卖羊毛的我都有记,都是一些小部落,那几个常年侵扰边关的蛮子,一个都没来!” “呔!果真是一群茹毛饮血的畜生,不堪教化!就该叫朝廷的火器去把他们全灭了!” …… 茶楼闲聊的人多,交易所里打探消息的也不少。 知道二皇子出海回来后,动作麻利的行商们老早就上了京都,就想知道最新一手的出海消息。 “陈王出海如此顺利,想来朝廷不日也会再次出海,会不会还是跟西岐通商?” “西岐?嘶,那地儿比幽州还靠北,定是苦寒不毛之地,缺衣少药吧?肯定的,不过那地儿矿产多啊,陈王回来都运了一大船金矿呢!我拿茶叶去卖,换点金矿能成不?” “到底咱都没去过,这西岐究竟何样还有待商榷,不急此事。” “哎呦!我都急坏了,这都多久了,那海贸投股我都投了得有两年了,还没动静!” “你急什么,五年没出海,银子照样还你,还有三年呢,哦对,你买保险没?买了要退钱还能多得一点呢。” “谁缺那点银子了!我就是盼着出海呀!都说出海利润高,我还不能长长见识,看看真假了?再说这海外面究竟是个何模样,我还从未见过呢!” “嗐,谁不是呢。” “所以朝廷到底什么时候出海啊?实在不行,告诉我西岐位置,我自己也可以雇船去的。” “自己雇船去?嘿,你这胆子真大啊。” “这不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嘛,我是没家底自己雇船去了,只能看朝廷如何做,日后跟在朝廷后面喝喝汤就行了。” “这你们说的,把我心说的越发痒痒了,不行,我去问问工作人员,看能不能再重新投点钱在海贸上!” “诶?那我也去,等等……” () 第504章 找出路 出海,一个魏钰从几年前就开始提起的事。 这事魏钰摇旗了,魏皇同意了,大魏现任和下一任皇帝都没意见,百官再有意见那也得憋着。 齐惕守对出海不是不赞成,从前只是因着各方面的缘由,担心成本收不回来,造成国家动荡,因此才不确定。 但是自二皇子成功出使西岐,带回来几船珍贵矿产,甚至还叫西岐都给俯首称臣后,齐大人就不说话了。 凡事有利可图才能叫人趋之若鹜,既然出海利益是有的,而他们大魏正是国富军强的时候,那为何不继续出海,向海外宣扬大魏国威呢? 西岐那么个蛮夷小国都能有那么多矿产资源,那海外其他地方,说不定也能有不少丰厚资源呢?! 齐惕守也不是垂涎别国资源,这不就是担心其他小国不知道怎么用嘛! 他们大魏好,有大国气量,国富军强也不贪! 他们跟北胡那种不堪教化的蛮子不同,他们不会随随便便就开炮杀人,顶多就是帮对方清理一下“门户”…… 所以啊,都说来者是客,他们这出去一趟,在别国做个小客,帮个小忙,这主人家怎么着也得给点回礼不是? ——以上只针对国度而言,未受教化的蛮人就算了。 地盘收拾收拾,插上大魏旗帜就好。 - 百官之中最该阻拦的户部尚书都没意见,那其他官员也不好再说什么。 至于丞相,出海带队的就是二皇子,他身为二皇子的亲外祖父,难道还能拖后腿不成! 虽然这个后腿他是挺想拖的,但谁叫二皇子坚持呢。 从来都喜怒难表,只对皇储之位坚持过的人,有朝一日竟会改变初衷,对出海执着异常,无论谁来说都坚持不改,试问二皇子这般,丞相还能如何做? 当事人要不积极,他哪怕是在背后使了上天的力,那也没辙啊。 朝堂定下出海一事后,所有人都开始忙了起来。 往北与西岐的,往南前往南苗之下探索的,还有往东探寻大海面目的,整个朝廷都在为出海做计划。 而二皇子去了趟西岐后,也知道了自己武力上的不足,于是忙完自己的事后就去了军营,同将士们一道接受训练。 至于大皇子,他近日有些坐立难安。 大皇子很不理解,老二怎的就突然对出海感兴趣了?! 他一个文弱弱的家伙,武将一拳下去都能把他打死,不在京都好好待着,居然敢带着船队出海! 那家伙不知道海上多危险吗? 他都不敢带着水军去往更远的海上,老二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大皇子是不会承认自己关心二皇子的,他只是怕老二真出海成功了,到时候立的功劳比他还要大的话,那日后他岂不是要低老二一头?! 干不了。 别了多年的苗头,如今哪怕离京多年,二人对上的机会逐渐变少,但大皇子也依旧受不了二皇子“站起来”。 这就是属于对头之间的干劲。 大皇子在府上琢磨好几日,最后还是没忍住去找魏钰了解详情,他要知道老二为何会想出海。 “额,这个嘛,不好说,二哥出海不好吗?” 知道大哥二哥经常杠上,但魏钰没想到他大哥这次会来找他问。 大皇子大刀阔斧的坐着,一脸苦大仇恨,“海上危机四伏,前路未知,老二那么个弱唧唧的身子,缘何就坚持要出海了?丞相那老匹夫居然还没拦!” 他大哥说话就是糙啊。 魏钰微笑,“大哥,这出海危险,难不成做其他事就没有危险了?你镇守海关,还时常与倭贼打交道,这也危险啊,二哥就是想找找他自己的路罢了。” 大皇子眉头一皱,眼神嗖的就看过来了。 “找路?他找什么路?” “哎,大哥,事到如今,弟弟觉得咱们兄弟二人也不用再相互遮掩了,一些事,敞开了说,弟弟相信是不会损伤咱们兄弟间的情谊的。” 说到这儿,魏钰站起身,负手侧立于大皇子,满面忧伤地看着外面。 “弟弟知道大哥大度坦率,有满腔热心,一心想为百姓做事,大哥品性如何,弟弟都瞧在眼里,但有些事吧,真不是你我二人能阻止的,也不是朝堂百官能趋势的,那事关键得看咱们父皇如何想啊!” “父皇要咱往东,咱不能往西,要咱喝水,咱不能吃饭,要咱批奏章,咱就不能尥蹶子不干,要咱做储君,咱也不能不做啊大哥!” 魏钰猛地看向大皇子,“所以大哥你能明白吗!” 大皇子:?? 大皇子眼睛都睁大了。 他呆呆地看着魏钰,瞳孔震颤,面色扭曲,好半晌没出声。 这反应,怎么有点不对劲? 魏钰眨眨眼,凑过去试探询问,“大哥,你听懂吗?” 大皇子猛地吸了口气。 魏钰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回过神的大皇子目光震惊地看着他,上下打量几眼,十分不可思议地叫起来。 “父皇竟叫你做储君了?!” 魏钰:…… 很好,就冲这反应,魏钰确定了。goΠboγg 他大哥之前压根就没意识到储君这回事!! 早知道他不多嘴了。 “呵呵。” 魏钰干干一笑,坐过去,压住他大哥欲站起的身子,“哎呀大哥,这个都是小事,咱们先不提这个,你就不想知道二哥为何要出海吗?” 不想。 大皇子盯着魏钰,他现在已经不想知道老二的事了,他就想知道父皇究竟看上这小子哪里了,居然要把储君位子给他? “大哥,其实你也知道咱老魏家的基业就这么点,又不能分成十瓣八瓣的给咱们,日后皇帝就只能一个人做,所以这做不成皇帝的就得自己找出路啊。” 魏钰语重心长道:“你看咱二哥就多聪明,给他点提示,他立刻就能找准路子,瞧瞧二哥都已经在为他的基业做准备了,你看你还在琢磨这一亩三分地,像话吗?” 大皇子:? 脑瓜子嗡嗡的,跟团浆糊似的。 没功夫训斥魏钰这话的大逆不道,大皇子现在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了。 怎么,江山基业还能有这样式儿的? () 第505章 出海东行非大哥莫属 大皇子脑子处于混沌中,一会儿在想老二的事,一会儿又顺着魏钰的话往外想,反正就是没个定性。 魏钰在他耳边絮叨。 “大哥,我知道你与二哥不和,平素也不稀得去做二哥做过的事,但眼下这种去海外找地圈地盘的事儿,咱不能只眼睁睁看着二哥一个人去做,咱自己也得支棱起来啊。” “你在海上也这么久了,那海外大吗?大哥这事你比二哥要更清楚啊!那海上辽阔,连岛屿都成百上千座的,万一来了块新大陆,大哥你就舍得叫二哥一个人全占了去啊?” “咱目光得放长远些,长远啊,二哥都不执着老魏家的丁点家业了, 人就想着自己做开国皇帝,大哥你说你作为长兄,怎的还能比二哥更没志气?咱自己也能做这千古第一帝啊!” “再说这世间究竟有多大,大哥你就不想知道?你就不想看看日后这天下到处都插遍咱老魏家的旗帜,让天下遍布咱大魏子民?” 大皇子呼吸急促起来。 魏钰越是说,大皇子那双眼就越是闪亮。 布灵布灵的,跟几千瓦灯泡没两样。 魏钰一瞧他大哥脸色,知道这事妥了。 他大哥已经沉浸进去了,开疆拓土,不在话下啊! 大皇子打着“双闪”去看魏钰,目光灼灼,“九弟,你跟大哥说老实话,老二那人当真是打着自立为王的主意出海的?” “当然了!” 魏钰摸着良心真诚发誓,“弟弟一向最崇拜的是谁,难道大哥不知道?对待大哥你,弟弟向来真诚,此等大事上,难不成弟弟还能骗你?” 骗得裤衩子都不剩的大皇子看着他诚恳的小眼神信了。 嗯,没错! 九弟向来最崇拜他这个大哥了,对他这个大哥向来都热忱直率,所以九弟是不可能骗他这个做大哥的! 信了的大皇子将注意力放在了出海圈地这件事上。 “想不到老二这人还能有如此胆量,居然敢这般做,也不知他是何时想到的……嘶,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大皇子匪夷所思的嘟囔着,没注意到一旁的魏钰侧了侧身,颇有些心虚摸摸鼻子。 他大哥这是开了窍,但又没完全开窍。 反正只要不自己背锅,魏钰向来都是逮着谁就将锅甩给谁的。 所以,各位还是自求多福的好。 大皇子自个琢磨了会儿,然后转头问魏钰,“九弟,你一直在朝堂上,可有听说老二准备打算去何处?” 魏钰瞅了他一眼。 他大哥居然连这事都来问他了,看来是真拿当他心腹兄弟了。 多叫人惭愧啊。 惭愧的魏钰下一秒就跟个狗头军师一样,同他大哥道:“此事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听说二哥为求稳妥,打算下一趟出海往南下沿着陆地走,想要一探南苗更深处的风貌。” 大皇子了然地哦了声,“南下啊,这沿着陆地走,风险倒确实小,老二是个会琢磨的。” “大哥你也可以啊。” 魏钰撺掇他大哥,“二哥往南走,大哥你也能派人往东走啊。” “东?不行!” 一提到东走,大皇子立刻摇头,“那东边海域无边无际的,谁知道几时能看到陆地,中途要是遇上了点什么事,人能不能回来还两说。” “大哥你,二哥他都,哎!” 魏钰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大哥,眼中满满失望,虽未尽,但意思都表明了——大哥你怎么就没二哥那么有胆量呢! 大皇子张张嘴,胸口一阵憋闷。 好端端的提老二干嘛! 那老二的出海方向跟他的是一个档次嘛! 大皇子听不得二皇子哪方面要比他强这回事,一定点意思都听不得,听到就得炸毛。 他瞪眼,坐直身子就要同魏钰理论,“我怎么了?老二他能同我比吗!他有我厉害吗!我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来!他也就是仗着之前没人同他抢出海的事,这才叫他占了个南下的便宜,不然你叫他往东去,你看他敢不敢!” “好好好,二哥不敢,二哥他肯定不敢,他要是敢就第一个往东了不是?” 魏钰伸手,好声好气去安抚炸毛的大皇子,“所以啊大哥,我这不就是看二哥不如大哥你,所以才想着叫大哥你派人往东试试吗!大哥你手下强兵良将多,能人辈出,个个都是人才,这往东出海的事除了大哥你,朝中还有谁能拿下啊。” 大皇子毛被顺得很舒服,也不恼了,顺着魏钰的话一想吧,他还觉得颇有道理! “嗯,你说的也在理。” 大皇子从鼻子里哼出声音,很是矜持道:“这出海本就得叫武将来,老二?呵,也就仗着之前出使西岐的时候我不在,不然哪儿轮得上他。” 魏钰连连点头,殷勤附和,“啊对对对,大哥说得对,本就非大哥莫属的事,这叫二哥来做,其实也是勉强了些。” 大皇子笑得颇为满意,而为了不叫人说三道四,他还指点魏钰,“你也是,到底是你二哥,有些话心知肚明即可,不必说出来。” 魏钰:“……啊是,大哥说得是!弟弟都记住了。” 大皇子欣慰点头,一抖袖子起身,“行了,这事大哥记下了,大哥回去后回好好琢磨的。” 魏钰眨眨眼,跟着起身,又暗戳戳使劲,“那大哥你可得好好琢磨啊,朝廷之前向天下商贾说了海贸投股的事,得赶紧让船队出海呢,大哥你要是决心下得晚了,说不定父皇就派别人去了。”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大皇子一听,立刻瞪眼,心想这还得了!? 那是父皇派人出海搞贸易的事吗? 那是他日后的疆域被人抢先一步占了的人生大事啊!! 大皇子立刻严肃表示,“今晚大哥就找人商量东行出海的事,九弟你帮大哥周旋着,莫要叫父皇派别人出海了,可明白?” 魏钰郑重点头,“大哥放心,有我在,出海东行的事,旁人都休想沾手,此事必定非大哥莫属!” 大皇子感动极了。 “好九弟,等到大哥找到新地盘了,咱们兄弟就能守望相助了!” () 第506章 温书 出海这事吧,去的人很想去,不想去的也是真不想去。 至少满朝文武里,真心想去的没几个。 都是朝廷命官了,有名有钱有地位,一个个京官儿当的好好的,没事去掺和这么个要命的活儿干啥? 真要想赚钱,当初海贸投股的时候就投了,到时船队回来,他们白捡钱就行,何至于劳动自己出海? 那海上多危险啊! 钱再好,还是不如小命来得要紧。 大皇子是被二皇子的动向和魏钰的说辞给迷糊住了双眼,觉得朝中肯定有不少人私下想跟他抢出海的事,所以急赶急的就要与人商量东行出海,殊不知这要命活计压根就没几个愿意干。 魏钰就光可着自家兄弟嚯嚯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人不是有好东西往自家怀里扒拉的? 他有错吗? 他没错! 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有他这么大度了! 又把大哥给忽悠出国的魏钰半点不羞愧,转头他就去找下一个受害者了。 - 薛向松在京都已经待了快有三年了。 从之前福音教高高在上的黑化教主,变成一个沉默不言的憔悴哑巴要多久,旁人不知,但薛向松可以回答。 也不多,三年太长,半年就能达到。 被贤王从南苗薅到京都,说好了要让他为其做事的人,到了京都后转头就把他交给了一个叫白非鱼的人,说要让对方带带他。 带他干嘛? 带他看书。 什么算术药学,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的,就连如何养牲畜的书都有! 一堆书从年头看到年尾,也就每日吃饭的时候能歇歇,其余时间不是在温书就是在温书,薛向松都不知道哪儿有这么多的书要温!goΠboγg 关键是他看那么多书有何用?! 他是能用得着还是咋? 深奥难懂,梦里睡着了都还在折磨人。 若是在一开始就知道跟贤王回京会是这结果,薛向松觉得自己是宁肯死在南苗的。 从前他在南苗也不是不看书,只是那种闲暇时看自己喜欢的书,和被逼着看一堆不知道有何用的杂书完全就是两码事好吗! 一被逼着看就是三年,三年还没假期,脑子不是在紧绷就是在紧绷的途中,谁受得了啊? 薛向松觉得折磨人还是贤王最会。 这种叫人挑不出任何错的软刀子实在罄竹难书,比刀箭毒药还要可怕,所以贤王是怎么想得出这种折磨他的手段的? 而且对方还不止折磨他一个,连那个叫白非鱼的自己人都不放过! 都是一起看了三年乱七八糟杂书的人,薛向松从前看谁都是渣渣,但对白非鱼却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因为对方三年来从未抱怨。 他吃饭如厕的时候还为了不用看书而松了口气,但对方却在这么点休闲时间里,依旧在对着书本内容复习! 多可怕的人呐。 从未觉得是学渣且厌学的薛向松都拜服了。 学不过。 这个真得承认自不如人。 - 只能说学习是一个人改头换面的最好方法。 魏钰再次见到薛向松后,只觉得这家伙阴郁黑化的气质大大减少了,只有读书狗被知识摧残过后的憔悴。 看那双目无神的呀。 书本的力量果真强大! 面对突然到访的贤王,白非鱼和薛向松二人反应各不一致。 白非鱼神色淡然,只眼中若有明悟,而薛向松,孩子被摧残坏了,瞧见魏钰后,神情变化虽不大,但眼神变化却十分精彩。 白非鱼放下书,朝魏钰行了一礼。 “殿下今日到访,可是时机已到?” 时机? 后方的薛向松目光一凛,视线在前面二人身上游移起来。 虽说被知识糊住了三年脑子,但他到底不是个善茬儿,在阴谋诡计这方面,他算是点亮了灵窍。 对于白非鱼的话,魏钰当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毕竟,这叫白非鱼带着薛向松一起看各种杂书,还是他当初交代的任务呢。 魏钰笑道:“自然,时机已至,我当然要来同你们说咱们的大业了。” 哈?大业?! 薛向松不动声色着,目光更游移了。 闻言,白非鱼嘴角笑意渐起,“敢问殿下,不知我等何时出发?” 魏钰:“三月内。” 白非鱼满意颔首,“是,在下明白了。” 两人一问一答,叫被蒙在鼓里的薛向松毫无头绪。 虽然困惑不已,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份,明白他与贤王交情无几,信任不多,所以也不轻言,只默默在后面听着看着。 可魏钰是那种厚此薄彼的人吗? 薛向松可是他钦定的造反大才,是开疆拓土路上集外交集基建集招兵买马的一员大将啊! 他当然不会冷落对方的。 魏钰目光移开,笑眯眯看向薛向松,“阔别许久,薛教主想必快要不记得我了吧?” 薛向松连忙低头行礼,“殿下实在折煞小人了,殿下面前,小人怎敢称为教主,殿下英姿,小人未有一日敢忘。” 这小嘴功夫还是不减当年啊。 魏钰摸摸下巴,过去笑着将人扶起来,“哎呀,好了好了,何须如此多礼,说来咱们也是自己人了,你比我年长,干脆我就叫你薛兄,你称我为殿下,咱们各论各的,私下里,不必拘礼。” 薛向松是会察觉到对方态度的。 魏钰态度一松,他也不拘着,顺着魏钰的话就往下应了。 总站着不像话,魏钰招呼两人坐下。 坐下后,魏钰先看了眼左右两侧的人。 白非鱼是知情的,不必说,要搞定的只有薛向松。 于是魏钰看向了薛向松,笑眯眯道:“薛兄与非鱼一道看了这么久的书,想必心中定有不少疑虑吧?” 知道关键点来了,薛向松微笑颔首。 () 第507章 一颗心分成八瓣 开窍了的人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薛向松猜到了贤王要他做什么后,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他问魏钰,“殿下之意,可是要派小人出海?” 魏钰笑看着他,不答反问,“难道你不想吗?” 薛向松呼吸一滞。 出海?他如何不想出海呢! 薛向松本就是个与此世道格格不入的人,他有一身与世不容的反骨,专干一些旁人避之不及的事。 旁人眼中危机重重的出海,在他看来,却是能让他大展宏图的绝佳机会! 薛向松应道:“殿下既给了小人出海的机会,那小人自会抓住,绝不让殿下失望。” 魏钰:“出海事关重大,我大皇兄与二皇兄先后都将带着船队远行,一个沿着陆地南下,一个向东寻找新的陆地,若我叫你北上,越过西岐,前顺着陆地一直走,去找新的地盘,你可愿意?” 北上,比西岐还远。 这个是比往南或往东要更危险的方向,毕竟世人皆知越往北越是苦寒,但究竟极北之地是什么样子,却无人能知晓。 薛向松思索片刻,还是应了。 他笑道:“殿下既早已看中小人,那小人若不应下,岂不辜负了殿下信任?何为极北之地,小人也甚想知道。” “好。” 魏钰抚掌,赞扬道:“你有胆量应下,这就说明我当初没看错人!等到出海,你尽管带着船队去,只要找到无主之地了,我也不管你如何做,是否能在那地上建起第二个福音教,只要你能打点好那地,我必予你外交大使的称号!” 外交大使什么的,薛向松没听过。 他也不在乎。 名头而已,只要能得了关键人物的心,他还愁名利钱财? 反正孤家寡人的,自己活得痛快了就行。 薛向松顺从地应了。 “是,小人必定不负殿下所托。” 半搞定薛向松后,魏钰又去同他看好的“监督员”白非鱼讲小话了。 拉着白非鱼到一边,魏钰问他,“跟人一道学这么久了,如何,能搞得定他吗?” 白非鱼微笑,“搞得定与否,难道殿下还会换人不成?” 啊,这当然不会了。 魏钰笑眯眯安抚他,“非鱼呀,我这不是更相信你,所以才将这监督薛向松的重任交给你的嘛,不然你就看这学四年杂书的任务,除了你这种天之骄子、不世神童,其他还有谁能做到的!” “路修函亦可。” 魏钰:…… 这都多少年前的六元及第了,他咋还提! “那人家路修函是走科举路子的未来重臣嘛,他又没像你一样,对名利不屑一顾的,若是你当初跟他一道科考,这六元及第的位置指不定是谁呢。” 魏钰苦口婆心劝他,“在我心中,这路修函是比不得非鱼你的,如此重任,只有你能完成了,其他人看着薛向松,我是真放心不下啊。” 白非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魏钰:“之前不都说好了嘛,咱们君臣二人未来要携手共造盛世,我将一片真心托付给非鱼你,你可莫要叫我失望啊。” 贤王殿下的双眼在布灵布灵眨着,里面装了满满的诚意。 这要换个人来,指不定都得被这腔真情给熏迷糊了,偏对面站的是白非鱼。 “呵,殿下你,当真信任之人良多呢。” 白非鱼没忍住轻笑一声,半点没掩饰话中的揶揄之意。 被贴脸嘲讽了,魏钰也不心虚,直接摸着胸口叹气。 “谁说不是呢,这天下良才难寻,每瞧见一个可用之人,我就忍不住交付出信任,辜不辜负我也就罢,就盼着他们能真正为民做点事就好。” 白非鱼盯着他看起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人是好是坏,那都是没定性的,于民有用就行!” 魏钰摸着胸口最后感慨,“哎,说到底我这心啊,还是不够用。” 还有无数良才都没有在他心上挂名呢! 所以良才们自己就不能主动点跑过来自荐,让他也感受一把心尖尖上都挂着人的感觉嘛?! 白非鱼沉默转身。 眼看这家伙要走,魏钰连忙打住,“诶别走啊,你还没给我回个准话呢。” 白非鱼不想跟这个一颗心分成八瓣的人纠缠,头也没回直接扔了句。 “天色不早了,草民要温书了。” 魏钰龇牙。 好嘛,答应了就答应了呗,说的这么赶客干嘛~ - 又是一年快过去,去岁八皇子是何时去的幽州收羊毛,今年就是何时回的京都。 这羊毛一年能剪两次,四五月,九十月的时候各一次。 八皇子十月中旬的时候回了京都,一回来就冲着魏钰大吐苦水。 “太可恨了!那阿契戎简直就是狼子野心,别的部落要卖羊毛关他们什么事?自己不卖也就罢,居然还不要旁的部落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都不知道我回来时,他们有多过分……” 贤王府上,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时间窝在榻上玩平板的魏钰被八皇子一屁股挤了下去。 八皇子大刀阔斧地坐在榻上,一边搁那儿口若悬河,一边将桌子拍的啪啪响。 魏钰小媳妇儿地蜷在角落里,欲言又止,满目忧伤。 他就今儿这么一天的休息时间啊。 咋的就这么巧被他八哥给卡上了?! 八皇子可没注意他那么多,他在幽州憋了一肚子话没人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跟他九弟统统把那些憋屈事说一遍,八皇子才不会罢嘴呢。 “……有个小部落都与我们谈好了,要卖羊毛,结果收货前一天,那阿契戎就半道把人部落的羊毛给截了,还愣是伪造成是哈莫罕做的!要不是边关的卫将军明察秋毫,还真就被对方给糊弄过去了!” 提到此事八皇子就气得拍桌子,“九弟你说,这阿契戎是不是脑子有病?抢羊毛?亏他们做得出来,他们抢了羊毛有何用!自己又不是没有,再说这就算要抢,也该抢我们给那小部落的银钱才对,真是抢都不会抢,蠢笨如牛!” 魏钰瞅了他一眼。 牛? 别了吧,这牛还是挺聪明的。 () 第508章 女王 要说阿契戎、哈莫罕这俩是啥部落,那魏钰其实还是清楚的。 毕竟北胡那地儿就是由各种游牧部落组成的,而北胡具体有多少个部落,恐怕无人能清楚。 毕竟地盘太广,各部落为了放牧又经常换地儿,所以很难真的统计出来。 但北胡有六大部落却是众人耳熟能详的。 这六个大部落,每个都至少有十万人,旗下养的羊马众多,都是在草原上圈了地盘的。 其中阿契戎,哈莫罕就是这六大部落中的两个。 - 对于他八哥说的,魏钰没有他八哥那样气愤。 毕竟搞外贸嘛,还是跟仇敌搞外贸,哪儿有不闹矛盾的? 这邻里之间有时候还能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可开交呢! 魏钰盘腿坐好,劝他八哥冷静。 “阿契戎既将抢羊毛的事嫁祸给了哈莫罕,而卫将军也查了出来,那卫将军可有查出来阿契戎为何要这般做?” “这才是我要跟你提的事。” 八皇子神色一正,严肃道:“卫将军常年驻守边关,与阿契戎、哈莫罕两族打得交道最多,回来前我听卫将军说了一件事——哈莫罕部落的大汗如今病危,整个王庭正处于混乱夺权之中。” “病危?” 魏钰惊讶,若有所思道:“所以阿契戎这是想借刀杀人?让我们去对付哈莫罕?他们不会想吞并哈莫罕吧?” 八皇子给了他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卫将军也是这么想的。” 嘶,有点意思啊。 魏钰低头思索起来。 八皇子继续道:“哈莫罕的大汗有三个儿子,但大儿子鲁莽,二儿子蠢笨易怒,也就剩个小儿子还行,按理说这下一任大汗的位子,该是由这小儿子接管最好,但结果你猜怎么着?” 听出了八卦的意思,魏钰饶有兴趣凑过去。 “怎么着?” 八皇子神秘兮兮地笑了下,低声回道:“结果就是哈莫罕的四公主夺了权!” 啥?! 魏钰一下来了精神。 这是草原女王的诞生?? - 中原教化之地诞生女帝是不容易的。 因为女性经年累月在各种教条中受到压迫,被男权压制得毫无出头之日,想做官都是匪夷所思,更别提女帝了。 但草原不同。 草原上没那么多之乎者也,游牧人民连温饱都是个问题,如何会追寻知识的进步,这里的女性受到的束缚少,从古至今,部落里诞生出来的女王亦不在少数。 - 魏钰对这位有望登顶大汗之位的女人有些好奇,他问八皇子,“为何会是这四公主?她很厉害?” 草原再是不羁,但若在大汗有儿子的情况下,一般大汗位子也轮不到女儿来坐。 除非这女儿实在能力卓绝。 果然,听到这个问题的八皇子脸上露出赞赏之色。 “厉害,比那大汗的小儿子还要厉害!你是不知道,卫将军之所以能那般快的查清羊毛被劫一事,全靠这位四公主。” “这位四公主似乎是早有预料阿契戎的动静,一早就派人盯上了阿契戎,羊毛被劫,嫁祸的声音刚起,这位四公主就私下派人找了卫将军说明此事,并阐明他们哈莫罕要与咱们做交易的意思。” “哈莫罕与阿契戎向来关系不睦,二者之间常有死伤,咱们大魏在不出兵的情况下,一向都是秉着让他们相互制衡的念头。事儿既然不是哈莫罕做的,那咱们自然也就不会找上哈莫罕,更何况那四公主还有意与大魏交好。” “一个是野心勃勃的阿契戎,一个是有心示好的哈莫罕,选哪边,不用想都知道。” 八皇子长舒了一口气,“咱们也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看着那四公主夺权就好,若她真做了大汗,咱们能得一盟友,若她失败,咱们也不亏,左不过是维持从前的情况。” 八皇子说着,转头看向魏钰,又赞叹了那四公主一句,“你是不知她这一手有多厉害,不止拦了咱们大魏,甚至还借此事将她弟弟给踩了一脚,拉拢了王庭内不少人的支持……要是静安也能这般厉害就好了。” 这话题跑的,过于偏了。 魏钰还在思索那四公主的事,闻言瞅他一眼,“静安怎么了,静安如今在民间可比你更有名望。” 真当人同世家贵女们一起开的妇婴堂是白干的啊? 提到这个八皇子有些心塞,“……如今京中贵女们都喜欢在外抛头露面了?” 也不是说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只不过是相较于贵女们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情况,如今可谓大相径庭。 对比一下,实在值得人感慨。 而作为亲哥哥,八皇子对于妹妹都二十岁还没成婚一事感到十分忧心。 “九弟,你说静安究竟心悦何种男子?只要她说个数,我立刻就去帮她找啊!” 啧。 看到这种催婚人士,魏钰就心肝都不好了。 即便这催婚对象不是他。 嫌弃地看着他八哥,魏钰撇嘴,“八哥你管那么多做甚,这婚是静安结的,又不是你结,人最后是要跟静安过一辈子,又不是跟你过,只要静安觉得快活,你管她成婚与否啊。所以行了,咱们继续说哈莫罕的事。” 从羊毛说到阿契戎,又从阿契戎说到栽赃嫁祸,从栽赃嫁祸说到哈莫罕,又从哈莫罕说到四公主。 魏钰都不知道眼下话题是又怎么扯到静安身上的! 所以他八哥讲话能不能从一而终? 被嘴了,八皇子不甘归不甘,还是扯回了正题上。 “哈莫罕还能有何好说的,我回来时王庭里的争权还没结束呢,那小儿子又不是死的,跟那四公主还有的斗呢,更别提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阿契戎,反正我同卫将军提起,卫将军说估计得有一两年才有结果,他们那大汗爹还没死呢。” 魏钰恍然。 哦也是,那大汗还活着呢。 他斜眼看八皇子,“那你回来是做什么?” 八皇子:? “怎么我还不能回来了?!是想我在幽州收羊毛到死呢!” () 第509章 南苗有地一年三熟 一直剪羊毛,那到底还不至于。 过于大材小用了。 魏钰其实是觉得他八哥回来的有点突然。 “我瞧你在幽州跟北胡那些小部落玩得很快活,还以为你至少会待两年呢。” 八皇子对这话嗤之以鼻,“快活?屁的快活!你自个儿待了就晓得了。” 边城环境实在是苦寒,跟京都一个天一个地,毫无可比性而言。 八皇子也不是个不能吃苦的人,真遇上事了,他肯定能忍,但关键有的苦它实在没必要吃啊!goΠboγg 他又不是焊死在幽州了,羊毛一事顺得差不多,他完全就可以回京继续做他金尊玉贵的王爷了,何至于一定要在幽州吃那糠咽菜?! 想到去岁冬日在幽州待的那段日子,八皇子单单一回忆就直摇头。 “哎,这幽州百姓过得实在苦,冬日少粮,一日只食一餐,不说肉了,连瓜果蔬菜都不见得有,我在边城过得那冬日,青菜一顿也就一碟。” 不是八皇子不是肉糜,主要还是他身份摆在那儿,再苦也不能苦当朝王爷不是? 连当朝王爷一餐都只有一碟青菜,可想而知幽州这冬日里的青菜有多昂贵稀缺。 平民百姓都是靠腌菜过冬的。 说完,八皇子看向魏钰,问他,“你那个农科所如何了?不是说专门事农桑育种的吗,有没有什么法子,叫幽州百姓冬日里也能吃上青菜?” 多吓人的甲方啊。 作为乙方的魏钰面不改色回道:“这农桑一事你与其问我,还不如直接去问农科所的人,我反正是将经费给他们了,让他们自己去各地弄试验田,这事做成得费不少时间,等着吧。” 八皇子大失所望。 “不过我已经着人去南苗找能一年三熟的肥地了。” “什么!” 这转折叫八皇子一下瞪大了眼睛,他惊诧地望着魏钰,觉得自己应该是听茬了,又追问了一遍,“一年三熟?是粮食一年三熟?” “不然呢?” 魏钰反问,让八皇子先冷静,“八哥你莫心急,虽说南苗有地方能让作物一年三熟,但那地方还不归咱们呢。” “那就派兵去打啊!” 八皇子急了,“这种能一年三熟的地方,让南苗人占去不是浪费吗!就该叫父皇派兵去打下来啊,咱们有强军有火器的,还怕什么南苗人!杜太尉要是不去,我亲自去!” 魏钰看着他八哥惊呆了。 感情他八哥也有一颗领兵上阵的心呢。 以前是他眼拙了。 魏钰:“哎哟八哥你别急啊,咱父皇又没说不占,这不是地方还没确定好嘛!” 八皇子还是急,“你不是都知道南苗有地能一年三熟了吗,怎么还不确定地方?” “嘶——看书!看书知道吧,我这都在书上看到的!” “书上就没写地方?我不信,是何书,拿来我看看。” “……给父皇了,书在父皇手中。” 有锅给爹背。 魏钰甩的轻松,八皇子听得心痛。 “那,那你派的人去了多久了!” 去了多久了啊。 魏钰想了想。 “好像,得有个半年了吧?” 话说柳三是几时从庄子被送到别处学堂来着? 嘶,想不起来了。 算了,只要乙十三能在南苗找到地方就行。 - 南苗,崇山峻岭之中,有人正蹲在小溪边,看着里面游动自如的小鱼感慨世间美好。 “这鱼真肥。” 感慨着感慨着,对这生长在山涧小溪里的鱼十分垂涎的人,就用木棍戳中了一条上岸。 后方树下休息了一群人,俱是黑衣劲装,腰佩短刃。 此刻是休息用餐时间,一群人窝在树下,啃干粮和自己生火烤猎物的分成了两批,十分自觉。 乙十三举着鱼,摸到甲六一身旁,向他展示杰作。 “如何!大吧?” 正在烤野兔的甲六一瞅了眼。 鱼很肥,就是蠢了点,不然怎么能被乙十三给一棍子戳死? 兔子还差点烤,甲六一敷衍地嗯嗯两声。 看到对方承认了自己的鱼大,乙十三满意了。 他又去溪边处理了鱼,而后坐过来跟甲六一一起烤猎物。 甲六一:“你去那边烤。” 乙十三:“我生的火。” 甲六一:“我捡的柴。” 乙十三:“五五开,凭啥我过去。” 甲六一:“先来后到,再不走要串味了。” 乙十三咬着后槽牙走了。 隔壁啃干粮的瞅了他俩一眼,然后双目无神地翻了个身。 头儿和副头总喜欢说这些没营养的垃圾话,乐此不疲的,真叫人搞不懂,所以他们今晚又睡哪儿呢…… 睡哪儿。 这是个好问题。 一群从灰卫使出来的人,个个都有野外生活的经历,但如何在南苗这湿热且蛇虫鼠蚁众多的地方睡个好觉,那是个学问。 乙十三也在思索今晚睡哪儿这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来南苗半年了,离了柳三那晦气玩意儿后,乙十三自觉前途光明,即便是被殿下发配到南苗找地,他也甘之如饴。 反正叫他继续做那“王十三”监视柳三,他是坚决不干的。 没前途! 一点前途都看不到! 而南苗虽偏远,但好啊! 自由得很。 山林里不就是时不时会冒出一些神神叨叨的南苗人嘛,小意思,他跟着他的莫塔兄弟学习过了,保准遇到下一个南苗人,他一定能听懂对方讲话! 当晚,乙十三就带着队伍遇到了一个小寨子。 “阿巴阿巴阿巴……” 面对着拿着棍子弓箭警惕应对的当地人,灰卫使们沉默以对。 甲六一催乙十三:“到你了,去。” 乙十三:…… 听不懂,一个字都听不懂。 莫塔兄弟没告诉他南苗话还有好几种的啊! “阿巴阿巴阿巴……” 当地人举着弓箭持续输出,乙十三接着沉默。 甲六一嫌弃地看他一眼,然后,上前,微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包,混着兔肉的油香,递给了对面的当地人。 当地人:!?……。 无需言语,只看举动,警惕的当地人悟了。 送吃的陌生人=友好=放松防备=能聊 一包兔肉,甲六一就这么带着人进寨子里去了。 身后的乙十三:??? () 第510章 棉衣 徐州,某府城中的一条街道上正挤满了人。 百姓们都在街道上拥挤着,而簇拥着前进的地方,却是一家成衣店。 成衣店门口,有小厮在高声吆喝。 “别挤了别挤了,店里站不下了!大家别急,棉衣多的是,大人一件四百文,幼童二百五十文以下,大家看好银子再来——” 相同的话小厮说了一遍又一遍,然而百姓该往前挤的还是继续往前挤,压根没人理会。 甚至还有更外面的人在喊“棉衣还有吗”,“棉衣多少钱一件啊”,跟聋了一样。 嗓子都快喊哑了的小厮欲哭无泪。 这是他在成衣店外喊了的第三天了,三天,自从棉衣在他们成衣店开始售卖起,闻讯前来买棉衣客人就络绎不绝。 城内城外都有,甚至还有隔壁府城的人也过来买。 没办法,谁叫朝廷当初选的棉花试种县,有三个都在他们郡呢! 隔壁郡一个试种县都没有,那等棉花成熟后,摘下来的棉花做出来的成衣,想买的人可不得跑到他们县来买嘛。 因着是成衣店内的工作人员,所以小厮是最早接触棉衣的那一批人。 棉衣如何,小厮偷偷穿过,感受过,好不好呢? 好! 厚实,暖和! 像是大户人家家中穿的短袄,但用料却要比那些短袄来的容易。 毕竟棉衣是用麻布里面套着棉花做成,普通百姓咬咬牙就能买得起,但大户人家家中的短袄却不一样,那是绸缎兽皮,十两银子打底! 眼下棉衣这般受欢迎,小厮是早有预料的。 而他唯一错估的,就是这群人的“聋哑”程度。 “……大人四百文一件,通通四百文一件,小孩二百五十文以下——” 都说了多少遍了,怎么还有人没听见的!!! - 一辆骡车从街头缓缓路过,坐在前头赶车的两人瞧见动静,不由看了过去。 一人看着是上了年纪,但身高体壮,说话时也闷声闷气,而另一青年相貌周正,姿态洒脱。 两人肤色俱是一般的黑。 周清放盘腿坐在车辕上,很是好奇地看着那条满满都是人的街。 “这是在做何?前面可是有事?” 旁边的汉子沉默摇头。 才进城呢,谁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骡车停下,周清放撩起衣摆下车,准备过去看看。 他走后没多久,后面的车厢帘便被掀开,一张小圆脸露了出来。 十二三岁的女娃娃,板着脸,眼神沉稳,半点这个年岁该有的模样都没有。 徐花花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她爹,未曾询问,只顺着她爹的视线方向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看着那满街的人,徐花花眨了眨眼,“爹。” 听到女儿的声音,徐父扭头,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饿了吗,爹去给你买吃的。” 徐花花摇头,“我还不饿,爹饿了就去吧,大师父应该快醒了,我得去药铺再找大夫抓点药。” 话音刚落,车厢内就传出了两声咳嗽。 “咳,花花。” 父女俩下意识回头。 车厢内,面带病容的青年已经坐起,正握拳放在嘴边遮挡着。 徐花花过去给她大师父倒水,“大师父,您喝水,外面一条街上涌满了人,二师父下车去查看情况了。” 接过水杯,董生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 喝水的途中又不免咳嗽了几声,徐花花皱起了眉,“您的风寒可有好些了?我们已经进了熙埁府城,师傅你还是重新找大夫再看看吧。” 听懂徐花花话的董生苦笑了下,“好,等会儿就去看。” 风寒都快半个月了还没好,吃的药似乎半点药效都没有,确实该重新找个大夫看看了。 不提风寒的事,董生问徐花花,“我们已经进城了?” “嗯,有两刻钟了。” 闻言,董生眼睛微微亮起,伸手就要去掀帘子。 徐花花不赞同看他,“大师父,您病还没好,小心风寒加重。” “不碍事。” 帘子被掀开,董生看到了街边一些小景。 他掀的不是成衣店那条街的方向,看不到对面的样子,只能对着过往一些行人投以好奇的目光。 大师父的样子似乎在找什么,徐花花见状,不由也朝窗外看了几眼,但却未曾发现有何异样。 “大师父,您在看什么?” 董生笑了笑,伸手一指正好路过的人,“你看这人身上穿的衣服。” 徐花花看到了。 路过是个满脸喜色的男人,他下半身裤鞋很单薄,在眼下的初冬根本不应该存在。 观其貌与下半身打扮,小小年纪就随师傅在各地周游的徐花花一眼便知这是农人。 而男人下半身单薄,但上半身却穿了一件一看就很厚实的短袄。 那短袄很新,模样有点怪,套在身上鼓囊囊的,腰腹两侧还有个兜,男人正将双手放在兜里,似乎正在为新买上衣的暖和而欣喜。 大师父的话从一旁传来。 “年初的时候看过一份报纸,朝廷要在徐州试种棉花,选十县,取其棉为制冬衣给百姓御寒,其中熙埁郡有三县得以试种棉花。” 徐花花恍然,“他身上穿的就是棉衣!” 董生微笑颔首,“大抵如是。” 徐花花想到了隔壁那条热闹非凡的街,一下就明白了。 原来那么多人挤在一条街,是因为那里在卖棉衣啊! 这时,周清放的声音刚好从外面传了进来。 “真是赶巧了啊,这城中居然在卖棉衣!成衣四百文,幼童二百五十文以下,可真便宜啊。” 车厢内,听到声音的徐花花侧目。 她看了眼病弱的大师父,又听着二师父中期十足的声音,忍不住在心里摇头。 不管过去多久,果然还是大师父最聪明。 二师父脑子里都不装事的! () 第511章 日后不会是个傻子吧 周清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成衣店,为四人各买了一家棉衣。 买完棉衣后,四人先找了家客栈。 徐父去安置骡车,徐花花在收拾行李,董生和周清放则对着棉衣讨论棉花的事。 “这棉花当真是好物,相较于羊毛,棉花在大魏能种的地方应当不少,可羊却只能在北部草原上牧得多,且这羊毛大半都是从北胡手中收的。” 周清放说着,放下手中的棉衣,期待地看向董生,“你说咱们去北胡转转如何?” 董生一顿,挤出一个微笑,“不如何。” 还去北胡转,这是嫌死的不够快是吧。 本来就是一时兴起的提议,但周清放说出来后,越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我是说真的,你看报纸就知道了,如今北胡那边有不少小部落都跟咱们大魏交好了,咱们就去边关转转,又不深入,跟着商队走,这比咱们自己去安全多了……” 董生打断他,“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要在徐州多待两年,看看百姓是如何种棉花的。” 周清放沉默了一瞬,“此一时彼一时嘛,咱俩之间,何须计较这么多呢。” 呵。 董生一扯唇角,再懒得看他。 他将自己的棉衣拿开,准备去榻上休息,周清放跟上来,又饶有兴趣地说起了别事。 “你说咱们都到徐州了,要不进京看看?咱们坐船走水路,不是说朝廷通了民船吗,你就不想看看那宝船的样子。” 董生无动于衷,“不想。” 朝廷的动向多了去,每一份报纸上都会多出朝廷的最新动向,哪儿的船,哪儿的路,哪儿的政策有变……也就两条腿,一双眼,董生是知道自己没可能第一时间亲眼看见朝廷政令变化的。 也就走到哪儿看到哪儿吧。 被否定的多了,周清放早已习惯,也不气馁,摸摸下巴就又冒出了别的主意。 “那算了,我还是去城中转转,问问看熙埁郡最近发生的事好了,你先歇着吧。” 跳脱的人就是这般说风就是雨,董生人衣服都还没放下呢,周清放人就出去了。 他走后,徐花花没一会儿就进来了。 “大师父,我问清楚医馆在哪儿了,不如我现在就带您去?” 歇不好的董生叹了口气,“……好。” 早点治好风寒,也能早点管好周清放那家伙吧。 这人太意随心动了。 - 今年的京都,十二月初的时候下了一场雪。 雪不大,浅浅一层,但换到幽州,淅淅沥沥的小雪花却变成了鹅毛雪大。 荒野外无人生活的地方,雪盖了有一人高。 这般厚重的雪,自然是压垮了不少贫苦百姓的家的。 今岁天寒,冬日比从前更是难熬,茅屋被压垮,百姓无处藏身,多有衣着单薄的人被冻死。 但也有不少的人因为火炕和羊毛衣得以延存。 幽州雪灾严重,其他州虽然也有地方面临雪灾,但范围不及幽州,属于历来冬日的普遍现象。 魏钰近段日子为着幽州雪灾一事,已经连续好几天没睡好了。 他没有亲自去幽州赈灾,但却又将他八哥派了去。 毕竟这种赈灾的事,要是不派个可信任有身份的去镇着,估计到最后就会变成一场笑话。 ——因为赈灾银子全在一层层官员盘剥中被吞了,真正用于赈灾的银子可能十不存三。 魏钰从前也就和三哥一起赈过水灾,大规模雪灾他虽未面对过,但他有人有平板啊! 朝中又不是没有赈灾经验的可靠官儿,只不过就是被人排挤没有出头机会的。 毕竟真心为民办实事的,大半都有着一种不随波逐流、同流合污的气节,瞧不惯官场的蝇营狗苟,不屑于趋炎附势,自然也就会受到其他同僚的打压,从而无出头之日。 魏钰是改变不了这个官场氛围的,就算他一狠心算将全部蝇营狗苟之人都给罢免了,那难道就能保证下一批上来的不是这种人? 不会的,人都一样。 这世间大公无私的少,多是为自己利益着想的人罢了。 人心如此。 只要官员能在既定规则中将事办好,不违背律法主动找死,那这人就是个好官儿了。 而只要对方私下做出来的错事没有被爆出来,魏钰说不定都还得称赞一声这人是个聪明人,能用! 到底世间蠢人多,聪明人能得一个是一个,管他有没有犯错,转准定位,总有一个岗位是最适合对方的。 这就叫物尽其用啦。 “所以小十啊,你别看九哥现在黑眼圈重,但其实这都是哥上进的勋章,是哥励精图治的象征,你懂不?算了你不懂,你以后也会跟哥一样的,哥不嫌弃你,来,哥继续教你认字哈……” 大殿内,盘腿坐在榻上,一手奏章,一手娃的魏钰正在打哈欠。 穿着一身红的胖娃娃正歪在他怀里,昂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圆脸在瞅他。 也不知道是在瞅啥,反正瞅了得有半刻钟了。 魏钰见怪不怪地掰了掰小胖子的脸,敲了敲桌上的奏章,提醒对方,“看这儿,看这儿晓得不?哥知道哥长得天上有地上无,你贪恋哥的容貌这很正常,但别以为哥包容你,你就不用认字了啊!你说你都多大年岁了,再不认字你都要落后同龄小孩了啊!” 小胖子脸被摆到了奏章那面。 离了那张天上有地上无的脸,小胖子小圆眼开始转了。 不过这种被迫的离开,会让不顺意的小孩子哼唧,于是魏钰手松了。 而他手一松,小胖子的脸又给转了过来。 对上那双清澈无邪的小圆眼,魏钰很惆怅。 “小十,你这样冥顽不灵,真的叫哥很苦恼啊……你说你长大不会是个傻子吧?” 从后殿更衣回来的魏皇刚好听到这话,脸一黑,直接开骂。 “你这混账,小十才多大!还冥顽不灵,你如他这般大的时候,连身都懒得翻,还好意思说他是傻子,你自己怎么没成个傻子!” 被骂了,不要紧,反正挨得骂够多。 魏钰撇撇嘴,抱着小胖子歪到了一旁。 【哼,偏心,有了小儿子,从前的小儿子就是根草了】 魏皇:…… 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 () 第512章 开启的新时代 连夜看了好几天的奏章,这会儿殿内炭火暖和的,又有软和的小胖子在手,魏钰精神一松,就开始哈欠连天起来。 小胖子也快两岁了,能自己一个人稳当坐着。 魏钰歪在榻上,一手圈着小胖子,任他去抓小桌子上的奏章玩,两眼要闭不闭的。 魏皇坐在对面的榻上,喝着茶,也不管兄弟俩的放肆。 父子三人安静了地坐了会儿。 魏钰盯着小胖子的圆脸瞅了几眼,突然问他爹,“爹,依您养儿的经验来看,您说咱小十到底是个傻子,还是个天才啊?” 魏皇从差背后抬头,眼神幽幽。 “你别说小十了,照你那看法,你们兄弟都是群傻子。” 也不看看自己怎么鸡娃的,腿都伸不直,话都讲不利索的年纪,就叫人孩子认字拿笔! 他自己怎么不提自己当年七八岁还不去上书房念书的事了?! 还好意思说小十是傻子,呵! 魏钰叹了口气。 哎,跟他爹讲不明白育儿这事。 正常来说小孩一岁左右就能讲话了,但小十吧,却偏偏跟个哑巴似的,除了吃饭拉屎压根就不吱声的,平常最喜欢干的就是盯着人看! 依照魏钰自己的看法,孩子这情况,不是傻子那就是真天才了。 天才不可怕,怕的就是一傻子。 这小十要是个傻子,那他是不是还得叫他爹继续生啊? 魏皇:…… 跟不孝子在这事儿上达不成统一,魏皇决定转移话题。 “雪灾的事如何了?” “八哥已经在赈灾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幽州灾情应该就能得到缓解。” 魏钰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泪花都冒了出来。 人太困,小脾气就有点上来了。 他斜睨了眼他爹,瞅见他爹悠闲自在的样子很是不满,“奏章都摆这儿了,您就不能自己看吗!明明都是您的事,自己不做推给我,你好意思吗!” 魏皇纳罕地看他一眼。 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儿子不就是这么用的吗?他有错? 魏钰一看他爹这样子就知道毫无反悔之心了。 老头子如今是越来越过分了,他还没有太子的名头呢,就已经强行把太子该干的事都往他身上推了! 就像现在,雪灾的事情的若非老头儿全交给他,他压根就不会困成这熊样! 魏皇是个放权放得很干脆的人,交给魏钰的事,只要他没办砸,魏皇基本都不会过问。 反正这江山日后也是臭小子的,搞好搞坏都是他自己接盘,魏皇才不会负责呢。 皇帝随手拿起一本奏章看了看,瞅见内容正好是关于开春出海的事,不由长叹了口气,“开春后,你大哥二哥都要出海,也不知道他们几时能回来。” 到底是做父亲的,理智上虽说同意了儿子出海的事,但情感上还是挂心的。 魏钰:“您放心好了,大哥二哥都是有分寸有经验的人,咱们的船队又准备充足,您就等着他们满载而归好了。” 还没出海呢,就已经想到满载而归的事了。 魏皇一乐,忆起魏钰之前同他说的那些高产良种,还有金矿银山,心情一下就舒爽了起来。 “不错!朝廷花了这么大手笔出海,朕就不信,老大老二还能出事,还能光着手回来!” - 初春一至,朝廷出海一事已经箭在弦上了。 大皇子与二皇子两边,共配有103艘大型宝船,以及数百艘小型船只。 其中,宝船的装载能力达到了4000吨,这些宝船上装载了大量的货物和人员,大魏如今市面上流通的物品都有,包括丝绸、瓷器、茶叶、金银等贵重物品,还有士兵、水手、医者、工匠等人员。 反正出门在外,该配备的物品人员,那都必须得有。 魏钰甚至还叫他们在船上用木箱装土种菜,免得人因为缺少蔬菜吃,得了坏血病。 大皇子与二皇子出海那日,整个京都都异常热闹。 无数百姓都挤在周围,想要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出现在码头的商贾更多,他们都是想要知道海外天地是否为真,想要知道海贸一事是否有利可图的先行者。 魏钰抱着小十,立在远处的高山上,远眺着那条源远流长的大河。 他瞧不见任何一人,只能看见那黑压压一片的大小船只。 春风拂面,风帆蔽空,魏钰忍不住笑了。 他抱着小十,指向那条蜿蜒无尽的大河轻声道:“看,这是咱们大魏第一次出海探寻世界。” “小十,大航海时代,马上就要来临了。” 而这,将是由他亲自开启的一个新时代。 - 开启了一个新时代的人,在送走大哥二哥没多久,就被自己人给堵了。 贤王府上,白非鱼安静坐在位子喝茶,神色平静,半晌没有说话。 魏钰瞅他一眼,有点子心虚。 “咳,非鱼啊,不知你今日上门,是有何事啊?” 白非鱼微顿,隔了茶盏扭头默默看他。 还是不说话,就是盯着看,就想看看这位殿下到底够不够自觉。 魏钰当然是不自觉的。 他能不知道白非鱼过来干嘛吗? 他知道啊! 不就是出海吗! 早就画出去的饼,眼下大哥二哥都已扬帆起航了,动静那么大,可这边还没有个章程,白非鱼过来问问也很正常…… 可这不是没钱了嘛! 魏钰很光棍,一摊手很是无辜,“非鱼啊,你这么聪明,应当知道我大哥二哥这次出海,朝廷在其中花了多大的功夫,所以不是把你给忘了,实在是这一时间没法子继续出海了啊。” 白非鱼眯起了眼,“是以,殿下是想告诉草民,让草民等大殿下和二殿下回来了再出海?” “不,怎么会呢,我是那种人?” 魏钰反倒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了,“这才第一次出海探索呢,都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能确定他们几时回来,这么不确定的事,我会一直拖着你?” 白非鱼定定看着他。 魏钰装作没看懂他的眼神,亲切笑道:“其实我早就打算好了,再让朝廷出力出海不行,但非鱼你可以自己来嘛。” () 第513章 自募船队 一句自己来,让白非鱼彻底沉默。 他盯着魏钰看了好半天,最后露出一个十分和善的笑容。 “草民愚钝,还请殿下详细告知。” 那笑容是真“核善”啊,魏钰都觉得自己要是不说个六来,这家伙立刻就能翻脸走人。 搓搓发财的小手,魏钰冲他笑得和颜悦色,“是这样的,非鱼啊,你看,上次我二哥出使西岐,回来是不是带了很多宝贝?这就说明出海绝对是有利可图的。但朝廷如今没更多闲钱再弄出一支船队,不过不要紧,民间百姓自己却可以啊!” 白非鱼:…… 听懂他意思的白非鱼有一瞬间不是很想搭理他。 他眼神微妙,似咬着牙问,“民间出船队……呵,殿下这是想叫草民自己募人募银子?” “哎呦,瞅你这话说的。”魏钰嗔他一眼,“那当然是你以你的名义去招募啦!” 按住欲张嘴的白非鱼,魏钰继续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叫你空手去,我这儿有一百万两,专程用于你和薛向松出海用的。” 哦,原来还是有一百万两的。 还以为魏钰一毛不拔的白非鱼闻言,眼神收敛了不少。 虽说一百万两组成跟大皇子二皇子那样的一支大船队,无异于九牛一毛,但至少可以有了不是? 挤一挤,也是能组一支普普通通的小船队的。 “徐、湖二州靠海,那边多渔民,好招人,大商贾亦不少,能募钱,过几日我派人送你和薛向松去趟湖州,到那儿后我会用报纸帮你刊登出海的事,届时能拉到多少人与你一起组成船队,那就要靠你和薛向松自己的本事了。” 魏钰拍拍白非鱼的肩,“哪怕你就拿那一百万出海,我也没意见,不过这船队好与坏,去了海上后,差异还是不小的,我希望你能平安回来。” 这煽情的话白非鱼不感冒,他直接斜眼瞅魏钰,似笑非笑道:“殿下既盼着草民平安回来,那不如直接给草民一支船队好了。” 魏钰直接一个没出息地叹气,“哎,我也想啊,可这不是没钱嘛。” 男人,主打就是一个能屈能伸。 白非鱼扭头,默默深吸了口气。 这人不要脸了真就是天下无敌。 关于去湖州募银子的事,白非鱼到底还是细细想了番。 殿下的话虽说乍一听是挺不靠谱的,但其实仔细一想,还是有那么几分可行性的。 这世间趋利之人不知凡几,若非逐利,那之前交易所挂的“海贸投股”一事根本就不会成。 白非鱼之前有去交易所待过,他去那儿也不是要做什么交易,纯粹就是去观摩人间百态的。 那时正好是“海贸投股”热度居高不下的日子,百姓们经常来交易所询问,投钱买股。 不管是穿着绫罗绸缎的,亦或者是麻衫短打的,都有! 形形色色的买股人。 可见这逐利是不分有钱没钱的。 眼下朝廷是派了船队出海,但船队几时能回来,却没一个定数。 那保险定好的三年只是一个安人心的手段,船队真在外面遇上事了,谁也不知多久会停留多久。 而船队出海的这段时间,真就有人会按捺住一直等着?有本事的人会不想着自己出去见识见识? 这也就是做生意了。 做生意哪儿会不赔本,没有风险的呢! 只要知道这是门暴富生意,总有人络绎不绝的奔赴前往。 如今殿下让他去湖州以私人名义招募船队出海,无非就是让他勾搭上那批跃跃欲试的人先行一步罢了。 真就无论朝廷,还是民间,最后得益的终归有殿下一份啊。 谁叫殿下出了一百万给他呢。 白非鱼偏头,眼神幽幽地看向魏钰,“那殿下可有人借于草民?” 魏钰眼睛一亮,“当然有了!非鱼你可是我的心腹能人,我自然要派人护在你身边的,你若出了意外,岂非天下一大损失!” 白非鱼淡然微笑。 就这么一张嘴,话还是殿下会说的,所以这人? “所以我专程从我的私兵中给你抽了百人,都是从南军出来的功勋后代,经过灰卫使副指挥使的调教后,那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人才,上能上阵杀敌,下能暖穿做饭,让他们保护你,我必放心!” 白非鱼:暖穿……做饭? 瞅着孩子表情有点僵硬,魏钰反省了下自己说的话,然后十分淡定的解释了句,“哦,是这样的,习武之人,身子暖和,届时船队往北,会越来越冷,若你暖不了被窝,叫护卫们帮忙就行。” 白非鱼:“……谢殿下提醒,草民不用。” - 五日后,魏钰就选了一百护卫,让他们护送白非鱼和薛向松去了湖州。 这一百护卫一抽,魏钰手下又只有小猫两三只了。 也不是少,就是觉得没安全感! 总共就那么四百人,一百乙十三带走了,一百白非鱼带走了,还有零零散散百人左右忙着别的事,跟在他身边当保镖的也就那么一百人。 少。 害怕。 想念他牛头军大当家的日子了。 以身边人少怕被刺杀的理由,魏钰称病赖在府上不肯上班。 理由之敷衍,叫魏皇恼羞成怒,在派四皇子请了三次,魏钰却依旧不肯上班后,魏皇直接把他发配幽州了。 魏钰:??? 孩子马不停蹄忙了一年半载的,还不允许他称病休个假了?? 他懒病发作不行吗! 发配幽州自然不是那个发配,纯粹是因为北胡那边出现了点小问题。 本来魏皇没想着派魏钰去的,但谁叫这不孝子要摆呢! 好啊,摆啊,既然要摆那干脆去幽州摆吧,不在幽州把北胡的事给摆平就扣他的俸禄! 杀人诛心的毒计啊。 别人都是不把事办好不准回来,轮到他了就是扣钱,多狠毒的计策……他诅咒他爹未来半年都没时间休息! 北胡的事也不是别的,与之前八皇子同魏钰说的,阿契戎和哈莫罕部落之间的争斗有关。 魏钰收拾行囊要去幽州,为数不多的那点护卫自然是要全带上。 不过全带上了还是略显寒酸。 毕竟没了两百人,排场不够啊。 于是心疼自家殿下的小安子毛遂自荐了,顺带还把红中白板也给提溜上。 出门在外,红中白板,一个打扫,一个做饭,决不能叫他家殿下在幽州那不毛之地给苦着了! () 第514章 全搞没了最好 幽州边关,最近的边关不太太平。 怎么个不太平法呢。 就是不少北胡人都躲进了大魏领地来逃难了。 因着阿契戎和哈莫罕两大部落开战,波及了不少小部落,所以小部落为了躲避战乱,靠近大魏边关的小部落们,以羊毛交易为借口来了大魏躲灾。 照边关百姓们的话来说啊,这波就是过年了。 瞧见北胡人们这么狼狈,甚至还不得不躲到他们幽州来,那股子优越感和自豪感是无可比拟的。 当然,若说百姓们恨不恨这些经常南下侵扰他们的北胡人,那肯定是恨的。 但这恨也讲究一个冤有头债有主不是! 报纸都说北胡部落不少,也不是所有部落都有侵扰他们,一些小部落还是很安分守己的,如今那些小部落更是与他们大魏建立了友好的羊毛贸易关系。 那些收来的羊毛,如今可都做成了羊毛衣穿他们身上了! 这种安分的盟友,那幽州百姓自然是欢迎的。 而不欢迎的,大抵就是阿契戎那种大部落了。 即便是没有报纸科普,深受其害的边关百姓也认准了阿契戎这个贼窝。 毕竟阿契戎的人身上都有琅纹图腾,最是好认,往年就是阿契戎这贼窝的蛮子经常南下侵扰,百姓有不少粮都是被他们给抢走的。 至于另一边的哈莫罕。 呵,也差不多。 听说哈莫罕的大汗冬日没熬过去,死了,如今这部落的王子公主都在夺权,乱成了一窝粥,百姓们听说后真是由衷地希望他们再乱一些。 最好把哈莫罕给乱没了。 - 八皇子已经盯着两个部落的动静两月有余了。 这两月他也不干别的,就是扎在军营里,跟卫将军时不时讨论一下两个部落之间的动向。 尤其是哈莫罕,实在精彩,这种争权的戏码放在哪里都是异常热闹的,特别是这中间还多了一位比其他王子都强势的公主。 八皇子之前是来幽州赈雪灾的不假,但谁叫这哈莫罕的大汗实在不争气,居然没挺过这个冬日,就这么死了? 亏他之前还与九弟说,这至少要等个一两年才有结果呢。 八皇子嫌弃老大汗不争气,但对哈莫罕的那位四公主却十分欣赏。 无他,主要这哈莫罕与阿契戎开战的主要原因,在于那位四公主一排众议主动挑衅! 好啊。 这主动挑衅的好啊! 虽说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俩都是敌人,他们开战,大魏反倒能在一旁乐得轻松。 反正与自家无关,看戏,他俩两败俱伤最好。 八皇子在悠哉看戏,闲时扮成兵丁模样混在将士们之间听他们吹牛。 魏钰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他不知道自家八哥去了军中,还以为人待在乐安郡府城盯着羊毛厂的事,结果一打听才知道人早不在这儿了。 看戏还是他八哥会。 魏钰不客气地住进了他八哥之前在府城住的宅子。 宅子很宽,小安子将行李收拾很妥帖。 魏钰没急着去军营,也没急着了解北胡那边的事,而是先叫了当地官员过来面见,了解了一番乐安郡的现状。 这一了解就是三四天过去,魏钰对他八哥的办事程度表示很欣慰。 不过,不愧是他一手拉扯大的男人,就是这么妥帖! 魏钰了解完乐安郡的事后,又去最近的羊毛厂,毛衣厂溜达了圈,这才想起问方生。 “孙昭的马场就在乐安郡吧?” 事儿太多,想不起来孙昭马场的具体位置。 方生:“是,就在杞县附近。” 魏钰颔首,决定去看看他的好干将。 马啊,眼下这个时代到底是一大利器。 - 孙昭这几日在发愁配种的事。 无他,他马场里有匹母马正处于发-情的时候,但这匹母马却看不上他给它选的公马! 这牛不喝水强按头都不行,更别提配种了。 母马不愿意,孙昭再是撮合,这配种也搞不了。 望着围栏里的焦躁不安的母马,孙昭愁的头发唰唰往外掉。 “你说你也是从军中拨来的良马了,身为军马,你怎么就不知道服从一下命令呢?这公马哪儿不好了?看看这腿,这腰,这毛领,多光鲜亮丽,多健硕啊!咱们就配这一次也不行吗?” 盯着枣红色的大高个母马,孙昭指着旁边围栏里的黑马,语重心长地劝道:“这可是北胡最健硕的马啊,咱不能因为看它腿短就嫌弃它,咱得看内在,内在你知道吗!你跟它产下的后代,那绝对是好到不能好的马啊,为了大魏,咱们忍忍不行嘛……” 忍个屁,一下都忍不了。 高大的枣红色母马踏步过来,鼻子冲他重重哼哧一声,眼中端的是鄙视。 孙昭:…… 这马不会说话他都看懂意思了。 果然马儿太过通人性就是不好! 为配种搞得焦头烂额,孙昭负手摇头走了。 也罢,这上门女婿不过关,还是换个为好! 离开马场后,孙昭正在寻思该换哪匹马的时候,突然,他看见了前面有人在冲他招手大喊—— “公子,快回来——有人来了——” 啊? 孙昭疑惑,有人来了?谁来了? 然后下一瞬,他看见了一支骑着马的队伍出现在视野里。 井然有序的站位顺序,在后方那一批批熟悉的黑衣劲装中,唯有最前面的人穿着一身宝蓝色衣衫。 长什么样,瞧不清。 但那股熟悉感,却能叫孙昭一眼就知道是谁! 眼中一瞬间蹦出狂喜之色,孙昭高喊起来,“殿下——殿下是您吗!” 坐在马上的魏钰笑眯眯冲远方激动到跳脚的人挥起了手。 啊,真活泼啊。 果然搞事业的男人精力就是旺盛。 “是我——孙兄,慢点儿跑,可别摔着啊——” () 第515章 马场重见 时隔多年,二人重新相见,不得不说是有那么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样子。 一进屋子,两眼含着泪花的孙昭就握起了魏钰的手,对着他忍不住就是一阵深情告白。 “殿下,阔别几年,您不知我在幽州有多念着您,我是吃也念,睡也念,日夜都挂念着您好不好,是否无人可用,索性有报纸,我在幽州也能也能借着报纸了解您的只言片语。” 孙昭抽噎道:“我知道我这么说,殿下您定是不信的,可谁叫殿下您就是我的知己呢!我爹都不理解我的事,就只有殿下您看透了我这一身皮囊下的天资!前儿不久我爹还写信骂我丢人现眼,光花钱呢。” 魏钰:…… 这在外摸爬滚打,受过社会毒打的就是不一样哈,说的话都透露着一股子油腻。 看来孙昭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魏钰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这将在外都军令有所不受呢,爹娘说的话,咱们听听也就是了,别往心里去,啊?咱知道咱做的对就行了。” “还是殿下知我。” 孙昭擦擦眼角的顶点泪花子,满怀欣慰道:“殿下今日肯来看我,我就知道这些年我在幽州做的事都是值得的,为了咱们大魏日后兵强马壮,不受蛮夷侵扰,我就算死在幽州那也值了。” 句句不说辛苦,句句在提辛苦。 这小子在邀功呢。 魏钰懂他的意思,很上道地表示,“你辛苦了,你放心,待到日后咱们大魏自己的良马育出来了,我定将你的事写在报纸上,大肆为你宣扬正名!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你孙昭的功劳!” 提到育种,孙昭脸皮一僵。 啊这。 他这刚好碰到育种上的难事呢。 不过还好,殿下不知道。 孙昭立刻笑得一脸感动道:“是,此生我能遇殿下这等知己,乃是我孙昭之幸啊!” 魏钰一脸只可意会地拍拍他的肩。 魏钰此番是来看看马场规模的,顺便激励一下人心,免得日子久了,孙昭精神疲惫不肯在育种上尽心…… 嗐,老资本家了。 配种的事魏钰肯定不如专业人员,他与孙昭聊了会儿后,便亲自去了趟马场。 草原上骏马扎堆,时不时就会在草原上奔腾一段距离。 孙昭指着一小群马道:“那些都是北胡马,比咱们大魏的马速度更快、耐力更好。您之前从军中拨了一批咱自己的马,大多都是母马,如今正是配种的时候,我正想法子叫母马能孕育出北胡马的后代呢。” 嗯,基因杂交,这个不确定性挺大的。 魏钰:“不错,你自己看着来吧,这是你自己的事,你比我更懂,我就不掺和了,只盼着你能早日育出更好的马。” 孙昭脸上的笑意真切松泛了不少。 这就是他愿意与殿下坦诚的原因。 明明与殿下已经多年未见,但就是因为多年未见,只能靠自己在幽州上下打点因而见识到更多形形色色的人的孙昭才更明白——如殿下这般,从不施压怪罪于下属的上官有多难得。 殿下不若旁人,哪怕是底下的人没做好,他也能体贴到对方不易之后选择安抚,而不是轻言怪罪。 能遇这样的殿下,是没办成事后的人即便殿下不怪罪,也会自己内疚惭愧至极从而深夜大嘴巴抽自己的! 再次受到鼓励的孙昭内心就很澎湃。 殿下如此看好他,若他不能育出属于他们大魏自己的良马那岂不是在给殿下丢人吗? 他日后有何颜面再见殿下?! 不就是配种嘛,那母马既瞧不上小黑,那他们就换! 北胡多得是马! 他这儿的马看不上,那他们就上北胡小部落里一个个去找就是,总有那么一匹能入那枣红母马眼的吧?! - 魏钰在孙昭马场待了两日。 然后他就认识了坎其力伮这个小部落。 毕竟,谁叫孙昭的马就是从这个小部落手中买的,甚至马场里的一些养马人也是这个部落出来的呢。 鉴于孙昭那日的大喊大叫,马场所有人都知道了魏钰的身份,尤其是小部落的人,一开始都没敢露头,生怕这王爷会把他们抓起来。 还是魏钰好奇,孙昭这才把人给叫了过来。 看着眼前几个身高体壮,面露警惕的男人,魏钰没有故作威严,反而很是和善地笑问他们。 “你们部落的勇士都如你们一般吗?” 努尔良是他们的头,见到这大魏京都来的九王爷和善,不似他们想象中那般,也不由放松了不少。 他挺起胸骄傲地回道:“我们才不是勇士,真正的勇士都在草原上,是守护我们部落的英雄。” “啊,那是本王眼拙了。” 魏钰一脸稀奇地感慨起来,“本王瞧几位身强体壮,还以为你们是你们部落的勇士,正感慨你们部落的人都这般和善友好,竟派了勇士过来养马,就为了不辜负朋友所托呢,原来是本王误会了啊。” 努尔良几人神色一怔,脸上各有各的慌乱。 原来这大魏王爷是这么想他们部落的啊! 那,那他们这么说,岂不是坏了? 努尔良颇为懊恼。 早知道他就不多那个嘴了,他们部落如今可全靠卖羊毛给大魏挣生计,就去岁冬日,他们若非靠那笔羊毛钱在大魏买了物资,冬日里还不知会饿死多少人! 他们首领还说今年多养些羊呢! 若他叫大魏王爷对他们部落的印象坏了,那这后面的羊毛生意,会不会不成了?? 努尔良想自打嘴巴,但又碍着眼下场景不太好办,于是脸上的神色越发懊悔了。 魏钰只一瞅,就觉得这坎其力伮部落的人都有点子单纯。 没城府啊。 不过魏钰装作没看到,继续问道:“对了,本王听孙昭说,你们部落养了不少羊,当初朝廷收羊毛,你们就是第一批来大魏卖羊毛的北胡人?” “对,是我们!” 努尔良连忙点头,怕魏钰不满,还补充道:“我们都是孙公子雇来养马的,并没有冒犯过大魏,你们朝廷要收羊毛,我们可没有使手段,那都是孙公子介绍,还抽了手续费才卖的!” 嗯,手续费。 这个魏钰知道。 每一个来卖羊毛的北胡人,都会抽一笔额外的手续费。 别问为何大魏百姓不用交,问就是你们又不是大魏人! () 第516章 他很包容的 对于努尔良的解释,魏钰笑眯眯点头表示知道。 他问这些又不是关心羊毛收不收的,这毛都收进来了,哪个还管之前啥程序啊?! 魏钰:“无碍,此事本王都知晓,并非要责问你们的意思,本王只是想多了解你们部落罢了,毕竟咱们也是邻里邻居的,你们既与大魏做生意,那咱们自然是朋友。” 努尔良几人怔愣起来。 怎么说,这听起来有点不可信。 但这大魏王爷看起来好诚恳的样子哦!! 魏钰笑眯眯道:“听说你们部落养了上千头羊,这羊吧,羊肉能吃,羊毛你们能卖于我们,但还有样羊奶,你们部落的人平素爱喝吗?” 羊奶? 努尔良眉头不自觉皱起,“咱们草原上的人,那都是喝羊奶长大的,王爷说这话,不知是何意思?” 草原也没啥东西可吃的,草原上的人喝羊奶很正常,但关键是…… “你们不觉得腥?从小喝到大,那也不代表爱喝吧?幼时你们可有不愿意喝羊奶时候?”魏钰接连反问道。 几句反问把努尔良他们干沉默了。 毕竟这问的都是实话。 那羊奶可不就是腥臭得厉害嘛! 膻味重得很,幼时就没几个小孩愿意要喝的,都是逼不得已才喝,最后喝着喝着也就趋于习惯了。 但这真不代表他们自己爱喝。 望着沉默的几个人,魏钰笑眯眯继续道:“其实这羊奶膻味重,本王有法子能去腥。” 努尔良几人:?!! 几个汉子眼睛蹭蹭亮起,都紧紧盯住了魏钰。 努尔良问,“去腥?王爷说的是真话?不是在骗我们?这羊奶还能去腥的?如何去?!” 魏钰眨眨眼,很是无辜地一耸肩,“此乃宫中御厨的秘法,我也不清楚,得派人过问才知晓。” 努尔良几人一听大失所望。 但魏钰紧跟着又道:“这御厨手艺十分之高,不仅能将这膻味重的生羊奶变得毫无膻味,甚至还能用羊奶做出各种美食!” 失望的几人耳朵不自觉竖起。 “知道什么是奶酪吗?口感香浓,营养丰富,奶酪棒还能如干粮一样随身带在身上,又好吃有营养。吃过鲜奶馒头吗?软软糯糯,香味十足,比那肉包子还要好吃。麻薯听说过吗?糯得很,外面想裹什么就裹什么……” 不生动也不形象的描述,却叫努尔良几人听得只咽口水。 没办法,都是一群在草原上糙惯了的人,一辈子压根吃过啥好的,就算来了大魏做马夫,那也还是在边城这种贫瘠的小地方。 边城能有啥好吃的啊? 日常吃的也就些粗茶淡饭,一群没几个铜板的北胡人,吃过最好的就是肉包子了! 努尔良被魏钰的话香迷糊住了,没忍住多嘴问起来,“王爷,这羊奶做吃食的法子,我们用银子买成吗!” 其他人也紧紧看向了魏钰。 没办法,人活这辈子可不就图一个吃嘛,从前那是没条件,但若是条件来了,那自然是要给抓住啊! 魏钰皱眉假意思索起来,“这个啊……” 见状,努尔良很着急,“王爷可是有什么顾虑,您尽管直说!您是不是要马?咱们部落去年多了批好马,您要我们可以卖给您!” 一直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孙昭嗖的看了过去,眼神多少带着点不可置信。 哎呀好家伙啊,之前问他们部落还能不能再卖批马的时候,这人可不是那么说的,如今倒好,换了殿下,人都没开口要呢,这就在这儿主动说了? 魏钰失笑,叹了口气道:“哎,非是本王不愿意,只这秘法是旁人的, 本王也不好擅作主张啊。” 努尔良欲言又止。 什么旁人的不旁人的!都堂堂王爷了,底下人的东西那不都是他这个王爷的嘛?! 想是这么想,但努尔良没说。 魏钰最后道:“不如这样吧?这秘法呢,本王会先派人回去问问那御厨,定竭力为你们拿到,而你也回去,同你们首领说一说此事,过半个月后,咱们再来细谈,如何?” 努尔良眼睛一亮,连忙道:“好,那就这么约定好了,我明日就回部落去说!” 估摸着是真苦羊奶已久了,努尔良当着魏钰的面就向孙昭请起了假,在得到孙昭允许后,便立刻带着人告辞。 人走后,孙昭走上前,若有所思询问道:“殿下,这羊奶,可是有大用?” 羊毛能做衣,制出来的羊毛衣为大魏不少百姓敝了寒,是真的有大用,而如今殿下说起羊奶,莫不成也是对百姓有用的? 讲了半天口干,魏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他瞅了眼孙昭,摇头解释道:“说大用也不算,弄得再好,那无非也就是些吃食罢了。” 孙昭皱眉,更疑惑了,“那殿下是?” 魏钰神秘地冲他笑起来。 “自然是为了借羊奶和羊毛,让北胡更多人知道养羊的好处啊。” 孙昭:啊?? 孩子还是不太懂这意思,但魏钰却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了。 他看着孙昭疑惑的眼神,低头笑笑,起身负手往外走去。 北胡是世代游牧为生,叫他们与中原百姓一样,安稳过农耕生活那是扯淡。 毕竟草原上如何种地?人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种地。 只会放牧的北胡人,从前没粮了就喜欢抢,但若是给他们另一种手段,叫他们知道放牧也能有粮,也能过好日子后,那他们自然就会安稳地去放牧。 因地制宜,潜移默化。 既然不能用硬的改变北胡人,那就以利趋之好了。 总有会被同化的那一天,魏钰等着。 从前都能有五十六个民族为一家的场景,而眼下大魏连一双手都不到,他给自家百姓在全世界多找几个兄弟姐妹怎么了? 他很包容的。 () 第517章 将军你在杞人忧天 在孙昭马场忽悠了一波北胡人后,魏钰就去军营找他八哥了。 卫将军掌管的军营驻守在关外五里处,魏钰到的时候,碰巧对方要派人去一趟哈莫罕。 “为何要去哈莫罕?” 一进军营就看到军中一支队伍在整装待发,找到他八哥的魏钰很是好奇问了此事,都没空问他八哥为何穿着一身小兵服。 穿着一身小兵服也不像个小兵的八皇子也不知道刚从哪儿冒出来,拍拍肩上莫须有的灰,很是轻描淡写的回道:“这不哈莫罕那边乱得厉害嘛,能服众的大汗又没选出来,总有那么几个人动歪心思,想要跑咱们这边来搅浑水。” 魏钰盯着他八哥看了两眼,突然问道:“你去过吗?” 八皇子斜眼看他,“去哪儿?哈莫罕?呵,我去那儿做什么。” 他只是待军营看热闹而已,真不代表他愿意深入敌营,再说草原部落有什么好看的,穷嗖嗖,比军营还不如。 魏钰低头摸了摸下巴。 一瞧他这死出,八皇子立刻就懂了。 他眉头皱起,不敢置信地低喊道:“你别跟我说你想跟着去?!” 魏钰眨了眨眼,“没啊,我说过吗?八哥你别污蔑我。” 有那么点子心动不假,但魏钰真不是找死的人。 他惜命得很。 就是想看一看那哈莫罕的四公主罢了。 一听魏钰说想见识一下那四公主,八皇子看着他的眼神变得狐疑起来,“你这是何意思?京都那么多贵女你不选,你就看上这草原四公主了?啧,看不出来啊九弟,原来你竟好这一口。” 魏钰:……? 这什么满脑子风花雪月的家伙?! 压根儿没往这方面去,只是单纯想见见人,看一看那四公主是否值得提携资助,做他们大魏统一草原的工具人的魏钰是真无语了。 他在这儿搞事业,他八哥却在这儿搞情情爱爱。 真是没出息啊! 面无表情的转身,魏钰准备去找卫将军。 而没听到他回话的八皇子还在后面叫嚣。 “诶你别走啊,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你好歹说一声啊,你要真喜欢,其实也不是不可……” 魏钰充耳不闻。 - 找到卫将军并不难,魏钰进军营是为得到通许了的,只是之前卫将军不得空,所以才没第一时间过来。 卫将军正在后勤粮仓那儿,魏钰看到了一身形魁梧的男人,并未披甲,只着一身干练的服饰。 碰面后,对方先同魏钰见了礼。 “拜见九殿下。” 魏钰:“卫将军不必多礼,起来吧。” 卫将军本名卫城,今年不过三十有四,家中诸人世代驻守边关,是真正的忠臣良将。 但魏钰知道卫城最深刻的一点,是他乃杜太尉的女婿。 有着背景深厚的岳丈靠山,但为人却十分低调。 卫城是个严肃的人,做事干练,也不爱扯皮,看到魏钰这贤王来了,也根本没寒暄几句就直接问了他的来意。 “军中多事,近来边关又不安稳,不知殿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人直白,那魏钰自然也不废话,想了想后,便道:“我方才进军营,看到有支队伍要去查看哈莫罕的动静,之前将军应该查看很多次了吧?” 卫城点头,“是,哈莫罕上任大汗死时,王储不明,他旗下子女多有异心,都想坐上新大汗的位子,一些人蠢蠢欲动,若不时刻派兵前去震慑,恐有人会按捺不住侵扰我边关。” 这是真有王位要继承的。 而想当王,不来点战斗,流点血那是不可能的,但无论是外战还是内战,那都得消耗物资。 物资哪儿来? 反正草原贫瘠,总有人物资短缺然后撑不下去开始动歪脑筋的,譬如抢。 大魏就是那个最富有的抢劫对象。 魏钰了然颔首,又问,“那,将军了解哈莫罕如今的局势吗?比如,如今王庭内,到底有几方势力争夺大汗之位?” 卫将军是个很负责的下官,听到魏钰的话后,他连问都不问,直接就将自己知道的事道了出来。 “如今哈莫罕王庭内,争夺大汉之位的共有五方势力。上任大汗的三个儿子以及第四女,还有一方,是上任大汗的亲弟弟……” 关于这争位的几方势力,大汗那三儿一女,卫将军说的跟魏钰从他八哥嘴里听到的没有多大区别,也就多了一个亲弟弟。 不过问题不大。 毕竟卫将军嘴里的这位“弟弟”,似乎也不是好的,为人残暴,茹毛饮血,从前战乱结束后还吃人肉…… 啧,还是只能四公主啊。 魏钰在心里斟酌了片刻后,又问卫城,“听说之前那四王女派人来了军营?” “是,不过她是来解释求和的。” 魏钰:“那将军觉得,这四王女是否能信?” 卫城眉头蹙起,“不知殿下是何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既然这四王女有能耐从兄弟叔叔手中争夺大汗之位,那她定有非一般的过人之处。” 魏钰微微一笑,“且将军方才也说了,那王子王叔的不是蠢,就是坏,若真叫他们这般品性的人做了大汗,日后边关岂非无宁日了?” 卫城皱眉思索起来。 他这种在边关做武将的,思想可比繁盛稳定的京都官员开明多了。 卫城是知道草原上女子地位高的,有些部落甚至以女子为尊,大事都交给部中女性尊者决定,且智慧决不下去男子。 而让那位四王女来做哈莫罕的大汗…… 卫城觉得可行,但又没那么行! 他看向魏钰,目光灼灼,“常听哈莫罕的百姓说,四王女体恤下属,连奴隶也不苛责,这般与人为善且聪明的女子若做了哈莫罕的大汗,确实能叫边关一时稳定下来,但,此非长久之计。” 魏钰懂他的意思。 这就是不怕猪一样的队友,就怕神一样的对手了。 然而,懂归懂,魏钰却只是冲着对方神秘一笑,道:“将军,你这就是在杞人忧天了。” 给哈莫罕一位开明的大汗,也许对方短时间会安分下来,不会主动进攻大魏,但人家说不定那是在休养生息,等到调养好了野心就开始蓬勃了啊。 但。 哈莫罕在休养生息,难道他们大魏不是吗?! 就凭现在的发展速度,哈莫罕就算再生息一百年,也比不上大魏现在的发展吧?! () 第518章 四王女 将军,你驻守边关多年,打仗有多苦,难道你不知道?你就不想有朝一日,看到这天下再无战乱吗?” “北胡蛮夷无数,大大小小的部落,宛若野草烧不尽,就算一个哈莫罕没了,难道就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哈莫罕再起?” “大魏与北胡的战争,是自古就有的,只要北胡还有人活着,只要北胡永远比不上大魏富饶,那这为粮发生的争斗就永不停歇。” “将军熟读兵法,可知为何会有不战而屈人之兵?归根究底,不过强之一字罢了。” “大魏眼下是强是弱,将军难道不知?就算是给哈莫罕休养生息一百年,难道我大魏的火器司会怕?难道我军中儿郎都是群毫无热血气性的软脚虾?” 魏钰定定地看着卫城,诚恳道:“卫将军,我欲收服北胡,此计或许数十年,亦或上百年,不论时间长短,只为日后天下皆为我大魏国土,世上再无战乱。” 卫城让魏钰的一番话给怔住了。 在他的观念里,大魏与北胡那就是历来的死敌,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想止戈休战? 不可能! 想收服北胡? 更是痴人说梦! 毕竟,北胡那群蛮人要真讲信义,从前大魏打下来的那些北胡地盘也不会又被人占了回去。 主要还是北胡太大,北胡人受的教化太少,在北胡用中原的农耕模式安稳驯化北胡人根本不可行,以至于沦落到靠中原来养北胡,而这个负担太重,长期以往根本承受不起。 所以这收服北胡,卫城是不相信的,但他心里却很慰藉。 至少理想是好理想,说明贤王心是好的,就是有点天真不切实际,但这总比这皇子王爷是个不食肉糜的草包好吧! 卫城拱手,谢过了魏钰的好意,“殿下好意,末将心领,只这收服北胡一事,前人诸未能做到,恐恕末将难能相信。” “所以这不就是在等我来吗!” 卫城怔住。 魏钰一耸肩,笑道:“卫将军,这前人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后人做不到,你不能拿着以前来说现在啊,这叫不思进取。” 卫城皱起了眉。 魏钰又道:“在这世上啊,办法总比困难多,北胡能否彻底归顺我大魏,你没亲眼见到过,怎么就能全然否决呢?万一成了呢?” 卫城欲言又止。 魏钰伸手止住,“这成与不成,眼下我说再多,卫将军估计也是不信的,不如这样吧,我们来给彼此一个见证的时间,就定三年吧!” “三年时间,卫将军你仔细瞧一瞧边关的变化,看明白了,悟明白了,你再来告诉我,这北胡究竟能不能被我大魏收服,如何?” 气度矜贵的青年,那双眼里充满了勃勃生机和友善慧黠,他的身上没有自卑怯懦,也有没有愤世嫉俗,就像是他此刻的笑一样,包含着对生活的真诚坦率和热情,又不乏洞察世事冷暖后的敏锐通透。 够自信,也够英俊。 今日是卫城头一回看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九贤王。 不可否认的,他之前只觉得对方与一些王公贵族没什么区别,但在这一刻,他承认他见识到了这位九贤王的魅力,似乎确与传闻中无二。 这位外人口中大公无私,宽容济下,千般万般好的九贤王,当真有种平易近人,轻易卸下心防且不自觉臣服的本事…… 千好万好的九贤王冲他眨了眨眼,“卫将军,收服北胡不易,动辄好几年,将军一心为民,难道就不想把这时间缩短一下?” 卫城:“……殿下有话不妨直言。” 魏钰笑起来,“啊,那就有劳将军替我邀哈莫罕的四王女一叙吧。” 卫城:? - 北胡,哈莫罕部落。 草原辽阔,属于哈莫罕王庭的地方却很固定。 放远望去,一大片白蒙蒙的蒙古包扎起,不见边界。 内部有部落子民在活动,外围有牧民在放牧,戎装的守卫在来回巡视。 哈莫罕的王庭聚集地旁有条小河流,一大群马正围在边上喝水。 突然,有马儿耳尖一动,紧跟着就有数匹马儿仰起脖子起身,撂开马蹄远离了小河。 马群刚散开,远处的草坡上就出现了一支骑兵。 “嘚嘚嘚……” 马蹄声紧蹙响起,骑在最前面的女子英姿飒爽,一袭红衣炽烈。 她带着骑兵越河而过,任凭水花四溅,面上也无任何惧怕之色。 骑兵穿过马群,很快就到了王庭边界处。 有守卫见状,连忙拉开围栏。 “四王女回来了——” 嘴里的话刚落音,骑兵便哗啦一下直贯而入。 “吁——” 入了王庭之后没多久,肆意奔腾的马儿就被主人给强行减慢了速度。 英姿飒爽的四王女带着亲卫从草原上回来,到了自己的帐前,才撂开缰绳下了马。 一下马,帐前就有人上来使眼色。 “四王女,有要紧事。” 一看到自己的心腹这般神色,四王女便知道这说的是要紧事。 她将马鞭甩给身后人,然后立刻进了帐子。 一入帐,心腹就道:“四王女,大魏边关那个卫城派人来给我们递话了,说是他们九贤王来了,想要邀您一叙。” 一听这话,四王女的眉头就挑起来了,“贤王?就是那个什么研究院,火炕还有用羊毛来制衣的人,是他?” 别认为四王女在草原上就什么都不知,毕竟聪明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大魏别的发展,草原上也许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一些跟草原息息相关,且于他们北胡人有大用的东西,那他们一定是会搞明白的。 至少,大魏九贤王,这个跟眼下大魏一切发展都脱不开关系的人,四王女可是深入了解过的。 () 第519章 草原大汗 魏钰跟哈莫罕四王女的见面是在草原上,离军营也不远,就二三里的距离。 双方各自带着百来号人,人跟马都留在土坡下,唯有魏钰跟四王女站在坡上,背着人群在谈话。 高高在上的一男一女背影,从后面看端是登对,但偏偏真实情况却是,二人之间的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 四王女:“久闻贤王威名,您在大魏是大人物,亲自前来草原,想来定有大事,但愿不是我不想听到的。” 魏钰:“四王女放心,我大魏礼仪之邦,不屑做趁人之危之事,邀王女前来一叙,不过是有一桩好事欲与王女分享。” 好事? 抛开之前碰面时的打量试探,四王女这回再次正眼看了过去。 她玩笑发问,“那不知是何好事,竟能叫贤王爷亲至?” “自然是能让你在草原稳登大汗之位的事了。” 魏钰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叫四王女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她瞳孔一缩,立时不敢置信地反问,“在草原稳登大汗之位?你在说笑吗?!” 那是草原! 是包含了大小各部落的一整个草原! 可不单单只是一个哈莫罕!! 四王女可不觉得这九贤王是口误了,毕竟如他这般的人物,说一句话之前都得斟酌再三,还想说错话? 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但若不是说错话,那这贤王估计是脑子坏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做到在草原上称大汗?! 真当其他部落的人都是死的不成! 四王女光是为了能登上哈莫罕的大汗之位就已经觉得够棘手了,还想干掉草原上的所有部落称大汗? 呵,这种事做梦还来得比较实际。 面对满眼质疑的四王女,魏钰只是平静一笑,偏头反问道:“四王女是觉得此事可笑?” “呵。” 四王女冷笑起来,她没正面说,但却从侧面道出了自己的答案,“放眼整个草原,我想就没一个人敢称自己是草原大汗的!” 魏钰:“你自己也不行?” 这话让四王女顿了下。 魏钰看出她的眼神有些纠结,像是心有不甘,但迫于现实却不得不逼着自己低头承认一个事实——对,她不行。 心高气傲的王女在猝不及防下,被人强迫性地面对了自己的无能不足,但她并没恼羞成怒,反倒十分坦然。 “是,我是不行,但我即便做不成整个草原的大汗,可我只要做了哈莫罕的大汗,我也依旧是草原上最威名赫赫的女王。” 在草原长大的女儿啊,说话时那双看向草原的眼神里,流露出的都是属于上位者的不羁凌厉。 魏钰就欣赏这种专心搞事业的。 他赞赏地望着对方,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称霸草原,替他收服其他部落的场景了。 啊,这是女王吗? 这分明就是他的北胡自治区统帅啊! “好!” 魏钰拍手叫好,真诚地为对方鼓掌,“四王女说得好,能有如此大志,当值得为人称赞佩服。” 四王女:…… 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的感觉。 明明是发自肺腑说出来的话,怎么被他这么一夸奖…… 感觉好怪啊! 魏钰正满眼真挚地看着她,很是诚心诚意地再度发问,“不提四王女能不能做到成为草原唯一的大汗,就问四王女有没有这个心,你可愿意做这个唯一的大汗吗?” 四王女眼神一凛,毫不犹豫答道:“有何不愿!” 若连想都不敢想啊,那她如今也不会同兄弟叔叔争夺汗位了! 魏钰一听,立时又为她鼓了一掌,并叫好。 “好,了不得,草原上就缺王女这般英明有大志、为人着想敢于拼搏的大汗了!” 四王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弄的有点懵。 那啥,词儿都是好的,就是觉着说得有点不像她。 四王女咳嗽一声调整了状态,“贤王爷不必说这些话来哄弄我,我虽不清楚你们大魏如何,但这草原上的事,我可要比你清楚得多。” 她看向魏钰,眼神凌厉,“你说你能让我在草原稳登大汗之位,那不如就现在说说看,我也想听听,你究竟是如何让我做这草原大汗的。” 面对质疑,魏钰脸不红气不喘,就只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四王女觉得,草原上能有这么多部落的缘由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缘由,自然是…… 本欲回答的四王女突然间怔住了。 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天灾?因为抢夺地盘?因为灭了一个部族还会产生源源不断更多的部族?所以草原上的部族总是这么多? “因为人想活。” 魏钰看着她笑了笑,“因为草原上缺粮,所以人们为图一个温饱,一个生计而不断拉扯、战斗,时至今日,未有一日统一。” “四王女就不想做这个统一的人?” 四王女定定地看着他,眉头不自觉蹙起,“统一?如何统一?” “急人之所急。” 魏钰道:“以饵取鱼,鱼可杀;以禄取人,人可竭;以家取国,国可拔;以国取天下,天下可毕。” 四王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魏钰瞅她一眼,懂了,自动翻译,“啊,上面的话不用理解,四王女只要知道,既然草原缺物资,那四王女只要为对方提供所需之物就好。” 文化水平几乎为零的四王女理解了,然而这理解到的意思却让她更费解了! “我给他们提供所需之物?!” 四王女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她连以后如何养活哈莫罕都还没详细章程,这人居然就要她去养整个草原了?! 从来都只有底下人上供给大汗的,哪儿有大汗还为底下人想破脑袋掏空家底? 到底这谁是主谁是仆啊! “啧。” 魏钰咂舌,看着四王女失望摇头,“短见,方才夸王女心有大志,怎的到了这步,你反倒肤浅起来了呢。” 四王女:…… “还是草原儿女呢,怎么就不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呢!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不过失去一点物资,换回来的却是整个草原的一统啊!” 魏钰嗔她一眼,“况且,这给出去的物资,王女若拿不出来,那可以来与我大魏做交易啊。” 四王女:?! () 第520章 他是属于大众的 这回四王女算是彻底听明白了。 这贤王兜兜转转说了半天,感情最后的目的就是为了与他们交易! 至于交易什么,四王女都不需要猜就知道答案。 无非就是羊毛、马匹、兽皮这些。 毕竟他们草原上也没别的值得大魏觊觎的东西了。 觉得自己悟了的四王女淡定了,她让魏钰继续往下说,她就想看看这贤王最后到底还有什么打算! 让她牵线跟大魏做交易换物资养整个草原,大魏有那么多物资可换吗! 有没有的,那魏钰自然不会说啦。 家底怎么能给外人看呢! 魏钰笑眯眯道:“我与在边关开放互市,专门为你我两地百姓一个和平交易的地方,草原的人能拿着东西来互市卖,也能从互市买走所需物品,而这互市,也只有与我大魏签订和平条约的部落才能来。” “你们草原上的羊,无论是羊肉,羊毛还是羊奶,都是有用之物。但凡是卖于大魏羊毛三年的部落,最后这用羊毛制衣的法子,大魏都会送给对方,甚至如何将羊奶去腥做吃食,我们也会免费赠予。” “而互市期间,哈莫罕便是我们大魏的盟友,你们部落的人前来交易,买卖一律八折,大魏不会掺和草原各部落的事,四王女能不能收服其他部落,全靠王女自己的本事。” 一切听起来似乎都挺顺理成章的。 四王女凝神细细思索着,本欲嗤弄对方异想天开,然后深思过后,她却发现此法似乎真的可行! 他们哈莫罕本就是草原六大部族之一,且在这中间也算强盛。 哈莫罕想收服小部落,原就是手到擒来的事,而若能从大魏这儿换取物资施恩于这些小部落,那这收服更是如虎添翼,估计连反叛都不会有…… 至于阿契戎那几个大部落。 呵,反正也不是善茬,他们在草原上时有摩擦的,打仗太常见了。 不过从前打仗还得看着损耗来,但若是有了大魏做后援,那这粮草物资方面,就完全不缺了啊! 阿契戎他们能耗得过? 然后,四王女本就蠢蠢欲动的心,在魏钰又补了句后彻底偏了。 魏钰道:“哦对了,草原打铁不易,兵器很难得吧?我大魏军部正好有批武器久置不用,哈莫罕若是要,那就便宜卖你们好了。” 前几年军备重铸时淘汰了一批下来,加上如今有了火器司,一些冷兵器更是被搁置下来。 于大魏是被淘汰了,但这东西都是好的,擦擦灰还是能卖的啊。 所以就别浪费了。 四王女眼睛一亮,她脱口问道:“你们大魏的火器也卖?” 魏钰微笑,吐了俩字出来。 “不卖。” 好家伙,有冷兵器卖就不错了,净想着好东西。 四王女心有预料,但听到答案脸上还是露出失望之色。 她是听说过大魏火器威名的,虽说没见过,但光听描述就知道那火器是个战场杀器。 四王女知道她爹从前派人悄悄去过大魏,想要得到火器的制造法子,但奈何大魏藏得深,愣是找不到半点头绪,甚至于有点联系的研究院,从里面流出来的那些什么理科定论一流,更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清楚火器是大魏的秘密武器,不卖实属正常,四王女短暂失望后就冷静了。 她问,“你们大魏有多少武器能买卖?” 魏钰一笑,“你能买多少,我就卖你们多少。” 不够就再制,反正这种冷兵器,在火器面前就是弟弟。 既然要让哈莫罕去统一北胡,那魏钰自然不会短了对方的吃喝。 至于铁矿资源什么的,反正等到出海找到的地盘大了,那资源都不会缺的。 再说哈莫罕就那么点人呢!它能买多少的兵器?买上那么多放那儿落灰? 哈莫罕哪儿那么多钱! 这十分阔气的话让四王女盯着魏钰看直了眼。 魏钰刚想问她你愁啥,然后就听见对方很认真地在问。 “你娶妻了吗?我还有个妹妹,她很美,她是我们部落的明珠,我可以把妹妹嫁给你,我们联姻,这在你们大魏叫结两姓之好对吧?你们大魏的兵器可以再便宜一点卖给我们吗?” 魏钰:……? 怎么总有人对他虎视眈眈呢? 他是属于大众的好不好! 就开互市、两地交易,以及买兵器等事上,魏钰同四王女聊了许久。 四王女是个纯粹的事业批,之前还只是想坐上哈莫罕的大汗之位,等见了一面魏钰后,就彻底为如何统一草原而沉迷了。 二人分开的时候,她还在为魏钰婉拒联姻一事感到遗憾。 英姿飒爽的四王女坐在马上,十分遗憾地对另一边马上的魏钰挥手。 “贤王爷,将妹妹嫁于你的事,我是认真的,你回去好好想想,我会让我妹妹再等你两年的!” 魏钰脸都笑僵了。 不可能,不存在,死心吧她! 想抠他银子? 呵! 没有一个人能从他身上占到便宜的! - 从草原回到府城后,魏钰就瘫着了。 幽州好啊,没有成堆的奏章批,有事还有他八哥撑着,魏钰真是好久没体会玩平板到天亮的感觉了。 然而大概是年纪大了,从前一晚不睡屁事没有的人,只熬了一个夜就虚得不行。 小院里,魏钰窝在阳光下的摇椅上一脸惆怅。 “啊,我这娇贵的身躯,当真是一点苦都吃不得啊。” 小安子碰巧进来,听到这话直接就是一个冷哼路过。 魏钰:? 他仰起脖子,瞅了眼走过去的小安子,又看向后进来的红中白板,“他咋了?谁招惹他了?” 白板:“您招惹的。” 红中:“小安子听八殿下说了王女的事。” 魏钰立刻懂了。 他默默躺回去,不再吱声。 都这么久了,小安子咋就还没认清现实呢? 老跟他要王妃干嘛! 还有他八哥,没事乱说啥,那嘴就不能给他闭上吗? 添堵啊。 () 第521章 腌菜长新芽 躺了几天后,魏钰收到了孙昭那边递来的消息。 是之前被忽悠的坎其力伮部落来消息了,关于羊奶的事。 魏钰没有亲自去,只把事交代了方生,让他过去同人谈。 左右不过是拿着羊奶的吃食方子,聊一聊互市的事,说一说交易内容,只要他们这边不吃亏,魏钰都随意方生说。 明面上他是被他爹赶来幽州干活的,但魏钰真正是来休假的! 在平板上恶补了一番之前没时间看的杂七杂八,然后看着看着,魏钰就突然饿了。 他坐起来,张嘴朝外面喊人,“小安子啊,拿点吃的来——” 话过去半天,没人应。 魏钰想了想,又喊了个人,“发财?” 屋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魏钰抬头,看见头顶的一块瓦片被人掀开,露出来丁发财那张脸。 “殿下,您找属下有事?” 殿下:“……小安子哪儿去了?” “出府了。” 魏钰头疼地捏捏眉心,得,估计又是出去大采购了。 自从前几日小安子知道四王女的事后,他就开始这副德性了,一不开心就去外面买东西,偏生还买的尽是些没用的。 魏钰都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 饿了,不想动弹,魏钰让丁发财去找找小安子在哪儿,顺便再让红中上厨房看看,随便拿点能吃的就行。 吩咐完魏钰又重新躺回去玩起了平板。 然而被腹诽着的小安子,此刻人却正在一小巷口,与一妇人讨价还价。 “就你这腌菜,还三钱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穿着普通麻衫的小安子掐着嗓子,正叉腰瞪着对面的妇人,满眼的不可置信。 而对面的妇人身形圆润,脚边搁着几个大圆坛子,坛子上都盖着木板,叫人瞧不清坛子里的模样。 她揣着手,也很是嫌弃地看着小安子,带着一身市井气息,说话也很是泼辣犀利,“哟,买不起就别买,就你这穷酸样,又娘们唧唧的,连个腌菜都嫌贵,你婆娘跟着你真是遭老罪了!” 尖嘴猴腮娘唧唧,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 “你,你你你……你说话歹毒!” 小安子气得脸都红了,但作为宫廷出身的太监,他嘴皮子还真没对方溜。 妇人一翻白眼,“小白脸,吃软饭的倒插门。” 小安子气得捂住了胸。 那妇人见他这般不禁气,生怕他气死在自己面前,连忙张嘴赶人,“诶你可别倒在我这儿啊,我可什么都没做,买不起就赶紧走,真是什么穷鬼都要来讹人了……” 这话说的更叫人生气了。 小安子本来也没准备买腌菜的,实在是路过时听到有人在骂妇人腌菜卖得贵,他一时好奇所以就来了。 要说这一坛子腌菜就那么点,里面装的都是些萝卜青菜,平常要三钱银子买,那真的能买几大筐了! 所以一坛腌菜三钱,小安子听说后才没忍住跟妇人辩起来。 可结果嘛,也摆在这儿了。 吵不过,根本吵不过。 这歹毒妇人竟拿他不是个男人在死命点他啊!! 小安子气狠了,红着眼就从兜里掏出鼓囊囊的钱袋子,恶狠狠与妇人叫嚣,“没钱?我会没钱?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提溜着钱袋子晃荡着,属于铜板碎银的碰撞响声异常熟悉,妇人眼睛一下直了,连忙谄媚地笑起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毫不客气地自扇耳光,冲着小安子恭维起来,“哎呦,瞧我这狗嘴,真是不会说话,您别介意,我这年岁大了眼睛不好使,瞧不出您的贵气,您是不是要买腌菜?来来来,您看看,都在这儿呢,三钱银子咱卖您两坛……” 妇人态度转变实在丝滑,掀开坛子上的盖子就要给小安子看货。 然而这第一个盖子掀开,两人就愣住了。 无他,只因那装着腌菜的坛子里,此刻水面上正冒出了几片新绿叶。goΠboγg 妇人傻眼了,“这,这怎么回事!” 小安子在愣了下后,立刻嘲讽起来,“哟,这就是你的腌菜呢?真是好啊。” 腌菜还能腌发芽了,真是失败。 这下轮到妇人脸红了,被尴尬的。 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做腌菜这么多年,有朝一日还能腌出这么个场景来!尤其是面对之前争吵过的人,真是丢死人了! “哎呦,这就是个误会,误会!这不算,这还没弄好呢,您看看别的啊……” 妇人说着就要将盖子盖上,去揭另一个坛子的盖。 然而就是这个关键点,丁发财过来了。 他被魏钰派出来找小安子,一来就看到了二人,但她的注意力却不在人身上,反而在那坛长了新芽的腌菜上。 丁发财是什么人? 他是一直跟在魏钰身边,清楚魏钰所思所想,哪怕没有相应敏锐度但也里可能察觉到先机的最佳护卫啊!! 殿下如今发愁的有什么? 其中一个就包括如何叫百姓们都有粮食吃啊。 丁发财还还不太明白这腌菜里长新芽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却明白这作物想生长,第一个就是得要有土。 而腌菜里明明没土,但却冒出了新芽,何解? 瞧见这一幕后,丁发财想到的便是殿下应该会对此感兴趣。 毕竟殿下为了农桑增产都能立一个农科所,这种腌菜里长新芽的事,他自己想不通,但殿下瞧见后,应当会明白理由。 丁发财是想到就做的,他大步过去,也不管还在与妇人争执的小安子,直接掏了银子将那坛腌菜买了下来,顺带还问了妇人住址。 一掏便是一锭银子,别说住址了,妇人都想把女儿嫁给对方! “客人放心,我家这腌菜啊,十里八乡就没有比我家腌得更好的,您想吃,下次来我家买,包准您满意……” 小安子都在一旁惊呆了。 他看见丁发财抱着坛子要走,也不理会身后的妇人了,连忙跟上去。 “你怎的来了?还花了一锭银子买这腌菜?殿下知道你这么败家吗!” 小安子痛心疾首。 他三钱银子买都觉得愚蠢,这丁护卫居然还花一锭银子?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 第522章 无土栽培 “卧槽,无土栽培!” 小院内,魏钰正抱着腌菜坛子流口水。 他难得的说了句脏话,不是在骂人,纯粹就是在表达他的震惊。 “低温盐碱,无土栽培,菜估计还被烫过,什么魔幻局面?耐盐碱,耐寒的好品种啊,绝了……” 喃喃一阵输出,魏钰直勾勾盯着坛子里的小绿叶,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这神奇一幕。 他撸起袖子一擦口水,嗖的看向旁边傻杵着的二人。 “这东西哪儿来的?谁做的?把人立刻给我请来!” 知道殿下会感兴趣,但没想他会这么激动的丁发财立刻去找妇人了。 而小安子,他人已经傻了。 觑了眼魏钰的脸色,小安子试探询问,“殿下,这腌菜,是何重要之物吗?” 魏钰抱着坛子,怜爱地望着里面的小芽芽,仿若在面对爱人一般轻声细语道:“重要,如何能不重要呢,能在这环境下培育出的新芽,那可是这世上绝不仅有绝的宝贝啊,我可真是爱死它了。” 能在腌菜缸里长出新芽,这跟在海水里种菜有什么区别? 搁现代,农科院的一众硕博说不定都搞不出来,遇见了这就是天命所选啊!!! 小安子闭嘴了。 他本来还想偷偷告妇人一状的,但照现在看? 算了,他还是先溜吧。 别回头殿下知道该罚他了…… 趁着魏钰还在抱着坛子不肯撒手的时候,小安子悄无声息地撤了。 而没过多久,丁发财就带着妇人来了。goΠъ 被丁发财带到这大宅子来的妇人是局促的,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妇人,平素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里正和衙役,去过最大的屋子就是各种店铺,什么高门大户的,她完全都不敢想的! 所以就是一坛子腌菜的事,别是那啥吃坏肚子了吧?! 魏钰看出了妇人的局促,他连忙露出和善的笑脸,就跟邻居大侄子一样安抚对方。 “大娘别害怕,我这护卫找你来,不过是想问问大娘这腌菜如何做的。” 啊? 妇人一愣,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魏钰反应过来,冲丁发财道:“发财,去拿百两银子过来给大娘。” “是。” 一听百两银子,妇人立刻喜形于色。 魏钰不由笑道:“百两银子,就当是我向大娘学习如何腌菜的学费,只要教会了我的人如何腌菜,我还会再给大娘银子酬谢。” 妇人眼睛蹭蹭亮起,也不局促了,一拍胸脯就打包票。 “贵人放心,民妇必定教会!” 不就是教贵人如何腌菜嘛! 小意思,别说用嘴教了,她还能手把手地教! 然后魏钰又笑着指了指一旁的腌菜坛子,“不是一般腌菜,我要的是这种能在腌菜缸里还能发芽的。” 妇人脸上的笑僵住了。 要腌菜缸里发芽的? 这贵人什么癖好啊! 虽然不理解,但妇人僵过之后还是打起了包票,“哎呦没问题!这种发芽的都是小事,您放心,我肯定能教会的!” 反倒就是那么个腌菜法子,同样的菜同样的水,盐跟坛子都大差不差的,就算一个不行,那她多搞几个不就成了? 肯定能再弄出这种发芽的! 魏钰满意极了,又鼓励了妇人几句,等丁发财拿着银子来了后,就叫他先送妇人回去了。 人走后,魏钰瞅着一旁的坛子摇头感慨。 “大妈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想要再复刻出下一个,哪儿就有这么容易呢? 不过这也讲不好,万一大妈就是有这个手段呢? 他还是派人将农科所的人叫过来,好好对这坛子研究研究,这新长出来的绿叶品种肯定是要保存传承下去的。 低温耐盐碱啊,多难得。 这天下盐碱地不知凡几呢! - 说来农科所在幽州也有人,毕竟之前魏钰曾给农科所申请了二十万经费,专门于大魏各地建立实验基地,就是希望能在地形下都育出合适种植的作物。 魏钰派人去找农科所的人来,只花了四天时间人就到了。 而人一来,魏钰就把坛子交给了他们,叮嘱他们小心养育后,就不再掺和。 专业人干专业事,能进农科所的,那都是他精挑细选过的农学家,加之后面入了农科所后,还学习钻研过他给的现代农书……魏钰一点都不怀疑他们的专业性。 农学家们自然知道这坛子腌菜的重要性,半点都不敢松懈。 毕竟这大魏盐碱地不少,他们在幽州的实验基地虽不是置在盐碱地,但其他分基地的却有啊! 若是能找出这腌菜长新芽的原因,不说能在盐碱地种菜了,说不定还能不用土壤就能种! 农学家们在跟着大妈腌菜,魏钰则是在忙活互市的事。 要在边关开互市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会涉及各方利益,魏钰要与当地官员扯皮,忽悠他们拿出银子去搭建一个新场地作为互市,还得想法子吸引商户摊贩过去,并定制各种规矩约束各方……总之躺是没趟多久就得忙成狗的。 即便有八皇子在一旁辅助,魏钰还是成功把自己忙瘦了五斤。 八月的天,幽州气温虽不高,但还是让魏钰分外想念在京都的日子。 至少在京都,他能吃上各种好吃的冰饮子,而在幽州? 啥也没有。 哎,这个就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魏钰准备忙完互市的事就回去。 八皇子知道了他这打算后,很是直接问他,“你回去,我怎么办?” “八哥你当然是留下来继续看着北胡动静啊!这互市没你看着,我在京都如何能放心?”魏钰说这话时十分自然。 八皇子:…… 魏钰表情一变,立刻满眼忧伤地看着他,“哎,此番回去,弟弟我还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忙呢,八哥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弟弟孤立无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弟弟心血白废?” 啧。 肯下脸皮还得看他九弟,八皇子心知肚明,却还是没忍住应了这不要脸的要求。 得了,谁叫他是个好哥哥呢。 () 第523章 天文地理 魏钰九月初回的京。 回京后没多久,他就发现了一件让他倍感惊喜的事。 ——被他五哥安排去修书的六哥,身边居然不知何时聚齐了一批天文地理爱好者! 天文地理那是什么啊,那是人类对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的极致浪漫幻想!是鞭策人类一步步奔向星辰大海的无边动力,天文家地理家那都是真正挖掘探索世界的开拓者,先驱者啊! 魏钰从前都是事儿太多,很多方面想不起要发展实属正常。 但这不代表他不发展。 遇到了相应人才当然就得大力栽培啊! 这世上怎么能少了天文地理学家呢? 说来六皇子待在翰林院修书却还能聚集到那么一批人,那也是巧了。 六皇子不爱说话,也不圆滑,修个书也安安稳稳的,并不闹幺蛾子,这在翰林院一些清流眼中是很受待见的。 尤其是一些不受重视,本质已经佛了的官员,看六皇子更有种在看同好的感觉。 这里就指代司天监那伙人了。 天文地理其实都是很冷门的小道,比算术还不招人待见。 毕竟学这个有啥用?也就当个爱好了,偏生当个爱好也容易叫人认为玩物丧志,烧银子。 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不是一般人能学得会! 它难啊。 天文得会看星象,还得有超高的算术理论,如此才能支撑他们对于星象的演算,而地理,呵,这活儿是得实打实用腿去各地转悠去看的!没银子?那还说个屁啊。 门槛就决定了下限。 朝廷虽说有司天监,但司天监的官员并没有受到重视,魏皇压根不信什么神龟叨叨的,得了度心术、从魏钰那儿了解到后世后那就更不信了。平时司天监的工作也就观察下天文,推算下历法,遇上天灾,必要时会站出来宣扬一下安抚民心啥。 反正作用不如一般官员大。 记不清是哪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了,司天监的少监与六皇子完成了勾搭,从历法聊到了星象,然后从星象聊到了历史,又从历史聊到了天灾……人就是这么熟悉上的。 磁场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六皇子在别人面前聊不上话,但遇到了合适的人,却立刻就能迸发出他的倾诉欲。 他就这么同司天监的人熟了起来。 而司天监这个清水衙门,因为不受重视好多年,进去的大小官员基本都很佛,他们也是真的热爱天文所以才进的这里。 一群人在官场上虽不行,但于专业上却行得很。 至少司天监的大部分人都清楚,这天文跟地理是脱不开关系的,他们推算星象变动时,是得结合地理位置的。 所以司天监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两个深知地理的好友。 少监最甚,他有一特别喜欢游山玩水并会将各地风貌记录下来的友人,而友人因酷爱游历,家中各类地理游记藏书上千余本,少监遇到相应问题时,经常便会前往对方家中,找寻所需书籍。 就因着司天监的缘故,本来只爱口腹之欲的六皇子也被熏陶出了点对天文地理的热爱。 不时的,他便会与这些人聚在一起,聊聊天文地理上的事,借着皇子身份,他更是帮这批人解决了不少麻烦。 譬如有人找不到某个孤本,有人囊中羞涩支持不下去爱好,有人与研究上出了点小小岔子…… 好嘛好嘛,佛系的人问题都是小的。 - 魏钰带着特产准备去找他六哥联络感情时,看到便是他在会所被一群人围着的情况。 魏钰真是人都惊呆了。 那个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说说笑笑,气氛和谐融洽,像是在老友聚会的人真是他六哥?? 魏钰对他六哥的印象,还停留在只爱吃且比五哥还咸鱼上。 站在院门口,魏钰提着东西没再继续往里。 一身影从后面走过来,站在他身旁,同看着里面的人群,轻笑道:“是否觉得意外?都这么多年了,老六居然还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魏钰嘶了口气,瞅着院中眉飞色舞的六哥确实挺意外的。 知道他什么都不清楚,四皇子继续道:“我看老六是挺喜欢天文的,最近都跟着司天监去工部要起了望远镜,说是想用望远镜来观测天文。” 魏钰眼神赞扬起来,“这想法很不错啊。” 四皇子略带嫌弃地瞥他,“是不错,但你是否忘了望远镜才能看多远?二里外都瞧不清,还想看天文?” 反正四皇子听说此事的时候,是有点啼笑皆非的。 “四哥你真就不对了。” 魏钰严肃起来,“这从前也没望远镜啊,难道那时就有人想到能看清百米外?不也是咱们自己想法子把望远镜造了出来才能有今日吗?六哥他们有想法,有想法的人才敢做,才能督促技术革新,成就更高一层啊。” 四皇子眼神一凛,不由反省起来,“你说的对,是我自大了。” 估计是如今赚钱太容易,四皇子干啥都觉得轻松,这心态有点飘,就有些瞧不起旁人了……不行!这心态要不得! 四皇子醒悟得快,背后都冒了点冷汗。 魏钰瞧见他四哥被自己一两句说的满脸肃穆,连忙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四哥,大家都是凡夫俗子,哪儿就能面面俱到不是?这有错咱知道了就改,回头你补偿补偿六哥还有司天监就是。” 没觉得是在坑银子,四皇子认真想了下,“确实该赔礼……那不如,我就给工部捐上一批银子,叫他们把老六他们要的望远镜给弄出来?” 魏钰看他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勇士啊! 那天文望远镜是一般能造的? 这年头,连造个精美点的日晷,圭表,浑天仪,天球仪等天文仪器那都是吞金兽一般的存在啊! 一个国家的天文仪器强度,就是国力最高水平的象征。 非强国不出。 趁着他四哥没反应过来,魏钰连忙鼓掌,严肃表扬对方。 “好,四哥这赔礼好,我代表司天监乃至大魏天文隆重感谢四哥的杰出贡献!” 反正如今整个大魏,除了他爹大抵没有谁比他四哥更有钱了。 他四哥都要做成首富了,银子不花留着干嘛?! 好吧,魏钰承认他是仇富了。 () 第524章 天文研究基金 没打算在这个时间点插进去打扰六哥他们,魏钰说着就要拉他四哥去别处坐坐。 二人转身欲走,却不想迎面就碰到一少年。 那少年书生模样打扮,但身形瘦弱,面容秀雅,很是白净。 少年背着书篓,瞧着是要往院子里进,但与魏钰二人迎面相遇后,少年顿了顿,抬手行了一礼。 认是不认识的,少年从未见过这两人,但对方从院子里出来,大抵是同叔伯们认识,所以这礼还是要行。 不欲为难对方,魏钰笑了笑,侧身欲让对方先过去。 “诶?”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疑惑的声音。 三人同时看过去,瞧见一中年男子正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 男子本来是出来行个方便的,哪知在门口看到这场面,尤其是在魏钰和四皇子转过脸后,他更是吓得直接站直身子恭敬行礼。 “微臣拜见四殿下,九殿下!” 魏钰和他四哥对视一眼,知道这回大抵是走不了了。 四皇子:“起来吧,我与九弟只是过来看看。” 身后的少年也被吓了跳,也跟着行了礼,可惜魏钰他俩没瞧见。 男子是司天监的,听见后很是识趣地说明了他们聚在这儿的理由。 就是聚聚,聊聊天文地理上的事,真没别的。 或许是院门口的说话声惊到了里面的人,六皇子带着人出来了。 瞧见魏钰和四皇子,六皇子先是一愣,而后立刻高兴地迎二人进去坐。 “九弟你回来了,来,进来坐。” 一群人在院中坐下,虽然魏钰和四皇子表现平常,但在场的气氛却不如之前那般平淡和谐了。 一个个都很拘谨。 魏钰看了圈在场的人,转头笑着问六皇子,“六哥,听说你如今喜欢上了天文,还叫工部去造望远镜用来观测天象了?” 闻言,在场的人,尤其是司天监的人都有点小紧张。 别看人贤王是笑着的,但笑着杀人的这世上还少了吗? 他们怕贤王过来是找他们问责的。 毕竟谁都知道望远镜能造出来靠的是谁的功劳,当着九殿下的面让工部去造观星望远镜,是有那么点逾矩在的。 六皇子也紧紧地盯着他,“是,在星空面前,人不过如虫豸一般,不值一提。人人都说这天上有神仙,日乃金乌所化,人力无法撼动天神,可我瞧星象运转却有迹可循,人甚至能算出下一次星象出现的时间,这难道不是错的吗?” 六皇子抿了抿唇,“我就是想看清日月模样,难道这也不行吗?” “行啊!如何不行?谁敢说你不行了!” 魏钰立刻反驳,他目光如炬地看着六哥,眼神赞扬,“六哥你的想法非常好,敢为人先,大魏就缺你这样敢想敢做的有志之士!” 迎着六皇子错愕的目光,魏钰转向其他人,“诸位亦是我大魏栋梁,这天文地理何其重要,旁人不知,不懂,不过是因为他们学不会,弄不明白,理解不了诸位的高尚罢了!” “若是没有诸位研习天文,那这天象该如何解读?历法该如何修撰?农人又该如何根据历法而春耕秋收?这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啊,是咱们必不能忘的珍宝!” “从前的天文家们对天下,对星空诸多猜想,而这些都不过是大家智慧,是前人的看法!别人的看法难道就一定是对的?诸位研习天文,难道就不想看看咱们如今脚下站的这片土地,绵延无尽扩散开来的这个世界究竟是何模样?这天外的世界又是个什么模样?” “咱们是搞天文的,眼界开阔,想的比寻常人深,就更应该为先驱,帮助后人把这些问题给弄明白。尤其什么天狗食日,彗星是扫把星这些,不过是个天文现象,如何就能归咎于神仙了?” 魏钰望着神色怔愣的一群人,伸手又指了指他四哥,“咱们四殿下心好,知道你们研习天文不易,是以便决定给你们捐银子,帮你们把天文望远镜给弄出来,还傻愣着干嘛?赶紧说谢谢啊。” 被说迷糊正处于思考状态的天文家们回神,一个个慌张起身,朝着四皇子就鞠躬感谢。 “殿下慷慨,臣等多谢四殿下,多谢九殿下!” 四皇子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魏钰后,就让他们起身了。 小九这人是不老实的,什么想让马儿跑就给马儿草这招,这小子是使得炉火纯青,这都拿他来做萝卜了。 瞅瞅,对面这些人一个个眼神感激的,都掉泪花子了。 司天监少监是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本来听了魏钰话的后,他就一阵心酸感动,觉得自己这伙人得到了理解,而在知道四皇子捐钱给他们造天文望远镜后,小老头更是直接表演一个老汉落泪。 “呜——殿下懂臣!臣,臣等一定不会辜负殿下期望的!” 小老头哭得可怜巴巴,老脸皱成一团,袖子擦泪,瞧着就叫人心酸。 魏钰哄道:“这是好事啊,大人可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旁人可就要跟着大人一道了。” 少监擦擦泪,小眼神觑一眼魏钰,可怜兮兮道:“殿下说的是,臣就是想着研习天文不易,过去司天监无银,好多仪器都损坏了,臣等只能自己想法子,对比如今有殿下知我等,一时有些悲从中来罢了。” 魏钰:…… 这是一杯老绿茶啊。 魏钰善解人意地笑起来,“司天监本就是朝廷之责,大人放心,回去后,我就上书陛下,叫陛下设立一个天文研究基金,这里面的银子会专门用来研习天文,无论是司天监,还是普天之下所有热爱天文的人,都能申请基因进行研究。” 少监听不太懂,但他知道这是九殿下在为天文一道争取发展! 少监大喜过望,连忙躬腰道谢。 “多谢殿下,臣代诸君多谢殿下体谅!” () 第525章 地理研究院 天文是得到发展机会了,但地理还没有啊。 六皇子在为司天监高兴的同时,看到一旁几个一脸羡慕的地理同好后,立刻就醒过神来了。 天文还能有司天监撑着,有个光明正大站出来博发展的由头,可喜好研究物质地理的咋办? 总不能朝廷给银子专门叫人去游山玩水吧?! 其实这年头是有专门负责地理研究和地图绘制的地理官的,他们的职责就是测量和绘制地图、记录地理特征、调查地理资源等,为朝廷在政策上提供地理信息。 听起来是个很重要的官职对吧? 毕竟例如丈量土地,修路建城上都离不开地理官,但实际上地理官一直都是不受到重视的一批官。 也就这些年,朝廷在各地兴起各种土木工程,很多都地方都要重新调查,测绘,这才使得地理官的地位有所提升。 不过提升归提升,真要单独拿出来说,可能还差了那么点的。 六皇子在别的上不行,但遇到该争取的了还是会争取的。 他问魏钰,“九弟,那地理呢?地理可否也弄个地理研究基金?” 两句话,让在场的人立刻看向了魏钰。 尤其是那几个喜欢周游各地,记录山水地理样貌的人,看向魏钰的眼神满是紧张期待。 魏钰倒是状态良好,对这群人的火热目光仿若不察,只笑道:“研究基金,那当然是要有的。” 一群人眼睛一亮。 “不过在此之前,我会上奏陛下,另起一个地理研究院,专录对各种地理地貌有所研究的人。” “什么!”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呼起来。 研究院这三个字,如今大抵就没有人没听过的,它意味着机密,意味着强大,意味着能进里面的人都是朝廷重点栽培的人! 而地理研究院,虽说前面挂了地理二字,但想来那也不差啊。 二者不都是贤王提出来的吗? 能厚此薄彼? 没人去看那个惊呼出声的人,一众人都被这个地理研究院给吸引住了,也不顾尊卑了,都忍不住出腔询问。 “九殿下,这地理研究院,跟之前的研究院可有何区别?” “专门录取各种地理地貌有所研究的人,这录取该如何录,可要考试,录用后可是为官?” “如此,那地理官岂非人人都能入?” “……” 望着七嘴八舌瞬间开朗起来的人,魏钰笑着伸手,冲着众人往下压了压,“好了好了,诸位莫急,且听我慢慢说。” 一群人安静了,都睁着眼睛看向他。 魏钰:“首先这地理研究院呢,虽说会挂在朝廷名下,但这里面的人,除了上头的院长和副院长会与官员为伍,定时向朝廷汇报事例外,其他人都一概为朝廷公务人员,简称公务员。” “公务员?” 这下轮到一旁没说话的四皇子插嘴了,他疑惑皱眉,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公务员是什么?” 从来这朝廷内的官职体系,大体可以分为官、吏和僚,这公务员是个啥,四皇子还真就从未听说过。 “公务员呐,那可是行使一国政治权力、执行朝廷公务政策的办事人员。是依法履行职责、纳入国家行政编制的工作人员,做的就是统筹管理国家秩序和国家公共资源,维护国家法律规定!” 魏钰笑眯了一双眼。 只考上科举就能当官怎么够,当了官不思进取那也照样完犊子! 他就要把公务员搬出来,他就要那些当官的有公务员做对比后产生危机感,他就要人人都为坐牢屁股底下的官位而勤奋上进!! 君是不见后世有多少盼着考公上岸最后却淹死湖底的人呐。 这公务员,他搞定了。 四皇子听愣了,六皇子也听愣了,二人想到了朝堂上,思绪使劲往深了钻,只在想这事会在朝堂中引起多大波澜。 只余那些大致听懂并与此事息息相关的人在相互使眼色。 ——公务员呐,不是官,但类似官,吏?也不错。 ——贤王办的地理研究院啊,只看之前那研究院里的待遇,冲就对了!主要还是有银子。 ——去不去? ——跟着贤王有前景,干吧。 …… 魏钰只给了他们半分钟缓冲时间,然后就不细说此事了,反正这事现在说了不作数,他还得回去跟他爹细细商议后才行呢。 魏钰继续往下,“这地理研究院呐,做的就是研究探索各地表面的各种自然和人文现象,包括地形地貌、资源分布、人口分布、气候变化等等,简单吧?其实也不难。” 一群人:?? 六皇子张了张嘴,“九,九弟,你说的这些,究竟何意啊?” 听不懂,真的有点听不懂。 什么自然人文的,资源分布,人口分布,气候变化,分开能懂,但合在一起,好像就……就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 六皇子自认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人,但对九弟说的话,他却是真心听不懂啊! 所以到底是九弟故弄玄虚,还是他读书少了? 在场就没几个能完全懂魏钰意思的人,即便有,那也是心里有一个朦胧的概念,还不足完全归纳。 除了一个人,那个魏钰在院门口遇见的瘦弱少年。 少年一声不吭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此刻却容光焕发,眼中有烛般盯着魏钰看,仿若遇到知音。 地理是说不完的,魏钰没有细谈,只简单说了几句。 “诸位可知大魏有多少山脉河流,最高的山多少米,哪儿的土地产量最多,为何有地方能一年如春,有地方荒芜到连根草都不长,为何中原人能种田为生,北胡却要牧马养羊……诸位可曾想过这些是为何?” 一群人频频蹙眉,顺着他的话皆深思起来。 “诸位学过史,我们远的不谈,只谈近的,大宛国知道吧?前两年才从穿过北胡千里迢迢前来拜访的沙漠之国,大魏建立近三百年,他们为何会前两年才找来,诸位可有想过?” 是啊,为何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般,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的众人疑惑了。 他们看向魏钰,渴望得到答案。 “因为地形。” 魏钰道:“从大宛到大魏,他们要穿过沙漠,高山,草原,忍饥挨饿,还要承受住高山险峻,冷热交替,会引出疾病,到了北胡,草原辽阔,蛮夷众多,一个不小心便会迷失方向,遇人不淑,重重地形上的艰险,便造就了大宛与大魏百年来互不相识!” () 第526章 人艰不拆 就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人后幡然醒悟一般,一群人各个神色恍惚。 原来是这样? 还能是这样! 本就是对地理有所涉猎的人,只是未曾深入想过这个问题,这会被这么一提,各个都悟了。 “所以这应该就是地理对人口分布的影响吧!” “相隔甚远不是难的,古语有云,有志者事竟成,盖因这地形变化莫测,重重险阻挡在中间,所以才叫大宛与大魏毫无关联……想不到还能有如此巧思看待地理。” “咦,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跟地形关联甚大啊,我突然就明白青州那边,官府为何总是管辖不易了,还有南苗……” 一通百通,即便还有气候变化的不懂,但对于眼下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的众人而言,已经是不小的收获了。 魏钰只静静听着他们讨论。 四皇子凑过来问他,“你又是为何懂这般多的?” 魏钰斜眼瞅他。 四皇子正睁着眼看他,眼神带着探究兴味,给魏钰的感觉不是多么好奇,但就有种单纯想看他出糗的恶趣味。 魏钰一扯嘴角,“四哥,你知道有句话叫人艰不拆吗?” 四皇子无辜摇头,“不知道,从未听说过。” 魏钰呵呵一声扭头,“没听说就算了,四哥你知道你弟弟我是文曲星下凡就好。” 四皇子:…… 一群人讨论没多久后终于想起了被晾着的殿下们,有人同魏钰道。 “殿下欲办地理研究院缘由,我等已然明白,我等愿入地理研究院,为朝廷尽心办事,不知该用何方法?” “好说,入了研究的人,那都得是公务员。公务员不是官,但官一定是公务员。既然做官要考科举,那做公务员,自是也要考的,至于考试内容,后续朝廷自会有定论。” 魏钰笑道:“等到地理研究院成立,后续院内也会办地理研究基金,与天文一样,朝廷是不会亏待任何一位认真做事,为大魏做贡献的人才的。” 本来还不甚光明的未来,突然变得有前景起来,一群爱好天文地理的人都激动起来,纷纷起身拜谢魏钰。 魏钰郑重摆手,“诸位莫要客气,尔等所做之事意义远大,绝非一朝一夕能成,也非常人能懂,诸位都是为国奉献甘愿默默无闻承担旁人冷眼的英雄,该是我谢诸位才是。” 头一回听到这话的众人感动坏了。 他们喜好的东西向来不被人理解,甚至因为费银子,有时候还会遭家中人说道,即便是一家之主,那心理上也会渴求被亲人认同不是?! 司天监少监又开始哇哇流眼泪了。 小老头这回没装,真情实意地在扁嘴擦泪,“呜,殿下,臣此生能遇殿下,当是臣之幸呐!” 魏钰上前扶住少监的双臂,脸上满是动容,“大人切莫如此说,朝廷能有大人如此栋梁,方是朝廷之幸才对。” “不不不,殿下是臣等知音,若无殿下,臣等该如何是好啊!” “如何会呢,朝廷有大人你们,才是最应该的啊。” “……” 四皇子和六皇子:…… 二人看着相互推拉的两人,一时都非常沉默。 也罢,这是九弟应得的。 - 离开时,旁的大人都先行告辞了,只有那个瘦弱少年落在最后面。 魏钰眼睁睁看着对方过来。 “草民寇青,拜见九殿下。” 魏钰打量他两眼,“你找我有事?” 寇青:“殿下方才所说地理,俱言之有物,草民听后便知,殿下对地理必然深谙其道,是以草民想问殿下,可否借书于草民。” 啊? 说来这应该是头一个主动上门讨书的,胆子也大,落落大方的,挺好。 魏钰一乐,“可以啊,你喜欢地理?” 寇青点头,“嗯,家父酷爱游历,所到之处,俱以书画记录,家中藏书颇多,耳濡目染下,草民亦爱这天下山川河流。” 魏钰赞赏地看他,“不错,你很有胆色,等到地理研究院成立,你便也去考试吧,我很期待你的加入。” 寇青一愣,却是没有立刻回话。 对于他的犹豫,魏钰只是冲他笑着眨眨眼,“地理研究院我办的,招什么人我做主,我这个人宽容,只要有才,不拘男女。” 寇青:!!! “殿,殿下!” 被震惊的少年失语,望着魏钰要说什么,却被他给制止了。 魏钰笑了笑,“有才的人不该被局限在小院中,天下儿女皆为大魏臣民,风华一展,该当仁不让,我都不介意,你何须介怀呢?” 寇青沉默了。 “好好努力吧,期望日后能再见到你。” 魏钰走了,不远处候着的四皇子和六皇子也一道走了出去。 寇青望着三人的背影,神色从怔愣到恍惚,最后逐渐变得坚定。 会,她会努力的。 不为自己,也该不负殿下对她的期望! - “爹,您觉得公务员这茬儿如何?” 魏钰一边懒洋洋的吃饭,一边跟他爹道:“我反正都把话放出去了,您要是不同意,那我丢脸丢大发了。” 魏皇眼皮子都没抬一眼,“丢脸那也是你该的。” 都没跟他提前商量一下,就把话放出去了,那这丢脸不是自找的嘛。 “哎呦,说得好像我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儿子就不信您看得惯那群庸碌为官的。”魏钰撇嘴,冲底下攀着他小腿的小胖子一扬下巴,“是吧小十?咱爹就是爱叭叭,年岁越大就越懒,明明啥事儿都不乐意干哎推给别人,偏他还要叭叭几句。” 肉墩墩的十皇子攀着魏钰小腿而坐,听到声音立刻抬头,只眨巴眼看他,一声未吱。 魏钰一瞧小胖子这样就牙疼,“爹您说他到底啥毛病啊,咋的就是不愿意吱声呢。” 本来被埋汰还有些恼火的魏皇一听,突然就心虚起来。 他咳嗽一声,“这朕怎么知道,小儿说话晚,也不算什么,民间大器晚成的多了。” 这吹的魏钰立刻嫌弃地看了眼他爹。 而他这一抬头,也就没看到十皇子扭头看向魏皇时,父子俩在悄摸地用眼神打交道。 () 第527章 子承父业? 魏钰忙着吃饭没注意,魏皇和十皇子一高一低正在打眉眼官司。 魏皇:【小十,张嘴巴,不准不张嘴巴说话,你九哥听不到的】 十皇子眨巴眼:【啊,张嘴巴,不会】 魏皇皱眉瞪他:【不准说不会,必须得张嘴说话!下次再不张嘴,朕就罚你不准吃点心!】 小胖子扁嘴,头一扭,就趴在了魏钰腿上,把不服从管教几个字坚决刻在后脑勺上。 魏皇眉头一竖:【你这臭小子,你信不信……】 “嗯哼,干嘛呢小十?” 魏钰的出声叫魏皇顿住了。 看魏钰低头去看小胖子,魏皇正了正姿态,最后又警告了句小胖子。 【你九哥同你说话呢,赶紧吱声!】 趴在自家九哥腿上掩耳盗铃的小胖子顿时一哼。 而这哼声也叫魏钰倍感惊喜。 “哟,爹快看,咱小十竟然还发脾气了!原来不是个小哑巴啊,吓死我了。” 魏皇:…… 看着抱起幺儿直乐呵的魏钰,魏皇心虚地没敢接话。 为啥心虚? 因为小十不说话的主要根子就在他啊! 是的没错,在继魏皇本人有了读心术之后,后面出生的十皇子居然也是个有读心术的!!! 这事儿其实魏皇一开始并不清楚,他是在魏钰时不时提一嘴小十不爱说话,怀疑孩子是个傻子哑巴的时候,这才将小十的事挂在心上。 要说孩子还小,一两岁不说话的也不是没有,不算稀奇,但架不住这孩子是魏钰要拿来做接班人培养的啊! 这接班人有点问题那还得了? 为避免孩子真是个傻子哑巴,魏皇放在心上后当然是要过问观察的,而这一观察后,魏皇就发现不得了了。 这孩子能“未卜先知”! 不,不是未卜先知,准确来说是他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然后不等人说就做了别人想做的事! 例子有很多,譬如小十有四个奶娘,每天是哪个奶娘陪,都是他自己挑的,而挑的那人恰巧都是当天最闲最合适的。 又譬如魏皇有时候将孩子抱来养心殿一起用膳时,孩子能先布善宫人一步,不叫对方将他不爱的菜色放碟子里。 再譬如! 这孩子能跟他直接在心里交流。 这算什么? 子承父业?! 不可否认,魏皇在知道这件事后是绝对震惊的。 他完全不敢相信小十居然也继承了他这读取人心的本事。 所以凭何啊?! 凭何他就得挨了天雷一刀劈后才能有这本事,而他儿子却能搁这儿捡现成的便宜?!! 心情复杂。 知道这件事的一开始,魏皇虽说是五味杂陈了些,但没多久他也看开了。 毕竟都是他儿子,儿子有这本事也不容易被底下人蒙骗,挺好的,他们老魏家的江山还能有望昌盛百年。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不得是前头已经有个来历非凡的儿子杵着了吗! 不过就是能读取人心罢了,本事再大能有魏钰那不孝子的本事大啊?! 习惯着也就习惯了。 这是魏皇发现自家小十有读心本事时的心路历程。 然后这感慨骄傲持续不过半个月,魏皇就发现自己骄傲早了。 因为老父亲突然发现他家小十不是不说话,是他都在心里边跟人说书啊!!! 别人同他说话,问他如何如何,他在心里“哦”,“好”,“知道了”,眼睛是看着人的,就是嘴皮子张都不张! 亲眼目睹过小十跟李成之间交流模式的魏皇,从那时起就突然悟了。 ——这小胖子不是哑巴,盖因着自小拥有度心术,加上年纪小没人引导,这才弄混淆了张嘴说话和听取人心之间的界限! 所以小十都四虚岁了还不会说话的根子在哪儿? 在魏皇这儿啊。 若不是他这个当爹的有了读心术,小十也不会出生就有读心术而混淆了虚实界限呐。 就因为这个原因,现在魏皇每听到一次魏钰说小十是哑巴,他都倍感心虚。 也是他这个当爹的不上心,小十都四岁了才知晓这孩子也有读心能力,若是早发现,说不定早就能好好引导小十开口说话了。 哎。 魏皇是很心虚气短的,生怕魏钰知道这件事。 毕竟从前魏钰幼时,他这个做爹的就没上心多问候过几句,如今小十来了后还是如此……就怕臭小子触景伤情呐。 “小十你到底是不是哑巴?来,张嘴,让九哥看看你嘴巴,都这么大了,怎的就不爱说话呢?” 【九哥笨笨,我说了】 “嘶,没毛病啊,来小十,看着九哥,张嘴跟九哥学,九哥,九——哥!” 【九哥你好笨哦,我说了好多遍了,我想吃肉】 魏皇:…… 望着一大一小半点不同频的俩儿子,魏皇没忍住撇开了眼。 看,这就是日常俩臭小子的交流画风。 各有各的视角。 就是苦了他的。 谁都听得懂,偏谁也不能说。 算了,还是早点教会小十如何张嘴说话吧。 - 公务员的事,魏钰最后还是交给了他爹处理。 左右他又还不是皇帝储君,这种事关日后朝廷官员制度的事,那当时是能推就推的。 魏钰放心让他爹和百官扯皮,至于他自己,则是去写地理教材了。 说好了要借人书,那最后自然是要有东西拿出来的不是?当然这最后能不能拐几个人去学堂教地理,也是说不好的事。 要说如今魏钰办的新式学堂都在哪儿有,那基本都在胶州一带。 毕竟胶州是他“发家”的起源地,有不少他的人,在那边办新式学堂,阻力最小,即便招收女孩入学,也不会引起过多置喙。 开放的社会风气往往是伴随着社会进步和经济繁荣而出现的。 这么多年过去,因着商业发展,经济增长,各种新鲜事物的诞生,信息借报纸传播更远更广,叫不少百姓都大胆放开了不少,而官府各类招工时不局限女性,也叫不少女人都走出了家门务工。 所以魏钰觉得,是时候了。 已经是时候将新式学堂开遍整个大魏了。 () 第528章 新式学堂 又是一年大丰收。 继去岁湖州十个县的棉花试种成功后,有了更多种子的湖州又多了不少地方种棉花。 今年初春种棉花的百姓多,因为上头收棉花的价不低,百姓们算过,哪怕是分出来一亩地种棉花,其余地种粮,比着去年棉花一亩地的收成和价格,他们这也比全种粮食赚。 至于为什么不全种棉花,一是很多百姓没种过,不会,怕给折了,二嘛,也是官府那边种子就那么多。 忐忑好几个月,丰收时,看到瑞瑞白絮的棉花地,百姓们是终于喜笑颜开了。 等到棉花一卖,大赚一笔的百姓们更是乐得不行,直道明年若有种子就再多种些。 湖州棉花厂多了,赶制棉衣的速度就快了。 这不,第一批棉衣出来时,不少挣了钱的百姓都争先涌入城中要买。 然后他们这一进城,就发现了城中过于热闹了。 “报童在哪儿?今日的教育报还有没有啊?我买一份!” “张兄张兄,快来,快上来!我这儿有报!” “哎呦别急了,实在买不到你们就去看告示,官府有贴告示……” 刚进城,欲买棉衣的牛二就听到了各方叫喊。 他是个不识字的,但却十分羡慕那些识字会看报的人。 如今报纸是时兴玩意儿,上面不止有各种叫人拍案叫绝的故事,还会教人如何给自己治病,会说明朝廷有哪些地方招工,甚至连千里迢迢外的各方大事也会写……哪个会识字的不是经常买报纸看? 就算不识字,只要有钱,那也是会买上两份摆在家中充充样子,也是面上有光,能被人道声讲究人的呀。 牛二看着那些为买报而着急忙慌的读书人,即便不知晓缘由,也明白这应该是又有大事发生了。 他揣紧钱袋子,问了路边一摆摊的人,“这位兄弟,不知今日是有何大事啊,怎的这么多读书人抢着买报?” 摆摊人一指告示方向,道:“没别的,今日官府贴告示,言明朝廷要办新式学堂了。” 牛二恍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原是如此啊,难怪他们如此慌张了,多谢兄弟告知。” 听到是要办学堂,牛二羡慕又怅然,不过更多的还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反正也与他无关,这种朝廷办的学堂,肯定跟他这种人没什么干系,哪儿就高攀得上官学呢?也就读书人的事了。 牛二转身欲走,却不想摆摊人又道:“可不是慌张啊,我这要不是还得摆摊,高低也得回去报喜!” “报喜?” 牛二疑惑了,偏头去看那人,眼神探究,“兄弟这是家中有人念书?” 摆摊人笑着摆手,脸上止不住的喜意,“哪儿能啊,我家从前可没人读得起书,这不是看了告示才知道,朝廷办的这新式学堂,是束脩全免,凡六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孩子皆能入学吗!” “啥?!” 牛二震惊了,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束脩全免?这学堂竟然不收银子就教孩子念书的?” 摆摊人:“是啊,告示上白纸黑字都写了,什么新式初级学堂,所有学生入校读五年,五年不收束脩,学生只需自备纸笔伙食即可。” 五年都不收束脩,这真是叫牛二彻底震惊了。 要知道他们村长的小孙子去拜隔壁镇王秀才为师,一年都得交十两束脩呢,逢年过节更是提了不少鸡鸭鱼去看望王秀才,而朝廷这边却五年都不收束脩! 这什么概念呐。 牛二不敢置信,“不,这,这是假的吧?怎么可能不收银子呢!” 他这般质疑告示真假,摆摊人一听就不乐意。 “怎么就是假的呢!这学堂可是贤王主张要办的,别的官能不信,但决不能不信贤王!你若不信,自己去看告示不就成了!” 牛二一听也是,告辞都没说就跑去了告示处,都忘了自己不识字了。 不过就算是他不识字,但到了人挤人的告示处,听到周围人激烈的讨论后,牛二也是不得不信朝廷要办新式学堂的事了。 “天哪,朝廷竟然如此大方,居然五年都不收银子,那这样我家两个儿子都能入学了?” “哪儿就这么简单了,你只瞧见不收束脩,可别忘了这读书最费钱的是纸笔啊。” “就是啊,不收束脩,我可不信这夫子能好好教书,说不定啊,他们就等着我们背后去送银子呢。” “咦?这上面只说六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能入学,那岂非,女儿也能去!” 正在细听的牛二猛然一愣。 他回神,竟有种心神一震的感觉。 是啊! 告示只说了年纪,没说性别,加上又是贤王主张办的,从贤王从不拘泥女人不能干活一事上看,这学堂……说不定真能让女孩儿也去念书啊! 牛二嘴唇哆嗦着,竟激动得难以控制。 毕竟他这辈子和媳妇就四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为此还经常受村里人说道来着。 牛二虽然也为此心里发愁过,但自家事自家知,他四个女儿都是好的,乖巧听话,上下经常帮着干活,为了她们娘,更是经常豁出去跟村里人吵架,只叫那些长舌妇不再说三道四,各个都是又聪明又乖巧! 从前牛二是想着招婿入赘的,但招婿也不容易,毕竟谁家好儿郎愿意入赘的?愿意上门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不过好在眼下不同了。 朝廷办的学堂若是不局限男女,那他四个女儿都能去学堂念书啊! 即便是读得不好,只要能识字,这会识字的闺女总比不会识字的好吧?哪怕是招婿,说出去都能好听些啊! 牛二是没读过书,但他有着属于自己的小人物智慧。 眼下朝廷做的是越来越多,还多是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有利的事,连那些地主老爷办的棉花厂,也因着朝廷在前,连女工业收了。 他四个闺女眼下没别的出路,但既然赶上了朝廷办学堂这么个好时候,那他就是跪着也要把死闺女念书的银子挣出来! 牛二是绝不会再叫村里人笑话他们家没儿子的了。 () 第529章 官员制度考核 新式学堂的事,在各地都引起了广泛关注。 尤其是京都这边,热闹更上一层楼。 到底是皇城根下,即便是普通百姓,政治嗅觉也要比其他地方的人敏锐。 学堂还在筹办中呢,一个个家族里的人就开始打听学堂的事,什么这学堂如何一个新式法,跟国子监一比,教授内容究竟有何不同,什么这学堂夫子会选谁来,什么入学后可有注意什么…… 总之前往魏钰面前打听的人不要太多。 毕竟学堂是他主张办的,一切章程他最清楚了。 就连跟魏钰关系好的八皇子等人,也为此颇受旁人打扰。 齐惕守是个不见外的,学堂要筹办初期,他作为户部尚书知道后就率先找了魏钰问东问西。 且理由也很正当! 殿下你不是喜欢他家五郎,觉得他家五郎前途无量嘛,那露点口风,给五郎一个少走弯路的机会咋了嘛? 也不是多大的事儿,魏钰其实说了就说了,他一直都是个很宽容和善 人。 但! 魏钰突然就想起了个事。 话说之前他爹是有给过他时间期限,叫他列出个章程,给六部官员都来一个培训升级的呢!!! 魏钰还记得他跟他爹说的是五年,而这五年过得也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叫官员们好好培养下个人职业素质了啊。 至于各个部门写相应书培训什么的,算了,五年过去,他一笔都没动过。 他压根就没想过各个部门都写书好吗! 对于怎么应付这个摊子,魏钰直接就去找了他爹,催促对方加快完善公务员制度以及一年一考核的事。 哈。 为官嘛,端正己身,能不残害百姓就行了! 只能说官员们的消息是灵通的。 魏钰这头刚跟他爹说完,那头百官们天不亮就听说了此等噩耗。 于是乎,百官们愤慨了。 个个都在家中骂娘。 “这他娘的贤王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他有病?好端端的做甚要官员一年一考核!” “公务员制度?呵!我就知道这竖子当初办那研究院的时候肯定有后招!他搞这些是想干什么!” “这官儿是没法当了,还是辞了算了。” “……” 丞相公孙泰在揪着胡子愁眉不展,工部裴知乐呵呵心态坦然,礼部曹有德连番叹气两眼茫然,兵部宇文治深思其中作为…… 这些也还算好的了,毕竟大半官员都在跺脚骂人,恨不得当着贤王面骂他非人哉。 然而除开这些人外,也就一个部门最例外了。 ——户部。 没别的。 主要户部上下所有官员早期都遭受过贤王的迫害。 几大箱子的经济学书啊!! 那时别的部门都没有,就他们户部受贤王“宠爱”,不止给他们塞书,还美其名曰为了提升他们的业务能力,叫他们不被底下人蒙骗,非给他们安排了一月一考核的事! 且这考核成绩还会给陛下过目! 就这,户部的官员都不想提起他们当初那段日子是怎么活过来的。 惨无人道啊! 吃不好睡不好,连出恭都得带着书去,就怕考核出问题。 他们当初连考科举都没那么努力过!!! 试问有如此前情,一个区区公务员制度外加一年一考核又怎么会叫户部的人惊慌失色? 小把戏罢了。 对比他们曾经的日子,贤王还手下留情了呢。 - “殿下,这一年一考核是否有些松散呢?不如一月一考核吧。” 齐惕守笑眯着一张老脸,吐出来的话叫别人听来跟淬了毒没啥两样。 这是个心里不平衡的。 魏钰瞅他一眼,乐了,“齐大人这是怀念当初户部全体进修的日子了?你就怕我跟其他大人说啊。” 齐惕守半点不害怕,虽然仍是笑着,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不甚是怀念嘛,户部能得殿下信重,专程寻了宝书叫臣等学习深造,臣等感激铭记还来不及,哪儿就能轻易忘记啊,就是苦了其他大人的,都没这么受殿下信重的机会。” 说罢,齐惕守又瞥了眼他一眼,就怕魏钰瞧不出他的意思一般。 魏钰:…… “呵。” 魏钰没忍住乐了,“齐大人,你这是生怕其他人没吃过你们吃过的苦啊,还一月一考核,就算我肯,陛下也不肯呐。” 官员哪儿有这么闲的,一月一考核,别到时候官员关注点都在考核上去了,都不能好好干实事了。 被说穿,齐惕守也不心虚,反倒很是惆怅地叹了口气,“哎,凭何当初户部得学那么多,其他人就不用?想当初老臣为了争第一,可是日日看书到三更呢。” 这话说得很真心实意,隐隐还带着点幽怨。 罪魁祸首魏钰半点不心虚,反倒还笑了起来,就跟对方暗地里指责的不是他一样。 “哎呦齐大人,你说如今户部上下优秀吧?这户部如今能有这般优越的成绩是从何而来?是不是得跟当初你们户部上下认真学习有关?这就是你们劳动所得啊!” 魏钰冲他一眨眼,“你再看看其他几部的,其他几部的尚书是不是不如你?他们底下的人一个个是不是不如你手下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了学习的重要性啊。” 齐惕守思考了两秒,最后觉得贤王说得也对,不过他还是挣扎了下。 “真不能改一月一考核了?” 迎着齐大人眼巴巴期待的小眼神,魏钰也认真想了一秒,最后残忍摇头。 “真不能改了。” 齐惕守眼中的光暗下去了。 他退回去,面无波澜地望着远处,再没了世俗的欲望。 魏钰忍不住笑道:“齐大人别失望啊,这考核又不是好考的,所有官员都得再学一遍考公务员的书,不同的部门,还能考各自部门的相关知识呢,哪儿就那么轻松了。” 各部门的相关知识…… 齐惕守眉头动动,突然就轻松起来。 户部有经济学的书,而他们早就学了,但其他部门却还没有过呢! 齐惕守脸上露出了惬意的微笑,“殿下说的是,是臣失礼了,既如此,那臣还是好好回去,继续看书学习吧,必定不能辜负殿下信重才是啊。” 魏钰伸手相送,“齐大人走好啊。” 果然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 () 第530章 四方 青州内黄郡,最靠近南苗某小镇内,一七八人的小队刚刚进城。 一行人衣裳破烂陈旧,不少地方都有针缝过的痕迹,而那些针缝痕迹歪七扭八的,显然缝的人不是熟人。 虽然穿得破烂,但一个个身上带有的那股凛然彪悍的气息,还是叫沿途的百姓不敢轻易招惹,自发远离。 这行人就是刚从南苗回来的灰卫使护卫们。 带队的是甲六一。 为什么不是乙十三,问就是乙十三还待在南苗,督促当地人在开垦荒地,修路建房种菜呢。 是的,阔别两年之久,去南苗找一年三熟沃土的乙十三已经找到了地方。 虽说地方离大魏有些远,要将大魏的地盘扩到那里不容易,但这嗜好不影响乙十三先带着当地人发家致富,自行修路靠近大魏。 单一方努力算什么,双向奔赴才是最棒的啊! 只能说南苗人大部分都单纯好骗,只要能让他们生活变得更好,叫他们干嘛就能干嘛。 反正也没国家概念,都是寨子与寨子间,那用好生活叫他们哄成大魏人,这操作不要太简单。 至少在乙十三眼里,这事是毫无难度的,只看他才了四个月就收服一寨子为他所用就能知道。 也正是因为乙十三要在南苗继续带领一众当地人发家致富,所以回来传信息的人就落到了甲六一头上。 甲六一是花了两个月才从当地回到大魏的。 而一入城,一群在南苗遭了老大罪的护卫们就受不住了。 “这个饼好香,借我银子!” “我要吃面,借银子。” “肉香,红烧肉的香味,甲六一,借我银子!” 一群在南苗就没有吃过好东西的护卫们馋了,真情实意地馋到流泪。 甲六一也想吃,但面对着全队人的嗷嗷借银,他只有俩字回答。 “没钱。” 借宿的钱都还是找乙十三拿的呢,这群人当初出门怎么就不带银子的?? 不远处有人在吆喝。 “发糖了发糖了,我家少东家考上医学院,东家发糖了啊——” 嗯? 发糖?! 一群穷嗖嗖的护卫耳朵贼尖,从前不屑参与的,这会儿一听有人发糖,二话没说全都挤了过去。 免费的糖,他们得拿。 都好久没吃过甜的了呢!! - 宜州,边城。 靠近城门处,有一锦衣公子哥儿正坐在一棚子里,翘着腿吃着点心,他周围护满了小厮。 有衣衫褴褛者刚入城门,还未带有所行动,棚子外站着的小厮就开始吆喝。 “招人做工啊——有户籍者一日三十文,包食宿,没有户籍的,免费带人去官府登记……” 这样的吆喝声隔会儿就会响起,城中的人早有习惯,听到后连个眼尾都不扫的,也就刚进城的,听后还会一惊一乍。 总会有走投无路的人听到吆喝声后心动,然后过来,小心询问真假,得到小厮们详细的解答后,再欣喜若狂。 这样的画面,在棚子前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 时不时的,就会有不明白的人为城中人,“那坐在棚里的公子是何人?他为何要这般做?” 每到这时,城中人就回他们。 “那公子啊,是从京都来的,国子监祭酒家的常公子,原来是来咱们宜州养鹅的,可结果听说咱们边城流民多后,体恤咱们不易,便自发要为朝廷分忧呢,是个大好人。” - 湖州。 这个大商贾汇集的地方,原本还算风平浪静,但在半年多前来了两个年轻人后,大商贾们便各个都开始昏头了。 年轻人们相貌堂堂,能说会道,从京都而来怀揣巨财,只为找志同道合之人一道出海赚钱。 消息一被放出,早有意向的大商贾们便纷纷登门商讨。 然后,不过两月,人选确定,计划制好,各人各方开始为出海做准备。 而谁来做领头人,大商贾们甚至连竞争都未有,便纷纷让给了那两位年轻人来决定。 堪称昏庸。 为什么不争呢? 因为大商贾们有脑子。 从京都而来,怀揣巨财,多智近妖,身边护卫秩序严密,大张旗鼓要筹办船队,连报纸都有宣扬,试问这样的人背后若跟朝廷不挂钩,那还有什么挂钩的? 在所有人都还不敢身先士卒的情况下,既然人家能光明正大带着他们发财,那还挑剔什么呢? 跟着干就好了啊! 所以造船,招人,汇集物资,尽快做好就能尽快出海,尽快发财了。 - 幽州。 十三边城外,属于互市的规模早已显露雏形。 在明文条例与双方守卫的保护下,幽州与北胡人民在试探之中,都各自渐渐迈出了步伐,开始在互市进行交易。 北胡人民有肉有奶有兽皮,这些东西摆在互市,总是格外受大魏百姓欢迎,尤其是知道了如何去奶腥法子的人,提着热乎乎的羊奶桶卖给幽州人民时,总能收获无数好评。 而幽州人民甚至都不用挑,但凡是他们大魏独有的各种好物,北胡就没人不要的。 互市成立几个月,消息就迅速传遍了北胡各个部落,甚至就连远方的西岐都知晓了。 西岐甚至还派人走陆地过来,只为亲眼看一看互市模样。 互市建立短短几个月,亲眼看见边关变化的卫城是感慨的。 他觉得自己输了。 当初与贤王殿下定下的约定,根本就用不了三年,只单单眼下的一切变化,但凡是心有所悟的,都会明白贤王的真正意图。 卫城知道是自己短视了。 原来想要收服北胡,其实并不需要刀剑相向。 驯化,其实也是一种手段。 即便这场驯化也许需要数十年。 但,能有这种和平稳定不流血便能收服北胡的法子,即便是数十年,哪怕是上百年,卫城也知道自己定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书上说的兵不刃血,原来都是真的。 贤王远见,是他远所不及也。 () 第531章 独属于他的印记 对于甲六一的回来,魏钰是高兴的。 毕竟这意味着农科所的育种终于要加快进程了,百姓们离丰衣足食的那天也不远了。 虽说乙十三这家伙没回来,在外面过于自由快乐了些,但说到底他这次也是立了大功的。 过程骚点就骚点吧。 有结果就成。 魏钰觉得他手下的人才能还有待发挥,盘算完后就找他爹说起了向南苗扩兵的事。 魏皇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对南苗嗤之以鼻的魏皇了,他在知道南苗有地能一年三熟后,就恨不得立刻集军将地盘给打下来。 多难都不是问题! 反正这种宝地在知道后就不能活生生干看着不拿下!! 这是对他身为皇帝的侮辱!!! 魏皇在朝堂上提起此事后,在百官此起彼伏的讨论声中就想要杜太尉给个人选。 那人选嘛,杜太尉当然是想派自己的啦。 毕竟这么多年杜兴一直都想上战场再就业,他觉得自己是宝刀未老,可惜就是没一次得到陛下和群臣支持的。 陛下先不说,群臣不想支持纯粹就是因为他烦人! 朝中又不是没有武将了,派个太尉出去? 呵,就问届时还有谁敢克扣不尽兴的!! 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反正群臣宁愿在朝堂上被杜兴一时烦死,也不愿后患无穷。 负责占领南苗的领军人一事,朝堂上吵了七八天。 在魏皇对着花名册深思熟虑,删删减减的时候,魏钰于一个阴雨蒙蒙的下午去找了他七哥。 - 跨过刑部的门槛,魏钰冲着刚从里面出来的一黑脸严肃的男子打招呼。 “孙尚书,下午好。” 突然出现在刑部的贤王,叫孙义康惊讶了一瞬。 虽说这打招呼的方式有些奇怪,但他还是恭敬行了礼,“贤王殿下好。” 对于孙义康,魏钰的印象其实大多都在他是孙昭的爹上。 没办法,谁叫他跟刑部日常没啥交集呢。 魏钰很是自来熟的冲他问道:“我七哥在这儿吧,孙尚书可知他在哪儿?” 自之前负责棉花试种结束后,七皇子回来就一直在刑部打转,最常待的地方不是专放卷宗的案牍库,就是审问罪犯的诏狱一流。 魏钰都怀疑他七哥是不是压抑久了心理变态,折磨不了他就开始折磨别人了。 弟弟来找兄长很正常,孙义康没有多问,招呼了一小官叫他带着魏钰去找七皇子后,就离开了刑部。 而七皇子人果不其然还是在案牍库。 站在库房门口,魏钰看着里面黑压压的一片,委实不太想进去。 到底是存放卷宗的地方,里面高架一排排,卷宗累积上万,一点缝隙都不留,瞧着就能吓死不想读书爱偷懒的人。 本来今儿天色就暗沉,落到案牍库这样的室内后那都得打着烛火。 魏钰在门口往里张望了下,瞧见某两排书架中间微光亮起。 应该是他七哥在。 魏钰张嘴喊道:“七哥,你宝贝九弟找你去吃饭了,快出来,膳食都快备好了——” 话落,房内有细微的咯吱声响起。 像是有人不小心意外制造出来的响动。 再之后,魏钰看到那亮光越来越亮,显然人是从书架里面走出来了。 有紫色衣摆从书架后露出,修长的身影走出来,在烛光下显出一张冷如翡玉的脸。 看着七哥和他身后持着灯烛的宫侍出来,魏钰半点不为他七哥的冷脸所动,只笑眯眯地冲对方招手。 “快快快,七哥,咱们去吃饭了,赶紧的。” …… 宫墙内的地都是石砖铺就的。 阴雨绵绵的天,仿佛下一秒就有大雨落下。 身形相差无几的兄弟俩走在宫墙下,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叽叽喳喳,身后跟着的护卫离他们得有七八米远。 “七哥,你老是待在刑部看卷宗不累吗?要不换个别的呗。” 没什么见外的,魏钰说着就拿肩膀撞了撞他七哥。 七皇子冷冷瞥了他一眼,不言。 魏钰咂吧嘴,望着前方叹了口气,“朝中近来为了南苗的事都不知吵了多少回,我瞧着父皇都为此头疼不已,连三哥都出言想跟着去见识一番,七哥,难道你就没点想法的?” 七皇子沉默了下,“想法?我能有何想法,去与不去,不都是你跟父皇说了算吗。” 魏钰哽了下。 这话怎么呢,好像确实是有那么点道理…… 但这说的怎么好像他就是那罪魁祸首似的! “七哥你可别乱说啊。” 魏钰拢了拢袖子,揣起手老神在在,也不避讳了,“我知道,你是不服嘛。” 七皇子眼神一凛,扫过去像是要用眼神把魏钰给杀了一样。 魏钰惆怅且无奈的看他,“你别这样看我,看我我也做不了主啊,我说真的,你与其在这儿跟我论长短,还不如学大哥二哥,自己去外面打天下。” 跟七哥,魏钰是没什么好套路的。 他七哥这人理智心狠,偏又拧巴,把他放在皇城下,他只会在不断内耗下变得逐渐疯魔,最后伤己伤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与之坦言,让他离开。 “虽然大哥二哥如今不知道身处何地,但至少他们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奋斗。三哥喜好科研,四哥爱赚银子,五哥对如今的生活也算求有所得,六哥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八哥与我亲如一体,我愿以诚待他,至于小十……” 魏钰眼神柔和下来,他笑了笑,“虽不是长兄如父,但我愿做小十此生的引路人。” 嘴角的笑意未有收敛,魏钰看向七皇子,眼神认真,“所有兄弟们都将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七哥,你呢,待在刑部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七皇子眼神复杂的望着他。 他动了动嘴,想说“他若要争皇位,那你会让吗!” 可是七皇子没说。 心知肚明的魏钰也不会让他说。 “守成之君什么的,从前我不愿当,可事到如今,即便我不愿,但七哥你觉得可能吗?” 四目相对,七皇子从那双含笑认真的眼中看到了江山种种。 是大魏之变,是百姓之福,是天下之盛景。 所有一切背后的推动,全都刻上了独属于一个人的印记! 那是只属于大魏九贤王—— 魏钰的印记。 () 第532章 监军南苗 一个满是他人印记的存在,该要吗? 七皇子在心里问了自己。 不会要的。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去争夺一个不属于他的东西。 若是从前,是那个没有经过魏钰一点一点打磨出来,只单单能从他父皇手中承接过来的大魏,七皇子会去争。 可眼下。 他不会要了。 一个刻满了魏钰痕迹的大魏,即便是他魏铄真的强抢过来,那朝堂也不会顺着他,民心亦不会向着他! 甚至于史书之上,该存在的怎么也抹去不了。 代价太大,叫七皇子甘愿退步了。 - 宫墙之下,七皇子沉默地望着魏钰。 半晌,他道:“你想我领下南苗一事?” 魏钰笑了下,“难道七哥你不想吗?” 南苗啊,多好的地方,虽说是植被多了点,气候湿热了点,但关键地方打通了,开荒成功,那地方未来将会是真正的富饶之地。 魏钰:“南苗有一年三熟之地,那里未经人开荒,虽危机四伏,却也是真正的宝藏之所。农科所将会有大批人前往,只为育出良种,父皇会派军前往占领南苗不假,亦会派水军南下,占据南苗海上岛屿,修建驿站,既是支援陆军,亦是为日后航海所打算……” 一件件事从魏钰嘴中说出来,七皇子只是沉默听着。 而这一回,他不再没有所表示。 “好。” 七皇子终于开了口,他看向魏钰,目光深邃,“我能去南苗,但南苗,我要了。” 这不客气的话叫魏钰笑了起来。 他亦挑衅地看向七皇子,摇头断然否定,“南苗不行。” 七皇子眉头皱起,“为何不行?” “太近了。” 七皇子一怔。 魏钰负手,抬头望天舒了口气,“南苗离大魏太近了,没有天险隔着,我不放心。” 魏钰很坦然,就这么大咧咧说出了未来恐会发生的事。 阋墙之争,那也是不存在不是? 得防着防着! 魏钰这样的坦率,是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向人表露出来的。 七皇子深深望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前方,眉头却松了下来,“所以你就是想利用我替你做事。” “什么叫利用啊,我可没有!” 魏钰叫屈,“我只是说了太近没天险不行,这要是你能在南苗之外的地方,找到了合适的地盘,那七哥你想在那称王称霸都行啊,反正大魏永远是你的后背。” 七皇子没有接话,他沉默地往前走着。 魏钰看他一眼,跟上前,伸头觑着对方脸色,“七哥,其实你要换个想法,说不定就觉得自己比大哥二哥他们要占便宜多了。” 魏钰缩回去,掰着指头说,“大哥二哥是要去海外打天下,这海外天下多广,打下来难不难,眼下咱们是不知道了,但咱们知道大哥二哥带的人有多少啊!” “海上远,咱们支援不到,大哥二哥他们要是有难,也只能靠自己熬过去,所以他们这打天下差不多就是从一清二白起的,可七哥你不同啊!” “你想想你要去南苗,有大魏做靠山,可以先拿南苗练手,等到熟练了,南苗稳定了,你就能往外寻找更合适的地方,要是有难,你还能向咱们搬救兵,这不比大哥二哥好多了?” 魏钰一把搂住七皇子的肩,开启无限幻想,“你说到时候大魏强盛了,把咱们老魏家有出息的子孙都放出去,叫他们都去开疆拓土打地盘,这样是不是千百年后,全世界都是咱们老魏家的了?” 七皇子即便是对魏钰这样的亲近不舒服,却也不得不被他话中所描述的情景所吸引,从而忘了挣扎。 “……你倒是会想。” 回过神的七皇子嗤笑一声。 魏钰眨眼,“我这叫对咱们老魏家的后代有信心,怎么,七哥难道你就不想看到五湖四海皆一统?” 七皇子呼吸一滞。 魏钰饶有意味地瞅他一眼,松开了搂住他七哥的手,笑得贱兮兮,“好了七哥,我懂我懂,我都懂的。” 七皇子:…… “走开!” 恼了的七皇子先一步走了,压根不想再听魏钰多哔一句。 魏钰贱嗖嗖追上去。 “别啊七哥,我们话还没聊完呢,要不咱们再多聊五个铜板的……” - 前往南苗的监军人选,最后到底是定了七皇子。 而说要去的三皇子,魏钰把他给拦了下来。 三皇子想去南苗是因为听说那边有稀有矿物资源,想要就近去搞研究,但这种事魏钰怎么可能同意嘛! 他三哥多宝贵的科研人员呐? 好好待在研究院就成了,南苗那地方那个蛇虫鼠蚁众多,万一不小心,水土不服都是小事,就怕中了什么毒,生了什么不好治的病,那可就完犊子了啊! 所以苦还是让他七哥一个人吃就好了,宝贝三哥还是得留下来的。 监军等人选都定下后,朝廷就开始集军了。 其实青州驻军就有十万,但因着这十万驻军各自有用处,虽说能集结起来,但到底不能全用来拿去攻占南苗,所以还得在其他地方召集一半军队,剩下一半,则是直接向百姓征兵了。 朝廷这次的征兵要求是魏钰定下的。 不同于以往的强制性征兵,这次的征兵全是百姓自愿。 当然,要是一穷二白的自愿征兵,那到时候肯定是没一个百姓敢报名的。 毕竟征兵这种事,在百姓看来那就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魏钰定下的征兵告示,除了会详细写当兵福利外,连死后哀荣,家庭保障,以及对兵卒后代的特殊福利保护等都写了进去。 这样的征兵告示是从未有过的。 从前被拉去充军当兵,一月那点子月例养自己都难,别说死后还能荣及家眷了,那都是武将才能有的待遇! 百姓们可以不信告示内容,但一知道征兵内容是贤王亲自定下后,他们就全都信了。 在大魏,贤王之名,就是百姓心安所向。 () 第533章 老魏家的孩子没有不干活的 又是一年新春至。 临到除夕,宫里宫外气氛都是一样的忙碌且热闹。 毕竟是年底了,好多工作总结要汇报,忙碌了一年,自然是要赚够了银子挣到了表现,这才回家与亲眷们共同欢乐的。 有天南地北的商盟会长赶来京都,带着过去一年商盟发展中产生的来向户部报告;有四方修路建房的监工向工部回禀情况,诉说着过去产生所遇情况,哭诉几句不易,想要获取支持;还有暗地负责火器司运营的人呈请兵部…… 所有的事,最后都会呈到最高统治者面前。 底下人忙,魏皇更是忙到飞起,连带着魏钰也不得空休息。 而在这种时候,魏钰自是也不忘带着他亲爱的小十的。 活儿,得从小就培养起。 话说的还不利索没关系,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行。 总之在魏钰围着一堆政事打转的时候,虚四岁的十皇子就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皮子下。 在他自己看奏章的时候,他会给十皇子念,不止念,他还会发散说事,从写文章的为人秉性,到对方的遣词造句,再到内容重要与否,总之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也是头回养孩子,经验不足,想着耳濡目染,言传身教,魏钰自己都收敛了不少。 主打就是一个不能在小十面前偷懒! 因为怕孩子也跟着学了去。 要是小十也想着偷懒不做皇帝了,那他未来岂不是要黄? 所以。 拿着一本奏章的魏钰严肃看向窝在旁边的小十,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小十,未来九哥就得靠你了,你可不能偷懒知道吗?你要偷懒了,不止九哥,其他哥哥们都得喝西北风了啊。” 【是不是语气不到位?要不要再加重点?不然小十体会不到啊……嘶,教孩子真难】 嘴里说的跟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码事,这叫在魏皇严厉指导下,对读心已经有些概念的十皇子看着他九哥歪了歪头。 “啊?”十皇子的眼神很是懵懂。 【可是九哥不是经常想偷懒吗?九哥偷懒,哥哥们都没喝西北风,为何小十偷懒会?父皇,西北风好喝吗?】 暂时还只会说些简单的语气助词,十皇子在心中叭叭着,最后转道为了上首沉默不言的魏皇。 魏皇安静得跟个鹌鹑一样。 他现在是一日没把小十教得会说话,就一日不敢吭声。 尤其是不孝子在光明正大“坑”小十的时候,他就更不敢了。 爱咋咋吧,能拖一日是一日,又不能把小十重新塞回肚子里去! 魏皇不参与两个儿子的“加密”对话,只板着脸一本正经处理政事。 没辙,得不到回答的十皇子只能继续眼巴巴盯着他九哥看。 孩子做事不认真,老是喜欢东张西望可不是好习惯。 魏钰慈眉善目地将孩子头掰正,然后给他塞了本没啥大事的奏安章,以及一个小刻章。 “来,你大了,该学会自己看奏章了,先看着,有问题说出来,不会说就指出来,完事儿后在这下面刻章就好,懂了吗?” 刻章刻的是皇帝的字,两个简单的“已阅”。 这东西是小十出现后魏钰才给弄出来的,专门在小胖子握不好笔,写不好字的时候用的。 别说三头身的娃不顶用,在农村那也是捡柴烧火做饭的一把好手! 所以他叫孩子干点活儿咋了? 老魏家的娃就不能有一个吃白饭不干活儿的! 魏皇:这最该遭雷劈的禽兽啊。 十皇子看了看自己两手中的东西,又抬头瞅了瞅他笑眯眯的九哥,然后,嘴一撇,眉一耷,两眼憋出了两泡泪花。 “不,不——” 【我要吃肉吃点心,这是父皇要九哥要做的,父皇没有要我做!】 十皇子是年纪小,但他不笨,甚至因为自小便有度心术,他在宫中看多了表里不一,做事自相矛盾的人,开窍也开的比寻常孩子早,尽管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所以在面对一些事上的时候,十皇子有着非一般的敏锐度,尤其是在面对他九哥的时候。 面对小胖子的眼泪攻势,魏钰只是低头瞅他,动也没动。 “不什么?觉得九哥只给你一本不好?你还想要更多的?行,等你看完就给你。” 十皇子:! “不!不不!不——” 十皇子两泡泪哗得就流出来了,连带着叫喊的声音都尖锐起来。 【不是!我不要!父皇你说,你跟九哥说,不是,我不要做,这是你给九哥的!】 魏皇只抽空瞅了一眼,对小儿子的尖叫声搭都没搭理的。 就苦了殿外的宫人的,尤其是十皇子的奶娘宫侍,听到十皇子的哭喊声,急得都想直接闯进来了。 做老子的没动,做兄长的那就更没动了。 任凭十皇子一个不字喊上天,魏钰也岿然不动,甚至还拿眼睛盯着他喊。 最后十皇子自己喊不下去了,揣着两泡泪花可怜巴巴看着他九哥,抽抽噎噎的,看着就造孽。 “不哭了?”魏钰淡淡问他了句。 “呜呜呜……” 本来不哭了的,一句话又叫十皇子给呜咽起来。 【九哥坏!!】 被骂坏的家伙压根不知道自己被人在心里给骂了,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同受害者道:“小十,你记住,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哭得再大声,这事情依旧摆在那儿没有解决,想要正确处理问题,你得端正好态度。” 魏钰瞥着小胖子,“坐好。” 一句坐好,明明声不重,但抽抽噎噎的十皇子却立刻就坐好了。 魏钰满意颔首,温声道:“不愿意做的事,你得想法子拒绝,撒泼打滚这一招没有用,至少在我这儿没用,如何做,你可以去学,向人学,从书本中学,只要能学到那就是你的本事。合理的理由,九哥可以接受,但你有吗?” 十皇子眼中的泪花子没有了,他抬眼瞅瞅他九哥,眼珠子滴溜一转,又看向了一旁偷窥的父皇。 魏皇:…… 皇帝偏头了,装作没看到小儿子希冀的目光。 不孝子在教育孩子呢,这种时刻,他一个老头子没事就不掺和了。 十皇子失望极了。 能叫九哥改主意的,他也就看到父皇能做到了。 可是父皇不帮他! 坏人!! () 第534章 努力张嘴 关于小十为什么说话迟这个事,魏钰其实是没往读心术方面想的。 毕竟这事就不太不科学! 他爹能有还能往脑子被雷劈开了窍上想,但小十能继承读心术那就有点过分了。 这妥妥的是天命之子啊。 未来不做皇帝可惜了。 在找了n多了大夫看过小十,都说小十身体没有毛病后,魏钰其实就在往孩子是个发育迟缓的傻子方面想。 但。 随着孩子越长越大,反应超乎寻常的灵敏后,魏钰就觉得自己估计是猜错了。 孩子应该不是傻子,相反,是个天才才对。 天才待遇是特殊的,魏钰将七年培训九年上岗计划修修改改后,决定要重新审视培训他的好十弟。 当然,宫中自有一套养皇子的方式,没把小十薅到自己身边之前,魏钰先不动他,只进宫批奏章的时候把小胖子带到身边教育。 这一切都还算是挺顺利的,唯有一点不好。 ——小胖子不爱说话。 虽说最近几个月小胖子开始张嘴了,但这张嘴跟没张没区别啊! 快四岁的娃了,意思都表达不出来,像话吗? 一点都不像是他魏钰的弟弟!! - 大殿内,兄友弟恭的一面继续上演。 魏钰:“小十,你知道这学会拒绝的人第一步,是该做什么吗?是要会说话,你会说吗?啊?你说的明白意思叫九哥听听吗?” 十皇子扁着小嘴可怜兮兮。 魏钰:“你说你连话都讲不利索,你叫旁人怎么看?旁人只会觉得,‘啊,原来十皇子居然是个哑巴傻子,话都说不明白还想做事,那既然说不明白了,那我借十皇子的名声做坏事也是可以的喽?反正十皇子解释不明白’。” 十皇子小眉头一竖,听懂了,在生气。 魏钰:“人长了张嘴是用来说话的,你不说明白,那九哥自然也听不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你方才哭,不能怪九哥,要怪你自己。” pua到了奶娃娃身上,当事人毫不羞愧,受害者则是垂头丧气。 魏钰瞥了眼小胖子肉嘟嘟的脸,忍了忍,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 被捏住脸,十皇子懵懵然抬头。 魏钰微笑:“所以小十啊,有话你就得早点说,不说那你就得继续干活,知道吗?因为九哥听不懂。” 十皇子:坏人的微笑!! 魏钰将小胖子的姿势调整了下,方便他看奏章,刻印后,便转身继续处理他的活儿了。 至于十皇子是做还是不做。 呵,反正不做完就没有点心吃。 魏钰不痛快的时候,就别想有一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懒! 不会说话,又没人帮忙,十皇子最后只能憋着两泡泪委委屈屈趴桌上干活儿了。 满殿安静。 魏皇瞅了眼,心头倍有感慨要抒发。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 政事处理的差不多,晚膳时间也到了。 魏钰看了眼小胖子处理的奏章,心下挺满意的。 没出差错,说明压榨空间还是有的,可以继续深入。 弄得满手红泥的十皇子听到这心声,既懵懂,又有种隐隐约约的了悟。 他扁扁嘴,在心里扒拉了下兄长排名榜,将九哥的名字从第一排到了第九。 坏人! 父子三人坐到了餐桌前。 除了十皇子有自己专属伙食,桌上的任何菜那都是魏钰和魏皇二人的。 用膳时,魏皇突然道:“三年都过去了,太子的担子你也该担起了。” 早就做好了准备,魏钰十分平静地点头,“好啊,您看着办,儿子何时都行。” 魏皇也平淡地颔首,“嗯,那过几日,朕就在朝堂上宣告好了。” “都成。” 用完膳后,魏钰看向一旁还在扒拉碗筷的小十,然后对魏皇道:“爹,小十今年生辰过后,就有五岁了,让他和儿子一起住吧。” 魏皇一顿,看向他,没有说什么不合规矩,只问,“你真的确定好了?” 魏钰笑了笑,“早就确定好的事,儿子不会改的。” 魏皇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思索片刻,叹了口气,“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小十就交给你了,好好待他,大魏江山,日后都得看你们的了。” 魏钰看向了他爹。 近十年的时光,他爹已经不复从前那般健硕了,虽保养得宜,但却依旧有白丝自鬓角而起。 多么直观的人体衰老的表现啊。 他爹年纪也不轻了呢。 魏钰猛地扭头,抱起还在玩碗筷的小十,大步往外走。 “爹,您放心好了,儿子定会叫您看到那个前所未有的盛世来临的,您等着就好!” 身后的魏皇含笑看着他,直到魏钰人快消失在宫门后才陡然反应过来。 “你这混账!你要把小十带哪儿去,给朕放下!李成,快去把十殿下追回来!” 万一小十露馅了怎么办哦? 他还没把这小子教得会说话呢! - 十皇子本来是个对说话并不感冒的娃。 他身份尊贵,身边的人,除了父兄基本都依着他,他想干嘛就干嘛,根本就没人强迫他。 即便是不说话,底下的人也会想破脑袋给他他想要的。 所以不说话也没关系。 而且读心多方便啊,他总能从周围人身上看到各种好玩儿的事。 虽说从前别人听不懂他“说”的话,有时候会叫他烦躁,但后来父皇能听懂啊! 只要父皇能听懂,别人懂不懂关系也就不大了。 即便后来父皇变了,教育他不说话就不能做什么做什么,十皇子虽然不开心,但为了点心玩具什么的,也就勉强张了张尊口。 但这依旧效率不大。 直到他遇上了他九哥。 九哥是十皇子最喜欢的人。 但同时也是他最讨厌的人! 十皇子喜欢九哥最疼他,做什么都不忘了他,九哥对他的态度叫他最舒服,宫中没有一个人能给九哥给他的开心。 而讨厌嘛。 哼! 最最最最讨厌九哥把父皇给他的事推给他了!!! 偏偏父皇还不帮他!!! 为了能以正当理由拒绝九哥这种欺负人的行为,十皇子终于发奋学说话了。 他要努力开口,努力学习,努力拒绝九哥一切偷懒塞给他的活儿!! 他要光明正大对九哥说不要! () 第535章 一定要进研究院 几天之后,魏皇在朝堂上公布了要立贤王为太子的事。 出人意料的,这件按理来说应该为百官所争议的大事,在公布后却没有引来半点波折。 不说直接利益损失者的众皇子没有吭声的,百官们也很默契的选择顺从。 什么叫大势所趋,众望所归,这个就叫众人心之所向! 能在朝堂上立足的,那都是滑不留手的人物,绝不会在局势如此明朗的时候还选择迎头直杠死亡的。 又不是活腻了。 再说贤王会被立太子这事,那不就是早被他们私下默认的吗?!如今也就是尘埃落定了而已。 贤王做太子不好? 只观当下作为,这主根本就是明君圣主的典型啊! 虽说人是懒了点,花钱大手大脚了点,时不时的还喜欢祸害臣子……但,抛开这些不提,殿下他本事大啊!! 就这一点,就这本事大一点,那就是所有皇子加起来都抵不过他一人啊! 殿下他是喜欢造作,但关键是他越造作,这天下就越好,上至群臣,下至百姓,凡被他造作“波及”到的人,最后哪个不是受益无穷,赚得盆满钵满的?! 就问历朝历代能有哪个做皇帝的会有他这本事! 啊? 谁有?! 所以贤王不配做皇帝谁配做啊? 百官在这么些年下来已经被打击习惯了,就算是有异心的,一看自己支持的皇子模样? 算了,躺平了。 正主们自己都不争了,那他们还争个屁啊! 而无论群臣究竟是何想法,他们却都有着同一个身份——官。 能辅佐一代明君圣主,开创前所未有的盛世霸业,这是哪个为官之人不会有的一点妄念? 即便他们没有青史留名之才,但能见证盛世来临,亦不枉他们此生来人世走一遭啊。 所以,皇帝要立贤王为太子一事,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 太子仪式需要礼部花时间布置,魏钰虽还未正式成为太子,但消息却跟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然后久违的,贤王府门槛又被各路权贵给踏破了。 礼单一沓沓的,比菜单还长,礼品把几个库房全给堆满还不够,小安子还把后院也给挪出来放东西了。 魏钰深感此乃发家致富之道,可惜只能用一次。 要说被确定正式立为太子后有什么变化,魏钰只能说,变化不大。 朝臣还是那么个恭敬的朝臣,兄长还是那那些个爱答不理的兄长,他爹更是使唤他跟使唤驴子没两样的爹! 所以能有什么变化?? 他想要的休闲娱乐完全没有啊! 还是继续干活儿吧。 - 在某处山脉连绵的深谷密林之中,有层层房屋建起。 这些房屋都是用水泥做的,高度不是两层,就是三层,一栋一栋单独而起,每隔几栋,便会有高墙而起,将其内部各开。 而高墙之下,隔一段距离,便有精兵把守,更有瞭望塔负责监察四周。 这一处地方,是真正的朝廷秘密之所。 围墙外的守卫森严,但围墙内,每一处被圈起来的地方,气氛其实十分宽松。 靠前的“隔间”里面有三栋楼,上一秒,各个楼里还是安静异常,下一秒,一栋楼里便有人推门而出。 “哎,终于下课了,好饿啊。” 一人出,而数十人出。 从楼里鱼贯而出的一行人穿着相同的衣服,束着同样的简易发型,有老有少,虽大多为男性,但走在最后面的一人看身形,却很明显为女人。 而这些人无论何种身份,神色却大多很是相似。 ——都有着一种被书本摧残过的痕迹。 方泽兰是最后一个出教室的。 上一堂是物理课,她对夫子出的一道题不甚明白,准备等会儿在食堂吃完饭后,再在宿舍自己琢磨明白。 方泽兰抱着书,下完楼梯,正要去食堂,身后便有人叫住她。 “方姑娘等等。” 方泽兰站定,回头一看,认出了叫住她的是隔壁班的柳三。 作为一个抛弃贵女身份,甘愿入深山修行的坚定姑娘,方泽兰之所以能认出这人,自然不是因为什么情情爱爱的,她心里只有知识,能认出对方,一是因为他们总共就一百二十七人在这儿进修,二是因为这柳三是他们中唯一的大梁人。 外国人,值得提防。 方泽兰冲来人微微颔首,“不知柳公子有何事?” 柳三挠挠脸,“是这样的,听说前几日,方姑娘家中有人给你送了东西,那不知方姑娘可有回信?” 方泽兰眉头微蹙,“你问这作何?” 柳三故作不好意思地低头笑道:“咱们来这儿也有两年多了,一直未与家中通信,我思念家人,是以便想问问方姑娘罢了。” 方泽兰静静看着他,“柳公子该知道,来时院长便说过,学习期间,不可与外界通信,以免我等分心。前几日,我家中确有送东西来,皆因监官大人顺手为之,而我并未回信,是以柳公子还是莫要想了。” 柳三笑容一僵,连忙惭愧道:“是我多思了,麻烦方姑娘,抱歉。” 方泽兰点头,“无碍,柳公子若无别事,那我先走了。” “啊,好,方姑娘慢走。” 待到方泽兰走远后,柳三这才露出痛苦之色。 他缩回小楼,躲在门后,扶墙咬牙。 天杀的! 居然不是! 看来他想借方家给同伴传信这事是行不通了啊。 柳三很痛苦,是真的学得痛苦! 这深山的小学堂,教学内容跟之前在京都庄子上学的压根就不能比。 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难,太难了! 书本理论都还是其次,柳三最不耐烦的就是实验手操,完不成就得被扣分,而这扣分还直接关联日后进研究院的积分! 柳三作为一个大梁间谍,要的不就是进研究院挣积分换取那些做法方子吗? 这分扣光就算了,偏生它还有负分欠债一说!!! 所以他一个学渣是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步了不呢?! 早知道当初被分配过来进修的时候,他就选择不同意了! 柳三一番忆苦思甜,痛定思痛后,最后一抹脸还是咬着后槽牙走了。 罪都遭到这一步了,没道理要半途而废,无论这分最后扣成什么鬼,他都一定要进这个狗屁研究院! () 第536章 大魏官家子都这样式儿 关于跟着柳三一起来大魏的那些同伙这几年究竟在干嘛,呵呵,也就一个享受生活能概括了。 没办法啊! 这个真的不能怪他们不思进取,要怪只能怪大魏这边保密功夫做的太好了,外加那些课本太难学了啊! 瞅瞅那数学书上的什么f(x),什么女x,男y,这个铁与啥发生啥啥啥反应……搞不明白。 除开进了学堂的那几个大梁人能按部就班,接触最规律有效的学习外,其他大梁人都只能这里搜一点,那里刮一点从流出来的边角书本内容,这些书本内容都是零散,毫无上下文联系的,叫他们自学? 天书啊那是! 字都要看不懂了不说,那些符号就没一个能理解其意的。 偏生他们又找不到那几个进了学堂的讨教。 柳公子没音讯前更是连“遗言”都没给两句,你说都这样了,他们除了自己想法子安顿自己还能怎么办? 京都是皇朝政治中心,一群人既然来了这里,那自然是不会再去其他地儿的。 而京都同样也是最繁华的地方,无论上面有什么政策出来,第一个受惠的就是这里。 于是一群大梁来的土包子就在一众先进的吃喝玩乐中迷失了自我。 当然,他们也不是真的来吃喝玩乐的,就是这京都无论哪方面都要比他们大梁好太多了啊! 足不出户便能知天下事,他们攒的报纸都有几大箱;只要有银子,放在银行不用出门就能挣钱,他们各个都把大部分钱存在了银行;看病实在高效又实惠,人民医馆时不时就有义诊,还有酸梅汤发;冬衣便宜又暖和,样式也新奇,他们买了好些衣物准备送回家;前些日子京都的新式学堂建成,招生那日更是人山人海,他们都没挤进去!还有……还有许多,待在京都的大梁人都数不过来了。 而越是待在大魏,这群大梁人便越是斗志渐消。 他们是真的不想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可是事实它就这么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幻想大梁比大魏强啊! 大梁比大魏强在哪儿? 兵马?人家就一个火器就够了。 对方甚至都没空理会他们,直接选择了去海外开拓,除夕过后没多久更是派军去了南苗,听说是要将南苗那边的地盘都打下来。 勇啊,这他们当时听说过谁不道一声大魏真勇猛的。 这是打仗啊,打仗费人又费钱的,尤其是在大魏派了两支船队出海的前提下,大魏居然还有能力打! 而且看眼下情况,各地百姓甚至并未因南苗战事牵连。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大魏眼下国力强盛,国库充盈,压根就不用靠压榨百姓来支援战事! 多么叫人不敢置信的一个认知。 至少在这群大梁人看来,这事若落到他们大梁,大梁是没这么能力的。 没有一场战事的背后是不靠压榨百姓来的。 但大魏能做到让百姓生活与从前无二,没有强行征兵加税,在没亲眼看到这个场面之前,大梁人是觉得此乃天方夜谭的。 武力和经济,眼下的大魏都远超大梁,而朝廷方面。 一直在京都混着的大梁人近来自然是听到了一个消息的——大魏皇帝立太子了。 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百姓人人称颂的九贤王。 虽然还没正式下诏,但消息在京都已经传开,已经不是个秘密了。 缩在一起的大梁人们面面相觑,一直以来的危机感在听到这消息后的下一刻终于爆发了。 “怎么办?贤王成为太子了,咱们大梁是不是要完了?” “我就知道,这老皇帝眼要没瞎,下一任的大魏皇帝肯定是这贤王。” “哎呦,这贤王怎的就生在了大魏,要是生在咱们大梁该多好?哪怕他不是皇子也成啊!这等他成了皇帝,咱们大梁铁定得没。”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你可别忘了你是谁派来的,陛下若非信重看好咱们,当初也不会派咱们来,你不好好办事也就罢,说这些干嘛!” “那你想个法子出来?” “……” 一句话,干得一群人都沉默了。 想法子出来? 他们要是有法子想,那还至于待京都好几年也没成事嘛? 有人想到什么,问一穿着富贵的人,“诶,你不是结识了那个才回来的刑部尚书幼子吗?如何,可有办法从他这儿下手?” 被问及的人立刻摆出一副晦气脸,“呸,别说了!那姓孙的我看脑子有病,明明是个官宦之子,他居然问我买不买马?说是什么北胡来的骏马,害得我花了千两银子,最后屁都没捞着!” “咦?你也被骗了千两银子啊?我也是!” 突然就又有人站了出来,大吐苦水,“前儿我遇到一叫封阳的,是左佥督御史的儿子,他就骗了我千两银子买了他几头驴,说是什么有鸡农场?天然养殖来的?反正听不懂!要不是看他身份,那几头驴花千两银子我真是看都不看一眼!” “什么!你们也被骗了?我也被人骗了啊!骗了我八百两呢!有个叫盛宏的官家子骗我买豕,说什么精心培养,豕肉好吃,京都贵族都爱吃,我就买了……” “啊?我天!我还以为就我一人被骗,感情你们都有!不过我还好,那个叫常宁的就骗了我三百两,我那十几只小鹅还养着呢……” 一群人的遭遇似曾相识,原本觉得丢脸不敢说出来的受害者闻言纷纷站出,义愤填膺地大倒苦水。 大大小小的受害者加在一起,数了数,十三个。 不少了。 受害金额高达近万两呢! 一群没被骗的,旁听着一群被骗的受害经过,最后吓得搂紧了自己的衣领。 太可怕了。 大魏的官家子原来都是这样式儿的吗? 居然就爱跟不同的牲畜打交道,然后骗人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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