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我在九门头上蹦迪》 第1章 前言 公元1356年,张家主祠 “圣婴岂是你们随意替换的!” 随着一声茶杯碎裂的声音,坐在主位上的年长者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蓄着长长的胡子。此时他正怒目瞪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跪在地上的正是下一代张家族长,他的脊背绷成一条直线,黑沉沉的眸子低垂着满是算计和筹谋,他完全没有被族长的怒气震慑到,只是有条不紊的讲述他自己的理由。 “现在已经有外族人发现了张家的秘密,最近张家各支人心散漫,如果现在告诉族人圣婴已经死了,无疑是自掘坟墓!” 主祠的屋子的门口,一位老僧牵着个六岁左右的小娃娃站在门口… 小娃娃眨巴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左手手心里握着一颗糖果,乖巧的看着老僧,不明白为什么给她糖果的叔叔要跪在地上,他们吵的好凶啊! 屋子里是一阵死寂,这主祠本就不见阳光,寂静让它显得更加诡异。 “唉…”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老了。”高位者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不愿再看这个张家这辈唯一的佼佼者。 中年男人跪着给他磕了个头,缓缓退出去。 “叔叔?” 小娃娃伸出不怎么干净的小肉手要抱抱,她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她只知道这个叔叔带自己离开那里的时候说以后她都会吃饱饭。 老僧沉默着将孩子交给自己忘年交,浑浊的眼睛里面带着愧疚和怜悯,“让她吃了饭再去吧…” 这个孩子是他在张家卜卦算出来的圣婴最佳替代品,乾卦天也,实为飞龙在天,乃位乎天德。 有此卦象的人若成长起来必是一方王侯,也只有这样卦象的人替代圣婴坐上神方能保张家百年兴旺。 初见她时,小家伙被关在地窖里面,脖子上套着锁链蜷缩在角落里,麻木的看着他们走进。 唯有他们说到吃食时,小家伙才说出第一句话… 老僧摇摇头,看着渐行渐远的一大一小,喃喃道:“作孽啊!” 小娃娃被中年男人牵着小手,努力的跟上他的步伐,额头都渗出一层细汗。 “叔叔,慢…” “嘭!” 小娃娃没有及时刹车一下子撞在男人精壮的腿上,她倒退着揉揉发红的鼻头,眼圈红了… 也不出声就用红红的眼圈无声的控诉着中年男人。 他将她抱起来大步流星的走着,将她交给自己的妻子好一番打理。 然后在寂静的夜晚避开所有族人来到一座不高的山前,这里有一个很隐蔽的入口,青砖铺砌的道路缝隙中几根小草顽强的生存,无不彰显着这里鲜少人来。 他触发机关,那里面张家现任族长和几个分支的元老都已经早早等在这里,高台之上烛火盈盈,一个将近一米长的玉床铺在那儿,空空荡荡… 几位元老和族长差不多大,都是看上去年近古稀的老头,但是谁也想象不到他们都是多少岁的老妖怪。 族长接过小娃娃,一边牵着她坐上高台一边低声说道,“从今往后你便叫做张启灵,是我张家誓死守护的神台圣婴!” 小娃娃仰着白嫩的小脸,她没有上过私塾不知道誓死这二字背后的沉重,只是蹙着小眉毛, 她刚刚有听到下面那个看上去凶巴巴的老爷爷叫这个爷爷张启灵了,为什么她要和老爷爷叫一个名字啊? 娃娃不开心,娃娃不想要这个名字! 坐在上面,她揣揣不安的抠弄着冰凉沁人的玉床,下面的人像是供奉神一般一遍又一遍行着古朴的叩拜礼。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有人都离开了,唯有两位垂暮的老人拄着拐杖留下,他们在这里做守门人,因为都是张家元老退下来的,选择留在这里静静等待死亡。 三天后, 一个头戴古怪面具身上挂着五彩布条,走起路来铃铛叮叮作响,她一直围着自己地上满是血红色的奇怪字符,散发着腥臭味道。 她听见他们叫他祭祀,好像是远方来的贵客。意识到这里开始模糊,小娃娃现在应该叫做小张启灵,她晃晃脑袋,眼睛开始冒星星,最后啪嗒一声砸在玉床上不省人事。 琥珀封身,法阵护魂。她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飘在那儿,下面就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儿,她就是个六岁的孩子啊! 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小肉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惜现在的她就算眼眶红的厉害也不会再掉一滴眼泪,这里也没有人再能看见她。 小娃娃在暗不见天日的密室里面,甚至都知道今夕是何年,她就守着祭祀台上那些琳琅满目的水果贡品,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嘴角流下来… 一年…两年…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原先的守门人早就死掉了,那是她第一次明白原来人安详的闭上眼睛不再睁开就是死亡啊。 这处密室里面的一砖一瓦她都了如指掌,虽然灵魂依旧维持着六岁的模样,她现在已经明白自己当初是被人用一颗糖骗了过来… 这些年中年男人早就当上了张家族长,现在他也叫张启灵,小娃娃厌恶极了这个名字。 每年张启灵带着族人祭祀,她就围在他的身边张牙舞爪,张启灵耳边的碎发被一阵微风吹过,他侧着头这密室因为存放着很多书籍所以有特殊的通风口,应该没有明风吹过。 看着圣台上被灯火映照散发着金光的巨大琥珀,他的眼中闪过些什么,再眨眼男人依旧是张家族长,那个佼佼般的存在。 虚空之中娃娃气的鼓着脸,胖乎乎的小手横抱在胸前,眼神是不加掩饰的鄙视,都多少年了,他们这一样的祭拜手法自己都看腻了。 这样想着,小娃娃小身子一扭飘向另一边,这是她灵魂状态下发明的新的走步方式,又快又方便,咻的一下就飞走啦~ 她一边审视着张启灵带进来的张家族人,一边数落着,“不是我说,你们家这质量是一天不如一天,啧啧…” 她都多久没有看到漂亮帅气的小哥哥了! 小娃娃对着这些外人眼中不多见的天才指指点点,直到张启灵带着人出去,她生动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凝着眸子看着那石门打开又关上,惊鸿一瞥的阳光和久见不到的人都成了她数万万个日子里唯一的消遣… 娃娃现在依旧没有名字,她甩甩小胳膊飘向琥珀的位置,又一次的嘟囔着,“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贪图他那点吃的,这下好了吧,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这个家没有一个好人!” 第2章 初见 “可达!”是机关转动的声音,娃娃坐在琥珀之上猛然看向石门的位置。 今天不是祭拜的日子,为何这个时候打开石门? 她快速的从琥珀上蹦了起来,飘走的时候带起一阵风将室内的万年烛吹的灯火摇曳。 张启灵手里牵着一个小孩子走进的一瞬间,小娃娃正好将一本卷轴放回它原本的位置。 以灵魂状态取物这是她这百年来学会的唯一技能,最开始是因为她实在是被供台上祭品馋到不行。 小娃娃好不容易学会了拿起食物,却发现自己压根就吃不了东西,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这一天无疑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没有之一! 张启灵最近好像憔悴了不少,白头发都冒出来了,意识到这一点小娃娃咧开嘴,你不开心我可就开心了~ 他牵着的小少年寒着一张脸,就连脸颊的婴儿肥都带着严肃。 小娃娃围着他们看了又看,这个张启灵不会是找了这个孩子来代替自己吧? 她满脸愤恨,虚空中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拳头,“你个丧心病狂…¥……” 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把她毕生所学的脏话全都说了出来! 一大一小谁也不说话,小娃娃在旁边骂到自己的灵魂都累了,她叉着腰蹙着小眉毛,这张家真是盛产哑巴啊! “跪下!” “扑通!” 小娃娃咻的一闪, 啊咧? 她圆溜溜的眼睛里闪过疑惑,这是揍嘛? 小娃娃看着这个男人目光晦涩的看了眼高台之上,那双满是茧子的手轻搭在男孩子的头上,语气沉重,“守好张家!” 他的身上带着腐朽的味道,像那些进来等死的张家元老一样,他快要死了… 小娃娃飘回到高台之上,这里她唯一熟悉的人要死了,明明张家人的寿命都长到不得了,怎么张启灵才是中年模样就要死了呢? 台下是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娃娃迷茫的眼睛回过神,张启灵已经接近高台。 下面的孩子依旧在跪着… 张启灵看上去真的老了很多,唇色有点苍白,“我这被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保住了你!” 这句话宛如一道闪,惊得她半天反应不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保住了自己? 难道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还在这里? 娃娃不淡定了,往日每次见面自己都对着他做各种鬼脸,就算是自己没有人教过心里也腾升起一种被戏耍的羞耻感,真的是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 她刚想给张启灵展示一下子自己挪动东西的本领… 只见他用一块玉佩击向琥珀,小娃娃的意识便到此为止。 最后一眼就是那个孩子的眼神,冷漠又平静,失去意识时,小娃娃清楚的看到那个孩子的眼神是在看向自己的方向。 至此,张家变故,上任族长死于其中,张家圣婴消失… 代替小娃娃坐上高台的变成了那天她最后见到的孩子,他穿着干净的衣衫,有点低的衣领露出他的胸膛边缘,皮肉下的肋骨和上面还泛着红的纹身清晰可见。 袖口下的手腕纤细易断,单薄的脊背直挺挺的,原本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此刻也苍白的厉害。 张家范围之外,一队人马正护送着什么,他们个个警惕宛如天空的鹰,如果小娃娃现在醒着,一定会认出来领头的人是中年男人的亲信。 他们抬着的箱子十分奇怪,上好的木材箱体四周钻了很多小孔,里面正是小娃娃的身体, 不同于原本神台上那没有温度的尸体,现在她的小胸膛轻微起伏着,像是果冻一样闪着光泽的小嘴微微张着,一看便是睡得很舒服的小奶娃子。 这队人马的行动只有上任族长知道,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一位身穿僧袍的和尚花白着胡子正在等着他们。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将小娃娃送到安全的地方,让她安全的成长起来。 “阿弥陀佛,你们这些愣头青怎么能将孩子放在箱子里面!” “带着孩子在张家范围附近太过显眼,我们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不会憋死的!” 小娃娃:是不是我还得谢谢你?! 僧袍里的孩子睡得香甜完全没有被外界所打扰,和尚的手遍布着老年斑,指甲是古怪的黑色,他探了探奶娃子的呼吸,摇了摇头。 自己那个已经死掉的好友下的药未免有点太狠了,还好作为曾经的圣婴,她不是一般孩子,不然早就死翘翘了。 老僧像是想到什么,出声询问,“你们族长可是安葬了?” “已经送去广西了…” “那便好。” 老和尚笑了笑,笑容里是说不清的悲伤和庆幸,天上的太阳很是刺眼,他喃喃道:“日落月升、星辰更代才是自然…”世人所追求的终究只能是求而不得!像他们这样停滞生命的人总是要付出世人意想不到的代价。 蹒跚前行的老僧稳稳地抱着怀里的孩子,即将死亡的生命和新生的希望,倒也是一副美景。 长沙, 老僧的袍子走到长沙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唯有那红色的袈裟依旧包裹着白嫩的孩子。 街上大家都纷纷注目于这些奇怪的人,年迈的和尚居然能抱着一个看上去六岁的娃娃走的很稳,后面跟着的几个年轻人满身煞气,他们都不敢靠近。 众人: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 “就是这儿。” 老僧停在一处大宅子前面,门口有警卫的把守,在那个年代也只有军官的宅子才有这样的规格。 他将罗盘放回随身携带的口袋里,彼时一位身穿军装腰间别着一把手枪的年轻男子正走出宅子。 男人身姿挺拔,军装在他身上更是锦上添花,帽子的帽檐遮住了头顶的阳光,此人剑眉星目下颚线条流畅,如果小娃娃知道他的身份一定会再次感慨张家的基因就是强大! 张日山刚一出宅子就注意到门前这一伙人,为首的老和尚手里那露出一半的正是罗盘,此间天下身穿僧袍手执罗盘的只有那一人,他不是在张家附近吗? 为何千里迢迢来到长沙? “张日山…”老僧准确的叫出他的名字,那双浑浊的眼睛仿佛能够参透这世间万物。 张日山微微弯腰,这是他对强者的尊重。紧接着就将老僧请入府中。 张日山:“大师您能进,您身后这些人不能进。” 张家本家的人佛爷如今不想见更不能见… 第3章 托孤还是交易? “大师此番来可是有事找佛爷?”张日山在老僧的侧方为其引路,虽说是这样有礼貌的询问,那双眼睛却是紧盯着他怀里团成一团的鲜红袈裟。 “我听说大师一生信奉佛道,是何物让您这般珍重?”竟用袈裟为其遮掩… 老僧耷拉着眼皮,很认真的看着张日山的长相,突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老朽这东西与副官可是有缘的很啊!” 这老和尚说话云里雾里的,张日山一个拿枪的实在不愿意和他这样纠缠,他加快脚步将人引到佛爷的书房处,将人送了进去。 难缠的人还得是佛爷出马! 书房, 这里阳光通透,一排排的都是放着价值不菲的古董和书籍,正中间的桌子后面正襟危坐着一男人,他看上去和张日山差不多大,此人棱角分明、眉眼锋利、威严又神秘,锐利的眼睛不敢让人与其对视。 张启山在老僧带着人站在宅子的第一刻就知道了此人的到来,他动作不急不缓的放下手中的鎏金杯子,声音沉稳,“了尘大师,稀客啊!” 老僧毫不客气地坐在方便的椅子上,将怀中的袈裟放置在桌子上,一边缓缓打开一边说道,“张家新任族长出现了…” “啪嗒!”一声,张启山的杯子重重搁置在书桌上,脸色冷了一瞬又恢复常态,“看来他的命有点短啊!” 老僧的袈裟已经彻底打开,张副官站在佛爷身侧微微睁大眼睛,他想到了很多种可能,这老和尚带来的可能是明器珍宝,可能是危险的机关盒子,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个白白嫩嫩的孩子! 佛爷倒是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张日山不淡定了! 他突然想到进房间之前这老秃驴的那句“和你有缘…”, 有缘? 混在道上的都知道这了尘的卦算的是最准的,还有他那用的出神入化的罗盘,副官决定一会儿这事了了,自己得去找找八爷。 想着想着张日山的脸就绿了,小孩子最难搞了! 还不如让他和佛爷打仗来的痛快! 张启山看着这孩子,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身上穿着上好的锦缎做成的衣衫,不过六岁的样子。 他开口说道,“大师这是千里迢迢来托孤啊!” 了尘将一个小瓷瓶打开,一股浓郁的刺鼻味道传出来,他将这瓷瓶靠近小娃娃的鼻翼,凝视着张启山,“不是托孤,是交易。” 他那好友早就料到如果没有利益,张启山一定不会接纳这个孩子,毕竟他和张家的关系可算不上有多好,况且这还是自己好友的嘱托… “你护佑这孩子平安成长起来,张家会将昆仑山的龙图交给你。” 张启山身体微微前倾,龙图啊,那个藏着昆仑内部大小龙脉的羊皮卷,如果有足够的人力再加上龙图,那可是数不尽的财宝! 他重新审视着快要醒过来的小胖娃娃,这么大点个孩子居然能让张家族长舍弃龙图都要护佑… 张启山整理了下军装的袖口,姿态随意的问道,“交易可以,但是我要知道我养的是谁。” 张副官立在旁边,身姿依旧挺拔,眼睛里闪过绝望,完了完了,他英明神武的佛爷真的要养孩子了! 了尘轻拍着不安的小娃娃,浑浊的眼睛是难得除平静之外的慈祥,“张家圣婴!” 张启山这会子也不淡定了,他腾的站起身脸上是难掩的震惊,这老秃驴怎么把张家圣婴偷出来了?? “你…”他一时间组织不好语言,转念一想这个决定一定是上任族长和他商量过的, 张家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居然需要让圣婴离开本家… “无人知道圣婴去向,况且本家已经选出了代替圣婴的下任族长,这娃娃佛爷是养还是不养?” 了尘将塞在娃娃胸口的羊皮卷拿出来推到张启山面前,满是沧桑的脸皮浅笑着,来时自己早就卜过一卦,卦象此行一切顺利! 张启山看着那羊皮卷,现在的他在长沙依旧没有站稳脚跟,很需要大量的钱财… 他坐下依旧是那运筹帷幄的佛爷,薄唇轻启,“养!不过不是我养…” “红府多了位女主人,送到那里她能被照顾的更好!” “我会将我的副官派到那里去,无事他便守着这个小娃娃如何?” 这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了。 “如此甚好!” 娃娃快要醒了,了尘留下了两本卷轴当作给娃娃的礼物,临出大门之前他转过身郑重的对张启山说道,“娃娃叫张奕尘。” 奕奕九成台,窈窕绝尘埃。 目送着老僧带着人离开,估计此生他们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至此,只有张日山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佛爷…”他笨拙的抱着还未曾清醒的娃娃,也就是新鲜出炉的小尘尘,语气带着点那么幽怨。 张启山轻笑一声,“把孩子放回书房,你去请二爷和他夫人来吧。” “知道了。” 张日山脚步沉重往书房走,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家佛爷不是也要回书房嘛?为什么还要我把孩子抱回来?? 张日山:又是忙碌的一天啊! 二爷带着丫头出现在张府前,她轻轻拉着二爷的衣服,从她被二爷救回去也从未见过张启山… 二爷眼睛的温柔能溺死人,语气轻柔,“不怕,我在呢。” 张日山绷着脸,表示我啥也没有看见。 宅子门口站着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今天的张府有点热闹啊! 张日山看着那个身穿深色大褂的背影,扬声道,“哟,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八爷今天怎么有空啊!” 背影转身,一身大褂衬得八爷面容清俊,倒是像个书生一样,只是这一张嘴就是妥妥的神棍。 “嘿副官啊,我跟你讲我今早起卦,副官最近好事临头啊!” 张日山嘴角的笑容咻的一下落了下来,走向八爷的脚步一顿,直接调转方向迎着二爷进门,撇了八爷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你这个神棍,我信你个鬼! 八爷:啊咧? “诶!等等我啊副官,你真的有好事啊,我的卦很准的!” “真的很准的!!” 第4章 娃娃醒来,新家ing 书房里面,张奕尘正坐在桌子上和张启山大眼瞪小眼。 身体的沉重感让她非常不适应,张奕尘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和她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张启山一动不动,像是个可爱的瓷娃娃。 张启山嘴唇蠕动,下意识地将她当作一个普通孩子看待,嘴角努力的扯出一抹善意的笑容。 张奕尘还没有搞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觉得自己上一秒还在密室怎么再次醒来就已经换地方了? 还有自己这沉重的身体,她看看自己胖乎乎全是肉肉的小手,眼神难以置信,自己都已经多少年没有摸到自己的身体了… 张奕尘就这样在张启山很不理解的目光中,左手搭上右手反复摩挲。 张奕尘:滑滑嫩嫩的!~ 张启山:“咳!” 她抬起头,对身体操作不熟练,一下子用力过头差点人仰马翻,张奕尘张开小手在空气中胡乱扒拉着。 张启山嘴角抽搐的托了一下她的后脑勺,眼神划过疑惑, 这个圣婴从醒来开始呆滞的神情,再加上一直愣怔的表情,和这个不太聪明的眼神… 难道圣婴睡得太久,傻了?? 被扶住的张奕尘尝试着张嘴,“张…张启灵…在哪?” “你说的是张家上任族长吗?他已经死了。” 本着诚信为本的交易底线,张启山对待这个圣婴的语气简直不要太温柔… 死了?? 张奕尘:“哦。” 上次见面他就奇奇怪怪的,还有身上深入骨髓的腐朽味道,埋在地里几年的尸体都没有他味正! 她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对感情更是一无所知,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唯一熟悉的人不在了有些遗憾罢了,说不定明天再起床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 张奕尘没有纠结太久,“那你是谁?张家人?” 她的目光落在张启山的胸膛,像是可以穿过层层衣物看到些什么。 她的逻辑和眼神中的平静理智都在宣告着这个小奶娃子不是表面看到的这样简单… 张启山将了尘留下的东西和事情经过一一告知,她的脸色越来越精彩,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所以继他把我骗过去之后,他又把我送人了?” “还是倒贴的那种??” 门外传来张副官的敲门声音,张奕尘坐在桌子上软乎乎的一团,两只小脚白嫩嫩的敞开着, 听到敲门的声音,她费力的撑着手想要站起身乖乖巧巧坐在一边, 密室里的老头说过,大家买活物都喜欢那种安静、听话乖巧的… 她坐的板正,带着奶膘的小脸也是一派严肃。 张启山浅笑了一下,“进!” “佛爷…” “二爷坐。” …… 关上门,书房里面偶尔传来张启山和二月红交谈的声音,张奕尘早就被丫头抱在怀里, 她自从见到这个孩子脸上一直都是笑容不断,时不时的捏捏小手,揉揉小脸… 副官站在旁边眸子落在小娃娃身上,身侧的手指轻轻动了几下,看上去真的很好rua的样子啊! 二月红偶尔转头,看着自家丫头那么开心,养个孩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那这个孩子我就接回府里…” “你最近要注意一些,我会派些人手在你宅子周围…” 二月红起身便要告辞,自家丫头认生,不习惯待在别人家里。 张奕尘被二月红接了过去抱在怀里,她小脑袋搭在二月红的肩膀上,这个人身上味道好好闻啊! 她搂紧了新爹的脖子,小脚丫不安分的胡乱动着,丫头在旁边递过一个毯子,“小心别着凉!” 远远的看过去,倒是一家三口的样子… 要是副官不一脸幽怨的跟在后面,这个画面可能更加唯美一点吧! 小尘尘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的一切,圆滚滚的眼睛这看一下那看一下都快忙不过来了。 她轻拍着二月红的后背,小声道:“我可以自己走吗?” 二爷语气温柔,“当然可以。” 说着就将她放在地上,脚刚沾地的一瞬间,张奕尘身体晃了一下,然后试探着迈开步子。 两只手不安的划动着,丫头自然的握住一只小手,另一边二爷也握住了她的手。 小尘尘抬着脑袋,大大的眼睛里面是迷茫,不管是密室之前还是那几百年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心里胀乎乎的… 她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在二爷他们夫妻两个的帮助下,慢腾腾的挪动着步子往新家走去… 大街上不少人都认出了二爷,不出所料的话第二天整个长沙城就要都知道二爷和他夫人一夜之间多了一个六岁大的女儿! 传言越来越离谱,最后甚至都有人在说副官是二爷给女儿找的童养夫… 张副官:我的母语是无语… 当然这都是后话。 等到他们看到红府的宅子,太阳已然快要落山,张奕尘呼哧呼哧的鼓着小脸,奶膘都是红扑扑的。 她的眼睛像是藏着星星闪闪发光,看了看宅子那儿有她腿辣么高的门槛,仰起小脑袋冲着二爷,“抱!” “呵~”二爷轻笑一声,小团子倒是不认生啊,旁边丫头也是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家二爷,双重压力下二爷动作麻利的将小尘尘抱起来,调笑道:“小团子,你应该叫我什么啊?” 这个问题可难住小尘尘了,她蹙着好看的小眉毛,自己都很活了几百年了吧… 应该叫他什么呢? 现在这情况是这个二爷收养了她,所以自己应该叫他爹?? 哒咩啊,完全叫不出口好不好,自己这年纪都能当他祖宗了… 二月红也不着急就停在宅子门口,漂亮的眼睛就盯着这个小团子,大有一副你不叫我就不让你进门的赶脚。 张奕尘抱着他的脖子,鼓着腮帮子, 不就是叫一声嘛,自己大人有大量、真金不怕火炼! 要是二月红能听见她的心声,一定会被她的词惊到怀疑人生(笑死)。 小尘尘:“爹!” 二爷扯开一抹笑容,人不大声音可倒是挺响。“诶,乖!” 丫头不乐意了,她眼神带着委屈盯着小尘尘,明晃晃的就是:那我呢?做人不能偏心啊! 小尘尘:……“娘!” 美人落泪什么的真的见不得啊! 张奕尘:又是美好的一天! ps:二爷是芝麻馅芝麻皮的汤圆。 第5章 不过是梦… 宅子外面欢声笑语一片,其实主要就是二爷和丫头的笑声太过放肆,副官在后面提着一个不小的手提箱独自站在冷风里,像极了那个碍事的电灯泡打扰人家一家其乐融融。 “师傅!师娘!” 在府里等了许久的陈皮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是自己的师父师娘回来了,从椅子上猛然起身。 半大少年身姿纤长却不瘦弱,清秀的脸上生着一双不搭的眼睛,少年的眼神总是阴暗的,只有听到外面笑声时才一展笑颜。 下人只觉得身边一阵风吹过,陈皮提着从河里抓出来的螃蟹飞快地朝着门口跑去。 这是今日他刚从河里抓上来的,一定要让师娘吃到新鲜的螃蟹! 到了前院,他停下步瞪着眼睛看着几步远外的一家三口,孩子?不过才半日不见… 张副官:一家三口?当我不存在? “师傅,这个孩子是谁家的啊?”陈皮用空着的手指向师傅怀里白里透着红的小家伙,九门中只有吴老狗家的老幺才这般大小吧,可是这明显是个女娃娃啊! 丫头浅浅笑着也不作声,二爷戳了戳小尘尘的脸蛋,“小团子,这是你爹我收的徒弟,你要叫他师兄。” 她转过小脑袋看了眼面前的少年,十几岁的模样长沙已经有些冷的天气下他依旧穿着露出双臂的粗麻衣服,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手里拎着小尘尘没有见过的东西。 小娃娃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陈皮,“师兄。”小孩子特有的糯糯嗓音让陈皮很是不适应, 他在身上翻找着,第一次见面应该准备些礼物的… “好啦,先回屋里吧,外面挺冷的,把螃蟹交给下人吧,他们就处理了。”二爷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夫人走在前面。 陈皮笑着抓抓后脑勺,虽然没有搞清楚这个孩子哪里来的,但是不妨碍自己对刚见面的小团子充满好感,软软糯糯的一团趴在师傅的怀里… 他撇了眼跟在后面也要进去的张副官,拧着眉毛道,“你跟着干什么?” 张日山也不恼,嘴角带着一抹轻佻的笑意,“自然是住在红府了!” 住下? 陈皮瞬间被点燃,自己都是一直住在府外的,这个姓张的为什么要住下来?他不同意!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没有用,二爷已经同意了!”张副官撂下这句话神清气爽的跟上二月红的步伐,独留下陈皮一个人在原地发疯。 孩子接回来的突然,府上什么都没有准备,因着张日山也要住下来,二爷只能单独准备个院子给小团子。 太阳早就下山了,院子里面偶尔传来几声蝉鸣的声音,乖乖坐在床上的小娃娃圆溜溜的大眼睛半眯着,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的打。 张奕尘强撑着眼皮目光紧跟着在房间里面忙活的丫头,她的鼻尖耸动一阵若有若无的味道传进来… “小尘尘是不是困了啊?”丫头摸摸小团子的脸蛋,语气温柔。 一阵馨香带着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席卷着小娃娃的心,她微张着小嘴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小舌头,别提有多萌。 丫头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时时刻刻抱在怀里。“怎么给我们小团子困傻了?” “娘?” “嗯,怎么了?” 小尘尘咋呼着小手钻进丫头的怀抱里,看向她娘后面的眼神带着浓浓的雾气。 丫头只觉得小团子的心情很低落,莫名的自己也有些不开心,她是第一次照顾孩子,之前的日子里二爷总是担心她的身体不好,不敢让她怀孕。 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愿,完全是新手的丫头有些笨拙又小心翼翼的躺在小尘尘旁边,轻轻拍着,嘴里是记忆力她的娘亲给她唱过的歌谣。 外面二爷和陈皮还在忙,他们忙着和管家置办小姐的房间,府库里面什么好的都拿来给小尘尘的房间做了装饰。 等到夜黑人静好不容易忙完,这个属于小尘尘的房间已经被师徒二人搞得金灿灿的。 张副官也在旁边帮忙,他的嘴角抽搐,完全没有想到审美很好的二爷能弄出这么…这么看上去就很有钱的房间! 二月红表示,穷养儿富养女,况且他二爷就这么一个闺女,当然什么好给什么! 红府忙的热闹,其他的府里面这一夜也没有多平静,大家都等着天明去看看二爷抱回来的亲闺女长什么样子。小尘尘睡得也很不踏实,原本丫头身上的温暖让她十分安心,但是睡得深了总觉得这温暖之下还藏着什么她看不见东西。 梦里,张奕尘睁开眼睛鼻尖是地下不见阳光的腐朽味道,这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地方,那个囚禁她的地窖… 脖子上既熟悉又陌生的束缚感,还有身下的杂草,旁边的破碗以及里面已经馊掉了的饭菜。 那东西,给狗,狗都嫌弃! 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面黄肌瘦,她眼神麻木的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场景太真实了,真实到她快要以为自己被接走不过是一个漫长的梦罢了… “吱呀~”是地窖被打开的声音,走下来的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身影纤细,身上的银饰在那缕阳光的照耀下是那么的耀眼。 “啪!” 她的脸被打的偏了过去,整个人狼狈的趴在杂草上,耳边是耳鸣还有女人的谩骂, “灾星的女儿!” “废物!” 谩骂声越来越远,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闭上眼睛前小尘尘心里想着,村子里面所有人嘴里的灾星、她的娘亲, 她从未见过… 却因为这个从未见过的娘亲,她被毒打、被囚禁… 躺在床上的一大一小睡得安稳,只见那个小的眼皮下眼珠子来回转动,小尘尘在挣扎着想要苏醒。 她猛然睁开眼睛,入目是黑色,侧着头是她娘的馨香味道, 原来真的是梦啊! 纵然她现在身体只觉得重的很,鼻子也上不来气,还是扯开了一抹笑意,是梦就好! 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传进来,看着依旧沉睡的娘亲,小尘尘小心翼翼的爬起身下了床走到门口的位置。 她光着脚打开门,前院的声音更加清晰。 这个院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小尘尘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关上房门,二爷说了娘亲的身体不好,吹风会生病! 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还有时不时传来的人的闷哼声,离着这个院子越来越近。 张奕尘一个小娃娃光着脚走在黑暗的石子路上,黑夜里唯有那双大眼睛像是星星一样。 她走的专注,丝毫没有意识到背后那个完全将她覆盖住的高大黑影。 第6章 团子病重 张奕尘看了眼地上被月光照射出来和她完全不符的影子,高大的影子伸出的手… 小尘尘面色不变的前行几步,在那只手即将靠近的时候她借着身高的优势白嫩的小手搭在来者手腕的穴位上,扑闪的大眼睛里闪过凉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按了下去。 “嘶!”张日山没有想到这个还没有他腰身高的小孩子身手这么好,完全没有一点戒备心。 小尘尘的手僵了一瞬,是张日山? 她仰着头借着月光看着这个熟悉的面孔,习惯的鼓着腮帮子,“你不出声跟在我后面干嘛?” 张日山:“你一个小团子半夜不睡觉出来瞎溜达什么?” 小尘尘表示我可不怕你,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叉着腰回怼,“你都在外面,我怎么就不能出来了?” 张日山算是服了,他敷衍的点点头,你赢了还不行嘛! 低下身子就要抱着小团子离开,前院的声响越来越近,看来是要打到这里了,算算时间佛爷的人也快到了,得先把这个祖宗弄走再说! 小尘尘迈着两条小短腿哒哒的跑到一边,心里叛逆的念头越发强烈,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不让我看?我偏要去看看!” 他手下抓了个空,拧着眉毛看着跑的还没有他走得快的小混球,大步流星的上去拎着小尘尘的后脖颈。 张奕尘只听身后的脚步声靠近,然后… 然后,她就双脚离地了! 张奕尘:! “就你这小短腿,还跑?” 张奕尘:!! 她脸被气得绯红,咬着白糯的牙齿,心里无能怒吼,你这个不孝子孙!! “嘭!” 就在二人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僵持的时候,一个人形物体从前面倒飞在两人眼前,顺便砸坏了一口装水的大缸… 小尘尘:“哇偶~”咻的就飞过来了~ 小尘尘只看到那人胸口插着的弯刀,脸都没有看见就被张日山捂住眼睛,他脚步飞快的往二爷的院子走去。 从二爷给她布置的房间就能看出来他有多喜欢这个小混球,这要是让二爷知道自家的 大宝贝闺女见了血腥,那还不得吃了自己! 快跑快跑!! 依旧保持着被拎着后脖颈的张奕尘晃荡着两个白嫩的脚丫子在半空,奶膘随着张日山的步伐一颤一颤的,满脸的生无可恋。 张日山不敢进屋子打扰二爷夫人,只能将军装脱下来把张奕尘裹得严丝合缝站在院子里面,只给她露出来一张红扑扑的小脸。 前院的声音越来越小,一个人脚步轻盈接近了院子,小尘尘眨巴着有些困倦的眼睛,小声的说了一句,“孙…不是张副官,有人来了!” 张日山诧异的看看院子门口,并没有身影。 他随口抱怨了一句,“小团子,我姓张,你这都能记错!” 小尘尘呵呵一笑,我知道你姓张,不姓张我也不能管你叫孙子辈的~ “二爷?”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二爷穿着那身红白相间的大褂走了进来,张日山震惊了,这小娃娃的听力竟如此了得,这样的听力他只见过佛爷一人! 副官敛了神色把小尘尘送到二爷手上。 “辛苦你了。”二爷留下一句话径直进了屋子。 张日山还未转身听见背后关门的声音,他眼角抽搐,您要是晚一秒关门我都要信了您的话了! 小尘尘趴在二月红的肩颈上,她这个便宜爹的身上沾染了血腥味,倒是不重,看来他没有动手… 二爷将小团子的脚擦干净,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瓜,“明天再和你算账!” 张奕尘直接给他个屁股,颠颠的爬着找到娘亲,我有亲亲娘亲,我才不怕你! “略略略~” “呵~” 这小团子,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第二天,闹了一夜的小团子成功赖床了,而且她发烧了! 今天红府谢绝了所有的客人,二月红连梨园那边都派人告了假。他扶着丫头站在床前,大夫正在给小团子诊脉。 丫头不明白怎么一觉醒来小尘尘就生病了,她满脸忧愁,看着床上迷迷糊糊的小尘尘恨不得生病的是自己… “你别担心,说不定就是昨天被风吹到受了凉。”二爷轻抚着丫头的后背温声安慰着。 大夫诊完了脉,起身。 “令千金只是普通的风寒,没有大碍。” 这大夫是整个长沙最好的大夫,和二月红还颇为熟悉,看着老者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二爷的心沉了下来。 当初给丫头诊脉的时候,他就是这个眼神… 二爷:“丫头你在这陪着小团子,我出去送送先生。” 丫头不疑有他,只是点点头便坐在床前握着小团子的小手,用帕子轻轻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水。 前厅,大夫甚至都没有要写药方的意思,他沉着声音,“二爷,小姐这不是病,她的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甚至身体里所有的元气都在消散…” “她已药石无医!” “不可能!” 二爷猛然站起身,茶杯应声而碎,他此刻就像是一只豹子眼神能够吃人! “二爷冷静!”大夫抚了下心脏的位置,再来几次他就可以退休了! 他凝了心神,让管家送走了大夫,一个人坐在前厅的主位上,身影都带着几分落寞和难以置信,脑袋里是小团子昨天叫他爹的场景。 进府前还是活蹦乱跳的,怎么到了红府的人一个个都被大夫判了死刑… 丫头是这样,现在小团子也… 他已经放弃了祖业,还不行吗? 不对! 二爷的眼睛突然迸射出光彩,佛爷说过小团子是张家上任族长最后的力量也要送出来的圣婴,他不信张家拼死护着的会是一个将死之人! 一定、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才会这样! 佛爷,佛爷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管家,照顾好夫人,就说我去给团子抓药!” 管家刚送了人回来,看着往日里气定神闲的二爷单手执着大褂一路小跑,他有些呆滞的应了声,“诶?…知道了二爷,您慢点二爷!” 张日山此时刚走到红府门口,没错!他又来报道了! 上了台阶就见二爷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看到自己拽着胳膊就要走,“带我去见你家佛爷!” 张日山:“二爷胳膊!胳膊!胳膊要断了!” 第7章 活蹦乱跳的小团子 张府出来,张副官揉着自己的胳膊呲牙,二爷这手劲忒大! 二月红呼出一口浊气,按照佛爷说的,小尘尘被送来的时候了尘说过她被封印过,所以现在大夫摸出来的脉象就很有可能是小尘尘从从死亡状态恢复的迹象。 所以她并不是药石无医,而是解除封印的过程? “无事就好!”二月红攥紧了手掌,艰难的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意。 张副官依旧跟着,毕竟佛爷说了无事要留在红府。 他摸摸鼻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索性就闭嘴,从前就听佛爷说过放在以前,红府才是这长沙真正的土夫子之首,不过是二爷为了给夫人积德,不愿再做这些事情罢了。 走到半路,迎面撞上来寻人的管家,离着老远就看见这位红府管家挥舞着手臂,喜行于面上。 “二爷,小姐醒了,夫人正找您呢!” …… 床上小尘尘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睡了一觉身体那种沉重无力的感觉好了很多。 现在正大咧咧的坐在床上把玩着陈皮师兄带过来的玩具… 小到拨浪鼓大到街边妇人缝制的娃娃满满的摆了一床,正中间还放着一个古朴的盒子,那里面是一个水头很好的玉镯子。 小尘尘不会判断什么是老物件(毕竟她自己就是个老物件),只知道这个镯子摸上去冰冰凉凉的很是可人! 陈皮远远的坐在桌子边上,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 这些可是他专门跑来好几条街,将所有适合小孩子玩的都给买了回来。 道上的人应该怎么都想不到往日里总是阴沉着一张脸的陈皮阿四也会冲着一个小娃娃笑得傻里傻气。 小尘尘专注的研究着这些她从前没有见到过的玩物,看什么都是很新奇。 “师娘,你觉不觉得小团子的眼睛和你很像啊!” “真的嘛?”丫头专注的看着小尘尘,笑得温柔,听到这样的话她真的很开心,“那说明我和小团子有缘分啊!” “看样子不用吃药了,活蹦乱跳的。”二爷进门,嘴角挂着笑。 走到床前非常自然地抢过小尘尘的老虎,“明天去梨园听戏怎么样?” 我的小老虎! 小尘尘眼神里大大的疑惑,听戏? “和亲亲娘亲一起嘛?” 二爷失笑,摸了摸张奕尘的小脑袋瓜,“对,和你亲亲娘亲一起!” 他说着这话,却是看着丫头的。 丫头红了脸,亲亲娘亲这几个字从二爷的嘴里说出来总是叫人怪难为情的。 他们两个坐在床边,将小尘尘夹在中间,多么温馨的一家人啊!陈皮默默的整理着衣服,想着码头上还有事情等着他处理,起身便想离开,甚至都顾不得和张副官斗个嘴… “那师兄也一起!”小尘尘直接就是一个得寸进尺的大动作,眼睛不安分的乱转着最后落到二爷的身上。 脸上的小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张奕尘:都带上娘亲了,那就再带一个人!她以前听那些老头说起往事都是这么砍价的,你退一步我便进一步! 陈皮出去的脚步一怔。 回过头,二爷正在问他,“明天可有时间?来接你师娘和妹妹一起去听戏。” “有!” 就算没有也得有,一会儿回去他就吩咐下去明天码头上谁敢找事就剁碎了喂狗! 至于为什么不是喂鱼,毕竟师娘喜欢吃河里的螃蟹,不能脏了河… 房间里温情了没有多少长时间,小尘尘就被二爷丢给了陈皮和张副官,他们两个带她搬到自己的院子了。 本来就不多的东西一件件搬出去,丫头的眉头皱着,“小团子还这么小…”让她自己住,她不放心啊。 二月红吃着丫头亲手做的面条,直接装作没有听见。 “二爷~”丫头轻推了他一把。 “院子里面有下人还有张副官住在那里,你放心吧!” “小团子一直住在这里,我怎么办?不要二爷了?” “你怎么连小孩子的醋都吃啊!”丫头被闹了个红脸,也顾不得争辩小团子住哪的事情,带着女儿家的羞怯背对着二月红。 新院子里,小尘尘仰着头看着金灿灿的房间,笑得露出白糯的牙齿,亮亮的房间! 她喜欢! 迈着小短腿摸摸这看看那好不开心的样子… 激动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下来在原地站定,像是听到了什么。 “呜呜的是什么?”小娃娃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刚才太激动没有注意,远处有传来阵阵的呜呜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呜呜? 陈皮仔细听了一下,这附近除了下人时不时的脚步声没有别的声音啊? 张日山:“她说的应该是火车吧。” “火车站离着红府隔着很远…” 张日山故作神秘的样子让陈皮很是不爽,他蹲下身子,“小团子想看看火车长什么样子不?” “师兄明天带你去看,咱们不和这个坏人玩!” 小尘尘看了眼师兄,又看了眼怀疑人生的张副官,咧着小嘴笑了。 “好!” 张奕尘:哦莫!大孙子辈的被嫌弃了,我可太开心了! 张副官:想佛爷了… 这天晚上,小尘尘一个团子在大大的床上翻过来翻过去,顶着被蹂躏的鸡窝一样的头发看着门口。 第一个没有亲亲娘亲的晚上,睡不着了… 她放弃挣扎的倒在被子上,不过才一个晚上自己就忘不了那种温暖的感觉怎么办啊… 在密室的时候灵魂状态其实是不用睡觉的,但是日子那么漫长不睡觉多难熬啊! 闭上眼睛,小尘尘嘴巴一开一合,“一个张启灵、两个张启灵…好多好多个张启灵…” 那个老头失眠的时候就是这样睡觉的,不过他数的都是一壶女儿红…好多好多女儿红! 睡是睡着了,梦里都是那个用吃的骗她的中年大叔和她在决一死战!! 第二天起床,下人给她穿衣服的时候,小尘尘瘪着嘴,好像她的头上有一朵小乌云,一会儿下雨一会儿打雷! “小团子!”外面是陈皮的声音。 小尘尘瞬间来了精神,圆溜溜的眼睛笑得留下一条缝,顾不得穿鞋哒哒得就往外面跑。 “小姐,穿鞋啊,会着凉的!” 陈皮抱着张奕尘靠近火车站的时候,那里已经被重兵把守,后面一辆小汽车开了过来,副驾驶上坐着的正是副官张日山。 火车站出事了? 这是陈皮的第一个想法。 第8章 诡异的火车 车子在陈皮前面停下,现在长沙的早上已经很冷了张启山穿着一身代表身份的军装披着军绿色的披风下了车。 “怎么把她带来了?” 陈皮冲着佛爷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毕竟张启山这人做的事值得他点头,“带小团子看火车,这里出事了?” 小团子? 张启山看着张奕尘圆乎乎的脸,轻笑一声,挺形象的! 张日山关上车门,“今天这里不会有火车经过,带她回去吧,外面挺冷的。”毕竟这团子才刚病好。 张奕尘鼓着腮帮子抱紧了陈皮的大腿,瞪着张日山,不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不回去就不回去! 她“哼”了一声,躲到陈皮的腿后面。 佛爷倒也不着急进站了,像是看着个稀奇物件一样打量着躲在大腿后面的张奕尘。 两三天以前,这小团子还和他对视,眼睛里都是不似孩子的平静和理智,短短三天的时间,怎么就比孩子还要孩子?? 张启山:“小东西要不要进去看看?” 小尘尘撇了他一眼,哒哒的跑到他那里咋呼着小手臂,想让张启山把她抱起来。 陈皮只是皱了眉毛并没有阻止,他在小团子身边自然不会有危险,只要她开心就好。 张启山稳稳地抱着她,她将头凑到他的耳边,嘴巴一张一合间泛着光的牙齿隐约可见,张日山在后面总觉得这小混球下一秒就会咬上去。 张奕尘:“真要论辈分,我应该是你爷爷辈的!”毕竟她从来都是直呼那个拐卖小孩的名字的! 张启山风神俊朗的脸莫名玩味,他掂了掂怀里的重量,“走吧小东西!” 小尘尘奶膘都不开心了! 她阴森森的看着张启山的耳朵,牙有点痒痒… 车站里面两边都是站的笔直的士兵,张启山路过的时候他们会整齐划一的敬礼问好,小尘尘一直待在他怀里倒是享受了一把。 只不过那些士兵看上去一个个严肃又带着军人的威严,心里早就开始了土拨鼠尖叫, 士兵a,b,c…:啊啊啊!哪里来的孩子,软乎乎的,待在佛爷怀里好乖啊啊! 张启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火车站内的轨道上停着火车,他将小尘尘放下轻声嘱咐了一句,“就在这看,看够了让陈皮带你回去。” 怀里没有了娃娃的佛爷更让人敬畏, 张日山慢佛爷半步跟在他的右后方,神情严肃,“按照昨天晚上车站的值班人员的话,在将近半夜的时候一辆火车驶进车站,他看见里面有死人…” “火车在车站没有登记在册,也没有进行军需报备。” 小尘尘眼眸发亮的站在小汽车旁边,小耳朵动了动,死人? 看着旁边正琢磨着什么的陈皮,她轻轻挣开他的手,死人什么的她有兴趣啊! 两条小短腿哒哒的倒腾,站在两边的士兵非但不阻止,在小团子看过来的时候还会冲着她憨憨一笑。 陈皮:要不要和师傅商量一下买辆小汽车? 正想着突然觉得手里空空的,小尘尘晃悠着都快进站了! “小祖宗,咱们今天先不去了好不好?” 她的小爪爪搭在陈皮的手里,也不说话就用那双大眼睛看着他,忽闪忽闪的睫毛每一根都透露着她很想进去! 小尘尘卖着萌,她可是很聪明的,这张肉乎乎的小脸现在就是她最好的工具! 少年蹲在那儿眉眼无奈,全然没有了阴郁,“走吧!” “不可以告诉师傅知道嘛,不然你师兄又要被罚跪在祠堂了!” 小尘尘眼睛转了转,“他罚你,我就去找亲亲娘亲,不让他进屋子!” 陈皮懵住了,他现在甚至不知道小娃娃的来历,轻轻攥着小团子的手,尽量温和的着语气,“和师兄说,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看爷不去扒了他的皮,这么小的孩子,这都教了些什么! 小尘尘:“老头。”而且不止一个老头~ 老头们说了男人,特别是娶了老婆的男人,最害怕的是就是不让去床上睡觉。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小尘尘看到那列停住的火车,拉着陈皮走的飞快… 还没等她靠近,身前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路,是张副官。 “陈皮,不是让你带她回去吗?” 陈皮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好气的说:“你行?你行你上!” 小尘尘可不搭理他,只是看着旁边蹙着眉的张启山,孩子特有的软糯语气里带着坚定,“我要看,不会吵你!” 火车那边,已经有人开始用电锯将火车皮锯开,这列火车十分古怪。 每一辆使用中的火车都会得到非常专业的保养,但是这列火车表面却是锈迹斑斑,甚至每一扇窗子、门都被铁皮封死了。 唯有驾驶室的窗子是开着的… 佛爷脱掉手套,无所谓的点点头,“陈皮你抱着她吧。”毕竟就她那个身高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转身吩咐张日山道,“副官去把八爷请来。” 佛爷的目光落在火车皮上的标志—076 这是一辆小日子国的专用军需火车,上面有着他们独特的国旗标志。 陈皮应声抱着小尘尘靠近,和火车保持着友好的距离,既能让小团子看清又让她碰不到。 抱起来的时候还特意避开了驾驶室的位置,靠近了佛爷。 张启山凛冽的眼睛扫了陈皮一眼,“你懂规矩,车站的事我不希望在长沙听到。” 陈皮本就一身反骨,只是抱着小团子未曾说什么,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他从未真正的服过谁… 小尘尘呲着奶牙,“不说就不说,你凶什么凶!谁稀罕你这个大棺材!” 陈皮按着怀里张牙舞爪的小团子,心里的小角落像是被戳了一下,像是被顺了猫,清晨的阳光照在少年的脸上,他半眯着眸子注视着怀里的小娃娃。 陈皮想,他又多了一个想要护在身后的人… 刚提着八爷过来的副官听到这话,明智的停下脚步,他会因为小团子是圣婴而纵容些,佛爷可不会… 就连喋喋不休的八爷都闭紧了嘴巴,自从佛爷这个名字响彻长沙,多久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张启山剑眉微蹙,声音不自觉的抬高,“你说什么?棺材?” 他后退几步,看着被密封起来的三节火车车厢,铁皮密封,不留一丝缝隙,甚至没有留下排气的孔洞,确实很像棺材… 小尘尘骄傲的仰着下巴,“铁皮封鬼、木棺保身、铜棺留魂…” “这铁皮从里面透着凉,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9章 看不透的面相 陈皮倒斗是半路发家,凭借的是他过硬的本事,至于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他向来是不在乎的。 齐八爷推了推他那个没啥用的眼镜框,颇为好奇的打量着陈皮怀里那个小娃娃,这个孩子应该就是二爷的新闺女吧。 职业病让他下意识的开始推算这个小娃娃的面相,眼神清明、眉间阔达,三庭五眼皆是大命数的人! 只是… 八爷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绕到佛爷身边一只手扯着张启山的披风,凑近了陈皮,他瞪大了眼睛去看小娃娃的额头前庭… 在他的眼里,小尘尘的额头横着一道黑雾般的细线,眼底也是透着乌黑色,全然一副死人之相! “佛…佛爷!”八爷想说,今天活见鬼了! 张启山拂掉他扯着自己的爪子,转身时深深看了八爷一眼… “副官,去问问火车打开没有!” 齐八爷那八窍玲珑的,马上就禁了声,对着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的陈皮二人组扯开一抹殷切的笑容,“小娃娃,你把生辰八字给我,我给你算一卦啊?” 小尘尘撇撇嘴,小脑袋一转对着陈皮说,“师兄快跟着他们!” 这位齐八爷身穿深色大褂,袖口下藏着的手指纤细葱白,一看就是未曾干过粗活,可是他的每一个指关节处都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再看看他那条围巾,上好的锦缎绣着繁琐的符文,人倒是长得清俊… 只是这脸上眉眼处横断、前庭蒙着雾气,是非常常见的算卦之人的面相。 甚至小尘尘从他的面相上能推断出这位齐八爷卜卦之术了得,不然也不会是命定孤寡之相! 跟上佛爷的脚步,小尘尘冲着齐八爷做了个鬼脸,算卦面相谁不会似的,想她可是读遍了张家藏书阁的人,奇门八卦、风水倒斗,理论知识满满! 现在的娃娃这么不好骗了? 齐八爷连忙跟上,一张嘴这满身的书卷气毁的干净,“小娃娃,我和你说,这长沙城想要我起卦的人可多着呢,机不可失啊!” 陈皮突然停下,粗糙的手心扣在小团子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的肩颈,眼睛死盯着八爷,煞气翻涌。他知道齐八爷有佛爷护着,自己不能动,但是吓吓他总是可以吧,毕竟他这张嘴实在是话多… “咳…”八爷推推眼镜框,侧着身子从陈皮身边一点一点挪动,然后撒丫子飞快地奔向佛爷。 佛爷手下的兵做事很仔细,火车皮上的切口整齐,正好能够容纳一个成年男人轻松进去。 整个火车有三节,佛爷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副官和八爷,陈皮则是在火车外面看了一眼, 那里面凌乱的趴着几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几具尸体… 他看看怀里望眼欲穿的小团子,面露纠结。 被师娘知道了,会生气吧… “师兄?” “小团子,进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张日山从陈皮的手里接过张奕尘,军靴在火车上发出噔噔的声响又走向佛爷, 陈皮就跟在后面,一双眼睛只能看见那个到处张望的小团子,张日山来抱团子的时候他存了私心。 不想拒绝小团子的愿望,又不想让师娘生他的气,佛爷让跟着去的这无疑是两全其美的好方法! 火车里面被改造过,这里没有座椅,代替存在的是两排整齐的铁架子,上面陈列着十几口摆放整齐的棺椁,这些棺椁用铁链固定在车厢上,过道上散落着几个大箱子, 几具尸体死法很奇怪,他们都是伏在箱子上面, “看这个姿势他们死之前应该是想要出去…” 所有尸体的朝向都是头对着火车那道被封死的门。 佛爷将手套重新戴上,将一具尸体的头掰了过来… 小尘尘看着这张死人脸,瞳孔在死亡的时候急剧收缩,尸体的手指也是痉挛的状态,这人在死之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脸上的皮肤皱皱巴巴的,就像是树皮一样。 还有这些棺椁… “佛爷,这火车是怎么开到站的啊?”明明车上的人都死了… 张启山思索片刻,“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在火车行驶的时候应该是活着的…” “可是这火车的外皮像是从哪个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一样,破损的厉害,还有这些棺椁的状态明明是刚挖出来的样子,人也是刚死不久…” 八爷就看了一眼那个脑袋,嫌弃的别过眼睛。 小尘尘倒是很有兴趣,不断催促着张日山让他离着近些,新鲜的死人她以前很少看见的! “小团子,你觉得呢?” 小尘尘大眼睛里面干净又纯粹,他问了自己便说,“这些的棺椁规格大小都是一样,是典型的陪葬棺,这种数量一般是中型的集体墓葬群,棺椁上面有独特的暗纹,应该是地方的望族…” 为什么说是望族,王亲贵族的墓葬先不提规格,在丧葬手法上就和民间不一样… 小团子侃侃而谈,八爷的嘴越张越大后面的陈皮都有点不淡定了,六岁的孩子张嘴便是老道的倒斗经验,怪异的组合,比现在这个火车都要怪异! 张启山倒是意料之中,张家圣婴要是真是个六岁的孩童才叫人惊讶… “走吧,去下一个车厢!” 第二节车厢是用来休息的,这里面有多少张卧铺就有多少具尸体! 这些人为什么都是脸朝下? “小日人?” 挂着的战备衣物,甚至还有配枪,还有这些在床铺上的尸体的脚趾… 副官将小尘尘放下,在他们的衣物和身上翻找着… 张启山也没有了刚刚的轻松,如果只是一列诡异的火车倒是没有什么,可是这些不该出现的人倒是让他有了防备。 “这么大批的人应该是从东北那边开过来的?” 佛爷点头,这么多装备精良的小日人如果现身在长沙周边,他不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但是东北那边的铁轨都被炸断了,这火车一定是在炸断之前就已经离开那里了! 小尘尘对于他们说的没啥兴趣,她只知道这些人都是在睡梦中死的,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死相除了没有惊恐之外和前面那节车厢的人一摸一样。 她百无聊赖的看着不远处的那扇门,好想知道最后一节里面是什么啊! 千篇一律的尸体已经得不到她的宠爱了! 应该当时那几个人是偶然发现了什么然后跑出去最后死掉的… “佛爷!” 张日山将一沓图纸从一个军官的衣服上翻出来,张启山沉着脸,声音里透着寒,“这是实验图纸!” 第10章 针对 东北那边传出来的消息,那些小日子人搞的实验害死了多少中国人! 张启山翻看着手上的图纸,整个人都在盛怒之下,这些秘密实验如果不早点处理干净,这片土地早晚都会生灵涂炭! 小尘尘被张日山放在地上,她凑近了那个死人,这人脸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像是被虫子蛀出来的… “张启…”叫到一半,想想自家便宜爹和张启山的关系,小团子眼睛一转,“佛爷,这些尸体必须马上烧掉!” 小尘尘指着尸体的脸,“这些人都是被虫子袭击,然后虫子钻进身体里将五脏六腑吃干净…” “人的体温对于虫子来说是最适合产卵的,说不定这些人的身体里面已经变成虫子的窝了…” 张启山手下的人刚刚将后面几节车厢锯开了几个,都是一样的修整车厢,这样庞大的数量。 张启山快步下了车厢,冲着外面的士兵们高声喊道,“不姓张的全部离开!”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小尘尘眯着大眼睛盯着剩下的人手,他们当中很大一部分不是真正的张家人。 张启山在长沙这个地界搞出了另一个张家? 她看着那个在指挥的高大身影,他想干什么? 张奕尘不喜欢上任张家族长,但那是个人恩怨,她在那个中年人将自己接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张家人。 在密室的百年,她就看着一代又一代的张家族人前仆后继不记损失,在小尘尘心里:张家,是绝不容他人亵渎的! 这个时候的张奕尘只是本着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喜欢着那个家族,也不明白她高坐神坛所受的每一个跪拜背后都是沉重的责任… 想着小尘尘的态度也不及原先那么热切,只是乖乖待在陈皮的怀里百无聊赖的盯着最后一节车厢。 齐铁嘴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先是沉思着,又谨慎的和佛爷说,“前面一节车厢里面都是陪葬棺,后面几节车厢是修整的,那这最后一节…” 整个火车都是铁皮包裹,特别是最后一节车厢比前面更加的细致… “你的意思是这最后一节车厢是主墓椁?” 随着张启山这句话的是刺耳的电锯声音,电锯下不出所料飞溅出木屑… “他们完全可以将主棺单独拉出来,为什么要将主墓椁伪装成车厢啊?” 小尘尘翻了个白眼,真笨! 张启山挑着眉毛,小娃娃又知道了? 副官给陈皮使着眼色,好歹管管小团子,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在佛爷的警告线上反复横跳! 佛爷身先士卒就要进到最后一节车厢里面,齐铁嘴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扯着张启山的斗篷,“佛…佛爷要不咱们先喝喝茶?你手下这么多兵呢,没必要亲自进去吧!” 关键是你进去你不要扯着我,我不想进去啊! “副官,看住这个算命的,他要是往后退一步就给我在他脑袋上开个洞!” 小尘尘扯扯陈皮的衣服,扬着声音,“师兄,爹的戏要开场了咱们快走吧!” 张启山没有回头,八爷倒是一脸的羡艳,他也想去听戏了! 转念一想,这二爷在梨园的戏都是有固定场次的,现在也没有时间啊? 这么蹩脚的理由,佛爷也不管管… “佛爷…” 张启山:“派点人跟着他俩,最近长沙不太平…” 他相信张奕尘选择走,是因为她已经猜透了这里面有什么,孩子倒是聪明就是太过干净。 “怎么不看了?”陈皮回去的路上问道,在场的几个人没有谁看不出来这不过是团子想要离开的借口。 小尘尘手攥着糖葫芦疯狂咽口水,“都知道结果了,没有意思,还不如回家找娘亲!” 他们将木椁一并带出来有两点,一是让张启山足够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好亲自下场;二就是里面的东西够邪门,让那个参与的齐家人只能利用起整个木椁做阵… 齐家独有的青铜镜子引路,加上足以惊动张启山的事件,这个做局的人又想告诉他们什么? 小娃娃很快就被手上的糖葫芦吸引,今天早上她都没有吃饱,亲亲娘亲说她病初愈不能食多,会伤脾胃。可怜自己的小肚子百年了好不容易吃点东西,还没有吃饱,桑心! 小团子一天下来,看便宜爹唱戏,和娘亲玩,师兄还带着自己逛了附近的街道… 别提有多开心。 第二天, 小团子坐在出床上,她最近总是睡不好,夜半不是噩梦便是突然的惊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未曾用身体睡过觉的原因。 等自己这身体再强壮一些,她就将魂魄剥离身体试试看能不能睡得安稳… 小娃娃在张府刚醒的时候就发现,她目光穿过自己的手能看到另一只虚无的手,那是自己的魂… 她也是没有想到,如今醒过来居然还多了一个技能~ “小姐,我给您穿衣,夫人和二爷在院子等着小姐用饭呢!” 小团子乖乖的张开双臂站在床上任由下人给自己摆弄,原本这活计娘亲想自己亲手做的,但是奈何她身体一直不好,二爷担心累到她。 小团子半闭着眼睛一副很困倦的样子,心里盘算着,自己只是在藏书阁见到过些医书,但是医术也不精通。 好在那些书都是诊治奇病的,希望能有用… 用过饭的小团子早早等在院子里面,今天师兄说还会带自己去梨园,那里不止有便宜爹唱的好听的戏,还有好多好多人,她的小眼睛扑闪着,八卦什么的多有意思啊! 丫头端着一碟水果,宠溺的点了点小尘尘的额头,“你呀,都快和陈皮混成疯丫头啦!” “师娘!” 丫头闻声望去,不禁笑骂,“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师娘,这可是今年最后的一批螃蟹了!” 陈皮的裤腿是湿的,衣袖也是湿的,丫头皱着眉毛,“衣服都湿了怎么不换一身再过来,仔细着凉!” “没事,我皮糙肉厚的不怕!”陈皮笑着,心里想的却是他捉了螃蟹便赶过来,想给师娘最新鲜的螃蟹吃,也怕小团子在府里等的着急… “走吧,师兄带你出去玩!” 这话让陈皮手下的人听见怕是要哭死,自己舵主都几天不管码头的事了… 外面张副官穿着一身军装阔步走进庭院,“夫人,佛爷让我来带着千金去找二爷。” “张日山,你怕是疯了吧,来要红府的小姐!”陈皮挡在师娘前面,身上杀意凌然地怒目着副官。 第11章 心之所向,至死无悔 小尘尘环着陈皮的脖颈,平静的大眼睛落在张日山身上,稚嫩的声音缓和了此时的僵局, “你说,佛爷要带我见我爹?” 她拍拍陈皮,示意他冷静。 “正是。” 小尘尘只是让师兄将自己放下,迈着小短腿走到张副官身前,脸上没有惊慌也未曾疑惑。 大家都是聪明人,张启山现下寻人多半还是昨日之事,什么带她去见二月红,无非是告诉她,此事与红府也有关… 大街上,一个穿着厚实的小孩子晃晃悠悠的走着,张副官和红府的管家在后面跟着,谁也未敢出声催促。 管家不加干预是因为主家的事情轮不到他们插嘴,只要不会累到小姐,那便随她开心! 副官则是真的不敢,小尘尘在他第一次想要抱起的时候就撂下话, “再伸手我便直接回府!”小娃娃也不似前几日里软糯可人,带着婴儿肥的脸对着他尽是冷淡… 张府, 这段路他们走了近两个时辰!张日山看着厚重威严的牌匾呼出一口浊气,前面的小团子费力的跨进门槛,笨拙的动作莫名带着可爱,能看得出他连奶膘都在用力! 庭院里面甚是热闹,来来往往的士兵肩上扛着一袋袋的白色粉末正准备倒在一具棺椁里面。 空气中飘散着尸体的腐臭,还有血腥味… 不远处,那还未收起来的琵琶剪… 小团子离着那棺椁还有数米远就停住了脚步,干净的眼眸中闪过厌弃。 “你家佛爷呢?” 小团子挥着手叫停一名路过的小兵,他的手里抬着一个不知作何用处的高脚凳子。 小兵在副官的眼神示意下留下凳子,张奕尘看看都快比她人高的凳子,瞥了眼副官, 这人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佛爷还没曾出来,张日山抱着双臂轻笑着,“不是说不让我抱你吗?” 这人好生小心眼!小团子鼓着腮帮子,不就是长得高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飘起来比你高多了! “管家~”小尘尘委屈! “小姐,我抱您上去!” 这棺椁是红漆黑纹,宛如毒蛇的皮让人不适,第一眼小尘尘断定这个墓应该是南北朝的,张家古籍中记载过,南北朝的棺椁多以兽面、人面双面人俑作为装饰。虽说棺木已经腐烂,从他们撬开的断层依旧能够看出木的质地上乘。 南北朝连年战乱,能有这样好的葬制,她原先猜的没错,这墓主定是达官望族! 小尘尘的视力不错,棺里的主人家和那些小日子兵一样是趴着的,不过现在已经被张启山的人给开膛破肚,从四肢上看,这人在死后曾经尸变过,只是尸气干涸无法再作乱。 “可是看明白了?” 身后传来张大佛爷的声音,小团子踩在高脚凳上转过身去也只是到他的胸膛处, “该拿的该剖的你都做了,我还有什么可看的?” 小尘尘眉毛蹙着似是不喜这浓郁的味道,说出口的话暗含讽刺。 红府管家只是低着头站在小团子身后不言不语,端的是不卑不亢,红府的人都是几辈子跟随的老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纵是如此,管家心里也是震惊于小姐如此小的年纪在张大佛爷的面前都能不卑不亢! “齐八爷脸色不太好啊?” 小团子盯着齐铁嘴的额头,他这血光之灾一日不见怎么还重了几分,快要聚成煞了… 张启山这书房自己也是第二次进了,小团子看看旁边的椅子,她还是觉得张启山那张桌子上风景最好。 “你说的虫子应该就是藏在墓主的身体里面,在运输途中离开寄体…”张启山将一枚顶针隔着绢布递给小团子, “这是红府的标志。” 那上面雕刻的是一朵杜鹃花,红府外屋子到处都种满了杜鹃花,可惜现在是深秋,早谢了。 张启山捏着眉心,脸上一瞬间泻出疲惫之意,为了这件事,他已经一整夜未曾休息过。 “也就是说,小日子人盗的墓动了红家的盘子。” 他说了这么多,小团子将顶针收进自己上衣的口袋里面,反问了张启山一句,“你觉得一个人的身体里能藏着多少虫子,能让几车厢训练有素的兵在睡梦中毫无反抗之力的死去?” 齐八爷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张启山盯着张奕尘,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能。”因为根本做不到! 所以驾驶室的齐家宗门人,是在做法阵的时候便将虫子放出来,短时间内大量繁殖直到足够杀死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那人是拼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做这件事! 清晨的阳光最是耀眼,小尘尘迎着照进书房的阳光,眸子里是悲悯,不论是何世道,总是有人坚持着他们心中的正义,并为此付出生命… “他会被安葬。” 小团子未曾看张启山,“不必…” “主墓椁里的三层困水钉需以属阳之物做引困住尸体煞气…” 八爷猛然抬起头,他看向副官,是他和这个小娃娃说的? 副官一脸的懵,他没说啊! 齐铁嘴站起身,“我找了…没有看到公鸡血…” “那是因为还有一种办法,此法可以靠近棺椁。用命做引,以身伺煞!” 所以将他安葬,只能是永生永世的折磨他… 齐铁嘴从没听说过,他想要看清这娃娃的面相,几次下来都是一团雾气,他惊疑到底是怎样的身世家学能够养出这样的小怪物?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佛爷深思片刻,“我需要找到此处墓葬,才能知道小日子国的人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这才是他将小团子从红府抱出来的原因,九门人皆知二爷早就不碰地下之物… “想让我做说客?” 小团子笑得眯着眼睛,眼睛里闪过挑衅,“不可能!” “但是,我可以帮你推算…” 张启山看着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的张奕尘,失笑,“你想要什么?” 这个小家伙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目的,现在身在他的府邸也不过是有所求罢了… 小团子指着张启山背后的一尊鎏金佛像,那是三年前张大佛爷翻修寺庙时,主持所赠。在庙中日日沾染香火,就连佛像的脸看上去都格外的生动,那就是佛法所说的祥瑞之相,小了可佑康健,大了说可保家宅安宁… “可以!” 小团子从椅子上下来,哒哒的跑到门口,“管家爷爷,快抱着佛像,咱们去找爹!” 第12章 闹鬼? 车上,小尘尘才知道原来师兄说带自己去看戏,并不是在梨园。 管家爷爷说,三日前二爷才收到的契子,是西北来的沙客送给了二爷一处戏台子,地方挑的倒是不错紧靠着湘江边上。 白天晚上都是一副美景。 说到这儿,管家就一脸的愁容,刚才见到八爷的面,只顾着自己小主子居然向佛爷讨要如此贵重的佛像,完全忘记请八爷来给这个新戏台子掌掌眼。 原是这戏台子的台口朝西,是个戏园最忌讳的白虎台,破台之前是不能登场的! 经佛爷家这一趟,管家心中也不将小主子当作平常孩子,这其中原委倒是说的仔细。 小团子了然的点头,窗外便是湘江。 “等到了戏台子,管家爷爷就在戏台子正东方做一简单的供台将佛像暂时供在那儿…” “所谓万物皆是相克相生,以东方正阳加上佛像可以压制这白虎局。只是今日登过台还是要破台的!” 小团子说话间奶膘一颤一颤的,前面坐着的齐铁嘴不停的往后面看去,只能说这个小怪物比他还像神棍! 他们到的时候,这戏台子周围已经是人头攒动。 守在外面的小厮见是自家管家和小姐,还有随后下车的张大佛爷,忙不迭的上前开路。 生生从这人群挤出来一条路,进到园子里面。 里面已经坐的满满当当,张启山看了眼不到他大腿的小团子,单手抱起她,“仔细被人踩到。”毕竟她这么矮~ 管家见小姐在佛爷怀里,便只留下小厮候着,自己还要去供佛像。小姐可是说了,这佛像一旦供上谁也碰不得! 他得留下仔细看着! 从后面过去的时候,路过那几个西北沙客,他们该是吃了酒,身上穿着皮袄,被簇拥着的那个腰间别着皮鞭,满身的酒气,脸上也是隐隐约约的暴躁。 第一排二爷是给自家闺女留了位置的。 戏腔早已开场,团子拍拍佛爷的肩膀,“别往里走了。” 这都坐满了人,他们挤进去准会打扰到别人听戏,她便宜爹的场子自己可不得照顾着点。 俗话说的好,戏服上身只要开腔便不能停… 佛爷不喜听戏,眸子是落在台子上,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就站在后面一排,直到二爷快要结束,张启山才走到前排和守在旁边的小厮说,“通报一声二爷。” 小团子原本看着戏台,只觉得自己便宜爹画着这妆穿着戏服倒也合了那风华绝代四个字。 突然她猛地转过头,眼眸尽是冷然。“张启山侧身!” 下意识地佛爷身形一动,他的后面抽来一鞭子带着劲风堪堪擦破小团子今日穿的新衣。 随着后面的咒骂声,张奕尘白嫩的手攥着破开的衣服处看过去,是那几个西北沙客… 台上的二爷也收了声,所有的伴奏都停了下来,这戏终是没有唱完。 小尘尘撇了眼正东方,供着佛像的鲜果不知被哪个熊孩子撞倒,小厮正手忙脚乱的收拾着。 台下的听客多是二爷的台下老客,彼此之间甚是熟悉。在梨园有谁没有见过二爷的闺女? 怕是这几人都要倒霉了! 几个呼吸间,整个戏台子都是静的。 张启山翻看着团子衣服坏掉的地方,还好只是衣服破了! 二月红冷冷的看着台下的几人,像是在看死人…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前排响起,带着不符年纪的寒意,“几位,戏腔开嗓八方听客,一方凡人,七方鬼神。你们可是嫌活的长了?” “你的崽子,台子是老子建的,老子拆了它管你屁事!” 张启山早就要发作,他的脸黑沉的可怕,二爷依旧站立在台前眸子里是凝聚的风暴。 张奕尘觉得有仇自己报才过痛快! 她手环着张启山的脖子,微微闭上眼睛,只听她喃喃一句,“等会再杀,我吓吓他们!” 下一瞬,张启山清楚的感知到怀里的小团子没有了呼吸,体温犹在,张大佛爷紧了紧抱着团子的手臂,眼睛紧盯着那几个沙客的方向。 只见那个为首的还想挥动鞭子,静待多时的红府小厮正想撸起袖子猛猛揍,那沙客的鞭子突然脱手。 他惊得醉意都散光了,指着在半空诡异停住的鞭子颤颤巍巍说不出话。 “啪啪啪!!” “啊!!”那沙客刚才有多嚣张现在叫的就有多大声,就连看客们也是勉强扶着椅子,女眷们有几个已经倒地了… 小团子半透明的身体攥着鞭子挥的是虎虎生威,她的力气不够大,但是她知道打在哪里最痛! 看着手脚并用要爬走的沙客,她扯着这个人的后脖颈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想跑? 没门! 空气中一阵尿骚味幽幽传出,小团子嫌弃的飘远,那几个沙客早已就接受无能的瘫软在地,裤子还湿了一片。 张启山看着这一切,耳边是团子清浅的呼吸声… 小尘尘伸着懒腰得意洋洋的看了眼自己的战果,戳戳张启山,“这湘江的水不错,就让他们在里面守着这个戏台子吧。” 三言两语间,这几位的命运已然是有了归宿。 台上的二月红也下来了,将团子接过抱在怀里朝着后台走去。 今晚之后,长沙多了两件奇闻。 一是红府二爷的唱功出神入化,竟能引得鬼神驻足,还惩戒了混球。二是这红府的千金小小年纪便异常狠辣,不似平常孩童。 二月红弹了下小团子的脑门,这孩子脸色有些差,显然不可能是吓着了,她不吓着别人就不错了,那就只能是当才做的对她身体不利… “这些事交给别人去做就好,以后不准再用!”他未挑明,却也猜到了。 小团子应付的点点头,不停的张望着后面,管家爷爷不要忘记她的佛像啊! “二爷。” “佛爷不是不爱听戏嘛?怎么今天有空?”还差点伤到他闺女! 张启山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也只能是受下。 不过那几个人在扔进江里之前不会有多好过… 这么喜人的小团子,他们也下的去手! 张奕尘:你坑我的时候,不也下得去手嘛?! 第13章 倒霉的老八 张启山暗笑,如今再说有事相求实在是有些厚脸皮了… “佛爷说,他有事求你!”小团子张着手臂乖乖的让二爷将她身上的衣服换下,小脸无辜状。 她可是看在佛像的面子上才帮忙出声的! 彼时二爷也发现了自家小团子衣服口袋里面的顶针,他将那物重新扔给张启山,不知从哪找了块湿手帕擦拭着手掌,动作矜贵。 “佛爷,我许久不管地下之事,这事恕我无能为力!” 张启山摩挲着手里的顶针,盯着二月红依旧不放弃,“红家向来很少失手,这东西留在小日子人火车上的棺材里,那么定是有人折在里面,二爷当真一点都不感兴趣?” “此事不仅仅是地下之事,更有可能阻碍如今的大局,还希望二爷能说上一二!” “佛爷,请回吧。” 他们三人各站在一方,张奕尘清楚的看到这个长沙城的二爷,平日里矜贵的二月红眼里看着张启山是恳求… 张启山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再强求。来此之前本就是五成的概率,如今未有答案也是意料之中。 他转身之际目光扫过小团子,眼神不言而喻,希望她不要忘记答应自己的事情! 张启山走后,二爷卸妆从镜子里看到管家手上捧着的佛像,倒是颇为眼熟! “佛像哪里来的?” “我向佛爷讨的,此物能够将养娘亲的身体…” 二月红手下的动作一顿,转头眼神闪过思索,“当真?” 小团子披着便宜爹的披风小表情骄傲,“当然,我的道行可比那个八爷强多了!” 说道齐铁嘴,小团子一拍脑门,她怎么把他给忘了! “管家爷爷快去找齐八爷,告诉他切记将困水钉留下打成镯子戴在身上!” “诶!” … “你答应佛爷什么了?” “我告诉他可以帮忙推算墓葬的位置…” 二月眉头紧锁,小团子趴在他怀里看着身后的湘江,“娘亲那儿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早些年我在藏书阁翻看过不少医书,这天下能够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草药不在少数,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实在不行,便以命换命,这种阴损法子我也是会的!” 出了园子,街上早已静悄悄的。 二月红听着怀里小人故作深沉的话语,笑着应了两声,他一步一个脚印走的沉稳,也不去追究小团子话里那个‘早些年’, “你叫我一声爹,我还未曾宴请八方替你洗尘,也该安排起来了…”如此不管她曾经是谁,现在她只是红府千金! 小尘尘笑得眯着眼睛,老头曾经说过一句话叫做,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她喜欢娘亲,喜欢总是温柔笑着的二爷,也喜欢那个总是给自己带玩具的师兄… 红府才让她学会什么叫做亲情,至此后半生都会是她最怀念的时光… 回到红府,这爷俩十分默契的没有讲园子里发生的事情,就连闻讯赶来的陈皮对着师娘也是只字未提。 那佛像被张奕尘请了回来摆在二爷院子的中厅,她连夜取了公鸡血和着自己的血在供台上画了个简易的聚气阵。 然后就赖在床上,哄得丫头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时间不早了,小团子该回去睡觉了!” “娘亲,我手疼!”小尘尘抱着自己的小爪子,中指上被她用匕首划了个小口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丫头。 丫头:“手疼?娘亲给你呼呼…” 小尘尘继续得寸进尺,她眨巴着泛着红的大眼睛,“想和娘亲睡~”端的是可怜兮兮,二爷看了都不得不给她竖个大拇指! 最后的最后,陈皮在庭院看见师父披着御寒的大袄往着小团子的院子去… 第二天一大早,管家便得了令,二爷说这洗尘的事情要尽快下帖子着手去办,毕竟现在长沙也不太平,他们家的码头每天都有很多老百姓扛着全身家当逃离长沙,在城里偶尔也会听到外面的炮火声。 管家叹口气,逃命就该逃向哪里?哪里又是安乐所? 张奕尘只觉得自己还未曾睡醒,再睁眼原本的暖床就变成了张启山的大桌子,她懵懵的打着哈欠翻了个身,这桌子风景甚好,就是太硬了! “张家人可不是像你这般懒,都日照当空了还睡?” 张启山翻看着地图,头都未曾抬一下,旁边齐八爷打哈欠的动作一顿,默默收了声。 小团子坐在桌子上,看着蒙蒙亮的天,生无可恋的嘟囔一句,“你怕是眼神不好!” “火车头上的青铜古镜可取下来了?” “按你说的,让八爷火化了那齐家人,拜过之后绑着红布涂了血取的…” “一双未用过的筷子,黄纸朱砂上等香烛都备下了。” 小尘尘拍拍脸蛋让自己清醒点,随意的说道,“那你们出去吧。” 张启山这才抬起头,“不能看?” 小团子鼓着脸,“万一你偷学怎么办,那我以后岂不是没有饭吃了?” 张启山也没当真,他知晓张奕尘说的是玩笑话,将地图留下,嗤笑一声,“小家子气!” 张日山摸着鼻头,什么时候佛爷也会斗嘴了? 书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小团子圆滚滚的一团忙活着,小短腿哒哒的忙个不停,半晌她才呼出一口浊气,神情带着骄傲的看着地上画出的阵法。 这还是她的第一次实操,当然不能让张启山他们在,万一自己失手了那岂不是很尴尬! 小娃娃穿着娇嫩的粉色正襟危坐在繁琐的血色纹路中,嘴里念念有词,只见那筷子在镜子正中竟自己转了起来。 筷子越转越快,小娃娃的脸上汗水越来越多,在张奕尘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它慢慢停了下来。 小娃娃擦擦脑袋上的汗,也不嫌脏直接躺在地上,冲着外面大喊,“进来吧!” 张启山推开门,屋子里面多了淡淡的血腥味道,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中间瘫着的小娃娃,“找到了?” “切~”张奕尘撇嘴,没人性的家伙! “在长沙城外的正西面…” “正西?这范围太大了,那边还有不少的村镇…”张日山看向佛爷,这可怎么办? 小尘尘指了指那个镜子,“它自会给你们指方向,就是得辛苦八爷…” “啊?” 突然被点名,齐铁嘴抬头苦笑,“佛爷,那你可得多给老八准备点儿猪肝了…” 张启山吩咐副官去准备,笑了一下,“这次事了,猪肝管饱!” 第14章 矿山村子 佛爷和张副官一身便衣骑在马背上,张启山的身边还有一匹较小的矮脚马,张奕尘满脸不情愿的坐在上面,手下闲着无事抓着马儿的鬓毛。 不远处,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原是八爷牵着他的小驴子… 小尘尘嘴角抽搐,“你们一个偏要拖着个奶娃子,一个就装扮的几公里外都能听到,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们?” 张启山拽着马绳,示意副官手上的镜子,“这东西只有你会,你也不想再起一次吧…” 他就看着小团子的腮帮子越鼓越圆,八爷都走近了,她才说道,“加钱!必须加钱!” “佛爷那座鎏金佛像都能让一团的人吃上七天,还加?!”张日山看着马背上小小的一团子,声音无奈。 “还有钱?”八爷怀疑人生,我跑前跑后的为啥子就只看到了一碗猪蹄莲藕? “佛爷,您可没说这活还有钱赚,你给小团子钱,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张启山听着耳边齐铁嘴的抱怨,他下了马上前将小驴脖子上的铃铛扯掉,目光凉凉,“你要钱?” 面对佛爷的威压,要钱?这不开玩笑嘛! “不不不!我不要,给佛爷干活我乐意!”八爷内心泪流满面,我绝对没有被威胁(假的)! 他们现在所在位置是铁轨的轨道,从这里找沿着火车经过的痕迹,比漫无目的的寻找能更快一点… 这里除了修缮的工人,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来,到处都是齐人高的杂草,现在已是深秋,杂草干枯发黄,入目都是… “长沙正西方离这最近的是一处镇子,那里还有一处矿山。” 小尘尘坐在马背上,马儿倒是十分的温顺,驮着她稳稳地,只是…她动动小屁股,实在是有点磨得慌! 张启山走在最前面,他突然停下,八爷在后面伸着脑袋努力看过去,原来前面已经是一个岔口, 齐铁嘴看着长得都差不多的铁道路口,下意识地就像拿出来自己吃饭的家伙,“佛爷,等我卜上一卦!” 张启山和小尘尘同时看向他们的右手边,那里的杂草不知是什么原因被压得东倒西歪,眼界倒是开阔了不少… “走这边!”张启山一夹马背,小尘尘和张日山毫不犹豫的跟上,八爷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他搞不懂怎么就是那边呢? 就不能是左边? “副官,副官!你说佛爷怎么就知道走这边啊?” 张日山故作深沉,齐铁嘴靠得很近一副你细细说来的样子,他怀心思的笑了一声,神情透着骄傲,“佛爷,自然有他的道理。佛爷说走这边就走这边!” 齐铁嘴:……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听这个?? 小尘尘跟在张启山旁边听着后面两位斗嘴,她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后郑重的开口,“张启山,我建议你这次就算找到了也不要下去!” 还没等佛爷说话,她又补充一句,“你就算下去,我也不会下去!我还不想第一次就下地就丢了性命!” 一个个,哪里像是靠谱的样子! 现下已是正午,张启山被阳光晃得眯着眼睛,挑着眉头,“怎得不叫我佛爷了?” “切,这又没有旁人!”最重要的就是这里没有红府的人,自然是装都不需要装了! 此后多少年,在外不管小尘尘是何等名声,红府半个字眼都不相信,他们小姐这么可爱! 几人就这样走着,佛爷时不时逗上小团子一句,张日山在后面和齐八爷吵吵闹闹… 眼看天便要黑了下来,他们才找到了一个村镇。 站在村口的位置,张启山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现在勉强算的上刚刚吃过晚饭的时间,怎么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张启山,这里面不对劲啊。” “下马步行!”他说了一句,然后双手将小团子抱在怀里。 小尘尘张着小爪子,眼神倔强,“吃的,我的吃的!” 按住不停扑腾的小团子,张启山满色无奈,“拿!副官给她拿着!” 得了零嘴的小尘尘就像是被顺毛的小猫崽,这可是娘亲给自己做的肉干,特地给她解馋用的… 村子里面,家家户户都是暗着灯一点声息没有,小径上随意的丢弃着一些石刻的老物件, “看来这附近有墓葬…” 张启山脚步非常有目的性的走进一家旅馆,说是旅馆其实就是大通铺,专门用来给做工的人休息用的… 里面传来阵阵香味,引得八爷直咽口水。小尘尘看了一眼张启山,这人的听力很不错… 他是听到了这里面的声响,才直奔这里。 她抽搭着鼻子,嘟囔着,“好香啊!” “几位兄弟…” 八爷身形一闪,下一刻就出现在院子当中,目光如狼似虎的盯着人家锅里的汤水。 好一番交涉,小尘尘看着自己手里冒着热气的汤,咧开嘴笑得奶膘都翘了起来。 她一边慢悠悠喝着,眼神留在院子角落的几人,他们的面相看着有点怪啊… 卖掉汤的人就是个普通人,能看出他面相清苦,生活不好。 可是角落里的人,眼角带着凶煞,一颦一动孔武有力… 她和张启山对视一眼,这几个人绝对有问题,他们手上不止一条人命。 “我们今晚住在这里…”张启山将自己手里的汤也一并给了小团子,对着副官他们说道。 这小娃娃人不大肚子都是不小,一路上一直啃着肉干,进了院子又干了一碗汤,佛爷看着她意犹未尽的样子,手比脑子更快,直接将自己的给了她… 因着他们带着个孩子,那些人有的也是家有老小,特意将通铺的一块地方留给他们,那儿遮风又暖和。 八爷头刚沾上通铺便睡得香甜,小娃娃仰躺着打着哈欠,身上盖着齐铁嘴的深红色围巾。 八爷知道在佛爷身边那一定是相当的安全,自己完全可以放一百个心!佛爷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这长沙城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凶的过他! 唔,这个小娃娃不算哈~ 夜半,张启山猛地睁开眸子,他和小团子关注的那几人正悄悄的走出门口。脚下没有一点声音,是些练家子。 他起身,旁边副官将八爷晃醒,用围巾裹着小团子便跟着追了出去。 夜里不好辨别方向,幸是佛爷耳力甚好,他们跟到一处宽阔处,人便没有了踪影。 周围都是白雾,人离着几步之外就看不清方向。 八爷、副官和张大佛爷背靠着背,“是迷阵,正乾进五步!” 小尘尘揉着眼睛,带着被吵醒的烦躁,“这路数是外族…” 第15章 小团子被副官扔了? 按照小团子说的,他们进五步。周围的浓雾便如抽丝缓慢褪去,唯有刚才站着的地方依旧是看不清楚。 张启山眼神犀利带着狠辣看向某一处,他几个助跑一头扎进浓雾里面,不消时伴随着几人的闷哼声, “哐!”的一声,一人倒飞了出来。 张日山将小团子递给八爷,本着佛爷的方向而去,与其说是递,还不若说是扔!小尘尘迷着眼睛,她刚刚感受了一把短暂的凌空… 很好,非常好! 小娃娃抱着手臂鼓着脸,这几个人身手和佛爷相比差的不要太远,就连张副官也能轻松搞定。 小尘尘深吸一口气,冲着张日山面对着的人大声喊道,“后退,往左攻他下盘!” 张日山震惊的回头,他现在正是攻势,小团子这话显然不是对他说的,佛爷之前也说过自己的攻势大开大合,遇上强者很容易被发现招式中的缺点。 张日山脚跟蹬地一个后空翻躲过那一脚,心里直接p,要不是知道这小娃娃的来历,他就要以为这是他们小日子人派来的奸细了! 张启山将一人放倒在地,脚掌下是清晰的骨裂声。 他也不管副官,拍拍身上的灰尘,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的小团子… “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个人倒是个勇士,小团子还没有靠近,就见这人脑袋一歪,死的干净利落。 哦莫! 小团子看着他嘴角流下来的深红色血迹,好奇的又走了两步想看的清楚些… 脖子上的窒息感,还有原本在死人旁边现在消失不见的张启山,张奕尘扑腾着手脚,“张启山你以下犯上,你不讲道义!” “再说我就给你丢在这个荒郊野岭。” 这下副官也不管就在旁边看戏,八爷则是像个鹌鹑,笑死佛爷的事他可不敢插手! 佛爷转身,手里的小娃娃突然出声,不是嬉笑… 她目光死死盯着那死不瞑目的人,眼中带着不确定。 张启山将她放下,“怎么了?” 小尘尘哒哒的跑到死人那儿,蹲在他的身前像是努力嗅着什么,又哒哒的跑去另外几个尸体那儿,他们都是吃了藏在牙齿后面的毒药死掉的。 小尘尘甚至伸手想要扒开其中一个的嘴巴,动作带着焦急。 这几人身上都带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那不是尸体的腐朽味。这味道和自己娘亲身上的好像… 小娃娃懵住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原本她闻得到别人身上的腐朽味道,那是将死之人身上的味道,是透过灵魂散发出来的… “不一样…”他们服了毒,就像是芙蓉糕里掺了盐,原本的腐朽味被奇怪的味道遮盖着。 “张奕尘!” 耳边的怒吼声将她拉回,小娃娃叉着腰,“张启山你别太过分!”你竟敢直呼你爷爷辈的我大名!! “这下没有线索了,咱们往哪走?” 张副官拿出来那面古镜,八爷委委屈屈的把手指头扎破将血滴在镜子上,只见沾了血的筷子在镜面上缓慢转动,然后诡异的停在一个方向。 副官咽了口口水,这么直观的灵异事件就发生在他手上的镜子上, 小团子坏笑着看着张副官抖了一下的手,阴森森的说,“副官别抖,掉了他可就跟定你了~” “哎呦!”被弹了脑门的小团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子不干了!! …… 他们重新一股脑地扎进杂草堆里,八爷的十根手指头已经扎破了好几根了,他抱着手,哭丧着脸,“小祖宗你就没有别的办法?我的手快扎烂了!” “噤声!” 许是齐铁嘴太惨,小团子看着远处的老头,他鬼鬼祟祟的着急赶路,后背是些柴火,手上拎着的却是小日子国专用的战备品(张启山说的)… “跟着他…” 张启山谨慎的跟在后面,小尘尘在后背上百无聊赖地打个哈欠,昨天晚上还没有睡好,她还是孩子,还要长身体呢! 眼看着老头进了个院子里面,小团子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皱巴着鼻子,“张启山,里面有死人,还有很多!” 一脚踹掉门的张副官捂着口鼻,现在深秋这腐臭都这么大味道,得是放置了多久? “yue~”八爷冲出院子,抱着栏杆狂吐。 张启山站在院子里面未在进一步,只是吩咐副官将人带出来。 那老头狡猾得很,张嘴便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卖惨,说什么他不过是偷些东西勉强糊口罢了。 张日山用老头拿回来的步枪对着他的脑袋,“私藏枪械,就只是为了糊口?” “官爷,官爷小心走火!” “我说,我说!” “我们这儿有个矿山,没塌之前很多日本人都在这边,这人都是他们杀的,真的和我没有关系啊!” “那就带我们去矿山!” 老头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双手胡乱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去不得,去不得!” 张启山懒得再和他废话,转身出去。 副官拖着这老头,小娃娃看了他一眼,声音透着冷,“你以为做错了事只要不听不见,就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孩子的眼睛干净的过分,直直的看着老头,一字一顿,“他们都在看着你,看着你怎么下地狱!” “啊啊啊!!!” “半仙,你是半仙!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小团子功成身退,张启山非常默契的接过话,“你带我们去矿山,她自然会救你!” 小团子趴在佛爷的后背上,嘴里嚼着肉干干,笑着看向八爷,“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 “他的面相只能看出来这人有业障,此生无后…” “这人眼白泛青,天地人三轮有断,损尽德行业障满身,他未杀人,但这些人都因他死…” 张启山想了想,“这个村子里面好像已经没有人在了…” 副官押着老头在前面引路,走近老头所说的矿山,那里唯一的入口已经被炸塌,这个老头跪在地上,“我已经带你们过来了,你…” “这里没有别的入口?” “没有没有了!” “嗤,那你那些装备从哪里拿的?老鼠打洞偷出来的?” 恨不得趴在地上的老头神情开始不自然,他的话早就漏洞百出,此时正心虚的看向佛爷身后的位置,只那一眼… 张启山便转过身往后面去… “官爷,那就是个坟地啊!别去…” 第16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那老头状若疯癫,竟不知死活的去攀扯佛爷的裤子,张启山随意的一甩将他甩开,大步朝着坟地那边走。 张副官一手拎枪一手拎他轻轻松松… 这地界上的应该是荒坟,就是那种无人祭拜无人打理,一个个坟包上都是长满了杂草,颇有几分凄楚的意味。 小团子一直赖在张启山背上,手指头不安分的动着,“一、二…” “小祖宗,用手指坟地可是大不敬啊!”八爷想把这个祖宗的手指怼回去,又看看佛爷,讪讪一笑。 还是算了吧… 他们停在一个坟包面前,主要是走在前面的佛爷停了下来… 这个坟包看上去比其他的都要大一些,最重要的是这个墓碑竟然是歪着的? 看看那个都快要抖成筛子的老头,应该是这里没有错了… 张启山将小团子放在地上,这都走了两天了,唯有这个小家伙的鞋子依旧是干干净净,足以见得这一路某人是一点苦都没有吃到啊! 张启山向前一步,小团子在后面便跟上一步,若要是看她,就眨巴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张启山打量着那块墓碑,小团子在后面蹲下来用小树枝夯嗤夯嗤的刨着地。 八爷和副官在后面只能看见这团子撅着个屁股,身前尘土飞扬… 张日山默默举起身前用作掩饰身份的相机,“咔嚓!” 小尘尘第一张丑照就此诞生! “张启山你推动墓碑试试?” 小团子毫不客气的指挥着他,眼神不断催促。 墓碑滑动,下面果然露出一个狭窄的通道。副官上前便要下去,被小团子拽住裤脚, “不是有饵嘛?你下去干嘛?” 片刻后,小团子十分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她让副官在矿山前面找来绳子将老头捆上,然后毫不留情的扔进通道里面。 空气中还回荡着小娃娃冰冷的话,“我相信你一定很熟悉这下面,是死在下面还是乖乖带路,你自己选?” 说是自己选,你倒是给人家选的机会啊,刚说完便一把把老头推了下去,哪给他说话的机会了?? 八爷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小娃娃,心里默默记下,没事就离这个小娃娃远点! 老头在前面一路往里面走,见他迟疑副官便会用枪托狠狠打向他的腿弯。 这下面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清,空气里是那种湿润土壤独有的味道混杂着久不见天日的腐败味道。 小娃娃重新回到副官的怀里,小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滴答滴答…”是水滴的声音。 “前面有水声。” 佛爷看了眼脚下湿润的土沾了一鞋子,“继续往里面走!” 齐铁嘴在来时特意为此行卜了一卦,此行遇水则凶! 小团子看着愁眉苦脸磨磨蹭蹭往里走的八爷,她将头枕在副官的肩颈上,“不是叫你带了桃木?” “小祖宗,那桃木也只能顶用一时啊!” “你现在想折返说不定会遇上来找麻烦的人,倒不如还是留在张启山身边,好歹还能护着你…” 小团子暂时充当起大忽悠的角色,一言一行倒是让八爷觉得没看出来这个小娃娃甚是贴心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讨论起来了卦术,这下面的水已经没过张副官的腿弯,那老头也是越走越慢,再到后面说什么都不肯走了。 张启山举起左手示意他们停下,在前面手电筒尚且照不到的位置,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站在那里,影影绰绰的倒是让人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等了一会儿,佛爷低着身子手上是一把精致的手枪,步步落在水里竟也没有声音。 离着近些,张启山这才看清,不过是一座石像上面遮盖着红布。 “有点像是观音?” 这石像雕刻做工有些粗糙,它的后面便是一道被封死的铁门,门的四周全部都用铁浆浇灌,倒像是阻止什么东西出来的样子… “别动!”小团子淡淡说声,她看了眼伸手要拽红布的张启山翻了个白眼,“你还当真是荤素不忌啊,什么都敢碰上一碰!” “这不是观音,是天尊老母,玄贯道最大的神…” 天尊老母,道教传说中人类的祖先,以常游历人间救度众生被世人传颂,所以在很多时候,稍微信奉道教的人都会以其像镇压宝物……(纯属作者瞎扯,大家都是新时代好青年!!) “此处暗藏凶煞,怕是这石像早就不干净了,还是别碰的好。” 他们避开那座石像,绕到后面的铁门那里。 八爷走在最后面,他与石像擦肩而过之时,一阵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吹动他的头发带着丝丝阴森凉意。 八爷僵在原地,这密闭的地下空间哪里来的什么风啊! 前面小团子盯着他这里,齐八爷颤颤巍巍的侧过脑袋,果不其然… 那块红布早就落在了水面上飘飘浮浮,天尊老母的脸狰狞骇人,眨眼间他甚至觉得那石像在盯着自己看! 八爷艰难的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带着些许心酸… 小团子将指腹放在嘴唇处,目光死死盯着那座石像,“副官,靠过去!” 其实她原本是想自己过去,奈何这里的水实在是太多,淹倒是淹不死,她可不想喝这水,脏死了! 小娃娃的指腹上挂着点点血迹,副官靠的越近,八爷觉得身侧越是凉意渗骨, 想他齐八爷一生只会占卜凶吉勘查风水,不会捉鬼啊! 短短几个呼吸间,八爷甚至都在想,他爹还在世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多教自己点? 此次事了,他一定要死皮赖脸的跟着这个小祖宗! 就在小团子将沾着自己血迹的手指点在这石像的头顶,一声急促又尖锐的叫声响彻整个空间, 激的副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团子不甚在意的用副官的衣服擦拭着手指,目光落在那个已然昏倒的老头身上,闪过薄凉的杀意。 此人不能留。 “嘭!”枪响,人死。 小团子挑了挑眉,嬉笑着询问张启山,“杀了他,不怕接下来没有人领路?” 张启山:“我不需要指望别人。” “只是这门怎么打开?”来硬的肯定是不行,他们没有趁手的工具… 八爷重新振奋精神,从包里面掏出来一个小瓶子,打开一股刺鼻的味道,“且看你八爷的!” 第17章 上吊绳子排排坐 铁门背后是宽阔的矿洞,里面随处可见的都是工具。 他们把这些吃饭的家伙什都留在了这里,足以见得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紧急。 小尘尘站在佛爷旁边,副官和八爷分散开去找路,张启山得了空闲蹲在张奕尘身边,用帕子包住她咬破的指腹。 刚才的情况太过突然,小娃娃一时间没有控制好力道,指腹上的伤口看上去很深,张启山看着伤口蹙了下眉,“伤口太深了,包上点小心感染。” 小尘尘不甚在意的看着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手指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虽说是矿洞,但是角角落落里面透过佛爷的手电筒光依稀可见的都是些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神像。 张日山走到一处沾着铁锈的大机器旁边,这里有一个开关。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机器应该是一个发电机,就是不知道破损成这样还能不能用了… “卡擦…”伴随着不小的轰鸣声,矿洞一下子明亮不少。 他们这才看见那些墙壁似乎都是挖开之后又用石头堵上去的… “佛爷,这些矿洞都被堵上了,还有咱们这一路上看到的神像这么多,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让他们这么忌惮,要不咱们还是回…” 佛爷一个冷眼让齐铁嘴咽回去了之后的话。 “矿洞没有了就给去我找矿道!” 他们脚下踩着的正是一条用来运输石块的铁轨,这铁轨一直延续到这个大矿洞的里面,让人看不清楚尽头在哪… 小团子没有出声,她明白张启山现在是断然不会回头的,且不说已经走到这里了,他们的行踪明显就已经被人注意到了,如果这次就这样回去,下次就难了。 她张着手被副官抱在怀里,一行人沿着那条轨道往矿洞深处走去。 “你们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冷了?”小团子揉揉被冻得发凉的小手,这里深处地下,温度不该这样低才对… “副官你可得仔细点,要是这个小祖宗到时候生病了,小心二爷来了…哼!”他这个‘哼’就很形象了,透着股子狐假虎威的味道。 八爷正高兴呢,就觉得自己的脖子一凉,回过头去,自己的宝贝围巾已经被佛爷扔在了小娃娃身上。 齐八爷:! “佛爷,你这也太偏显眼了吧,算命的我也冷啊!” “你也说了这个小家伙不能生病,都是一起下地,怎么你就能独善其身?” 说着他摆摆手,指着面前过道两边的水碗说道,“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名堂?” 这两碗水出现在这里甚是奇怪,上面还用不知名的红色染料画着鬼画符,明黄色的符纸压在下面,处处透露着不简单。 小团子也看了一眼,这里的东西和外面的阵法一样,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这…” “这不是咱们的东西吧,看着手法像是小日子国的阴阳师做的…” 没见过的?小尘尘这下来了兴致,蹲在两碗水那儿仔细的看着,这上面的符文她看不懂,但是这摆放上来看有很多地方和华夏古时的老手法倒是有些相像。 “这里面一碗是河水,一碗是井水…” “看来咱们接下来要走的这条路死人走得、活人也走得,所以这个寓意就是互不相干!” “啊?”副官表示明明说的都是中国字,怎么放在一起就听不明白了呢? 小尘尘随手将她手边的碗掀翻,同时旁边另一只碗也被张启山一脚踹碎,小团子拍拍手上得灰,“他的意思就是说这下面有鬼…” 齐铁嘴看他们一大一小的行为差点一口气没有上来,“怎么就给踹了呢,哎呦!” 小团子傲娇的抬着下巴,“道不同,无解。就算是摆了也不会买账的!” 张启山则是嘲讽一笑,他从来都是百无禁忌,只信他自己。 接下来的路越走越深,通道都是朝着地心的方向,给人一种快到地狱的感觉。 视野逐渐开阔,他们知道这是快要到地方了,张启山的脚步加快,只见一个如同上面矿洞一样大的空间里面摆放着一个像是葡萄架子一样的木头建设。 每一道横梁上都是十多根系好的麻绳… 这样数下来麻绳有一百多根。 副官搞不懂放这么多绳子做什么用处?他用手拉了一下那根麻绳,倒是十分的结实,挂个人上去不成问题。 小团子面露思索,这一根放在这里她可以理解,上吊嘛~ 但是这么多上吊的绳子是要做什么?大家商量好一起吊死? 手越发的凉,就算是用围巾将自己整个裹住也挡不住那股子从身体深处散发出的凉意… 小团子看看他们身后那条依旧蜿蜒的通道,乌漆嘛黑的像是有只巨兽正守在那里等着他们… “啊!!” 一声不要太凄厉的叫声惊得小团子瞪大了眼睛,她转头看着已经躲到佛爷背后的齐八爷,眼角抽搐,“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嘛!” “不得了了啊佛爷,这些绳子…”齐铁嘴说了一半止住嘴,就是不再说下去,眼睛左右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八爷你倒是说啊!” 看着副官上当,佛爷离着八爷远了点,“不用理他,你不问他也会忍不住说的。” “啧,佛爷我这叫做缓和气氛,你看看这一路多沉闷啊,我们得给小娃娃树立一个好榜样!” 这张嘴又开始了胡诌,小娃娃盯着他那张动个不停的嘴,颓废的把下巴杵在副官的肩膀上,她的耳朵可是受苦了! 头上的矿灯好像是电压不稳,一闪一闪的。 副官:“应该是时间太久了,路线老化吧。” 这句话刚说完,嘭的一声所有灯全部都暗了下去,周围一下子变得黑暗。 副官抱着小团子、佛爷手里拎着八爷,两人背靠着背,手上拿出手电筒的动作静止住… 呼吸声… 不止一个人的呼吸声。 这里似乎多了很多人,清清浅浅的呼吸声从他们身边逐渐扩大到整个空间… 佛爷缓慢的将手电筒打开,炽白色的灯光照过之处,隐隐绰绰的吊着好些人,他们都穿着白衣,长发遮面,露出的皮肤泛着死人的青色… 饶是镇定如佛爷,也滞了呼吸。 他脚步小心挪动着,挡在副官前面,心里只是想着这个小团子绝对不能出事! 那些个影子好像越来越清晰可见, 小尘尘从副官的腰间摸出匕首,出声轻呵:“闭眼转身!” 几乎霎那间,包括佛爷都下意识的按照张奕尘的话去做,闭上眼睛转身不听不看。 随之,他们的脸上溅上了温热的液体,伴随着的不是血液的腥味而是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安抚了他们的心。 “倒退着走,不要看这个架子。” 第18章 实在是惨二人组 “是缢鬼。” 小尘尘的手掌心黏糊糊的一片,她环着副官的脖子唇色有点苍白,大眼睛死盯着架子那边的景象,软乎乎的小脸尽是威压。 张日山闭着眼睛,清晰的感受到脖子有液体顺着衣领滑落进里面,纵然是心里焦急也不敢随意睁眼,那个场景还在他的脑袋里面挥之不去… 这里就像是一个蜂窝,一个又一个的矿洞之间相连,到处都是岔路。 他们摸索着走进另一个矿洞才将眼睛睁开,小尘尘闭着眼睛无精打采的缩在副官的怀里。 张启山抓过她的手,手心早就被血染的猩红一片,齐铁嘴沾着血的镜片后的眸子划过了然, 他就说为什么自己看不了这个小家伙的面相,血液能有驱鬼散邪这种能力的只有张家本家的纯血脉,就连同是姓张的副官都不行。 他从包里翻出来伤药递给佛爷,也不提及小娃娃的身世。 这个孩子在风水道家的造诣上远在他人之上,就算是张家那样神秘的家族也得是顶尖的存在,现在在红府做二爷的闺女,这中间又有多少外人不能知道的实情? 有时候,知道的少点活得长! 齐铁嘴:“佛爷,这里没有路了啊!” 张启山转身,刚才那滴血溅在了他的脸颊上,使得他带着攻击性,像是出鞘的利剑,他语气笃定,“不可能,这一路都有岔口,给我找!”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装满水的大缸,又是水? 张启山看了眼状态还好的小团子,大踏步朝着水缸走去,“八爷,你过来看看!” 小团子用还完好的一只手拍拍副官,“过去看看。” 张日山看出小娃娃兴致不高,怕她是疼的厉害,那道伤口倒是不算太深,就是血糊了满手看上去很严重的样子,到底就是个小娃娃… 他单手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块糖,“给你。” 这是在他知道佛爷要带着小团子一起的时候在长沙城里的铺子买的,当时只是路过,然后鬼使神差的就进去买了些… 含着糖的小尘尘奶膘都鼓起来一坨,小眼神警惕的看着张副官,“你就算给我糖,也是要加钱!” 说着还挥挥自己受伤的小手,提醒着副官。 张日山眼角抽搐,他真的是疯了才会觉得这个团子可怜,想自戳双目!! “这下面有通道!” 张启山冲着那缸底开了一枪,那里面的水正飞快的流走,但是地面是干的。 小尘尘从副官的怀里换到了八爷的怀里,奈何齐铁嘴可没有佛爷和副官的好体力,才抱了一会儿脸就憋得通红, 小尘尘嫌弃的下来蹲在那儿看着他们两个挖坑, “那个,小祖…不是,小团子啊,这次你一共救了算命的两次,等回去了我一定登门拜访!” 登门拜访?那是不是还要有谢礼啊?再不济也得是好吃的吧? 小尘尘眼睛一转,笑眯眯的冲着八爷点头,“好啊好啊!” 不久的将来她一定会恨不得掐死这么快就答应的自己… “八爷,走着吧!”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佛爷已经下去了。 副官单手夹着小团子,下面佛爷正在准备接着… 然后,小团子就又体验了一下失重的感觉。 张奕尘:“张日山,你大爷!” “小团子,我大爷也姓张~” 她窝在佛爷的怀里,委委屈屈的嘟囔,“回去我一定要告状…” 太欺负人了! “啊啊!!” “嘭!” 她悄咪咪的抬头,看着直接摔下来的八爷又十分之惨的又被副官压了一下,身边激起灰尘。 小团子砸吧砸吧嘴,自己刚才突然就没有那么惨了怎么办? 齐铁嘴:“哎呦…副官你快要压死我了!” 这条通道里面散落着些木板,那上面绘着那日火车上棺椁一样的花纹… “他们应该就是用这条通道把棺椁运出去的…”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走的通道是对的,里面一定是通往墓葬。 “我们往里面走。”张启山颠了颠怀里的重量,对着后面的两人说道。 这条通道并不短,从那不见光的深处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纵使是张奕尘和佛爷的耳力异于常人也听不清到底是什么声音。 这种声音一直都在,透着空灵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出来,但是又在你耳边的感觉… 副官的手上早就握上了手枪,就这样又走了一会儿。 小团子轻轻说道,“像是唱戏的声音…” 八爷思索着什么,迟疑的说道,“佛爷,这曲子有点熟悉啊!” 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长沙周围活动,对这里的一切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这好像是二爷第一次登台的时候唱的曲子,佛爷你是不知道当时二爷第一次登台丝毫不见怯场,那唱腔简直就是…” “所以这是二爷唱的?” “不可能!” 小团子鼓着脸,她便宜爹的嗓子才没有这么难听! “确实不是二爷的声音…”不是二爷唱的就更加诡异了,谁闲的没事在墓里面唱戏啊! “佛爷往前走嘛?” 副官站在前面,张启山还没说话就听八爷,“走!必须走啊!” 反正不是自己走前面,他一会儿就苟在佛爷和小祖宗后面就完了!想着就眼神催促副官,快点啊! 张日山淡淡一笑,身为佛爷的副官,他才不会怕这些牛鬼蛇神呢! 通道尽头,他们也终是看见了这墓葬的陪葬穴,不过里面早就已经被洗劫一空,只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棺椁坑位以及散落的工具。 小团子啧啧两声,冲着张启山说,“这算不算的上是你去过的最寒酸的墓葬,真真是连块陶瓷片都不给你留啊!” 佛爷斜了她一眼,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回去的时候再让你体验一把飞上去的感觉怎么样?” 张奕尘:“呵呵!” “佛爷,这里的棺椁摆放也不按常理出牌啊!” 八爷已经算了好一阵,不管怎么算,都是杂乱无章… 哪朝哪代都没有这样的入殓方式啊!陪葬棺椁杂乱着摆放,墓主人趴着下葬。 “八爷,你看这些棺椁的摆放合在一起像是什么?” 小尘尘扫过这些棺椁,“这恐怕不只是墓葬这么简单…” 第19章 此仇不报,我和你姓 “八卦?” 齐铁嘴将这些陪葬棺的摆放在心里默默演算一遍,看向小尘尘的眼神里迸发出光亮,指着整个陪葬墓室, “这里不是墓葬!” “八爷,你开什么玩笑,这么多棺椁你说不是墓葬?” “副官,听八爷先说。”反正他们现在也不着急,张启山看着离着不远的墓门,那后面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主墓室,现在近在眼前倒也算是松了口气。 “八卦又分为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个卦象,可谓是包罗天地万物,古时就有在家中摆放五行八卦图的祈福聚阳气…” 副官指着这满地的棺材坑,轻笑说道,“聚阳气?用死人?”就连他这个外行都知道这死人哪里来的阳气? “副官你这就不懂了吧,所谓万物相生相克,阴极反生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棺椁、死人就是摆放此阵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才有这里绝对不是一个简单墓葬这种结论,没有谁会在自己百年之后的家里摆放这种阵法,是怕自己魂飞魄散的速度不够快? “只不过,这个阵应该很早就被人破坏过了…” 八爷搓搓胳膊,这下面冷的出奇,阳气恐怕早就散尽了… 耳边那断断续续的唱戏声音依旧清晰,他们几个都快对这个声音免疫了,像是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被影响。 佛爷弯腰捡起一把铲子,这种铲子他们熟悉的很,不同于正常的铲子,这个铲头半圆形,底部开刃,上接柄。 “洛阳铲?” “看来有前辈捷足先登过啊!” 随着第一把洛阳铲找到,他们在这个不算太大的墓室里面找到了很多有些年头的东西,就连小团子也从土堆里面薅出来一个手电筒… “这地界上没有听说九门有什么大活动啊!” 张启山将小团子手上的破手电筒扔的老远,这个不省心的也不怕伤口感染!“不一定是九门都参加…” “副官带着这个不省心的,进去!” 听着那个唱戏的声音就是从墓室的这道门后面传出来的。 张奕尘呲着牙,鼓着奶膘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这个不孝子孙一天给她换八百个名字! 相比陪葬墓室那个阵形的大气,这个主墓室奇怪的很。 从进入的门说起,这个门竟然是向下走的,整个主墓室都比外面的水平线矮了一截,里面也就只有中间一个空了的台子,那原本应该是放置主棺的地方。周围什么都没有,就连个碎布头都没有! 唯一的就是墙壁上到处野蛮生长的藤蔓,那后面黑乎乎的一片,好像长着什么东西… 八爷跟在最后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奇的将藤曼扒拉开。 “这好像是…头发?” 小团子趴在副官的耳边嘟囔着,“事出反常必有因,少说少做活得长!” 张日山刚想嘲笑一下,这个小娃娃都快在这儿做上诗了。就听见佛爷的叱喝声, “老八,别碰!” 张奕尘像是泥鳅一样从张日山的怀里吸溜一下落在地上,都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张奕尘:随时准备好逃命! 只见齐八爷惊恐的将手里的藤蔓扔了出去,他周围的藤蔓抖动,稀稀落落的钻出很多闪着光的虫子,直奔齐铁嘴的门面而去。 看这东西的长相好像是蝴蝶? 小尘尘不确定的后撤一步从张日山的腿后面伸出个脑袋再看一眼… 眼看着八爷就要和这玩意儿亲密无间了,张启山从台子上一跃而下,手里的枪扣动扳机, 连着几声“砰砰…”的枪响,八爷面前发亮的蝴蝶掉在地上几只,他现在恨不得抱紧自己缩进地缝里面,一半是被这诡异的蝴蝶吓得,一半是被佛爷那恨不得擦着他头发丝边边的子弹吓的! “佛爷!” 听着齐铁嘴的惨叫声,张日山一把拎起还在看戏的张奕尘, “诶?” 他拎着她的衣服跳到台子的另一边,那里离着门口的距离更近。 原来是那蝴蝶竟奔着他们的方向来了! 在半空晃荡着的张奕尘瞥向齐八爷那边,“我去你的,怎么还带闻味的!” 张启山看着这边越来越少的蝴蝶,还有张日山后面跟着的一大串,扔了手里的枪,抽空来了一句,“回去就让二爷好好管管你,屁大的孩子说脏话!” 张奕尘:“张启山你要是够闲,你就过来帮忙,你那么大个副官要死了!!” 她的说没有错,张日山的手上、后背上已经被那个诡异的蝴蝶咬了好几口,伤口迅速的红肿,要是没有毒,她张奕尘回去就没有饭吃! 佛爷拎起八爷就往门口那边扔,他拧着眉毛,眼睛里闪过精光,明明在副官手里的小团子离着蝴蝶更近,他甚至都看见有好几只落到过她身上。 “副官把那个不省心的放下!” 张奕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这不肖子孙想弑长辈! 张日山动作顿了一下,还是照做,他相信佛爷一定有他的理由。 张奕尘:他让你放你就放?!¥………… 佛爷、副官就连惊魂未定的八爷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那些发着光的蝴蝶在小团子身边飞舞,逐渐平静下来… 八爷甚至觉得要是小团子的脸没有黑的彻底,倒也是挺好看的一幅画。 黑暗的环境下,闪闪发光的蝴蝶围绕着小团子,荧光衬得她福娃一样的脸蛋更加灵动,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小尘尘抱着手臂凝视着张启山,几只蝴蝶落在自己身上,她像是能体会到这些蝴蝶的情绪,比如说它们现在很开心? 确定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小尘尘阴恻恻的开口,“张启山你回去最好睡觉闭一只眼睁一只眼!” 此仇不报,她就跟他姓! 她的情绪不稳定,这些蝴蝶也开始了群魔乱舞! “祖宗,冷静!!”八爷快给跪了… 接下来的场面一度搞笑,黑黢黢的墓室伴随着一阵阵清晰的唱戏声音,小娃娃站在中间绷着脸尝试着让这些蝴蝶哪来的回哪去。 那三只就在门口离着远远的看戏,偶尔还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指点几句,“团子,你应该用爱去感化他们…” 小尘尘:“我去你大…” 张启山:“嗯?” 张奕尘收了声,这个狗他回去要告状! 最后一只蝴蝶钻回藤蔓,他们又满墓室的找唱戏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这次八爷和副官都在外面等着,就留下了小尘尘和佛爷。 副官在外面是留着保护八爷的,小尘尘留在里面是为了防止那些个蝴蝶再跑出来… 张启山站定在一面墙壁处,小心翼翼地将藤蔓掀开,声音就在这后面传出来的… 张奕尘就站在后面,坐在台子上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扣着地板,张启山那儿已经将墙面凿开个大洞。 她看着他手上不小心缠绕上的一团头发… 头发? 她猛地站起身,“张启山,脱了手套快!” 那哪里是头发,张启山的注意力都在墙壁里面,自己却是看得清楚那头发一样的东西正往他的手套里面钻! “啊!” 第20章 急需娘亲救命的小团子 张奕尘将他抠出来的玉牌塞进口袋里面,脱下张启山的手套,像是发丝一样的黑色丝状物已经顺着手关节破开口子往身体里面钻。 她把包着手的手帕解开,手掌心的伤口在剧烈的活动下早就重新撕裂,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张奕尘果断地捡起匕首,照着张启山的手臂划下去… 副官听到佛爷的叫声就跑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呼吸一滞,“佛爷!” “快过来按住他!” 从手臂上不断出血的伤口隐约可见藏在血管里面的黑色丝状物,张奕尘将流着血的手心按向张启山的伤口, 绝对不能让这东西爬的更远了! 另一只手臂如法炮制,八爷的大褂也被割下来一大块用来裹着张启山的伤口,许是发丝没有再作乱,佛爷半昏迷着嘟囔着:“二爷…” 齐铁嘴脑袋灵光一闪,“去找二爷,他有办法!” 小团子的手心滴答滴答的流着血,嘴唇更是苍白的很。 副官背着佛爷往外走,齐铁嘴和她跟在后面,小团子拒绝他抱着自己… 她颇为嫌弃的看看齐八爷的小身板,她怕这个家伙把自己给摔了,得不偿失! 她的血落在主墓室的地板上,在他们离开墓室之后没有看到那藤蔓后面的蝴蝶蠢蠢欲动,动静闹得比八爷之前那次更甚! 好像整个墓室得藤蔓都在剧烈得抖动着… 出去的路倒是顺畅的很,就连缢鬼那里都不曾有异动。齐铁嘴小心翼翼地扶着副官背上的佛爷,看了眼小娃娃血红的手掌心。 如果不是自己脸皮不够厚,他都想说:别浪费啊!这可是倒斗必备神器啊! 副官背着佛爷刚从坟地的出口冒个头,突如其来的枪声让他下意识的卧倒,张启山摔在草地上,八爷这倒是没有忘记护着小团子伏在草堆里面。 小尘尘抬起头,这么密集的枪声打的他们束手无策,她呸呸几口吐掉嘴里的草叶子,四面八方都有人… 枪声响了好一会儿,紧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张日山低着身子移动到手推车旁边,大力的将它推了出去。 外围那些包围的人注意力都被手推车吸引,副官身形矫健的闪现到那些人面前,手里握着匕首,一刀一个人头! 齐铁嘴深知自己这方面就是个小废废,他费力地将佛爷拖到坟包后面,暗戳戳观察战况。 小尘尘眯着眼睛,对面人数太多,就算是张日山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毫发无伤的离开… 包围圈越来越小,副官身边围着的人也多了起来,张启山还昏迷着,八爷急得脑门都是汗,“这可怎么办啊!” 张日山的匕首滴着血,他躲过后面来人的偷袭,手臂被刮开了一个口子… 小团子对着齐铁嘴轻喝一声, “闭嘴!” 她歪着头,自己好像听到了翅膀扇动的声音,还有唱戏声? 她不确定后者,毕竟现在耳边都是肉体相撞还有锐器破开皮肉的声音… 眼看着张日山脚下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汗顺着发丝滴落… 本就在地下折腾一番,他是姓张,可是他也不是神啊! 小尘尘轻笑一声,从齐八爷怀里钻出来冲着副官高声喊道,“副官躲开!” 只见一阵嗡嗡声音越发近,张日山回头瞳孔猛然变大,然后动作利落的闪开,可以说他几乎是跳着闪开的! 那些发光的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下跑了出来… 小团子看向高处的山坡那里,一小群蝴蝶随着她的心意晃晃悠悠的飞向那边。 耳边都是那些人的惨叫声,这些蝴蝶可比在墓里下口更狠,小娃娃就站在那儿看着,大大的眼睛平静的很,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齐八爷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这可不是小娃娃! 那些人的脸没有一块好肉,被咬得血肉模糊。小尘尘甚至能看见耷拉下来要掉不掉的粉嫩肌肉块,看着像是深颜色的生鸡胸? 惨叫声逐渐平静下来,小尘尘迈着小短腿哒哒的靠近这些蝴蝶,她得让它们回去… “张日山你去那边的林子,里面有马匹。”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只稍大一点的蝴蝶轻轻落在她指腹上,留下沾染的血迹… “回去吧…” 小尘尘如是说道。 这蝴蝶像是听懂一样,绕着张奕尘飞舞一圈,特别是停留在她的伤口那儿好一会儿,一窝蜂的奔着墓碑那里的出口进去。 齐铁嘴全程都在后面撑着张启山,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 山坡上的人也早就开车离开,小尘尘颇有些遗憾,可惜了没有一锅端,她这就连自己奇怪的本事被看了去不知道之后有多少麻烦。 张日山牵过两匹马,是这批人留下的… 两大一小带着这伤患进了城直奔红府。 门外的家丁见是几天没有回家的小姐,一个个笑得像是太阳花,转头又看见马背上倒着的张大佛爷默默收了笑。 小团子从马上下来,小脸被风吹的红扑扑的(主要是冷的…),“我爹呢?” “二爷在府里,我这就去请!” 小团子:“让他去会客厅!” 副官和八爷早就扶着张启山进了里面,小尘尘转头问刚刚过来的管家,“管家爷爷,我师兄呢?” “小姐,陈皮在码头上,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小尘尘急急的打断,“你派人去找师兄,就说我有事找他!” 她得搞清楚为什么师兄和娘亲身上那种奇怪的味道从哪来的! 等她这两条小短腿倒腾到会客厅,里面早就摆好了工具,她看了一眼砸吧砸吧嘴,嘟嘟囔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剖了张启山呢!” 看看这一桌子的工具,倒是挺全! 二月红横了一眼小团子,眼尖的看见袖子下面染着血的布条,和佛爷胳膊上的一样都是来自齐八爷的大褂… “管家,给小姐处理一下伤口。”二爷淡淡的说着,一边将雄黄酒浇在佛爷的伤口上,全然不顾他疼的抽搐。 “是!” 八爷按着张启山,心虚的清了清嗓子,说是二爷没有公报私仇他都不信,看看佛爷疼的,啧啧… 处理好一切,二爷缓缓走向她这边,看了眼手心明显就是反复受伤的伤口,周身像是凝了寒霜, 看向副官冷冷开口,“我同意小团子跟着你们去,是相信你和佛爷有能力保护好她!” 二爷平时看着是温善有礼,真生起气来气场不弱给张大佛爷! 张副官:“抱歉二爷…” 二月红摆摆手,吩咐管家,“将他们带去客房,等佛爷醒了再说!” 这是要秋后算账? 张奕尘悄摸摸的从凳子上下来,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不去找娘亲,她绝对会后悔! 二月红:“小团子,你要去哪啊?” 小尘尘:嘤~娘亲救命啊! 第21章 簪子 红府祠堂, 陈皮手里拎着个食盒看着祠堂里面背对着他盘腿坐着、手撑着下巴的小团子,不禁想着, 这师父也真是的,平日里罚他跪着就算了,小团子还这么小… 他从码头赶回来,小团子只说有事找他,回了府才知道她被师父罚来祠堂跪着,在师娘回来之前不准出来。 管家还告诉他,要不是担心夫人回来会跟着担心,二爷都想让她再跪的久些。 “小团子,你看师兄给你带的什么…” “这可是我去厨房偷的,师娘给师父煮的面,里面还有蟹黄!” 张奕尘转过身,落日的余晖透过院子里面的树枝斑驳的落在少年身上,少年浅笑着眼底带着点点经久不散的阴霾。 手里的食盒离着老远都能闻到蟹黄的鲜美,她微眯着的眼睛放着光像是等待投喂的小猫崽子乖乖坐在那里, “娘亲知道我在这儿嘛?” “师娘出去给师父买新的行头去了,估计得太阳下山才能回来。”陈皮一边耐心的回答着小尘尘的问题,一边将食盒打开。 “唔,好香啊~” 吃了两三天的肉干干,看着这碗面就更香了。 小团子吃的两颊鼓鼓囊囊,陈皮笑着戳了戳,“慢点,没人和你抢。” 张奕尘凑近了陈皮,耸动着鼻子,嘴里塞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师兄,你怀里放了什么啊?” 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人畜无害的样子。陈皮手搭上胸口的位置,那里什么都没有放,就只有那个簪子。他只当是小团子看到了它,也未作多想,只是低垂着眼眉,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来那个布袋,“是个簪子…” “它断了,等师兄找工匠补好再给你送过来可好?” 布袋打开里面装着的确实一根断开的簪子,成色十分不错。说它是玉,却红的通透;簪身有明显的几处血沁,倒是雅致的很。 张奕尘放下碗,将这簪子放置在手心,味道更甚了… 陈皮的目光透过这根簪子像是在回忆些什么,喃喃道,“原本就是想送给师娘的,可惜师父不让。现在送给你也未尝不可…” 小团子摩挲着那个布袋,她这个师兄就算是顶着二爷徒弟的名头,管理着那么大的码头,穿着依旧是粗布麻衣就好像是习惯穿这些一样,唯有他身上的这个布袋,是锦缎料子,足以见得主人对簪子的爱护… “这是地下的东西。”小尘尘看着陈皮眼神清透,说出的话一针见血。 当时师父就是因为这簪子的出身才把它摔断。张奕尘就这样盯着陈皮,注意到少年眼底的阴霾愈发重,将人笼罩在阴暗下。 “娘亲的身体不好,爹总觉得是自己从前做的事情损阴德报应到自己家人身上,娘亲病了之后这府上就再也没有了不干净的物件…” 这些都是在她醒过来之后管家爷爷和她说的,他说自己病倒的时候二爷几乎是飞跑着找的佛爷。 小尘尘攥着这个簪子,另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搭在陈皮的手上,小脸严肃,“二爷只是在拼尽自己所能做的保护他的家人。” 陈皮愣在那里,脑袋里面思绪翻滚… 张奕尘没有打扰他,而是转过身绷着奶膘,将手里的簪子看过来闻过去,就差上去舔两口了。 她并没有想过要告诉师兄,娘亲的身体有一半是这簪子害的,或者说她没有想过要告诉任何人… 她从陈皮这儿看到的只有他对自家娘亲的一片赤诚之心,哪怕这个人可能是外面人人口中阴暗嗜杀的坏人。 从这儿上面的血沁可以看出来这一定是主人家的贴身陪葬之物,估计是上面的尸毒被娘亲不小心沾到伤口上,再加上娘亲身体本就不好,才这么严重… 手上的簪子被抽走,小团子看着空空如也的小胖爪,呆萌的眨眨眼睛,“诶?” 陈皮动作倒是利落,“这个不能要,一会儿我就给它扔出府去!” “小姐,二爷来啦!”院子外面管家爷爷的声音响的很,比起通报更像是给里面的两只偷吃的通风报信! 二爷撇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陈皮来了祠堂,还端走了丫头给他做的面! 迎面陈皮走过来,恭恭敬敬的抱拳弯腰,“师父!” 二月红和管家都愣怔了一下,往日里他可没有这么规矩啊? 二爷:“你?…” “师父,码头上还有事,我先走了。” 看着他走的飞快,二爷的话都还没有说完,管家点点头,这才对嘛,刚才像是被鬼附身,怪吓人的… 祠堂正堂里面,小团子一本正经的跪着,二月红看着她嘴角没被擦掉的油光,也不拆穿,只是淡淡出声说道:“知道错了没有?” 张奕尘活动下膝盖,瘪着嘴,“知道了,下次我等娘亲在家再回来!” 这次是她大意了! “你!” “诶诶,二爷!夫人快回来了…” “哼!”二月红甩了下袖子,这才几天管家都开始替她说话了!“我让你跪在这里是让你反省!你娘亲身子本来就不好,你要是在外面出什么事,你让她怎么办!” “明明就是你同意我跟着张启山去的…”小团子小声嘟囔,很是不服气。 二月红看着跪着的小不点,颇有些无奈。他这前半辈子收个徒弟一身反骨,现在养个孩子吧,还没有齐腰高就顶嘴! 他缓和语气,“佛爷的身手肯定能护你周全,你何必事事往前冲?” 张奕尘抬起头,眼睛像是夜晚的星子,干净的很。只见她一字一顿,“从未有人教我如何做人,我只知道是想活着的人我便救!” 她就算在那方寸之地做了几百年的鬼魂,也未曾有一天想过死;如今能够真实的感受老头口中的人间烟火,更是珍惜。 小尘尘抓抓后脑勺,又补上一句,“况且他姓张…” 二爷站在那儿未曾言语,半晌,“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下次我会和佛爷一起…” “不行!” 小团子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没有打什么好主意。 “那下面诡异的很,我们出来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张启山短时间内都不会再亲自下去…” “而且你帮他办完了事,又怎么能保证他用心找药?” “药?”二月红的眼睛迸出巨大的惊喜,“你找到办法了!” 小团子骄傲的坐在地上,也不看看她是谁!她很厉害滴!! “我以前看过一个古方,可以修复人损伤的身体。” 二爷单手将小团子抱起来,大步朝外面走去,“去我书房,你把方子写下来我让人找药材!” 二月红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惊喜里面,小团子挥着爪子阴阳怪气的说着,“别啊,我还没跪完呢!” 第22章 文盲? 书房里面,二爷拎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纸张皱着好看的眉头,这上面的药材大都是比较常见的,就算都很名贵,以红府也是绝对买得起的。 唯有那味—鹿活草… “古籍上记载曾有一人将此草放入被剖开的鹿体内,片刻鹿活。” 所以说这鹿活草算得上是可以起死回生… 二月红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这药材不见世,又去哪里找?” 小团子思索着,“昆仑!” 张家的前人手札上曾经提到过,昆仑山脉里有不见世的稀世药材… 她坐在桌子上,拍了下二爷的肩膀,“这事就交给佛爷,他肯定能找到!” 二月红好笑,用人家的时候就叫佛爷,无事就是张启山… 他指着那张药方,“你这是哪个朝代的字?” 他好歹是九门上二门,明器上手一看便知年代,这古文自然也是熟通,不然还真认不得自家团子写的什么! 张奕尘摸摸鼻头,嘿嘿一笑。 二月红戳着她的奶膘,“等你手好了,我请个先生教你习字,我二月红的闺女可不能是个文盲!” 张奕尘:! “我不是文盲!” “还有能不能不学啊~我还想出去玩呢…” “小团子想去哪里玩啊?” 门外丫头的声音依旧温柔,小尘尘冲着二月挑衅的吐着舌头,冲着外面喊着,“亲亲娘亲~” 尾音拖得老长,还带着点点委屈。 二月红眼疾手快地把她捞进怀里,轻声说道,“你不告状,我明天让你师兄带你去码头玩!” 张奕尘笑得眯着眼睛,一本正经的伸出小拇指,“拉钩!” 二爷(咬牙):“拉!” 小团子:又是稳赚的一天! “娘亲!” 小尘尘猛地扎进丫头的怀里深吸一口气,是亲亲娘亲的味道啊~ 丫头捧着小团子的脸仔细端详,“瘦了…” 二月红一下子笑出声,揽着丫头坐在椅子上,“这个小家伙两天吃光了一整包的肉干,还瘦了?” “二爷,小团子还这么小就得多吃点,长身体…” “对对对,我夫人说的都对。” 小尘尘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满眼敌意的瞪着便宜爹,她总共靠近娘亲都没有半刻,她那么大的娘亲就被他抱走了! 小团子眼睛一转,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哎呦哎呦”的痛呼,甚至眼角还带着泪水。 果然,丫头紧张的挣开二月红赶紧将她抱在怀里,“手怎么伤了?痛不痛啊?娘亲给你呼呼~” 爷俩的战争一直持续到夜里睡觉的时候,丫头以几天没有见到小团子为由把二爷再一次的赶去了张奕尘的院子结束。 和丫头睡在一张床上的张奕尘嗅着娘亲的味道安然入睡, 小团子:这局完胜! 第二天等她起来,才知道佛爷夜里醒来就已经离开了红府,毕竟他被副官和八爷从正门口搀扶进来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 这长沙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等着看,张大佛爷到底发生了什么。 吃过早饭,丫头牵着她等在门口。 二爷找人递了信给陈皮,今天小团子会过去码头… 只见小尘尘穿着一身银白色的大褂,大褂到脚腕处带着暗纹是上好的布料,外面搭着一件红色的袄子,腰间还有一个精致的布袋,里面装着丫头做的零食… 像是从画里走下来的一般,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喜欢。丫头牵着她的手,偶尔咳两声,还在嘱咐着她,早些回家。 张奕尘的手不动声色的搭在娘亲的手腕上,笑嘻嘻的应着,“娘亲,你回去吧,我和管家爷爷在这儿等师兄就好!” “是啊夫人,这外面越发冷了…” 丫头也没有强求,临走的时候又不放心的嘱咐管家,“看见陈皮告诉他收收性子,别吓着他妹妹。” 张奕尘表面乖巧,实则心里小声bb,“我别吓着他就好。” 码头上人来人往,大都是穿着和师兄一样粗布麻衣的男人,他们满脸的汗水肩扛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小团子被陈皮牵着,慢吞吞的走向院子里面。 她似有所感般回过头,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院子里面用心打扫过,小团子好笑的看了眼大汉藏在背后的扫帚,这些个人应该都是陈皮师兄的手下,他们在衣襟上擦着不太干净的双手,有的笑得憨厚,有的皮笑肉不笑。 陈皮将小尘尘抱在臂弯,如同在向众人炫耀自己的珍宝一般,高调的大声喊道,“都来认认脸,这是我陈皮阿四的妹妹!” 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少年恣意… 今天小尘尘又多了一个新名字,‘小舵主~’ 临近中午的时候,有人从外面买来附近街上最好吃的烧肉,小尘尘正跟在师兄的屁股后面好奇的看着他码货。 “舵主,有人找你!” 一个和陈皮差不多体型的男人靠近陈皮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小尘尘的眼睛里划过思索… 这种程度的悄悄话,况且她离着这么近根本就是不想听到都不行啊,她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师兄, 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我可不是有意去听的,谁让刚才那个人声音那么大~ 陈皮轻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吩咐身边的人待在小尘尘的身边,他独自一人出了库房。 他留下的都是自己能信得过的… 小团子哒哒的跑到门口,悄悄往外面看去。 为首的是个女人,这个人长得尖嘴猴腮,颇像是万物志那本书上画的峨眉猴子… 她听着那个女人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华话,撇撇嘴。 想装做人,倒是把人皮裹紧一点啊。话都说不明白就出来了? 外面陈皮警惕的坐下,掀着眼皮,“往哪看呢?” 这个鬼子自从进了院子,眼神就频繁的看着库房里面。他想着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前倾着身子眼里满是杀虐, “管好你的眼睛,不然我不介意替你保管!” “陈先生,我是来找你合作的,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陈皮:“要说的上次都说过了,以后离这里远点!送客!” 张奕尘在门后面摸不着头脑,这小日子人找师兄干嘛? 杀人?他们自己就能做,倒是用不上师兄;码头?他们要了有没有什么用… 她的脑海里突然划过昨天坟地的死士,他们要找的不是师兄,是二爷! 想着,小团子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跑到陈皮的身前一把抱住师兄的大腿,仰着脑袋,“这个女人是不是要找爹?” 陈皮似是没有想到她连这儿也能知道,愣了一下,倒是没有瞒着小团子的意思,将她抱在臂弯里往屋子里面走,这外面太冷… “他们手里有海外的神药,只要师父肯帮忙就给我们。” 小尘尘撇着嘴,暗地里嘟囔:“放屁。” 陈皮:?!小团子刚说啥? 第23章 鹿活草的消息 红府, 齐八爷坐在会客厅镜片后面的眼睛不停的张望着门口的位置,身边放了一包印着聚福饭店的吃食,浓郁的油炸香味充斥着丫头的鼻尖。 她低声咳嗽,这位八爷来了府上说什么都要等小团子回来,现下已经是第三壶茶了… “夫人要是不舒服留算命的一个人等就好。”齐铁嘴笑容堆砌了满脸,心底却是在暗暗盘算,看二爷夫人这面相,身体怕是越发不好了。 “不碍事。” 原本她是向来不插手这九门的事务,只是客人上门二爷又不在,总不能冷落了,这有失待客之道。这么想着,丫头紧了紧身上穿着的大袄。 “娘亲~~” 庭院外面,只见小团子穿着那身火红的大袄哒哒的跑向这里,小脸红扑扑的洋溢着灿烂的笑意,头上的小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那模样就像是归家的鸟儿。 张奕尘一头扎进丫头的怀里,嗓音娇娇的说道,“亲亲娘亲,有没有想我啊~” 丫头温柔的将她被风吹乱的炸毛头发抚平,眼眸中都是笑意,“想,娘亲可想我们小团子了,今天都和你师兄干嘛了啊?” 夫人这样开心,就连旁边的下人看着也是欣慰,他们这位夫人从来没有什么架子,待他们更是很好。 往日里夫人看见二爷的时候是很开心的,但是他们家爷不在的时候夫人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面盼望着二爷早些回来。 现在有了小姐,夫人平时笑得次数都多了… “咳咳…”八爷在旁边看着她们母慈子孝,忍不住出声打断。 关键是他再不吱声,她们都要忘记这儿还有一大活人呢,八爷心里给自己掬了把辛酸泪,这茶喝的他都想吐泡泡了! “八爷。”张奕尘站在丫头身侧规规矩矩的冲着齐铁嘴微微弯腰问好,在自家娘亲面前端的是又有礼貌又乖巧。 齐铁嘴一时间睁大眼睛,差点没从椅子上跳到一边去,僵硬的接受小祖宗的问好尬笑着。 这小家伙被调包了?这个软萌的小团子是谁?? 现在正是下午,小团子将娘亲送离会客厅,旁边的下人也都散了,她转过脸看着齐八爷颇为嫌弃的问道,“你找我干嘛?” 这一下不就对味了! 他指着身边的吃食,“不是说好了回来我就登门道谢嘛,这是我买的全长沙城最好吃的炸肉,你尝尝?” 肉! 张奕尘两眼放光,手脚并用的爬上凳子。刚想动手,好吃的上面多了一双大手… 齐八爷将吃食拽的离自己近了不少,脸上笑嘻嘻又带了点狡诈,“这炸肉很是好吃,要是你答应我一个小小、小小的要求,我就每天都给你买!” 张奕尘眯着眼睛,她就知道这个算命的和张启山那个狗东西一样,无利不起早! “哼,红府还差这么点吃食!”她扭过去脸坚决不上当! 齐铁嘴慢悠悠的打开油纸,“这二爷是不差,就是听说最近有人被罚不准出门了,啧啧啧,真惨啊!” “啊,真好吃啊!” 小尘尘气的鼓起奶膘,可是这个肉真的很香啊… 她口嫌体直的将油纸抢过来,嗷呜嗷呜就是两口,嘴里含糊不清的争辩着,“还有街头的糖葫芦!” “成交!” 听说这天下午张奕尘热情的把八爷亲自送出府去,还在门口看着齐八爷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小团子本人表示,这肉是真的很好吃啊,外酥里嫩咬在嘴里嘎嘣脆带着油脂的香气,再加上孜然… 对于几百年没有吃到东西的小孩子来讲,动她吃食等同于刨她祖坟,不可饶恕!带着吃食上门那就是她亲人!! 送走了齐铁嘴,小尘尘就赖在她亲亲娘亲旁边看她给自家便宜爹整理行头,屋子里面时不时传来丫头和她的笑声。 门外,二爷就站在那儿摆摆手将下人赶走,面如冠玉的脸上是对这温馨的眷恋。良久他才推门进去, 张奕尘看到她爹的第一眼,这是有好事? 二月红这人平日里是待谁都客客气气,可谓是谦谦君子也不为过。就是他那双眼睛里并没有脸上那么多的温良… 看他这喜形于色的笑意,小团子投去询问的目光。 二爷脱下大袄,一手揽着丫头,一手胡乱将团子的头发揉乱,“佛爷说,北平有鹿活草的消息,不用去昆仑找了。” “什么时候动身?” 张奕尘突然想到在师兄那儿遇见的女人,下意识地皱着眉毛,这次拿药会顺利嘛? 她爹的软肋就只有娘亲,没有了娘亲的病,小日子人拿什么威胁? “佛爷说等他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就动身去北平。” 手头上的事情是什么,不言而喻… 吃过晚饭,这次小尘尘倒是没有粘着丫头,乖乖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正坐在门槛上发呆,入目出现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 会穿着大褂穿皮鞋的恐怕也就只有自己便宜爹了… 身上多了一层大袄,二月红将小团子抱在臂弯走进屋子里面, “今天可是遇见了什么?” 二爷是何许人也,在他说鹿活草消息的时候就看出来这小团子面色奇怪,像是一点都不高兴反而有些担心? 小团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矿山下面到底有什么?” 她不会将师兄那里的事情告诉二爷,陈皮和她现在这个时候的爹向来是品行不和,说出来师兄又要被罚跪了。 二爷手拄着下颚,另一只手的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那下面红家下去过几代人,最近一次是二十多年前受雇于小日子人…” “当时也只是带回来了一枚戒指,几乎所有人都折在了里面,回来的人只说那下面凶险异常,不是墓葬那么简单。” 张奕尘回想着矿山下面,那下面应该还有空间没有被她和张启山发现,不然红家几代人都没有搞清楚的地方怎么会就这么大点? 她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她爹,说下面是墓葬倒不如说那块地方从一开始建设的时候就是为了搞什么神秘不可告人的事情。 “现在这些都急不得,我们不知道的小日子人更是不知道…” 张奕尘这话像是说给二爷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小娃娃的眉头紧锁,小脑袋好像也在不该承受这些的年纪承受了太多,二爷好笑的揉揉她的奶膘, “别想了,像是个小老头。想这么多小心晚上睡不着觉,长不高!” 这个‘长不高’咬的格外重… 张奕尘直接就是一个白眼,她突然叫住离开的二月红,“去北平,我可以带着师兄吗?” 陈皮这孩子心思阴暗,做事张狂狠厉,二月红从未想过带上他。不过看着小团子的大眼睛,拒绝的话终是咽了回去。 “那你可要看好他!” 出了院子的二爷回过神来,这小团子好像没有告诉他今天遇见了什么? 他摇头失笑,被这个小机灵鬼带进沟里了! 第24章 捂住自己马甲的小团子 接下来的几天,八爷每天下午准时牵着他的小驴来红府报到,那小驴上也总是挂着一包油纸包裹着的吃食。 张奕尘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手撑着下巴嫌弃的看着身上蹭了灰尘的齐铁嘴,“你这是连夜去刨谁家祖坟了?” 这也不怪她多想,这人天天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她都担心下一秒这个算命的会倒在她的小院里面。 八爷无精打采的将吃食扔给小团子,随意的坐下灌了一大杯水,“还不是佛爷,非让我在矿山那边守着…” “我每天天未亮就赶去矿山,正午又骑着小驴回来排队买炸肉,累死算命的了!” 小团子手拄着下巴眉毛微挑,神态倒是有点像二爷,就是被压扁的奶膘太过抢戏… 她状若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那你发现什么了?” “倒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附近,但是他们好像和我是一样目的,只是在观望…” “你问这…” “昨天教你的学会了?讲给我听听。”张奕尘直接打断他的话,像是刚才问的不是她一样。 齐八爷推推滑落的眼镜,被阳光反射的镜片后是清明的眼睛,晦涩难懂的词一个接着一个,“造世有五仙,天地神人鬼…” 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日落,二爷也早就回府,他迎面撞上从小团子院子里出来的齐铁嘴, “八爷又来送吃的,我家小团子最近可是愈发圆润了…” 齐铁嘴嘿嘿一笑也不回答只是把那个记满了笔记的本子又往自己怀里塞了塞,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居然向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请教,他丢不起这个人! “二爷,家里等着我吃饭呢,算命的就先走了哈。” “呵!”二爷看了眼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八爷,谁不知道这算命的孤家寡人一个。 等吃饭? 他摇摇头,对着身后的管家说道,“小姐既然有吃食,往后的三餐减半。” 也不看看都要胖成什么样子了,想他二爷在这长沙城里面怎么也得算上的俊逸倜傥,可不能有个胖闺女! “是,二爷。”管家眉眼低垂,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才能让夫人知道他家爷要克扣小姐口粮这件事了。 码头,陈皮阴沉沉的盯着再次不请自来的女人,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他的手下,眼神阴狠, “我说过这不欢迎你!” 中田丝毫没有被陈皮的神态恐吓到,她镇定自如的说着那口不太普通的普通话,“陈先生,我想您师娘应该很需要这药,还希望陈先生能快些…”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陈皮直接暴起。 她一时不查,那九爪钩擦着脸皮过去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中田闪到一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看向陈皮眼睛里强压着怒意,如果不是这个蠢货还有用… 陈皮收起九爪钩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你敢拿我师娘威胁我!” 两个人缠斗在一起,中田只是防守,倒是陈皮带了份想杀了她的心思… 她退闪到一边,想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陈皮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陈先生,杀了我你可就拿不到药了!” 这句话是警告,更是试探。 依着陈皮的性子,若是此事有变,他一定会被自己的威胁激怒然后对发起攻势。 陈皮像是想到了什么,收起拳头,只是目光依旧像是要活剥了她一样,转而提起了条件, “先给我一部分药,我得确定你们的药真的对我师娘有效果。” 中田的脸上又重新扬起阴险的笑容,像是之前的打斗不存在, “当然可以!” “只要陈先生肯帮忙劝说二月红,明天我就拿药!” “哼!”陈皮未曾搭理她,而是拎着手下的衣襟拽进屋子里面,他讨厌自作主张的人,特别是做他的主! “啊啊!” 短促的惨叫声响彻院子,外面的人低着头像是不曾听见或是已经熟悉这种场景,中田离开时眼里带着嘲讽的笑意, 不过是个只知道杀人的蠢货。 往后的几天,红府一直在忙着收拾此去北平的行李,这次二爷打算带着丫头一起,自从丫头来到红府,他还未曾带着她出去走走,这倒是个好机会。 “娘亲今天的状态不错。” 小团子和二爷坐在亭子里面,一大一小相同的动作拄着下巴看向湖中心,后面管家候着。 路过的下人偶尔看两眼,也不知道这二爷和小姐看着秋日光秃秃的湖作什么… 二爷:“嗯。” 他懒懒的应了一声,将袖口里面的一沓子纸张递给小团子,随口说了一句,“下次做事要做的真些。” 那些都是药方,里面有张奕尘亲自写下的,还有一部分不是她的字迹。上面的药材打眼看上去没有什么奇怪,不过是些寻常的将养身子的药方。 只是里面每一张都有些很名贵的药材… 二爷后补上去的药方则要平常一些,抓药的时候打着名头是家生子生病,府上统一负责的。 小团子砸吧砸吧嘴,她那些药确实多了些,有心人一查便知不可能是一个孩子该吃的量,她爹做的这些倒是把事情补的更加完美。 “老狐狸…” “嗯?” 这个‘嗯’充满了危险性,小尘尘瞬间变脸笑得像是朵花,“二爷真是英明,小的佩服!” “八爷今天怎么没来?” 张奕尘捻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收拾行李呢。” 秋风吹过,管家忍不住打个寒颤,心里欲哭无泪。就不能换个暖和的地方看景嘛! 二月红一直问着一些废话,小团子也随便应付着,直到… “陈皮那儿你安排的?” “嗯…嗯?”小尘尘懵懂的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爹,“安排什么?我啥都不知道啊~” 二爷也不拆穿她,他就像是看着孩子胡闹的家长,只是笑笑不说话的那种,然后在旁边查漏补缺,哪里做错了他会像这次药方的事情一样直接戳破。 “你屋子里面那棵墨菊长得不太好啊…” 张奕尘直接从椅子上一跃而下,表情夸张的喊着,“管家爷爷,小尘尘好冷啊!!” 再不跑路,自己的老底都要被她这个便宜爹给掀了!! 抱着管家爷爷的脖子,小尘尘警惕的看着还在看风景的二爷,低声催促道,“管家爷爷,快走,快跑!!” 回了院子的小尘尘拍拍脑袋,自己这个爹不是每天梨园、红府两点一线嘛,怎么码头上的事情他也知道? 她转头看着那盆墨菊,秋天正是菊花开的时候,这盆倒是早早死掉了。 小团子眯着眼睛,她就知道这小日子人没安什么好心! 小团子:去他的神药(掀桌!) 第25章 了尘身死 北平的拍卖会定在十一月初,那个时候的北方正是雪季。 这个消息是二爷带回来的,自从张启山从红府离开之后小尘尘已经近十天没有见过他。 长沙城人人都说红府的二爷财如山海,张奕尘看着管家他们从府库里面一箱又一箱的往外搬,也算是见识到了。 管家手里拿着账本仔仔细细的记下,“也不知道二爷带这些走够不够…” 小团子仰着头,震惊的张大嘴巴。 哦莫~这些够买下半个长沙城了吧! “副官。” 张奕尘转头往后面的动静处看去,可不就是她那个不肖子孙嘛。 她看着张日山的目光扫过那些箱子还有府库里面,小尘尘挥着小短手企图让他转过视线。 看,看也不给你! 一大一小走在庭院的回廊里,小团子双手抱胸端的一本正经,小脸绷着就连奶膘都在用力。 “你来干嘛?”马上就要启程去北平,按理说张启山应该有很多事要忙才对… 她眯着眼睛,这红府很大,回廊错落交叉。这家伙走的方向是想出府,刚来就走? 正全神贯注想着,小团子丝毫没有意识到前面的人已经停下来, “哎哟!” 她气愤的揉着鼻子,这家伙的大腿是掺了硬铁嘛! “你…”个不肖子孙… “了尘死了,那些送你来的张家人也全死在了回程的路上…” 张奕尘懵懵的放下捂着鼻子的小手,他们返程的时间半月有余,怎么现在又被发现死在半路上… 还有老和尚,自她见他第一面就是垂垂老矣的老和尚,几百年过去还是那个样子,怎么就死了? 不足张日山腰高的小团子鼻子红红的,现在眼圈也有点泛红,目光呆滞的盯着地板,他叹了口气,心里也不禁吐槽佛爷,为什么这种事情要他来做啊!! “尸体呢,带回来了吗?” “那些人死的很是奇怪,这件事的背后和东北张家出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能带回长沙。” 这是佛爷的原话…张日山顿了顿,“不过,查探的人带回了了尘的袈裟…” 张奕尘闭了闭眼睛,身侧的小拳头紧了又松,指甲刺进皮肉的尖锐疼痛让她保持着理智, 半晌她才沙哑着声音淡淡说道,“带不回来就算了,人死了也不过就是尘归尘。还得劳烦你把袈裟带过来。” “没事就离开红府吧,不送。” 张奕尘转身离开,背对着张日山的脸早就泪水划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了湖边,她一个人蹲在那看着周围景色的萧瑟,心绪乱成麻线… 她明白张启山不将尸体带回长沙的原因,那些张家本家人定是在半路遇上从东北寻过来的人,她这个被护送的圣婴依旧安然无恙只能是因为长沙离着远,他们未曾找到这里… 如果将尸体带回来无疑是引火上身,东北张家偌大的家族都搞不定的事情,他张启山拿什么抵抗。 可是就是忍不住想啊,想他们最起码可以好好安葬,而不是暴尸荒野。 小娃娃仰着脸,秋风吹在脸上有些痛,她勾出一个嘲讽的嘴角,他们应该做梦都想不到她这个备受关注的张家圣假货是个假货,还是个女娃娃… 她现在也不得不佩服上任张启灵的计谋,他是否早就算到这一步,才会选中自己? “府里的下人说他们的小姐已经蹲在这里一下午了…”二月红一身风尘仆仆,许是才从外面回来就直奔湖边。 小团子看着高大的男人瘪着嘴,松松蹲的早就发麻的双腿,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 “他们都死了。” 二爷叹了口气,“副官找过我了,这件事…” 张奕尘现在不想听大道理,更不想再有人来说什么是为保大局,她只是将脸埋在双膝间闷闷的讲起他们的相识。 “那个老和尚总是悲天悯人,成天将命运挂在嘴边,去张家的路上我最讨厌他了!” “我本就饿了很久,他总是拦着我不让我吃,还说什么君子拿取当有礼…” 张奕尘胡乱擦了把脸,抽抽嗒嗒的说着,“可我就是个不足六岁的小娃娃,我不想当君子…” “他还骗我,说我留在张家他一定会常来看我,给我带好吃的酥糖…” 可是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密室里面几百年之久,她再也没有见过那道身影。 他好坏的,可是她想起这些坏,也会想起当年地窖里逆着光的袈裟… 最后,二爷抱着睡梦里依旧抽泣的小团子,用大袄裹紧了她转身,回廊里丫头一脸的担心守在那里。 两人未曾说话,或许是怕吵醒小娃娃,只是相视一眼并着肩离开… 那日张日山前来送东西,张府的人第一次被拦在红家的大门外,管家依旧进退有礼的接过那个包袱,只是笑容里多少掺了点敷衍。 身为下人自是不知道主家发生了什么,他们这些下人只知道,副官离开自家小姐哭了好久。 不准进门也是二爷吩咐下的,张日山嘴唇抿的紧紧的,一股气梗在嗓子眼里。 他离开时脚步都重了几分,明明佛爷知道消息第一时间就派他告诉二爷,是二爷以他和张家人不相熟不知来龙去脉让他来说的! 还有,这件事他也问了佛爷,明明自家佛爷也同意了。怎么到最后就变成了不让我进门? 离开的张日山头顶像是有朵乌云,正在打雷又下雨。 从小团子院子里出来的二爷看了看自己湿了的肩头,好看的眉眼微蹙着,小尘尘哭诉的时候,说过一句‘去张家’… 她这个圣婴本不是张家人? “二爷,她可睡了?” 二月红上前紧了紧丫头的衣服,柔声说道,“你别担心了,小团子睡了。外面太冷了,我们回屋吧。” 隔天, 今天是出发北平的日子,二爷和丫头收拾好从院子里出来就看到早早等在庭院里的小团子,她的眼睛还有些肿,正出神的看着回廊边的杜鹃枝丫… 小娃娃的东西都是她娘亲收拾好的,二爷和丫头一人牵着她的一只手走出府,陈皮也早早等在那里… 第26章 陆建勋 “最近北平那边还算太平,长沙临时加了从西北那边开过来去北平的车次…” 张大佛爷和二爷说着话,眼睛时不时看向二月红夫人身边的小团子,今日她倒是乖巧的很,也不四处张望。 “启山兄!” 张府门口,一辆军用卡车停下,下来一个身穿着军装的男人,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岁左右,正热切的和佛爷打着招呼。 张奕尘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这人表面上和张启山兄弟相称熟络的像是多年好友,就是那双思绪沉重的眼睛出卖了他。 “启山兄这是要出远门?” “哪里,不过是陪着二爷办件事。” 这个人对于他的动向倒是十分清楚啊,张启山深深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未曾来得及扣上的衣襟扣子,显然是慌忙前来。 他压下心绪像是未曾料到他的到来,面上很是惊讶然后又是一副同样热切的样子将人介绍给二爷, “这是我在政局上的好友,我们可是相识多年啊!” 二月红只是淡淡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便想抽身离开,他连长沙城里的事情都不愿理,政局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便是红爷吧,在来长沙之前我就听说过您,今日一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陆建勋也就是那位多年老友非常没有礼貌的打断张启山介绍的话,目标直奔二月红。 二月红瞥了张启山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你这多年老友倒是有几分自来熟啊! 被抢了位置的佛爷也不恼,挑着眉头便让开背着手看向远处街头,这老八又迟到。 小尘尘拍拍师兄的手背,低声说了一句:“照顾好娘亲。” 然后做出一个撸袖口的动作便冲着她爹那边走去,张启山这个老狐狸故意给这个姓陆的搭桥,分明就是他自己不想跟他打太极! 她哒哒的走到二月红跟前装出小儿的憨扯着她爹的大褂,“爹,我想吃糖葫芦!” 正说的口干舌燥的陆建勋脸上堆起笑容,“这是红爷的千金,真是乖巧可人啊!” “想吃糖葫芦啊,叔叔带你去买可好?” 他伸手便想去摸小尘尘的脸蛋,手还未曾得逞,好几道视线一瞬间都聚在他这手上 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佛爷、副官薄凉的眼神随着陆建勋的手移动,二爷正想出手阻止, 就见张奕尘低着的眼睛划过冷然,小小的身体灵活的躲过咸猪手,嘴里大声喊着,“启山伯伯说了,随便卖糖葫芦给小孩子的都是人拐子!” 陆(人拐子)建勋嘴角的笑一下子僵住,不断安慰自己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 “红爷这千金倒是聪明的很啊!” 张奕尘扯着自家爹的大褂往街边的小贩那里走去,不雅观的翻了个白眼,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那儿阴阳我! 他们就在这张府门口聊着,小尘尘的动静附近站岗的士兵都听见了,就连副官都是头低的深深的,拳头紧握。 张日山:不能笑! 张大佛爷嘴角抽搐,瞟了一眼正看着自己方向的陆建勋,熟练的扬起和善的笑。 陆建勋:“看来启山兄也很喜欢这个孩子啊!” 张启山:“都是九门中人,自然熟络一些。” 他假笑着,他也假笑着,只不过这陆建勋的眼睛里比佛爷多了一丝贪婪… 这场商业互吹一直持续到八爷姗姗来迟,陆建勋热切撑着车门,“启山兄这次出门大可安心,我定会好生照看长沙事务!” 张启山:“建勋兄有心了,事务我都安排好了,不过三天很快就回,等我回来请建勋兄喝茶。”翻译过来就是我谢谢你,收了你的小心思吧! “嗤…咳咳…”小团子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个兄那个兄的,听的她头疼。 张奕尘注意到众人的视线摸摸鼻子熟练的埋进她娘的怀里… 小团子: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车子前行,小尘尘注意到张启山的脸色不好看,她坐在二爷和丫头中间,扒着副驾驶的椅背,“佛爷,他想上你的位!” 张启山用手套轻拍了一下小团子的脑袋,“怎么不叫伯伯了?” 这个小坏蛋倒是护短的很,他不过是让二爷应付一下,她居然给自己下套! “哎呦!” 小团子鼓着脸缩回她爹娘中间,眼睛看向窗外,“有这么个急着上位又表里不一的同事,佛爷以后的生活可真是多姿多彩啊!” 张启山只是笑笑,剑眉微挑,眼眸里是作为上位者的傲气和自信,上他的位?也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他身为长沙布防官,虽说是在长沙并不是只手遮天,也不要忘记,他手下的人说得上话的可都是姓张! 就算他现在身不在长沙,想要动他的根基也不是几天就可以的… 丫头只是无奈的和二爷对视一眼,虽然小团子作为他们的孩子按照辈分是应该称呼张大佛爷为伯伯的,但是二爷昨晚特意嘱托了自己。 这小团子和九门中人的事情不必多加干涉… 她轻抚着小团子的脑袋,对之后的旅途充满迷茫,北平真的有能治好她的药吗? 手上的温暖让她回过神,抬眼就撞进二爷温柔的眼神里,丫头浅笑着,心里最后的不安也消失殆尽, 有二爷在身边,哪里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中间的小团子承受着脑袋上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手,双手抱着胸小脸无语, 你俩黏黏糊糊也行,但是我的脑袋为什么也要加入?? 后面那辆车里, 八爷怀里抱着个大箱子,身边还堆着两个大箱子,他艰难的缩在后座里,时不时看眼副驾驶的陈皮。 这孩子阴郁的吓人! 齐铁嘴委委屈屈的抱紧大箱子,为什么要我和他一辆车啊, 佛爷!老八害怕啊! 火车站里,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上了火车。 前面陈皮拎着行李开路往包厢里面走, “这辆火车是从西北那边过来的,这节火车上有一位银川来的富商,他的手里有新悦饭店拍卖会送去的请柬…” 包厢不大,八爷正在换他那身算命的装备,二爷和佛爷面对面坐着,中间的桌子上还有小尘尘坐着。 佛爷无奈的看了眼张奕尘,这个小家伙倒是养成了个坏毛病,总喜欢坐在桌子上。 丫头和陈皮在隔壁的包厢里,要不是张启山现在说的事事关他们能不能进入拍卖会,估计二爷的心都要飞过去了。 “这个富商不简单,手上功夫不错,跟着他的也都是些亡命之徒。” “先让老八去探探他的具体位置,然后…” 佛爷的计划里,二爷要趁着火车经过山洞时黑暗一片凭着好轻功偷了富商的请柬然后离开。 如果被发现,张启山就在附近候着,然后杀了富商! 当然杀了他只能是下下策,毕竟火车上死了人他们也不好脱身。 小尘尘皱着眉头,问道:“这个计划谁定的?” “解九爷,这次消息都是被他找来的,怎么了?” 小尘尘了然,“这个计划一环扣着一环,每一环都是容不得任何闪失,计算到精确…” 看来这个九爷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张奕尘:“我们不用这个办法,太冒险了…” “如果这次只有你们几个,这个方法或许可行,现在还有我娘亲和八爷,一旦事败脱身的可能性大大减小。” 第27章 长沙后手 “别想用你那一招!” 佛爷和二月红同时开口,语气里都是不容置疑。 张奕尘鼓着奶膘,“我之前是身体没有恢复好,现在没有问题…” “而且这才是最好的计划!” 这边包厢里面还在僵持,八爷偷偷摸摸的打开门,进来便瘫软在包厢的座位上, “吓死算命的了,二爷这次回去你可得请老八吃饭,我差点被揍啊!” 张启山毫不理会他的夸张哀嚎,只是问道:“可看准了请柬放哪了?” “在彭三鞭的胸口…” 谈到正事,齐铁嘴整理整理衣襟也正经起来,“九爷的计划恐怕不行,最起码不能是二爷出手…” “我进他包厢的时候,这个彭三鞭正在听唱片,正是二爷的戏!他肯定认识二爷…” “还有这个人出个门居然带了两包厢的打手,吓死算命的了!!” 认识二爷… 张奕尘低着眉眼,小手像是百无聊赖地扣着桌子翘起的边边。 他认识二爷,那她就要改主意了,这人留不得。 如果他不去饭店找偷请柬的人大家都相安无事;如果他要是查下去的话在新悦饭店找到偷请柬的人简直不要太容易!就算顺利将药拿到手也很难保证此人不会顺藤摸瓜,找到她爹头上。 如果他想报复,她娘更容易成为目标! 张奕尘的眼里闪过肃杀,这个人下了火车必须死! 她娘亲的安全容不得半点意外! “张奕尘你说实话,真的没有影响?” 二爷手转过小团子托着她的奶膘,深邃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若是她撒谎也骗不过人精一样的二爷, 张奕尘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全名,愣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她怒目着二月红, “么有!!” 手搭在她爹的大手上,努力想要把自己的脸蛋从他的手里拽回来,大眼睛瞪得大大的, “要不我现场给你表演一个?” 张启山眼角抽搐,这个表演他是深有体会,总的来说就是说嘎(死)就断气! 然后… 站在两节火车中间的二爷抱着小尘尘,张启山正伏着身子趴在火车上面,眼前黑 暗一片,他们在心里默默数着, 一、二… 三! 第三次山洞的时间最长,是最好的动手机会! 明明张启山的身边没有人,他感受到自己的肩头被轻拍。黑暗的环境下,身边没有人的呼吸声,只有阵阵冷风,想一下都是有点瘆人… 也就是佛爷依旧神色淡定,甚至第二次肩头被轻拍催促语气中还带着点安抚, “别着急,再等等。” 他回过头看来一眼,二爷怀里的小娃娃手耷拉着,头深埋在二爷的怀里,只见二月红的面色依旧淡定,就是眼睛里的紧张还是出卖了他。 半透明状的张奕尘姿势半躺着飘在他身边,悄咪咪的伸手抓上张启山的头发,然后…咻!薅下来一根~ 张启山小心翼翼地伏在彭三鞭包厢上不理会头上作乱的小鬼,声音低沉,“准备好!” 他动作迅速的将车顶的天窗打开,小尘尘在一边化作一道残影直接钻了进去。 包厢里面很黑,伴随着熟悉的戏声和彭三鞭沉睡的酣声…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一张烫金的请柬飘飘悠悠的出来,张启山嘴角勾起一个笑,“嘭”一声关上天窗。 二爷听着上面的细微声音,耳边还充斥着呼呼风声,怀里的小团子手指轻动,他知道这件事成了! 从那儿回到包厢,八爷正在里乱转悠。一见人回来了,齐铁嘴赶紧上前,“怎么样?成了没有?” 话音刚落,过道嘈杂一片,像是谁的什么东西丢了,还有列出员维持秩序的高喊声… 佛爷将请柬拿出来,轻松的坐下。 这是他办过最简单的一件事了! 旁边像是条小尾巴一样的张奕尘扬起肉乎乎的下巴,“我出马当然是轻轻松松!” 二爷已经回了他夫人的那个包厢,佛爷夹着小娃娃的腋下将她放到桌子上,一脸的我已经看破你了的样子, “说说吧,跟着我干嘛?” 张奕尘小肉手撑着桌边,半眯着眼睛,“你副官呢?” 在长沙张启山可是和副官形影不离的,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带着自己的宝贝副官? “嘶…”这个小娃娃管的还挺宽,佛爷好笑的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强大的气场笼罩着整个包厢。 小尘尘撇着嘴,“你少在这儿吓唬我,师兄和我说副官临走之前找了他问给药的日本人…” 张启山单手用骨节敲着小团子的脑门,“操心长不高!” “老八,送她回二爷那儿。” 临走,小团子还倔强的扒着齐铁嘴的后背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张启山轻笑一声,暗骂:“小鬼头!” 他看着窗外的景色,火车偶尔会路过村庄,偶尔会暂时停靠在车站,所过之处无不是行色匆匆的百姓,他们有的扛着沉重的行李,里面装着是他们的全部身家… 他看了一会儿就将帘子拉上,希望这个沉重的年代赶紧结束吧… 长沙, 张日山按照佛爷留下的吩咐,一个人潜进日本人的地盘上,那个地界现在住着的是美国商会的会长。 他从墙上一跃而下,身形矫健的躲避着来往的人,然后摸到一间屋子里面,那里的装潢看上去住着的确实是个美国人。 他放下相册听着门口愈近的脚步声,转身躲在里面的房间里。 “既然来了,不如出来喝一杯?” 门应声打开,副官穿着军装身材修长从容淡定的走出来,半点没有做贼的意思,要是小尘尘看到了也得说一句:牛啊! “长沙只有军队才能储备吗啡,你手下的人将吗啡送给陈皮,这是私自倒卖违禁物!” 美国人也就是裘德考并没有作声,他从容淡定的端着高脚杯闭着眼睛品着美酒,只是示意张日山接通一直在响的电话… 张日山接起电话,里面是非常熟悉的声音,佛爷的顶头上司… 他狭长的眼睛里划过了然,佛爷说的没有错,这些人敢在长沙的地界上这么肆无忌惮地交易违禁品是背后有靠山! 然后张日山将电话摔在桌子上,从背影上看像是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裘德考脸上挂着得逞的阴险笑意,高声道:“张副官不留下喝杯酒?这可是上好的葡萄酒!” 离开的张日山背对着他勾起嘴角,希望一会儿你还能笑得出来! 第28章 家财散尽 一声轰鸣的拉笛声,火车缓缓停住。 张启山和齐八爷穿上一身西北人独特的大袄,吵杂的火车走廊外响起一阵轻缓的敲门声,齐铁嘴顿时精神紧绷,下意识地后退向张启山的身边靠近, 颤颤巍巍的喃了声,“佛爷,该不会…” 张启山笑着看了眼门口,敲门声从门的下半截响起,这么点身高除了那个小鬼头还有谁,他大步到门口,拉开门。 “张启山。” 张奕尘站在门口,围着她娘亲亲手织的围巾,半张脸都埋在里面稚嫩的声音闷闷的, “把药带回来。” 不管是偷、还是正大光明的买,亦或者是上手抢…把药带回来! 佛爷看着这个小娃娃,自从她来了北平只要见面她就会变身成一只浑身长刺的小兽,各种花招层出不穷,行为言止从不认输… 现在这双大眼睛里面都是恳求,倒是让他颇为意外。看来自己给她找的家倒是蛮喜欢的… 张启山:“好,我答应你。” 到了北平,二爷和佛爷两伙人便就此分开,二爷带着丫头住在新悦饭店旁边不远的旅馆。佛爷刚出火车站就被饭店的人亲自接走。 只有陈皮和小团子不知所踪… 到了旅馆的丫头第一次没有为二爷脱去外衣,而是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眼圈红红的要哭不哭的样子。 二月红无奈一笑,动作轻轻的帮他夫人脱去沉重的外衣,语气带着一点点讨好,“丫头,不要生闷气了好不好?” “她还那么小,陈皮又是个孩子心性,你怎么能同意他们俩个单独出去呢!” 二爷扶住丫头的肩膀,“恐怕只有你还觉得陈皮还是个孩子!” “小团子她不只是一个六岁大的孩子,我们把她带回来第一天不是就已经知道吗?” “她有她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们做父母的不能总是一直拦着…” 二爷将丫头拥在怀里,指腹沾去她眼角未落的泪水,“相信你家爷好不好,她不会有事的。” “她也是我的孩子啊…” 他说着这话,目光却是落在被扔在门口的箱子,那里面装着张奕尘下车之前塞进去的锦盒,特意嘱咐过只有回了长沙才能打开… 好不容易将丫头哄睡,他坐在床头的位置上,轻轻抚着她的发丝,像是思考着什么, 原本放小团子一个人行动他也是很担心的,但是之前了尘的死讯又让他觉得可能离开他们出去躲一阵更加安全。 “唉…” 寂静的房间里面传来一声长叹,二月红只希望此行一切顺利吧… 新悦饭店门口,一大一小站在那儿,张奕尘仰着头,感叹着,“师兄,这个饭店看上去很不错嘞!” “你喜欢?回长沙我让师父也投资一家!” 小团子严肃的点点头,“招牌要鎏金的,看着才大气!” 陈皮嘴角一抽,会被偷吧… 北平现在已经飘起薄雪,路上泥泞一片,他抱起小团子,轻轻拍去她身上沾染的灰尘。 “我们走吧…”火车站是不能去了,只能是换个方式离开北平了。 就在佛爷他们入住新悦饭店的第一个晚上,他们在大厅里熟悉环境,听旁边的人正在讨论什么火车站闹鬼? 好像死了不少人啊! 张启山给八爷使了个眼色,然后端着酒杯离开。 齐铁嘴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不一会儿就和那些个达官显贵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听说死的人好像是西北那边的人,有几个全身被火车碾成肉泥死相是相当惨烈啊!身上也没有个证明身份东西,可惜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房间里,八爷原原本本的叙述一遍,试探着问道,“佛爷,不会这么巧就是那个谁…” 张启山捏了捏眉心,“死都死了,既然没有露出马脚就这样吧。” 齐铁嘴呵呵一笑,可不就这样嘛,反正都杀了。您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他一边坐下,一边嘟囔着,“这个小家伙戾气也太重了些,加上打手一共二十人啊!” 张启山瞥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声,像是被点醒一般说道,“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对,回去我就和二爷提提你这个想法,让他好好管教!” 齐八爷做了个拜托的手势,连忙求饶,“佛爷我错了,我闭嘴!” 要是让那个小祖宗知道了,还不得画个什么阵法咒死自己啊!! “啊欠!” 张奕尘揉揉鼻子,整个人缩在陈皮的怀里,这真是越往北走越冷啊! 张启山和齐铁嘴在新悦饭店一共待了三天,今天是最 后一天,之前他们试过去偷,但是压根找不到这药被放在哪里, 他自己也差点被发现。 现在张启山坐在二楼雅间的位置上,脸上挂着寒霜,锐利的眼扫过对面的小日子人和那个屏风后面的神秘人。 拍卖会第一轮已经过去,这两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总不能是来凑热闹的,显然是冲着第二轮的三味药材来的。 “接下来的拍卖品非常珍惜,可以说是现世难寻!而且这也关乎着我新悦饭店和彭先生的姻缘,只要彭先生拍下其中一味便是我们饭店未来的姑爷!” 张启山:? 齐铁嘴咻的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惊得嘴里的瓜子都掉了,他此刻很想大声喊一下缓解自己震惊的情绪,但是想到楼下听奴的耳力… 他缓缓坐下,凑近了张启山悄悄地说,“佛爷,看来我们真的漏掉了什么情报啊,我说这新月饭店的大小姐总在咱们身边晃来晃去的…” “上次你去…她还帮你!” 张启山: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皱着眉毛,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反正要娶大小姐的是彭三鞭,又不是他张启山。 就是这心里怎么酸酸的… 一场过半, 张启山看着自己面前的两盏天灯,心里盘算着这次的花费,耳边是八爷的絮絮叨叨, 眼前闪过火车上小团子看着自己恳求的眼神,还有二爷和他夫人相处时的场景, “佛爷,再点灯就要散尽家财了!”散的还不是一家的财,他的棺材本啊!! 这新悦饭店的天灯点一盏就相当于包场一轮,不管这物件现在出价到什么离谱的地步他们都要自动加上一票。 张启山转头问了齐铁嘴一个问题,“如果二爷夫人治不好这病去世了,你觉得以二爷,他会活着吗?” “这…” “老八,打电话给九爷让他去九门筹钱,继续点天灯!” 齐铁嘴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去办事,明明来之前已经算过了不是… 一场拍卖结束,齐八爷直接瘫在椅子上, “佛爷这也太刺激了,不瞒你说算命的后背都湿透了!” 张启山手指轻敲着桌面,思索一番,“老八,收拾东西通知二爷去火车站,咱们快点离开!” 他担心迟则生变… 第29章 张府多了位女主人? 回长沙的火车山上,二爷揽着丫头坐在一边,佛爷带着个娇俏可人的姑娘坐在另一边,可怜的八爷只能委委屈屈的站在中间…… 二月红看了眼张启山,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出门办个事,佛爷怎么还拐回来个姑娘? 包厢里的气氛很是尴尬… 张启山全程都是冷着脸靠着窗和这个姑娘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丫头好奇的看着这位姑娘,她是个圆脸,眼睛也大大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少女的灵气和养尊处优的贵气,看上去到很是俏皮可爱… “你点了天灯就是我新悦饭店的姑爷…” “就是我未来的夫君!”姑娘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少女羞涩,透着光的指尖夹着张启山的衣角晃着,语气带着娇憨。 “我都和小姐解释过了我不是彭三鞭!” “我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点了天灯,我新月饭店的规矩就是谁点了天灯谁就是我夫君!” “我不管,我跟定你了!” 尹新悦离着眼前的男人更近,两个人近的下一秒嘴唇就能贴上,她还在据理力争, “我要是现在灰溜溜的回去,我新月饭店的脸往哪放?我尹新悦以后还怎么在北平混啊!” “我不管…我不管…” 佛爷是被她吵得烦了,他看着尹新悦那张朱红的小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吵闹的女人啊! 二爷似是看出了张启山的窘境,他温和着出声,“姑娘放心,佛爷是不会把你一个人扔下不管的。” 张启山瞪了他一眼,他想让他帮忙,不是让他帮倒忙! 二月红揽着丫头只是笑着,他倒是觉得那个冰冰冷的府上多个女主人也不错,再说就算这位小姐这般的闹也不见佛爷生气,张启山是多严肃一个人,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啊! 二爷和他夫人一人一句,火车也早就从下一站出发,尹新悦带着点小得意,这下他不能再赶自己走了吧! 再说长沙那边,张副官这是第几次将陆建勋从张府门口送走了? 他如松般站在张府门口,自从佛爷走后这个姓陆的几次三番想要插手佛爷的事吗,当真是不要脸! 那天从小日子的地盘上离开,他悄无声息的将裘德考的手下打晕一个拖进小巷子里,动作干净利落的脱了他的鞋。 他嫌弃的扔开那个手下的腿,这种独特的穿袜子方式也就只有小日子人才会这样。 洋人和小日子人勾结,中间还有上峰的参与,这件事够乱的… 他会想起佛爷留下的话,抓不到那就一锅端,等佛爷回来再说! 张日山看了眼逐渐变大的火势,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让你猖狂,爷爷烧了你的老窝! 然后,作为长沙布防官的直属下属,张日山以担心外国友人的安全为理由的将这个洋人请到了佛爷的府邸直到美国商会那儿的火势扑灭,不过他的那些人手是不是都死在火灾里那就是他们军队说的算了! 看看他们烧了这些个坏种的家产、杀了他们的人手,他们还怎么做乱! 直到太阳落山,张日山才从外面迟迟归来,裘德考和中田小姐面前的湘菜也是吃的一点不剩。 他摘掉帽子,语气调侃,“看来两位很是喜欢我们中华的湘菜嘛!” 裘德考鼻子都快要气歪了,不停的斯哈斯哈,至于下人端上来的水他是一点都不敢喝,看看那冒着的热气… “商会的火灾既然已经扑灭,两位就请回吧。” 张日山做出一请的姿势,又突然说了一句,“忘记告诉裘德考先生,您的手下很不幸都被大火烧死了,啧啧那是一个惨啊~” 中田心中的怒火都快溢出来了,她攥紧了拳头阴狠狠的死盯着张日山,如果眼神能杀人,恐怕他都要去投胎了! 裘德考拦住中田,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 “张副官,咱们来日方长!” 东北, 在来之前,张奕尘凭借着从红家那边还有师兄手上的消息,大概想到了现在的东北会是怎样一幅景象, 但是真等她真正站在这片土地上,才发现耳朵听见的永远不比亲眼见到来的真切。 这里几乎看不到她这般大小的孩子,路上行走的人无不低着头谨小慎微,有的人在冰天雪地下依旧是一身单衣,满手的冻疮… 大家看着她师兄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怪异,也会有些好心的人上前提醒陈皮,这样娇生惯养着的孩子不要明目张胆的走在大街上。 张奕尘拒绝了师兄的怀抱,她捻起地上的冻土,这里的土质松散没有精气,显然一副衰败之相。 看着雪白的天地,麻木的行人,还有拎着枪满身戾气的士兵,她第一次有点迷茫… “这里和长沙不一样…” 陈皮将小团子的帽子整理好,侧着身子挡去大半的风雪,“长沙有佛爷这个布防官护着,战火还没有打到城里。”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除了师父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听从别人的吩咐,陈皮看着小团子毛茸茸的脑瓜顶,心态一点点的转变,小日子人的事情之后他从最开始的爱屋及乌、对于妹妹的宠溺、变成两个同龄人甚至是领导者之间平等的交流,他的心里对于这个奶团子也多了点敬佩… 他六岁的时候在干嘛? 长沙街头依旧讨生活的小乞丐? 张奕尘:咱们对于时间的概念就是说好像有那么亿点点不一样… 小团子慢吞吞的站起身子,几天没日没夜的奔波她这幅小孩子身体早就受不了了,她指着一个方向,低声说了句,“往东…” 然后窝进陈皮的怀里,“师兄,我就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张家最大的根基在这里,若是还有张家人坚守在东北没有离开,那一定不会离张家的基地太远。 再次醒来的小团子是颠簸醒的,鼻尖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道,耳边是呼呼的拳头劲风的声音, 在打架? “住手!” 显然已经上头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听她的话,小尘尘鼓着腮帮子上去咬了陈皮肩膀一口,依旧只能的声音带着点威严,“我说住手!” 她看着警惕着站在几步开外的年轻人,意料之中模糊不堪的面相… 算命的人看不清和自己有羁绊的人的面相,所以张奕尘永远看不透二爷和丫头的面相,而在这东北,和她有羁绊的也只有张家人。 “你是张家人。” 小团子踩在蓬松的雪地上,将自己的大袄解开,露出里面的大褂… 然后解开大褂的扣子, 娇嫩的皮肤表面藏青色的纹身触及外面的冰天雪地逐渐消散,这是最好的证明方式。 张奕尘打了个寒战,太冷了… 她努力在一米八几的年轻人面前挺直自己的小身板,微抬着小下巴,“带我去见张启灵!” 第30章 约定 陈皮坐在木屋前面的火堆前,揉着刚才被拳头打到的手臂,强力的冲劲让他觉得整条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刚才抱着小团子也完全是靠着意志在强撑着。 他扫过坐在他周围将他包围起来的几名张家人,这些人围着面巾只露出锐利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好像自己再有什么动作就会被瞬间拧断脖子… 陈皮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小团子要来他才不想和他们打交道,想着他转头看向背后的木屋,同样也有两个人在把手,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陈皮:嫌弃! 张奕尘坐在小马扎上,小小的一只正襟危坐。 她看着对面为首的小张启灵,这是当时她在密室里见到的那个孩子… “你不该出现在这儿。”小张启灵的眸子黑的发亮,脸上也没有小团子一样的奶膘,身上露出来的地方还有一些没有消散的青紫,特别是那双手伤痕累累… “我是回来取东西的,拿了东西我就走。” 张奕尘将随身携带的小布袋打开,里面装着的不是果脯零食,而是一袋子黄色符纸还有她特制的毫毛笔、朱砂… 张启灵就看她不停的往外拿,眸子划过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那小小的袋子能装这么多东西。 小团子两只手很快就堆满了,她看了眼张启灵,“咦~你这后生咋这么没有眼力见,快过来帮我拿一下啊!” “哦。” 两小只在屋子里面忙活的热火朝天,守门的就听见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桌子、椅子…都被挪了位置。 张奕尘:“后生,你咋这么笨!你推着它走不行吗,它都比你两个高!” 张启灵抿着干的起皮的嘴唇,盯着将朱砂弄得脸上都是得张奕尘好一会儿,挽起袖子将这个小柜子推到另一边。 半个钟头过去,这间木屋得地板上布满了鲜红色的符文,看着震惊又诡异。 “这是做什么?” 张奕尘最后将她从了尘袈裟上割下来的小碎布放在阵法上,瞥了一眼突然出声的张启灵, 半开玩笑地说道,“再不说话我都要以为张家新上任的族长是个哑巴了!”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出声,才几岁大的孩子倒是有一副好心性。 “就在几天前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世人称赞的了尘大师居然是张家在外的私生子…” 她白胖胖的小手单手艰难的握着匕首,刀刃擦破手心,才好几天的伤口上又添新伤。 血滴落在袈裟上、阵法上…顺着指尖滑落,在地板上落成红色的血花… 在得知了尘身死的那个晚上,她爹将哭到睡去的她送回院子里,谁都不知道半夜醒来她看着放在床边梳妆柜子上的袈裟,突然想到了当时了尘送给她的两本书。 如果上任张启灵都知道自己的灵魂清醒着存在密室几百年,身为同谋的老和尚又怎么会不清楚。 论起卦风水上,自己的理论知识储备是整个张家的藏书阁,她毫不自夸的讲她不比了尘差多少… 张奕尘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把她压箱底的两本书拿出来,书页翻动时一封薄信掉落。 “所以呢?”张启灵低垂着眼睛,不知联想到什么… “所以,为什么张家不把私生子的了尘带回本家,而是断绝和他的关系?” “要知道张家是一个最注重血脉的家族。”张奕尘重新将问题抛给小张启灵。 她哒哒的跑到小孩面前,将他脖子上带着的一块碎掉的琥珀扯了下来,看着黑眸懵懂的小张启灵,总觉得自己有点欺负小孩。 她摸着脖子上的暖玉,一咬牙,“我用暖玉和你换!” 看着挂在张启灵脖子上的暖玉,还有自己空落落的脖颈,小尘尘委屈的瘪着嘴,“这可是娘亲送给我的,你得好好保管啊!” 张启灵本不想要这块暖玉的,他更想要自己的碎琥珀,但是听了小团子的话,他用手小心翼翼地将暖玉塞回衣襟,感受着玉石的温润。 这就是娘亲的感觉? 张奕尘将碎琥珀放到阵法上一个特定的位置上,屋子里面乍然刮起一阵强风,符纸被风吹的呼呼作响,所有的摆件全都晃晃悠悠要倒的样子,唯有阵法里面的小尘尘连根头发丝都没有乱,当然得忽略掉她脸上鬼画符一样的朱砂。 外面一个穿着白色袍子将自己完美隐藏在冰天雪地之下的张家人正速度极快的赶往木屋据点的位置。 他是留在张家基地蹲守的人,原本没有命令时不得擅自离开… “嘭…”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站在阵法中间的张奕尘面色惨白,她强忍着身体胸腔里的剧痛,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拾起碎琥珀。 和小张启灵继续着刚才有关了尘的话题, “想明白为什么了吗?” 张启灵:… “唔…咳咳…你还真是个哑巴,也不知道怎么就选中你了…” 小团子嘴角渗出一抹红色,她皱着眉头淡定的抹去,还在开着玩笑。 “信里画着一个阵法,唔…就是这个阵法没错…” “它将家族和人的命运连在一起形成羁绊,家族所遭受的灾难都会转移到这个人的身上,直到他死去。” 所以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物担当这个角色最好不过! 张奕尘重新穿戴好大袄,将小布包贴身放着… 小张启灵站在屋子的角落里,那里就连月亮的光都照不到,“你不是张家人。”她不是张家人,应该不用承担本属于张家人的责任。 “哈…”小尘尘手抵着自己的左肩处,衣服下面那里有纹身… “你怎么知道我真的就不是张家人?万一我和你身体里流的血都是一样的呢?” 小张启灵蹙着眉毛没有说话,这和他得到的信息不符。 张奕尘的手搭在木门上,她出来的够久该回长沙了,“张启灵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临走的时候,小张启灵向她要了地址,他说等如今的事情过去,他要履行曾经答应过的事情,保护好她。 张奕尘微仰着头,奶膘都染了笑。借着月光她仔细地打量着小张启灵,这个小家伙好像比自己高了不少,就是太瘦了所以坐着的时候她才以为他们差不多高。 她窝在陈皮的怀里,唇色依旧苍白精神状态比来的时候更加差,挥着手和小张启灵无声的说着再见。 月光下,手腕上碎琥珀闪着光… 就在他们离开的不久之后,从张家基地那儿赶回来的人带回一条消息,就在刚才张家密室里所有的万年烛都同一时间亮了起来,沉寂了月余的神台一如从前… 第31章 长沙生变 从东北回来的路异常艰辛,这里进来容易出去难。 张家的人不能出面,各个关卡又严防死守,张奕尘和陈皮两个人带着四五个街边捡到的半大少年穿着破破烂烂好不容易以逃难的名头跑了出来。 他们在临近东北的城市里好不容找到依旧开着的火车站,最远的车程也就只是北平而已! 一路上,陈皮对这四个少年警惕的很,半步都不让他们靠近小团子… 张奕尘身体现在非常不好,这几天夜里总是发着低烧,浑浑噩噩的。 一路上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多了几倍… 到北平已经是他们从东北离开的第三天了,陈皮不顾路上人怪异的眼神,毕竟他们现在穿着的确实和乞讨的没什么区别, 他带着四个少年直奔小团子藏钱的地方,小团子一连病了几天,得赶快看大夫! “师兄…” “小团子你坚持一下,师兄带你去看医生!” 小尘尘强撑着精神,“师兄你带着他们收拾一下,赶快去买药材,我们得快点的回长沙!” “不行,你得看病!” 陈皮攥着皮箱子,里面是满满的银票… 他态度强硬,因着师娘的关系他对生病这件事相当的看重,说什么也不肯听张奕尘的话。 小尘尘看了眼旅店窗台上落着的鸟儿,几日的颠簸脸上的奶膘也小了不少,唇上更是一点血色没有,感觉下一刻她就要魂归西天了。 她坐在床上,面上难掩焦急,控制不住的提高了音量,“我这又不是病,就算是医生来了也没用!” 张奕尘指着窗台上突兀的小鸟,眼圈泛红,“再不回长沙,她真就要死了!” 陈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北方的冬天哪里来的鸟类,而且这种鸟现在应该在南方才对啊… 他注意到鸟儿腿上缠着东西,陈皮悄悄地靠近,这鸟也不躲只是歪着脑袋看着他, “过来。” 鸟儿扑腾着翅膀,准确的落在小团子的手心。 “这鸟是我养着的,我走的时候给爹留下话,如果长沙那边出问题就让它来这儿找我。” 张奕尘边说边焦急的拆开小竹筒,情绪不稳陈皮看着小团子的手都在抖,整日里杀人如麻的他也不敢去接过纸条,只能煎熬的等着。 里面的纸条上是二爷龙飞凤舞的几个字,从字迹上能看得出他很着急。 二爷:危长沙锁城。 小团子本是苍白着的脸此刻也被气的绯红,鸟儿似是感受到她的情绪在屋子里面疯狂乱转。 张奕尘握着纸条只觉得遍体生寒,她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吵死了!” 她的眼底闪烁着疯狂的暴虐,冲着鸟儿的位置厉声喊道。 “嘭!” 只见那只鸟像是疯了一样直直的撞上玻璃,然后倒在地上爪子抽搐。 非常好,冷静失败… “师兄带着他们去买身衣服,然后让他们去买药材,每人买一份直接到火车站去长沙。” “如果他们拿着钱跑了怎么办?” 这不是没有可能,这几个孩子不过是他们两个在路上捡的,相处不过几日,谁又知道品行如何,如何信得过。 如果是别的事情陈皮自然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敢拿钱跑路找到杀了就好,这是这关乎着师娘… 张奕尘果断地出声, “他们不会。” “虽然是路上捡的,我看过他们的面相,不是背信弃义之辈。师兄只要多吓唬吓唬,他们不敢。” “好,我现在就去!” 房间静了下来,张奕尘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床板上,她歪着头盯着鸟儿的尸体,这哪里是她养着的鸟儿… 不过是在骗师兄。 那晚之后她就明白那个女人说的礼物指的是什么,就像是矿山下面要命的美丽蝴蝶一样,她能操控它们,甚至能感受到它们的情绪。 她蜷缩着身子,企图这样保留住身体最后的暖意。 来北平之前她就想到此行可能会不顺利,但是没有想到真正的不顺利却是在最难找的药材到手之后。 一路上,新悦饭店彭三鞭掷千金结良缘的事迹在北方传的沸沸扬扬… 直到现在她心底那一丝丝的侥幸也所剩无几,是啊那些日本人又怎么会让他们如愿。 他们几家倾尽家财买的药材没有了其他药材的配伍也是毫无用处,倒显得无比可笑! 张奕尘的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带着血腥味,胸腔疼的让她此刻十分清醒。 他们应该是会用剩下的药材威胁她爹,合作就给药不合作就只能看着她亲亲娘亲病死。 不管是二爷还是丫头都不会低头,就算…就算她爹想不顾天下只要一人,亲亲娘亲也不会看着他这么做! 张奕尘翻了个身,像是张煎饼一样摊在床上空洞的眼神盯着天花板,这唯一的变数就在自己身上。 她的眼底闪过疯狂之色,想玩,那就玩把大的以绝后患! 从中午等到太阳快落山,陈皮带着一个很大的皮箱才回来, “小团子,他们坐上往长沙的火车了,买票的那里有日本人蹲着应该是在等咱们…” “我们得绕路走!” “师兄,我有个计划…”张奕尘坐在床边,身上依旧是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她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说是计划倒不如说是一个足以把长沙城都卷进去的疯狂报复! 陈皮拿着东西的手抖了抖,原本纯真灿烂的稚嫩脸庞阴森森的盯着你,像极了午夜梦回的恐怖故事! “到了长沙,我们这样…” 听完了小团子所谓的计划,陈皮猛然站起身,“不行!” 他喘着粗气,瞪着这个奶娃子,“你这算个屁的计划!” 说完这话,他又后悔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她面前说脏话啊,“我的意思是,肯定还有别的办法,再说那几个孩子不是已经往长沙去了吗!”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咱们俩个现在对于长沙里面的情况就只是推测,张启山和他上次那个阴险的同事现在是怎么个状况还不知道,到时候很可能就算有药材也送不到红府!” “你也说了事关娘亲,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师兄…” 张奕尘正了脸色,大眼睛认真的看着陈皮,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如果娘亲有意外,我会让整个长沙陪葬!” “小团子…” “到时候就不是死些个人的事了…”她有能力保证整座城鸡犬不留! 小尘尘低着的眼眸黑沉沉的吓人,不去看陈皮的眼睛,她怕从里面看见自己最不想见到的神情。 红家是她唯一的温暖,丫头出事二爷又怎么会独活… 几百年的暗淡生活好不容易见了光,她绝不允许有人触碰,否则她真的会疯… 无人教她什么是世俗礼教,什么是人伦常情,几百年前她六岁,几百年后她依旧是六岁的样子,维持着人类最原本的本性… 她见过阳光,所以竭尽所能的不让阳光逝去… 第32章 冬日的暴雨 长沙火车站内, 从火车上下来的陈皮面色冷凝,袖口里藏着的是沾了血的九爪钩,张奕尘站在他的身侧,小小的娃娃站的脊骨挺直,新换上的银色长衫随着风微微动,一张小脸瘦的就只剩下那双大眼睛依旧熠熠生辉。 她听着站外暴雨的声响混合着,车站里更是混乱一片。大批的百姓从里面涌出来,各个面色惊恐嘴里大喊着 “死人了!杀人了…” 车站的工作人员艰难的在中间维持着秩序,这种时候最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陈皮向后面看了一眼,几个身形鬼祟、带着帽子遮掩面孔的男人被暴乱的人挡住, “现在就回红府?” 他们没有伞,纵使陈皮尽力挡住她身前的风雨,小尘尘现在也是一身狼狈,长衫半湿、及腰的头发因着没有娘亲的手艺,就只能扎成一个马尾,脸颊的碎发也早就湿哒哒的贴在脸上… 天阴沉沉的,乌云像是要压到她的头上。张奕尘不喜欢起卦,所有的事情如果都只依靠卦象,又有何乐趣? 但是今日实在是太怪了… 火车开进长沙城之前还是晴空万里,冬日里就算是南方的气候也不该有如此瓢泼大雨。 她指尖轻点,不消片刻便紧锁眉头。这卦象模糊不清,如果自己道行不够就只能是卦象与自己有瓜葛… “人间有不公,老天爷都看不下眼喽!” 一声嘟囔从耳边划过,是个在火车站乞讨的乞丐,因着大雨正收拾自己的铺盖卷去别的地方躲雨。 “不公吗…” 她看了眼这个熟悉的车站,那些不想让她回红府的人、甚至是那些想要带她走的人动作反应都很快,她不相信张启山的速度会比他们慢,为什么看不到一个他的人? “再往前走走,你按照我们之前说的办,找到前些天派出去的人,然后找到二爷不让任何人靠近红府,我去张启山那儿看看…” 陈皮将身上的外衣脱下遮在小团子身上,虽然她一直不说,自己也看的清楚,小家伙强撑着走,身上早就被雨淋的瑟瑟发抖。 偌大的街道上倒是没有人什么走动,陈皮冷着脸,刚才就应该在火车站顺一把雨伞出来… “去他那儿作甚,你一个小团子他们一定会针对你,要不先回府找些人手…” 小尘尘摇摇头,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生怕师兄不会照办的样子,她的手攥住袖口的位置,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陈皮太过担心丫头的病情,一门心思地都是师娘如今怎么样,也没有想到小团子这样郑重嘱托的样子有些奇怪。 到了路口,他便抱着他们辛苦带回的药材飞快地向红家跑去,心里不断重复着、祈祷着,师娘一定要好好的,等着他们把药带回去! 红府大门紧闭,陈皮大声的拍着门板,不停的冲里面喊着, “师娘!师父!开门啊!” “师娘…” 这里面就像是没有人一样,喊了几声都没有人理,他后退几步面上带了狠,今日就算是将这门毁了他也得进去! 陈皮脚上蓄力,刚想踹上去,管家从里面慢腾腾的走出来,脸上带了几块青紫,神情也不太对… 只是陈皮满心满眼都是拿药材见师娘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陈皮…” “我和小团子带了药材回来,我师娘…” 管家已是六十几岁的老人,虽说是身体康健有几下子功夫在身,但是眼睛已然是浑浊,现在那双被岁月侵蚀的眼睛听到陈皮把药带回来了更是瞬间蓄了泪, 再早一天,哪怕一天啊! “今日辰时大夫来看过夫人就算是是药现在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救不回来了!” “你们派来的人这几天还没有靠近红府的大门就被强行带走,各种罪名安上…” “如果不是他们得到消息,夫人已经无力回天,你也不能这么容易回来!” “二爷不信大夫的话,带着夫人执意跪在佛爷的门前求药,不让我们跟着…” 管家还未说完,陈皮将皮箱子交给管家,双目猩红地看着他,“拿好药材,小团子说了我们现在回来师娘就有救,她不会骗我,我要去找他们,找师娘…” 说着浑浑噩噩的跑出去,只觉得这雨水打在脸上都不及身体深处的恐惧冷,冷的让他害怕… 若是以往,害怕这个词他从不会去想,因为他从来都觉得只有弱者才会害怕… 管家爷爷拉住陈皮却被他一下子挣脱开,这一下子差点没将他推倒在地,他冲着已经跑出去的陈皮大喊, “小姐…你快把小姐带回来啊!” 如今的二爷听到夫人不久人世的消息,三魂都快没有了两魂,像是随时都能跟着夫人一起去! 这些人没有了夫人做威胁,一定会盯上小姐… 自家小姐若是也有个三长两短,这可让他家爷怎么活啊! 管家踹了一脚旁边扶着他的下人,“还愣着干什么,快跟着去啊,跟上陈皮把小姐带回来!” “这么大的雨,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办啊!” “张叔,爷不是不让咱们跟…” “你个混蛋玩意儿,咱们是出去找小姐重要还是爷的话重要!” 张府, 小团子好不容易看到张启山家的大门,她停下脚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两颊带着病态的潮红,师兄的衣服也被她扔在半路,湿了搭在身上只能给如今的她增添负担… “佛爷…” 不远处声嘶力竭的喊声让她脚步一顿,随即又加快脚步赶过去,那是她便宜爹的声音… 离着近些,张奕尘胡乱摸了把脸,将灌进眼睛里的雨水擦掉… 张府的大门口,是一片非常大的空地。如今就只有二月红跪在那儿衣衫尽湿,怀里抱着已经是人事不省的丫头。 他们背对着小团子,她看不到二月红的脸,这雨像是下的更大了,雨水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张奕尘试探着往前挪动脚步。 长沙月余,她见过台上唱戏时像是发着光的二爷;见过面对娘亲时永远柔情的二爷;也见过她和师兄犯错误时严肃不敢靠近的二爷… 可是现在如同失去所有般毫无尊严的跪在张启山门口,那个后背弯曲声嘶力竭的男人,就算是自己早已坚持不住也努力揽着夫人在怀里挡去风雨的二爷, 张奕尘的脸上早就是雨水、泪水混在一起,唯有那双眼睛带着仇恨和暴虐,他们又怎么敢! 怎么敢,将这样一个人毁掉… 她一手提着长衫忍着胸腔里的不适跑向二月红的方向,小尘尘的速度不快,跑着的时候大口地呼吸,唇色从苍白变成铁青,像是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张府门口,张启山、张副官就连跟着他一起回来的尹新悦都站在那儿,身后还有同样跪在地上的张家亲兵… 第33章 雨中的绝望 “二爷,药材不能给你…” “今日之事过去,你若心中有气我张启山可以带着张府所有人给您夫人陪葬!” “佛爷…” 张日山震惊于佛爷说出口的话,他站在张启山的身侧面色纠结,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佛爷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二爷的夫人能够活下来! 张奕尘听着张启山的话,眼睛穿过层层雨中的雾气看向身穿军装的张启山,这个男人眉宇间夹带着浩然正气,如果跪在雨中的不是二月红,那她一定会说一句,这个张家后生是好样的! 大家都密切关注着雨中摇摇欲坠的二爷,尹新悦也被张启山牵制着不得上前,她指着雨中,不甚确定的语气,“张启山,你看那是不是个孩子…” “张启山!”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如今的长沙城里敢直呼张大佛爷名字的除了他这个从北平跟来的未婚妻就剩下红家的那个小祖宗了。 张奕尘双手背在身后,脊背绷得直直的,她可以受伤、可以很疼,但是她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对手发现,现在张启山包括整个长沙城都是她的敌人! 佛爷脚步不自主的往前挪了一下,他从回来就被上峰命令在家思过,长沙城内的事务虽说没有落到陆建勋手上,但是任何人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入张府,他又不能有什么大动作,消息总归是慢了些。 他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张日山,语气强硬,“把她给我带过来避雨!” “是。” 这个小团子离开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不过半月,怎么就弄的满身狼狈,本就长得小现下更是瘦的快没有了… 小尘尘沉重着步子靠近二月红, “爹…” 二爷费力地抬起头,他跪的太久了,从今日的辰时大夫那里知道消息开始就跪在这里,这雨下了一天,身上的皮肤被冲刷的发白,眼睛红肿… 张奕尘所有的话梗在喉间,不过十几天,她风华绝代的便宜爹怎么就憔悴成这样? 二爷见了是小尘尘,像是看见救命稻草般,他伸着苍白纤细的手颤抖着拉着张奕尘的衣角,整个人环抱着丫头不撒手像是无力再撑起上半身一般伏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 “你救救她…你一定有办法…” “我们说好了的,等她病好了再去一次北平…”张日山靠近她,想要将披风盖在张奕尘身上,听着二月红细蚊一般喃喃的声音,忍不住泪目。 整个九门的人都是知道红家二爷只爱夫人,只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守眼前人… 张日山:“小团子,雨太大了…” “二爷,佛爷真的不能把药材给你,这关乎着天下所有的百姓…” 小尘尘一手将他递过来的披风推开,双目直视着张日山,眼神带着终年化不开的冰,“你和张启山最好告诉我,为什么药材在你们手里…” “还有,离我们远点!”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硬撑着将二月红扶正,才看清他怀里娘亲的样子,面色发青,唇色乌黑… 已是死人之相。 张日山呆呆的站在那儿,双手无措,求助般看向佛爷,小团子的身体很不好的样子不能再这样折腾下去了。 张奕尘掰过二月红明显已经有些灰暗的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说过就算是娘亲真的死了,我也会把她从阎王的手里抢回来!” 她撸开遮挡着手的袖口,手心的伤口比在东北伤的更加严重,整个手心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而且早就感染,红肿的厉害, 张日山就守在那儿看得清楚,这伤口下隐隐约约有一条红线延伸到小团子胳膊深处,手腕上还有一个他之前从未见过的琥珀手链。 张奕尘从袖口拿出实现藏在里面的小盒子,那个盒子精致的很就只有她的巴掌大小,里面细心放置着一粒裹着黄色符纸的药丸… 大雨瓢泼的天,二月红都能清楚的闻到这药丸散发的腥臭。他未曾犹豫,甚至是抢一样的把药丸送进丫头嘴里。 “她不能吞咽了…” 这句话带着哭腔,二月红急得像是个孩子,手忙脚乱… 张奕尘就这样跪在他身边同他一起扶着她娘亲,她在娘亲的身上摸索着找到一处穴位,冻得僵硬的手不停的揉着。 她面色冷静,那双可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必须冷静也必须清醒,这样才能让二爷带着娘亲回家! “师娘!”身后陈皮带着红家下人的身影逐渐近些,小团子借着张日山的力道站直了身体。 张日山冲着佛爷摇头,一起出生入死那么久,张启山立马就理解到他的意思,小尘尘撑不住了。 她刚才几乎是自己硬生生拽起来的。 “张启山,你快让他们进来,你不给药材让他们进来避雨总可以吧!”尹新悦晃着他的手臂,目光祈求。 张启山抿着嘴唇,半晌吐出两个字,“不行。” 日本人将药材送给他一部分就是等着他救二爷夫人,然后以通敌的罪名扣在自己和二爷头上,就算二爷现在不用药材,一旦进了张府的门谁有会听他们两家的解释? 就连刚才他都只是让副官带着张奕尘来廊下躲雨。 “你!” “你没有心吗!” 任由尹新悦怎么打他,张启山也只是将她的手攥在手里,也不吱声也不生气。 这句不行,不止尹新悦听见了,小尘尘也听见了。她目光沉沉的看了眼张启山, 转头对来的陈皮说,“把二爷和夫人带回去,让管家去通知各个码头…” 她目光深邃,像是带着什么不明意味,“红家要操办主母的丧事,所有红家属下全来红府外吊唁!” “红府府内肃清,神鬼莫近!” 她凑近二月红的耳边,“这药丸可以延将死之人三个月的寿命,足够娘亲将养身体。”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这个药丸是用什么做的… 红家的人浩浩荡荡的来,搀扶着他家爷浩浩荡荡的走。 唯留下张奕尘和副官手里撑着的伞… 雨似乎小了些,张奕尘那身银白色的长衫浸透贴在身上,她攥着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张日山,我要解释。” 副官眼眸中带着明显的惊喜,她还愿意听解释就是在给机会! “日本人把长沙城这周边所有的一味药材都买尽了,送了一部分到佛爷这里…” “他们不让二爷的人出城,佛爷又在禁闭期没有办法运作。” 他顿了顿,语气越发温和,“这药材真不能给,要是给了二爷和佛爷都会担上通敌卖国的罪名!” “嗤!” 张奕尘看着他,“通敌卖国?” “你告诉我通的是哪个敌?” 她转过身,看向门口那个不甚清楚的身影,她知道以他的耳力听的见,“既是敌,为何不杀!” “我今日不问大道,不管是非…张启山我且问你,你就看着你的兄弟跪在你门前无动于衷?” “我说过,我张府所有人都可以给二爷夫人陪葬…” “放你的屁!” 第34章 风雨欲来 张奕尘:“放你的屁!” 众人:… 原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她的话一出整个张府门口只能听见雨落的声音,张启山身后的亲兵呼吸声都清浅不少, 就连刚才面对二爷声嘶力竭也无动于衷的张启山都也不由得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 完全是被气的! 身边不停挣扎的尹新悦也有些愣怔的停下动作,她大着眼睛很想看清这雨里站着的小娃娃到底是何方神圣? 张日山攥着雨伞的手抖了抖,只能绷着脸一动不动,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他也不知道是应该先让身边的小祖宗消气,还是对面的佛爷… 张日山:这工作是越发难做了! 小尘尘仰着已经瘦没有了的尖下巴,浑身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你张府的人头老子不稀罕!” “我红家更不稀罕!” 说完,她冷眼撇了张日山,冲着他伸出满是伤口的右手,目光直指他手里的油纸伞。 “你手上有伤…” 张日山试图和她据理力争,但是看着那双大眼睛,还有可能是因为她在高热而显现出来的纹身… 小团子是侧着脑袋,露出的脖颈上面附着着藏青色的纹身,小娃娃白皙的皮肤衬着那纹身倒是更加诡异,看久了就好像会动一般… 张奕尘的目光本能的让他将手上的东西递出去,身体里的血脉让他本能的想要臣服… 他面露怀疑,小团子好像和去北平之前不一样了;那个时候她也只是一个非常聪慧的不寻常孩子,可是现在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一点感情,更像是那个坐在高台之上的神… 张奕尘高声,“张启山,我们今日赌一把…” 她的话让张日山瞬间回神,手上已是空落落的,身上也尽数被淋湿,雨水顺着脸颊滑落脖颈再往深处,他蹙着眉毛,回想刚才自己的所想不禁有些可笑。 张奕尘撑着伞,脸上尽是与年龄不符的疯狂之色,就连眼底都隐约沾染了血腥气,言语尽是挑衅,“我赌你今天必定踏出这张府!” 说完便淡定转身。 背对着众人的她,目光穿透远处街道,那些家家户户紧闭的大门,似是喃喃又好像在说给谁听, “今日长沙城必是血流成河,才能解我之恨!” 六岁的孩子撑着油纸伞一步、一步踏着雨水走进大雨的雾气中,张日山离着最近,他的指尖摩挲,直觉告诉他若是不将她拉回来,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远处的张启山更是剑眉拧成死结,那句话他听见了。他的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团子回来,原本已成定局的事情又重新被打开一个口子,若是二爷夫人就此身体好转,那日本人想要威胁二爷,就只能是… 张奕尘! 他猛然睁大眼眸,高大的身形想要冲出张府,一边跑一边向依旧在雨中盯着她远去而呆愣的张日山大声呵斥,“张日山,把她给我带进来!” 佛爷想要出去却被亲兵挡了一下,他刚才说的是‘带进来’… 旁边的尹新悦也是看不明白了,她只是拉着张启山不让他出去,她这个未婚夫正因为擅离职守被关禁闭,要是出去了岂不是更要受罚! 还有刚刚不还是铁面无私不让二爷他们进来,怎得现在又变卦? 她看了眼已经快要完全隐匿在雾气中的小孩子,难道她走了会比让她进来的后果更加严重? 佛爷的喊声在张日山耳边如同天上惊雷让他瞬间清醒,刚准备动步子就听见四周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多年的经验让他瞬间戒备, 这是动物爬行的声音,听上去数量还不少! 张日山眼含焦急想要继续上前… 他的身后,张启山瞬间戒备,身后的亲兵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站到他身前竖起长枪, “张…张启山…”尹新悦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她指尖抖着死死的抓着佛爷的衣角,似乎这样就能给她些勇气。 “别害怕…”张启山遮住她的眼睛,看向张日山的眼神带着担忧。 原来这张府门口,还有张日山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声音,鸟儿、老鼠、不知名的虫子… 密密麻麻,它们违背自然的规律齐聚在一起,鸟类和虫子和平相处,甚至还能看到有虫子上了鸟的背, 这个场景不管是数量之多还是情况之诡异都让人头皮发麻。 张日山吞咽着口水,手搭在腰间的枪上,面色带着决然,若是它们攻击自己,那他也只能喂自己一颗子弹,还能走的轻松些… “张日山,别动!” 佛爷眸子黑压压的,他想起矿山那次小团子引得那些蝴蝶停在她身边,这些很可能也是她搞出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把她强制带回来! 他周身萦绕着怒气,咬着后槽牙,“真是好样的!”张家圣婴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啊,他倒是更好奇,这个小混蛋到底去哪儿了,搞了一身诡异的本事。 这个小混蛋就一定要这长沙城风浪席卷! 天上的雨也十分应景,淅淅沥沥的竟有几分晴天的意思…张启山眼底像是有风暴在凝聚,一双眼睛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舍一人护一城太平哪里做错了?就算是对不起二爷,但是他张启山对得起自己身上这身军装,对得起长沙城里的百姓! 如果二爷和日本人合作,那矿山地下的秘密实验又会害了多少华夏人?! 推开身前的亲兵,他就眼看着门前黑压压的一片向小团子走过的地方蠕动… “你说,怎样我才会出府?” 张启山脸上带着笑容,怒极反笑的看着回来的张日山。 “佛爷,她…” 张启山根本就不是在问他,只管自顾自的说着,“除非长沙城发生暴乱…” 这是这么些年,从他逃出集中营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无力,张启山看着自己身前身后的张姓亲兵,他们谁都不能出去,只能等着… 等着那个小混蛋把水搅浑… 佛爷磨牙,他大踏步的往宅子里面走去,只有身边的张日山听到自家佛爷的暗自嘟囔, “此事结束,我要是还能看见那个小混蛋,非打的她哭!” “她是张家圣婴,您不能以下…额…” 张日山闭了嘴,在佛爷快要杀人的目光下默默的往夫人身边凑了两步。 张日山:嘤嘤嘤~ 第35章 百兽哀嚎 他们不知道的是,同样不太平的还有长沙四周的村庄,那里的百姓就听着附近的山上野兽兴奋的嚎叫声一声盖过一声,声音之大像是要响彻天际,他们只能是躲在屋子里面抱成一团,谁也不敢出去看看… 自家的窗外甚至还有大型动物下山路过的声音,所有的山间野兽一同下山倒是可以载入史册的奇闻了! 年长者躲在房间里哀声叹气,本就不太平的年头不知道又要发生怎样的大事了… 长沙城内, 一个身着银色长衫的孩子撑着伞,只能看见伞未曾遮住的唇毫无血色,她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每一步后面都跟着成千上万的老鼠。 所过之处皆是人被撕咬的惨叫声… 这些鼠群、虫子,包括鸟类从各种想象不到的角落里拖出来那些个穿衣隐蔽的人,像是疯了般一哄而上撕咬下男人一块又一块的血肉。 他们有的惊恐着逃窜,有的高声咒骂。 张奕尘偏着头,那些她听不懂的语言,是日本人。不过从他们的表情上也知道肯定不是在夸自己。 她的眼眸中闪过红光,鼠群吱吱乱叫更是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男人的血肉。 “带我去美国商会。” 一声低低喃语,落在小尘尘肩上的雪白鸽子歪着脑袋,像是在理解她的意思,若是这鸽子胸前不是染着血红色,倒是也憨态可掬。 鸟儿扑闪着翅膀,张奕尘抬着头,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有的只是眼底肆意疯长的暴虐… 雨渐渐停下了,空气中雨后的泥土香气混杂着血腥味,整条街都能闻到。 “啪嗒…啪嗒…” 张奕尘踩着积水,嘴角勾起邪气的笑,她听见城外的欢呼声了… 美国商会那儿早就得知了陈皮和小团子回来的消息,原本只是在暗处观望,等着看张启山和二月红那边是什么动作, 没有想到送来的却是张奕尘带着数不尽的老鼠、虫子…往这边来了! 中田在房间里面还会踱步,这位红家的千金这个架势可不是来求人的! “看来二月红是想报复我们,他的夫人应该是…” “他夫人的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张启山不肯给药害死了她!” 裘德考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脸上是阴险的笑容,“这个孩子来的正好,这样咱们也可以替二月红先生照顾她。” 中田眼中划过不满,在外面被老鼠分食的都是她的人,他自然是毫不在意! “可是这个孩子可以控制那些老鼠,还有上次在矿山的蝴蝶…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停下再…” “叮~” 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裘德考维持着虚假的笑意,“中国有个词语叫做‘小家子气’,我们做大事总是要有些牺牲…” “这长沙城内的治安不是在张启山和陆建勋手上吗?我相信那位陆先生很愿意保证我们美国商会的安全!” 中田最后的顾虑也被打消,她像是已经想到他们最后的胜利一般,“先生好计策!” “我这就让人去通知那位陆先生!” 商会的位置靠近陈皮的码头,离着红家和张启山的府邸很远,若是想要传消息也得等个一时半会儿的… 张奕尘她看着门口站在一群黑衣人身后的洋人,那人生着黄发碧眼,她微微蹙眉,果然长得奇怪,身体里更是一肚子坏水。 老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红家小姐可是污蔑鄙人了,我从头到尾都只是希望贵府夫人身体康健罢了!”裘德考躲在那些个日本杀手后面伸出个脖子,一字一句皆戳在张奕尘的心窝子上。 “呵~” 小团子扔下手上的油纸伞,抬起的眸子泛着诡异的红色,裘德考在她抬头后笑意也逐渐挂不住。 正常人的眼睛是红色的? 张奕尘歪着头,红色的眼眸倒是带着几分通透,她苍白的唇角轻牵,嘲讽的看向他。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过是使了些把戏…” 她张开双臂,身后黑压压的大军也随着她的动作分成两半,张奕尘额前的碎发随着风轻轻飞扬, 嘴角的笑意越发的大,整个人都带着入了疯魔的样子,“它们每一个都是我!” 话罢,一阵刺耳的叫声此起彼伏,化作黑色的潮水一般将裘德考他们围了起来,有的冲进商会,不管是老鼠还是那些虫子,它们的眼珠子都和张奕尘她一样带着血红… 身后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小尘尘轻笑着,缓缓伸出布满伤口的右手,肩上的鸽子落在她的手上,一下一下啄着她手心绽开的伤口,直到又重新鲜血淋漓。 张奕尘语气出奇的轻,“告诉它们,拆了这儿!” “张奕尘!”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我完全有权力把你送进大牢!” 身后是陆建勋的叫嚣声,他的算盘打的响的很,把这个孩子送进大牢以此威胁二爷打开九门之间的漏洞! 二月红:我谢谢你们一个两个都惦记着我啊! 小团子皱着鼻子,离着这么远她都能闻到这个人身上的口臭! 这两个人还有后面躲着的小鬼子女人都是些个狼狈为奸、獐头鼠目的王八蛋! 她浅笑着看向得意洋洋的裘德考,眼神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狂妄又自大的蠢货,“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做的事情无懈可击?” “长官!!” “长官,城外有好多野兽冲进来了…” “啊!” 只见那个身上穿着军装沾染着血迹的小兵话还未说完,就被身后的狼扑倒在地,三两口咬断了颈动脉,冒着热气的鲜血喷射而出。 野狼伸出獠牙,用舌头舔舐着血,幽光的眸子锁定它身前端着枪的人群,不太平的年代不只是人不好过,就连山上的野兽也是时常饿着肚子。 而它恰恰就是一头饿狼! 陆建勋带着的人端着枪面色惊恐,不是因为这头恶狼,而是它身后肉眼一时难以计算的野兽群! “哈哈…” 张奕尘不知何时拿出一把匕首攥在手心,猖狂的大笑。 孩童原本稚嫩的嗓音在这突然寂静的空间传的很远,前面是野兽虎视眈眈的盯着,后面是黑压压的老鼠群。 陆建勋和裘德考冷汗淋漓… “裘德考是吧,我得谢谢你,不然这位陆长官怎么就会来的这么快!”她从大街上招摇过市杀了他们的线人为的就是让他引出陆建勋! 雨后的风很大,吹在她身上湿透的衣服冷的让她从灵魂到身体都是冰凉的。 “张奕尘,你杀了我们红家在长沙也休想安生!” 陆建勋急得眼睛都红了,他不停的把手下挡在自己面前,试图和小团子做最后的挣扎。 “呵~” “陆长官抬举我了,我不过是六岁的孩子,我杀了你?” “谁信?” 她将匕首横在脖颈上,刀锋划破脆弱的皮肉留下红痕。 小尘尘的发丝随着风飘扬,她太冷了,冷到就快要握不住匕首,“明明是你们杀了我才对!” 她高声喊着,整个商会上空回荡着她疯狂的话,“你们让城里所有的百姓门窗紧闭,谁看到我杀了人?” “若是有人来查,谁又会相信六岁的孩子杀了军队和商会?” “是你们杀了我才对!” 话语落下,身后的老鼠、前面的野兽红着眼疯狂的冲了上去,就算是士兵的子弹打进身体它们也像是没有感受到一般,撕咬着近在咫尺的肉! 张奕尘的匕首破开皮肉,殷红的血将银色的长衫浸染,倒在地上的时候她强撑着眼睛想要看清那些人死的样子。 模糊间,她好像听见了张启山那个不肖子孙的声音。 小团子嘴角扯着艰难的笑,大口的血不断吐出来。直到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耳边又充斥着那些兽群的哀嚎声… 她与它们素是心灵相通的,她将她的愤怒强加在它们的身上,现在她能听见它们的哀嚎,它们不想死… 张奕尘:“对不起…” 第36章 后续 张启山脚下踩着军靴,大步之间踏起的积水都是红色的,美国商会门前算得上是真正的尸横遍野, 被撕的稀巴烂的士兵尸体,有的甚至少了一半…还有被打成筛子的野兽,踩成肉泥嵌进土里的老鼠、虫子… 剩下的野兽没有攻击张启山带来的人手而是有秩序的退出长沙城,就连大军一般的老鼠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路过陆建勋的尸体,那双贪婪的眼睛也被吃的只剩下一只,面部还有狼的齿痕,也倒是善恶终有报,落得个野兽饱腹的下场。 张启山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跑向中间那个小小的身体… 他抱起张奕尘,孩子的呼吸已经微弱到消失不见,身体也是冰凉,他焦急的冲着身后的亲兵大喊,“快叫大夫!” 这边的事情闹得如此之大,红家未曾知道,张启山拂开小团子遮挡面容的碎发, 他原以为红家吊唁不过是欺骗那个洋人的把戏,原来她是为了阻断码头向红府传信的可能。 张启山将披风裹在张奕尘身上,手指探向她的口鼻。 前方,陈皮震惊的看着这一切,还有佛爷怀里那唯一露出来染了血的细小手腕,他踉跄着靠近,嘴里不自觉的喃喃,“不是这样的,我们说好的不是这样的!” 他牵着那只冰凉的小手,小小的手掌心脆弱的他轻易就能折断,那上面却是布满了泛白的伤口,还有腕间琥珀手链下的红线越发清晰可见。 张启山也注意到这条诡异的红线,他一只手使劲的揉搓两下,他很确定是在皮肤之下的红线,“副官,把八爷给我拎到红府!” “走!”他推开陈皮,抱着怀里的小团子往红府去。 “你放开她!”陈皮像是宕机重启一样,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踩到了尸体和流出来的肠子,只是冲上去想把小团子抢回来。 “若不是你,她也不会这样做,你为什么就不能把药给师父,你放开她!” 张日山牵制着他,费力的控制住像是疯狗一样的陈皮… 红府门外, 青砖路上,整座府邸都被红家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为首的几个都是长沙几个大码头的舵主,还有很多店铺的管事,他们无不是沉着脸,气场肃杀。 大有一副谁敢上前就地斩杀的魄气! 张启山走的很快,他一刻都不敢停,因为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小团子脖颈的伤口流出温润的血… 他气场全开,一身威压令人窒息,是真正的一人足以对抗对面百十号人。 张启山:“让开!” 红府门前未有一人动,随后和张日山跑过来的陈皮厉声道,“都给我滚开!” 他走在前面,被车送来的八爷发现佛爷怀里抱着的一团,还有滴下来的血,只是叹了口气。 拎着长衫哒哒的跑到张启山身旁,“佛爷不用担心,我今日卜了一卦,是谓拨开乌云见白日,有惊无险…诶…” 他连忙跟上张启山的步伐,只是看着他紧绷的下颚线也就是撇撇嘴,不给药的时候那么硬气,现在不还是紧张了,切~ 别看老八不在场,可是他可是什么都知道啊! 虽然祖训上不让给姓张的起卦,但是他可以给二爷、给嫂夫人起啊! 齐铁嘴: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他看着周围凶神恶煞的红家伙计,连忙离着佛爷更近些,扯着嘴角冲着他们友善的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张奕尘屋子里,原本给丫头看病的大夫一直住在红府,现下他还没有休息就被陈皮一手拎着他,一手拎着药箱飞一样的往屋子里跑。 里面,二月红也在。丫头的的情况稳定下来了,也吃了小团子带回来的药,此时睡下了… 他将裹着张奕尘的披风打开,看着已经不能说是狼狈,而是奄奄一息的小尘尘,声线颤抖, “管…管家,水…快拿热水!” 他红着眼睛,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用自己苍白的手搓着小团子已经凉透了的小手,企图这样给她点儿温暖。 陈皮带着大夫进来,张启山绷着脸将二爷扶起来,“先让大夫和老八给小团子看看!” 二爷神情恍惚,他抓住陈皮,厉声质问,“你是怎么和我说的,你不是说她只是去牵制一下吗!” 陈皮作势就要跪下,他亦是红着眼圈,心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剖出来一样的痛。 大夫:“别吵了!” 张日山也接收到张启山的眼神,将陈皮扶起来。 佛爷和二爷坐在桌子边,“这事不怪他,小团子骗了所有人…” “她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二爷像是又恢复了丫头病重那时的颓废,对于他来说,夫人不能失去,可是失去这个女儿他也不能接受!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里间端出来,二爷眼睛里的光也越来越暗… 陈皮立在旁边早就神情呆滞,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刺破手心也像是没有察觉到。 他心里甚至暗暗在祈求老天爷,让这个小团子恢复从前活蹦乱跳的样子… “怪哉怪哉…”大夫净了手出来,他的表情纠结, “按理说这样深的伤口还有内伤,这个孩子应该是没救了才对…” “可是她始终都吊着一口气。” 张启山:“你的意思说,她没事?” 大夫摇摇头,“现在的情况她是能缓过来,但是她的身体内里损伤很严重,又找不到什么原因,估计下半辈子身体都会靠药维持着…” 佛爷的眼睛划过精光,二爷和陈皮早就进了里间,还是张启山嘱咐管家带着大夫去休息,毕竟这府里现在有两个病人指望着他。 “佛爷,会不会是那红线…”张日山虽说是对他说的话,但是目光不自觉地就往里面飘去, 张启山踹了他一脚,“担心?” 张日山:“嗯!” “担心,那你还不去收拾烂摊子!” 说罢他就也进了里间,张日山抿着嘴最后看了一眼里面,转身背影都带了几分萧瑟… 齐铁嘴正啧啧称奇的比量着小团子手腕上的红线,他摩挲着下巴,“我要是没猜错,这个红线一直蔓延到她的心脏!” 二爷给张奕尘盖被子的动作一顿,直接忽视那两道视线,凉凉道,“这是我闺女!” 是个女娃娃,凭什么给你们看! 张启山:… 刚才伤心到我扶着的那个是谁? 二月红最后看了眼脖颈上缠着厚厚纱布、面无血色睡着的小团子,直接下起了逐客令, “她的事情她想说便说,不想说谁也不能逼她!” “佛爷,家里事情多就不多留了!” “管家送客!” 齐八爷站起身下意识地就想跟着佛爷走,只听二爷又说,“平日里老八和小团子你关系不错,你留下帮忙吧!” 省得你和张启山乱说! 齐铁嘴听到的就是,你要是不留下我就派人到处去说,你认六岁的奶娃子当老师! 老八:被拿捏了呢…(捶胸顿足jpg) 第37章 张奕尘清醒 张奕尘这一睡便是七天,期间就连丫头都已经能够下床… 美国商会那边的事情也已经告一段落,和她之前说的一样,张启山的顶头上司听闻这件事之后立马派了人手来调查,不过也确实是没有人相信是小团子杀了人,他们也不能随便的就定罪,毕竟这事在高层已经是人人尽知… 调查的人也来过二月红的府上,虽然说美国商会和军队这次损失了人手,但是这红府也是差点一死一伤,所以只能草草了事。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张日山在清点尸体的时候发现,这里面居然没有那个洋人? 大多尸体都已经面目全非,只能凭借着衣着和身体特征辨认。洋人很好认的,不管是外貌还是衣着都很有特点…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张启山刚好将政府的同事送走,他单手解开上衣衬衫的扣子松口气,坐在沙发上淡淡的吩咐副官, “跑了就不要再追了,现在国内的形势紧张我们没有必要额外树立外敌。” 张日山:“是。” 张启山像是想起什么,将离开的副官叫了回来,又良久没有开口。毕竟上次从二爷家回来,他们对自己可没有多欢迎,现在再打听倒显得自己有些多事了,可是… 张日山原是等着佛爷吩咐,抬头发现自家佛爷居然愣神了,这可是不常有的事啊! 他以手掩面让自己不要笑的太明显,“咳…听八爷说,小团子还没醒呢,听说是情况不太好!” 他装出一副沉痛的样子,还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 张启山站起身拎起外套就往外面走… “佛爷…你去哪啊佛爷?” 红府, 陈皮正跪在正对着门口的庭院里,来来往往的下人也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不晓得他们爷这位徒弟又犯了什么错。 管家从厅堂里出来,愁眉苦脸的对陈皮说,“你说说你偏要这个时候去报复他们做什么!” 他恨铁不成钢的点着陈皮的脑袋,“你就不能等着小姐醒了再去?” 陈皮掀着眼皮,他还以为管家是要替师父再教训他几句… “哼,想当年我也是照顾着二爷长大,什么血雨腥风没有见过,这些人死不足惜!” 管家白了他一眼,摇头晃脑的讲起了以前的事情。陈皮也不嫌他烦,索性就一屁股坐在青砖铺就的小路上,手撑着下巴看着小团子院子的方向。 陈皮:等罚完了跪,再去看看! 二爷罚陈皮,是因为他私底下带着码头的人手将那日不卖给师父面的商铺都杀了个干净,虽说是做的干净利落,但是动用这么多的人手又怎么能逃过二爷的眼皮子! 想起这件事陈皮就觉得气血涌上天灵盖,若不是管家多说了几嘴他都不知道! 病重的丫头似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想吃那碗她和二爷第一次相遇吃过的面条,可是整条街道那么多的商铺大家像是事先说好一般谁都没有给冒着风雨来买面的二爷开门。 纵使他已经开到了天价… 陈皮现在想来这应该也不过是安歇丧尽天良的小日子人和那个姓陆的以此敲打二爷,若是他们不想让师娘活,任凭是谁也救不了她! 张启山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皮像是放赖一样坐在地上,管家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他挑着眉头,出口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带着浓浓的怀疑,“情况不太好?” 看看他们这悠闲的样子哪里像是情况不太好的? 他偏着头看向张日山,“嗯?副官?” 张日山提着买来的东西,斩钉截铁的说,“肯定是八爷骗我!” “佛爷,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说着就大踏步的往里面走,路过管家的时候特自来熟的说,“不用招待我,我和陈皮去小团子的院子看看!” 管家:“不…不是…诶?” 陈皮:“走!” 不用罚跪了! 管家看着走远的二人,耳边还有陈皮的回音,“我去看着他,省得他在小团子那儿作妖!” 他回头对着张启山无奈的弯腰,恭恭敬敬的喊了声:“佛爷。” “嗯,二爷呢?” 管家无奈一笑,“二爷和夫人早上就去了小姐的院子,现下和大夫应该都在那儿!” 他刚才就是想告诉副官和陈皮,这下好!要撞枪口了吧! 张启山笑了笑,对于这件事他表示非常满意,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就是他这个大胆的副官在骗他,还扯什么八爷。 “哈,带我过去吧!” 进了屋子, 张启山在外间就看见了二爷他们,就连这几天一直没有看见的八爷也在这儿。 副官和陈皮在一边站的笔直,眼睛不停的飘向里面,特别是副官,他都多久没有见到小团子了! “佛爷!!” 张启山还没有组织好话,就被齐铁嘴的一声哀嚎打断,他淡定看着向自己冲射过来的人形炮弹,眼疾手快地拎住老八的领子。 齐铁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张启山也是被他吓到了,“你这黑眼圈?…” 二爷淡定的喝着茶壶里的奶,毕竟这是小团子的院子,按照自家夫人的吩咐,这里没有茶水只有小团子爱喝的羊奶… 就算是她还在昏迷,这里的羊奶每天也是绝不会断掉,甚至都是热的。 他也喝的坦荡,几天过来许是心里的石头放下,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淡淡道:“老八,你这样不知道还以为我们红府虐待你呢~” 齐八爷瘪着嘴,你们是没有委屈我,可是我就住在这小团子屋子的耳室,夜里他们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要来几次,吵得人根本睡不好! 特别是这个陈皮,八爷抱着佛爷的胳膊阴森森的盯着他,这个家伙都不睡觉吗?一晚上来好几次,来了就蹲在小团子床边一声不吭,吓死算命的了! 听着八爷的诉苦,张启山摸了摸耳垂,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的小动作,想事情的就喜欢这么做… 二月红放下杯子抿着嘴唇良久,指着旁边的凳子说,“佛爷既然来了就坐下吧,大夫也快要出来了…” 张启山:“二爷,药材一事…” “佛爷不必说了,我自是知道佛爷是真心想要我家夫人身体好转,不然也不会顶着被责罚的风险去到北平散尽家财的买药…” “不过是人各有志,您担着这家国大任本就没有错,再说作恶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二爷顿了顿,“但是…小团子的事情我管不了,抱歉。” 他的意思就是,我可以原谅你,但是我闺女拼了命才做到的这些我不能代替她随随便便原谅你! 张启山笑了笑,笑意也带了几分轻松,这几天他没日没夜的处理这次的事情,能听见二爷的这句话也算是轻松不少。 至于那个小混蛋嘛,想着张奕尘那双像是会说话一样的大眼睛,估计她要记好久的仇喽! “醒了!醒了!老朽就说她该醒了!” 大夫从里间出来,头发凌乱像是几天没有休息好,眼神带着点痴狂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点奇奇怪怪。 只见他的身边嗖嗖几声,再睁眼外间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大夫:“诶?我眼花了?” 他将手搭在自己的脉象上,自言自语:“得抓点药好好补一补!” 第38章 争执 张奕尘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隐隐约约间好像有很多个人头在眼前晃来晃去。 她费力地扯开唇瓣想说什么,只是嗓子干的厉害,小团子不适的吞咽口水… “二爷,快拿点奶过来…”丫头不停的抹着眼泪,咬着嘴角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的手轻轻拍着小团子的被子,不断安慰,“娘在呢,娘在呢…” 听到熟悉声音的张奕尘笑了笑,是亲亲娘亲的声音… 她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小尘尘转动脖颈,伤口的疼让她蹙起小眉毛,声音嘶哑又难听, “都围在我床边干嘛?你们把我的光都堵上了!” 她对于太阳有一定的执念,屋子里一定要见到阳光… 陈皮他们离着远些,二爷扶着她,娘亲一口、一口将羊奶小心喂给她,张奕尘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注意到最边上的张启山。 只是喝了几口羊奶就说什么都不喝了,她伸着被纱布包裹严实的右手想要给娘亲探脉, 不过… 将右手举起来,这是谁给包扎的?她的手指都看不见了! 整个手就像是个白白的大馒头… 二月红将她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你娘亲的身体有大夫呢,你就不要操心了!” “娘亲刚好,让师兄送她回去休息吧,反正我也醒了…” 丫头本是不乐意的,自家女儿刚醒她怎么能离开?不过看着满屋子的人,自是知道他们有话要说。 她掖好被角,不甚放心的样子看着二爷,“她刚醒不能受累,你们快点说…” “张启山,战争要爆发了…” 佛爷站到前面看着小团子那双大眼睛,里面像是藏着什么他看不懂的东西,他审视着她, “最近北方确实不太平,隐约有蔓延的趋势…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团子的右手固执的放在被子外面,许是纱布裹得太厚有些热吧,不过他看了眼她手腕上的红线, 突然说道,“你去了东北?”语气多少有些不可置信… 那战事蔓延和她、或者说和张家又有什么关系?张奕尘枕着她爹的肩膀,完好的手把玩着她爹的衣角,半眯着眼睛像是刚睡醒的猫,若是面色不那么苍白倒是似在享受。 “了尘带来的书你看过没有?” 他问一句,她便问一句,好似谁都没有回答,又好像什么都昭然若揭! 气氛有些压抑,二爷是完全放手不管自家闺女,反正这是在红府也没人敢动她,八爷则是缩缩脖子躲到一边,神仙打架他才不想掺和! 佛爷深吸一口气,他现在万分后悔没有直接把这个小混蛋养在身边! 小团子白了他一眼,眼神明晃晃的就是:你想算计我,那我就作给你看! “北方战事蔓延,他们才不会将精力放在长沙,这样做什么都大可以放开手脚…” 佛爷沉着脸,他今日只是来探望倒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大的惊喜,“你知不知道战事蔓延会有多少地方生灵涂炭!” 张奕尘眼前闪过那日商会门前的哀嚎声,似乎对生灵涂炭这几个字听不得,她直起身子收起一派轻松的表情,“现在战事蔓延会生灵涂炭?那以后便不会了吗?” 她指着躲着的齐铁嘴,“你问问他,现在的卦象会比之前还要差吗?” 八爷突然被点名,他支支吾吾的捂紧自己的兜兜,里面装着都是他吃饭的家伙什,“那个…那个我…” 张奕尘不理他,冷眼看向张启山,“既是死路一条,何必再去等?” “你心里明明清楚以现在的华夏除了一战没有别的转机,可你偏偏要心存着顾全大局这四个字,迟迟不肯动手…” 她脖颈上的纱布染了红色,二月红看见也不敢出声,因为张奕尘现在的表情恨不得吃了佛爷, “你将大局和私欲分的太清,这世间所谓的大局不过都是众生的私欲!” 她似是累了,重新跌回她爹的肩膀处,声音很轻,“你走吧,我相信接下来你会很忙…” 屋子里就剩下八爷和二月红,齐铁嘴砸吧砸吧嘴,倒了杯奶端在手上,“你这一字一句都把事情揽到自己的私欲上去,以命和家族相连也是私欲?” “佛爷只是不忍心战事四起而已,说不定他还没有走到府邸就想明白你什么意思了…” 八爷手拄着下巴,张启山身在局中自是看得没有他这个算命的清,若是不转移注意力那这长沙城里的东西还有九门怕是会成为各方势力眼中的香饽饽,到时候整座城都别想好过! 再说,小团子说的也没有错,卦象上看如今反抗,华夏的局面只会越来越好。她也不过是在背后推了一把… “咳咳…这个长沙城谁再说八爷没用,我第一个急!”小团子嘴角带着笑,目光穿过齐铁嘴,似是想要看清他。 小团子眯着眼睛,说了这些话有些想睡了,她喃喃解释道:“我做任何事只为我自己,我希望她活,我便会拼尽全力;我想他死,就算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她晃着手上的琥珀手链,目光已是迷离的看向齐铁嘴,“不过我现在不会死了…” 只要张家一日不倒,我便一日不会死。 如齐铁嘴所说,回去的路上,张启山突然在大街上站定脚步,看着恢复往日繁华的街道好一会儿,直到张日山出声,“佛爷,小团子…” 他本是想说别和她置气,就算是看在她身体不好的份上… 佛爷挥挥手上的皮手套,“回去告诉小厨房做点酥糖你带着送去红府…” “记住在小团子面前吃,不许给她吃!” 张日山眼角抽搐,“是。” 佛爷说的他都照办,就算是…有点欺负小孩…他也办! 两人从红家一直步行到张府门口,张启山看着院子里站着的尹新悦,回头最后嘱咐副官,“让她离着那个小混蛋远点,这个已经够胆大妄为了,她俩要是凑到一起你佛爷我头都要炸了!” 张日山:“我肯定拦着夫人去红府!” 佛爷横了他一眼,什么就夫人了! “还有明日记得把九门的人叫到狗五爷家里商量事情。”他的家里都是狗,没人敢近,足够安全! 第39章 准备 张启山从狗五爷家里出来,同行的还有二月红和副官,他站在门口对身后的各位当家人说道, “我知各位心中多有不满,但是为了九门考虑希望你们能够同意…” 张启山沉着的目光扫过四爷的管家,今日之事各家都是当家人现身,唯有四爷只派了管家,四爷如今的做派倒是越发的大了! 赵管家也是个人精,自然知道佛爷不满自家当家人的做派,他拱拳弯腰恭恭敬敬道:“佛爷的话我自会原原本本的转告四爷,想必我们家爷能够理解佛爷的苦心…” 如今最好的做法就是带头同意张启山的做法,摆出该有的姿态才是上策! 他低着身子眼睛划过精光,毕竟佛爷所提也关乎着自家的生存… “我们当然理解佛爷的苦心!” 至此往后一年整,长沙九门淡出在人们的视线之中,所有的人手和盘口关的关,停的停。 各家当家人更是深入简出… 张启山并没有直接回到他自己的府邸,而是跟着二爷回了红家。 毕竟现在矿山底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就算是虎视眈眈的小日子人已经死了,但是难免他们会派其他的人手再次渗透进长沙,所以张启山必须搞清楚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我已经准备好了人手还有枪支,时间定好我们马上就能下去!” 进了红府他和二爷才讨论起矿山的事宜,二人并肩而行,后面跟着八爷和副官,出奇的他们的脚步都走向小团子的院子方向。 张奕尘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眯着眼睛享受正午的阳光,旁边的石桌上破天荒的摆了壶茶水,正正好好四个杯子放在那儿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佛爷,这次下矿山我和你同行,红家的族人先辈关于矿山也曾经留下手札,不过…” “我希望这件事小团子能不再参与!”二月红面色恳求,他知道若是自己出面直接拦着小团子,恐怕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她还会自己偷偷溜下去,无奈也就只能指望佛爷了。 他虽是与人和善,但还从未求过谁,第一次是为了自己的夫人,这第二次就是为了小团子… 张启山状若随意的摩挲着耳垂,还未回答就看见小团子院子里的丫鬟正向着他们这边来, “二爷、佛爷,小姐说若是再不过去,这正午的太阳就没得晒了。” 张启山:“呵…”他注意到丫鬟气还没有喘匀,明显是跑着过来的,这里离着院子也不算远,小家伙的耳朵挺灵啊! 他肆意的挑了下眉头,看向二爷,特意放大声音阴阳道:“二爷可就别为难我了,毕竟你闺女可不会听我的,人家连割颈都做得出来!” 摇椅上的小团子享受的表情一顿紧接着鼓起腮帮子,他就是明知道自己能听见才故意这样说, 撑着坐起身,小小的一只坐在躺椅上分外可爱,小团子瞪着走近的张启山,无声的做着口型:不肖子孙! 二爷看到张奕尘只是穿着件长衫,连忙把身上穿着的大袄盖在她身上,语气略带责备,“外面风大,晒太阳怎么不多穿点,和你娘一模一样!” 张奕尘乖乖拽好大袄,听着二爷的话她甚至还骄傲的翘起小下巴,像娘亲好,亲亲娘亲多温柔啊~ “这个墓葬的形状是一个人型,每一条通道都是人的奇经八脉,里面是相当的复杂…” 二月红从袖口里拿出一叠陈旧的纸张,递给佛爷,“先人的手札上有记载这个墓葬是死人墓…” 小团子指挥着副官把自己的摇摇椅搬得更近些,插在她爹和张启山中间,她蹙着小眉毛一脸费解,半晌憋出一句,“这上面写的啥?”…… “你不识字?” 张启山好心的把那张画着人形墓葬的图画递给她,目光疑惑的看向二月红,像是在问:她真的不识字? 张奕尘扫了一眼纸张,脸都涨红了,她咬着后槽牙挤出几个字,“你这么大声干嘛!” 团子委屈,团子不说! “咳…要不我们还是看看这个地图吧…” 二月红顺着毛,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毕竟自家闺女少得可怜的颜面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死人墓,也就是七经八脉具断,每一步都有可能碰到机关,而且一旦一个机关被触发,整个墓葬所有的机关都会被打开!” 张奕尘扒拉着那几张纸,脖子裹着的纱布可能是紧了些总是伸手去抓,“我们上次猜测的是有道理的,死人墓对于墓主人来说是最大的不敬,这下面一定是藏着什么不能被人发现的秘密,才用墓葬作掩饰!” 二月红:“那里面现在不只有原本的机关,还有当时先人布下的我族独特机关…” 八爷一拍桌子,苦着脸说道:“死人墓再加上二爷族人的机关,这不是送死去嘛!” 张启山不甚在意的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嘟囔,只是最后斩钉截铁的说,“那也得去!” “那就后日出发?” “好!” 一番交谈下来天也快黑了,二爷夫人的丫鬟在院子外面已经来过两次了,张启山站起身对着他说道:“二爷要是需要什么装备,我这边可以让九爷先准备…” 小团子也早就回屋子里休息,二月红刚想拒绝,就听到里间传来小团子闷闷的声音,像是刚睡醒,“记得多带点吃食,还有八爷的符纸…” 张启山甩甩手上的皮手套,一边大步走出去一边淡笑着逗弄小团子,“没有,就只有压缩饼干!” 张奕尘:“张抠门!” 第40章 下矿,毒蛾 矿山, 张启山带着几个亲兵还有副官,他们装备很齐全,甚至还有两个亲兵架着非常先进的德国制造轻机枪,值得一提的是副官的腰上别着一个外层包着油皮纸的袋子,里面是小团子要的吃食。 小团子和二爷到的时候,张启山正想把一把手枪递给齐铁嘴… 齐铁嘴:“佛爷,这就不用了吧!”他后退几步,一脸惊恐的避开,像是佛爷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要是拿你这把枪,怕是会死得更惨!”张奕尘抱着手臂面带嬉笑, “要不还是给我吧!” 她可是很想试试开枪是什么感觉! 张启山收起枪,义正言辞道:“小孩子玩枪小心尿床!是不是二爷?” 二月红:“对!” 张奕尘:啊咧?? “之前的那个入口肯定是不能走了…” 张奕尘看了眼八爷的人形图,眼睛滴溜溜地转,“七经八脉就证明这矿山一定有很多个入口,咱们可以从半山腰的位置开始找!” 墓主必然会将重要的东西放在整个人形墓葬的命门处… “你说的有道理…”张启山点点头,指挥着副官和八爷带着人手在山上分散开。 他则和二爷还有二爷怀里的小团子在后面慢悠悠的走。 张奕尘今日穿的衣服像是二月红的缩小版,因着下墓他们两个都穿着带着皮制的衣服,脸上也有了些血气,就是唇色依旧苍白,睁着乌黑的大眼睛透着机灵, “佛爷,找到了!” “入口的位置正好在神阙穴上…” 张启山看着抱着小团子的的二月红,淡淡道:“二爷,把小团子给老八抱吧!” 即将离开她爹的怀抱,小尘尘也没有多大的反应,笑话!她又不是真的只有六岁,他的意思不过就是自己和八爷待在一起不仅好保护,还能给队伍多出二爷一个武力值! 齐铁嘴掂了掂怀里的重量,嘟嘟囔囔:“整个队伍就咱俩最废了…” 小团子看着眼前黑暗的入口和狭窄的通道,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用左手拍拍胸脯,仰着小下巴特骄傲的说,“没事,我保护你!” 通道真的很黑,提供光亮的只有他们的手电筒,因为不能控制这次行动的时间还只有前面探路的两盏手电是开的。 通道不长,再加上齐铁嘴和小团子喋喋不休的说话声,倒是没有多么紧张… 走了一会儿,前面的张启山就感觉这通道明显的变宽了,那种压抑的感觉也减轻了, “注意点,到头了!” 入目是一处不小的矿洞,石壁凿的非常粗糙,地面上还散落着爆炸震落得碎石,倒是没有看见下一处入口在哪里… “佛爷,这有个洞!” 副官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乌漆嘛黑得大家走得十分小心,刚才要不是一个士兵差点踩空,他们一时间还真想不到会在地面上凿个洞出来! 张启山和二爷看了下洞口,很深的样子。 “拉绳子,安排两个人下去看看!” 为了这两个人的安全,他们的腰上都系着一根麻绳,要是遇到危险上面的人就会把他拉上来! 小团子看着人消失在视线,还有神情肃穆的张启山… “啊!!” 张启山:“快拉他上来!” 她被吓得一下子抱住八爷的脖子,眼睛瞪的大大的往洞下面看,心里的小人怒吼:吓死老子了!! 八爷也是脖子一缩。 这真的不怪他俩反应过度,关键是他的叫声太过凄厉,像是诈尸了…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格外清晰的传进耳朵。 张奕尘听到那个亲兵尖叫过后有利箭破空和闷哼声,刚下来就折了人手,开局不利啊! 如她所料,这人被拉上来的时候上身插着几处生了锈的箭,已经没有了呼吸,而下面到底的那个人也没有了声音… 张启山握着绳子动作利落,“我先下去,副官看着八爷。” 下面是一处石室,年代并不久远,甚至说就是这十几年间的东西… 八爷打量着这石壁上罗列着的石像,认识的不认识的,整整四面墙都是。“这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需要这样的排场?” 张启山的手电筒光落在不远处的尸体上,不是他们的人手,而且看上去死了有几天的样子… “看衣服是霍家的人。” 这块地盘本就是划给霍家的,不过他们家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碰过。张启山的眸子闪过幽光,这件事肯定不是霍家老辈人做的,年轻一辈能瞒过家族长辈,还有调动人手的权利,也就只有三娘… 二爷似是发现了什么,正看得入神,余光注意到想要凑近看看的八爷,一把拉住。齐铁嘴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想要手里的孩子呢…“怎么了二爷?” “别动!” 小团子也蹙着小眉毛低下头,只见八爷的长衫就勾在细细的丝线上只要再动一下丝线就要断掉… “嘶!”小团子脸皱成小包子,语气带着调侃,“八爷,你可长点心吧!”差点就要带着她一起领盒饭了! 二爷用匕首将老八的长衫轻轻挑开,语气低沉:“这是我族先人设下的机关,大家跟着我走!” 整个机关都是参照了八卦方位,石室丝线一环扣着一环很是精妙,二爷抬脚踩下第一步,小团子的眼睛划过赞赏的光,从卦象的乾卦开始走,此人的机关术一定十分了得! “这是盘丝洞吧!” 八爷紧跟在佛爷身后探出个脑袋,小尘尘的手扒拉着他的脑袋满脸好奇,“八爷,让我看看啊…” 前面的张启山和二月红停下脚步对视一眼,这条通道到处都是白色蛛丝,还有藏在里面的毒蛾… 这可是那个小祖宗擅长的啊! 张启山伸手动作非常快的从八爷怀里把小团子拎出来,指着前面的蛾子,“能沟通不?” 张奕尘黑着脸,双脚离地在半空胡乱蹬着,气的涨红了小脸,“张!启!山!” 通道回荡着她的回声,蛛丝里的蛾子像是感受到她的怒气,在里面混乱飞着倒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二爷赶紧把小团子从他手上抢了回来,揉着她的后颈语气无奈,“佛爷…”孩子不是这样抱的! 小团子抱着她爹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尝试着控制着这些蛾子回到它们的窝里。 张启山只是耸耸肩,表情就像是在看胡闹的孩子,转而对其他人说道:“小心不要碰到这些蛛丝…”这里的东西都奇怪的很,小心为上! 大家谨慎的走到中间的位置,八爷跟在佛爷后面紧靠着石壁,旁边就是二爷和小团子。 他余光瞥到身边的石壁,说是石壁其实都被蛛丝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到半点岩石层,他表情疑惑又带着点不可置信,为什么他觉得这石壁在蠕动? 想着就感受到巨大的吸力让他不受控制的倒向侧面… “诶?…啊佛…” 张奕尘离着近,亲眼看着齐铁嘴快要消失在石壁后面,她探出身子费力的抓住他扬起的手臂,只留下一句:“从这走…” 便也消失在那儿。 八爷摔在地上的时候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小手拉着,想起入口小团子说要保护他,心里还有那么点点感动。 不过… 片刻之后张奕尘结结实实的坐在他身上,砸的他胸口一痛直翻白眼。 齐铁嘴:就当我刚刚在放屁吧,去他的感动! 二爷:“小团子!” 前面的佛爷也猛然转身,“小团子!” 齐铁嘴:我也掉进去了啊,怎么没人喊我?? 他和二爷就这么一前一后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不知道身后的亲兵是怎么想的,副官反正是有些愣怔,几个呼吸间的事几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在眼前,直到佛爷的身影一闪,他招呼着后面的人手, “跟上!” 第41章 突兀的石碑,阴谋的味道 张启山拉起老八,原来齐铁嘴看见的蠕动石壁并不是真的石壁,而是蛛丝… 那些蛛丝像是活了一般扭动着,他们现在的位置像是一处台子,往深处走几步就是不见底的峭壁,在紧贴着墙壁的地方有一处石梯。 他们也把手电筒换成了油灯,毕竟现在为止已经一个白日过去了,他们依旧徘徊在矿洞之中,还是省着些用。 “你怎么知道要走这里?” 张启山看着小团子,倒是有些好奇,是算出来的? 她白了他一眼,伸着白糯的小手,语气挑衅:“想知道?”眼神明晃晃的就是:给报酬! 佛爷眯着眼睛危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倒是个会做买卖的哈,他摆摆手副官就秒懂的从纸袋里掏出一块肉干放到小团子的手心。 八爷:有句话应该是不能说,其实挺像是在逗猴… 给吃食就表演一段的那种! 他默默转身,画面太美不敢看啊! “毒蛾那儿是死路,也就是这个死人墓经断之处,要是求生就得先死。”所以她才会一股脑的扎进蛛丝里面… “我还以为你是要救我,哎呀~算命的伤心了…” 张奕尘嘴里叼着肉干腮帮子都鼓起来一坨,眨巴着呆萌的大眼睛,没有危险救什么? 她又被二爷重新塞回齐铁嘴的怀里,拍着他的肩膀,“你咋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过去看看啊!” “好奇心害死猫嘛。”八爷慢悠悠的磨蹭,始终离着佛爷都不过是几步的距离… 这条石梯修的倒是很了不起,整体都是朝着下面修建的,而且石阶本身也是山体的一部分,这种构建对于岩石的要求很高… 张奕尘抓了抓脖子上的纱布,“你们有没有觉得越往下这里的空气越干燥,还有点热?” 她的身体还没恢复好,二爷的手搭在她的脑门上,生怕这个小家伙在这儿生病,“不热啊…” 小团子正着脸色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安慰着她爹,自己又不是瓷器做的碰一下就碎,再说了自从下来她脚就没有沾过地,不是八爷就是她爹抱着。 和在家休养也没有什么区别,就是空气差了点,散发着陈年的味道(俗称发霉)。 …… “梯子断了!” 她睁眼的时候又被张日山单手抱着,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老八抱不动了。小团子揉着眼睛,前面二爷和佛爷正聚在石梯断开的位置商量着什么。 二爷:“现在回去找别的出路太浪费时间了而且…” “这石梯明显就是被人人为破坏的,这样更能说明这后面是正确的路!” 他们在这梯子上已经走了几个时辰,也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 张启山目光落在石梯另一边齐人高的矿山通道口,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这点距离他想过去也不是件难事! 只见他迅速的向后撤了几步,几个助跑咻的落在另一边;二爷也不甘示弱,毕竟他的轻功也是十分了得,刚想冲过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收了架势, 然后… 他就带着小尘尘体验了一把短暂的起飞~ 张奕尘:“哇哦~” 小娃娃抱着她爹的脖颈眼睛亮晶晶的闪着星辰,甚至想再来一次! 齐铁嘴则是苦着脸,你们厉害行了吧… 他可怜兮兮的看着佛爷,试图打动他然后可以像小团子一样咻的搭个顺风车, 张启山:莫挨老子! 最后,算命的顺着绳子爬过来,不经意间看到底下的万丈深渊般黑暗,从祖师爷到玉皇大帝拜了个遍。 穿过那入口就又是一个矿洞,倒是挺适合休整。张启山他们看着光秃秃的矿洞边上放着的石碑,陷入沉思… “二爷,这上面的字你能看懂吗?” 小团子仗着身高的优势从他们这些个大人的腿间穿过,葱白的小手搭在石碑上,这上面的字迹磨损的厉害,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最重要的就是这不是在墓里天然磨损的… “已经花了,但是肯定和墓葬有关…” 齐铁嘴吃着干巴的压缩饼干,一张嘴碎沫横飞,生生把一张书生脸毁的干净,“这也太欲盖弥彰了吧。” 张奕尘:“就是就是!阴谋的味道!” “呵…”张启山轻笑一声,揉着她的小脑袋瓜 ,“就算是有阴谋,那主谋也死了…” 唯一剩下的裘德考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有什么好怕的。 “二爷搭把手,把这块石碑搬开!”他刚才就注意到,这石碑后面是空的。 洞很小,小团子弯着腰差不多能过去… “我和老八进去看看。” 张启山拽着企图走远的齐铁嘴进了洞后面,张奕尘冲着二爷嘿嘿一笑,一溜烟的也跟了进去,还喊着:“带我一个啊~” 二月红无奈的摇摇头,倒是没有管她,毕竟一个小滑头在二爷手底下要是没有他的故意放水,哪里能进去。 石室里面最显眼的就是两幅地图,一副是长沙的地形图,另一个则是华夏的地域图。 张启山扫过也是嘲讽一笑,狼子野心! “佛爷,看来他们真的是在做什么实验啊!”八爷指着床上原本用白布盖起来的干尸,这干尸身上穿着的是矿工的衣服,死后面部的表情狰狞,像是受过什么大的苦楚… 张启山大步上前,他看见了更重要的东西。这具干尸的脚趾上挂着编号,肯定不止一具。 这里的建设很简陋,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地上也都是散落的纸张,小团子没去仔细翻看,而是打量起角落里摆放的一个齐人高的大玻璃罐子。 淡黄色的液体里泡着一个人型标本,他的身体已经被泡发,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底部沉积着脱落下来的皮脂。 她的目光凝在他的手臂上… 张启山和老八翻找着可能留下的小日子人资料,转身的间隙就看见小团子恨不得贴在玻璃罐子上的情景。 他走过去伸手下意识地就想拎起她的后脖颈,宽大的手掌在半空顿了顿换了个姿势,他双手穿过小团子的腋间把她放在桌子上,语气比往常要缓和很多, “看那个做什么…” 张奕尘的眼睛很亮,她摩挲着小下巴,“罐子里的人应该是被上次的头发弄死的,他手臂皮肤上还残留着痕迹…” 八爷闻言垮了脸,“那不就是说,咱们接下来的路上还会遇见那东西?” 第42章 鬼脸 张启山从日本人的简易实验室,也就是刚刚那个石室里面找到了他们未曾来得及带走的矿山地图, 那上面一些地方都标注着特殊的标记,他们暂时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凭借着这张地图倒是少走了不少弯路。 简单休整之后,张启山就按照地图上的标注带着队伍穿梭在各个矿洞和通道之中,一直走了两天… “这些个通道一个接着一个,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八爷锤锤自己的胳膊腿,脚步挪动离着副官越来越近,然后在张日山不明所以的目光下靠在他身上,嘴里还嘟嘟囔囔着, “累死算命的了!” “噤声!”张启山低声说了一句,目光沉沉的看向通道前方,那儿黑漆漆的一片。 张奕尘待在他怀里也是小脸严肃,似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声音,后面张日山他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有时候直面危险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 就像现在… “来了!”小团子的话刚落,二月红就听见远处似有悠扬的唱戏声,唱的还是他家的谱子… 这声音嘶哑难听,在通道里回荡着,听着似是很远,又像是在耳边低语。 齐铁嘴连忙松开抓着的副官噌的跑到佛爷后面苟着,“这不是在那个主墓室里唱戏的声音吗,怎么跟到这儿了!” 小团子借着张启山手里的手电筒看了眼通道的顶部,石壁粗糙凸起有着力的地方, 声音越发的近,二爷的手心早就藏好了铁弹珠。 张奕尘:“把灯留下,去上面,咱们也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启山选的亲兵各个都是身手很好,一路上危险不少也只是损失了两名亲兵,他们动作利落的伏在顶部,唯有八爷面色慌张的左看看右看看, 这通道比他的脸都干净,哪里有躲的地方啊! 最后还是二爷和佛爷一人抓着他的一条胳膊才上去的… “谢谢二位…” “闭嘴!” 张奕尘低声打断他,因着她在张启山的怀里所以脸是朝着下面的,白糯的牙齿在地上油灯的反射下散发着阴森森的光芒。 八爷连忙点头,他可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心里明镜似的小团子就是真下口也没人管算命的! 唱戏的声音越发的清晰,嘶哑的声线完全就是在折磨耳朵,他们只觉得阵阵阴风吹过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张启山的呼吸放缓,地面上原本被他们故意摆成一排的油灯光芒越发的弱,直到… 直到张启山他们所有人都被石壁上倒映出来的影子所吸引。 这个影子移动速度很快,不像是人走路的样子,而是飘! 影子所过之处油灯一盏盏的被吹灭,张奕尘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所看见的就是油灯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踢翻在地… 声音似是远了些,张启山看着石壁上的影子快要走远,他扣着岩石的手就要松开,他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张奕尘抓着他衣服的手猛然收紧,暗示他不要动。 齐铁嘴满脸惊恐,只觉得冷汗淋漓,因为影子在即将离开的时候顿住了,然后又飘了回来… 张奕尘无声的咧着嘴,眼底隐约还带着点兴奋,几百年她也就见过自己这么一个新鲜的鬼! 眼睛紧盯着地面无故激起的灰尘,小手慢慢的探向腰间别着的袋子,抓了一个小瓶子握在手里。 唱戏的声音在张启山下面停住,空间又变得死寂,旁边得副官不停得咽着口水,鬓间汗水析出。 半晌都没有声音,小团子蹙着眉毛,跑了? 她半个脑袋都伸了出去也没有找到,就觉得耳边凉凉的… 张奕尘所剩无几的奶膘抖了抖,砸吧砸吧嘴,然后缓缓把头转向张启山和副官中间的位置。 “嗬…”闯进小团子眼睛的不是副官,而是一张放大的鬼脸,这脸面皮腐烂,有的地方甚至脱落没有一处好地方还透着阴森森的青色,眼底猩红黄豆大小的眼仁盯着她毛骨悚然… 张奕尘:“我c…去!” 离着太近她的眼睛都要装不下这张脸了,张启山反应迅速的反身下去,小团子就趁着这个机会手里的小瓶子扬向那张鬼脸。 尿骚味伴随着被灼烧的声音刺激着所有人的感官,小团子和副官离着它是最近的,张启山带着她连连后退几步,副官也早就躲开。 尖锐的尖叫声差点刺破耳膜,许是它见小娃娃又拿出来一个小瓶子,几名亲兵都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撞倒在地。 张奕尘嫌弃的抓着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佛爷就不撒手的八爷衣服蹭了蹭,咦~ 平静下来之后二爷第一时间过来就着佛爷抱着她的姿势捧着她的小脸仔仔细细的查看一番才放下心来。 张启山的鼻尖还萦绕着尿骚味道,他夹着小娃娃的腋下伸直胳膊,“童子尿?” 小团子呲着口大白牙把手里的小瓶重新放回袋子里面,侧着脑袋眉开眼笑,“特意让师兄准备的,怎么样正宗不?” “诶?” 刚说完她就被佛爷像是扔球一样扔回了她爹的怀里,旁边八爷揪着自己那一小块衣服也是生无可恋。 八爷:在墓里裸奔和穿着这件被玷污的衣服,我选择后者。 “哼!”她撅着屁股钻进二月红的怀里,还是她爹好! 亲兵重新将油灯燃起, 断断续续的戏腔从他们将要过去的方向响起,由远及近… 八爷懵了一下,看看那鬼脸离开的,也就是他们走过来的位置,再看看前面渐近的声响,人生第一次怀疑自己… 张启山锐利的眸子盯着,“有脚步声。” 所以不是刚刚那个东西! 他们紧贴着石壁,将油灯藏在身后… 一个浑身长满头发的东西脚步磨蹭的走过来,边走嘴里还反复哼着戏词。 头发晃动间二爷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好像是以前矿工的衣服,另一边的佛爷早就冲了出去,刚才那个鬼东西抓不到,这个不能再放了! 似是带着几次被戏弄的怒气,他的每一处落拳都特别的重,身上带着浓浓的戾气。 “佛爷,他是人!” 二月红连忙出声阻止,副官也抱住他将张启山带着远些。不过这个矿工好像被他吓到了不停的颤抖,将自己缩成一团… 小团子盯着这个矿工,他的眼睛看不见,似乎是以前受了伤上下眼皮都长合到一起,浑身的头发也不过是头发太长造成的假象。 八爷安抚着矿工,也不由得皱了眉,“他好像看不见,也听不见?” 好不容易遇到个喘气的… “他听得见!” “应该就是随着刚才的戏腔找过来的。” 张奕尘示意八爷放开他,两名亲兵堵在后面好不让他跑了,“应该是太长时间没有见过人,让他缓一下…” 小团子想从他的面相上看出什么,但是这矿工的面部损毁又太严重,三庭五眼都看不清… 倒是二爷注意到这老矿工的手腕上缠着一串不会响的铃铛,正是当年先人的东西。 二月红:“他见过我族先人!” 第43章 诡异的岩浆 从这个老矿工的嘴里他们也算是了解到当时的一些事情,红家的先人为了打探到东洋人到底在找些什么曾经装作矿工在这里做苦力,和这个老矿工也算是在一起同吃同住了些时日, 他唱的那两句戏词就是红家先人闲暇时教的… “当时工期临近,他和包工头提出来可以用炸药将岩石层炸开…” “后来事发我们才知道原来那些炸药是用来炸死那些东洋人的!” 听着老矿工讲自家先辈的事情,二爷手握成拳重重砸在床板上,他面色愧疚,先人可以赌上性命都要阻止东洋人探究墓里的东西,想当初自己还拒绝了佛爷的请求,欲不管此事, 当真是对不起先人! “为什么您一直生活在这儿啊,还有您这眼睛…”八爷指着老矿工的双目,一个瞎子居然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十几年,当真是佩服! “后面东洋人非常生气,他们将过错全部都归咎在我们这些矿工身上,所以我们死的死,没死的也都被他们赶下去探路…” “我是侥幸活下来,一直躲在矿洞深处不敢出来,再后来…” 齐铁嘴居然从这张已经快不成人形的脸上看到了苦涩, “再后来我也就断了想要出去的念头,我这样也只能给家人增添负担!” 不过又是一个苦命人… 最后这位老矿工答应给他们带路,毕竟他也是在这里生活几十年,这里的每寸路他都熟悉的很,也算是给当年的事情一个了断。 张奕尘好奇的看着这个老矿工,这人应该不是第一次听见那戏腔,他甚至还追着声音跑,显然就是一点都不惧怕,这又是为什么? 三庭五眼虽是不能看,可这老人家的额前无半点被怨鬼缠身的黑气啊。 老矿工双手探寻着站起身,目标明确的走向角落的大箱子,那里面装着的是一团又一团的头发,闻上去带着不可描述的味道。 “接下来的路上会有发丝菌,带上这个它就感受不到咱们的存在了!” 八爷嫌弃的挑起一团,好家伙! 这不就是劣质的假发嘛,看看这长度都快拖到脚底了! 小团子的身高正好和箱子齐平,因着他们现在的位置正是当年矿工休息的地方安全的很,张奕尘哒哒的跑过来,好奇的打量着箱子里黑黢黢的头发。 她捏着鼻子八爷同款表情后退,咦~ 齐铁嘴:“这能行吗?” 老矿工点点头,似是急于让他们相信,“我们之前下去就是带这个才能活下来的!” 张奕尘歪着脑袋思索,她想迷惑那些菌类的不是头发本身,而是上面的味道,这个味道够冲,盖住了人身上的味道… 她抬眸间正好撞见老矿工的手掌心,看相不仅能看面相,手相也是很准的。小团子蹙着眉毛找寻着张启山的身影, 她觉得他们应该快点往下去了! 她一路小跑,扯着张启山的裤子仰着头神神秘秘的示意张启山低下身子, “这老头快要死了!” 他惊了一下,眼神询问:当真? 张奕尘重重点头,当真!比珍珠都真! 他眼睛划过些许愧疚,难道是刚才自己出手太重了? 张启山可从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愧疚也仅是一会儿,他便重拾思绪走向副官和老八, “今天晚上休整半夜,我们后半夜便出发!” “还有…”他将老八手上拿着的吃食抢下来,塞回副官手上, “留出小团子的吃食,剩下的好东西都给这个老矿工吃,咱们留下压缩饼干就行!” 齐铁嘴耷拉着眼角,时不时看向副官手里的牛肉,“佛爷,算命的吃压缩饼干都快干成咸鱼了!” 张启山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你就只喝水吧,做条活鱼…” 齐铁嘴:呵呵,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张日山也是一脸的爱莫能助,反正他们打仗的吃什么都是吃,就算是现在只剩下新鲜的老鼠也能活一阵子, 他对着身后坐着板正的张姓亲兵说道,“现在休整,夜半动身!” …… 正如小团子所说,在经过满是菌丝的矿洞时,老矿工走的越来越慢,好几次如不是佛爷扶着他就要倒在菌丝上面了! 小尘尘高坐在副官的手臂上,不停的给自己扇着风,偶尔手还不老实的想要脱掉外衣,“怎么这么热啊!” 齐八爷砸吧砸吧嘴,是有点热的过分了,嘴里本就干现在都快蜕层皮了! 张启山轻喝,“不准脱,热就忍着!”脱掉外衣汗液挥发的会更快,这样体内就会大量失水,他们身上带着的东西不多了。 他谨慎的跨过一团又一团菌丝,和二爷始终都是一前一后把副官、八爷夹在中间,长长的假发拖地看不见表情, 只是他一遍又一遍的警告众人,一定要注意脚下! “佛爷,你看前面!” 二爷将假发扒开,眼前的场景足以让他震惊! “这矿山怎么还有岩浆?” 矿洞连接着的是一个更大的空间,这个大的矿洞里面到处都是盘踞着的树枝,中间还有一架树枝架起来的桥,岩浆的红映照了整个空间,还有阵阵岩浆冒泡的咕咚声响。 大家都震惊在这种壮观的景象当中,足以毁灭一切的岩浆和生机盎然的树枝诡异的结合在一起! “啊!” 尖叫声让他们神智清明,后面亲兵的脚被菌丝缠绕着逐渐往上爬去,队伍乱了起来,帮忙的几个亲兵也不小心中了招, 尽管张启山及时制止他们,他神情严肃,“快离开这儿!” 说着就推开副官,示意他带着老八和小团子先走,张奕尘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的岩浆景象里面目光直愣愣的盯着那架树枝桥… 她的视线在大矿洞里面看了一圈,四周都是岩石层和缠绕在一起的树枝,根本没有出口! 老矿工也在混乱中倒地,小团子向后面看去,那些菌丝像是活了过来正追着张启山他们,假发也早就掉进菌丝里面完美的融为一体。 岩浆…火… 这个矿洞不可能是封死的,老矿工既然带着他们来了就证明是有路的… 小团子的脑门都急出了一层薄汗,就算他们不死在这些菌丝的手里,也会在这矿洞中耗成干尸! 副官看了眼正在拼命的张启山,他咬着牙一手拽着八爷一手抱着张奕尘跑到桥上,离着近了岩浆的炙热更是扑面而来, 他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慌张,“没有出口,怎么会没有…” “这不可能啊,咱们不可能死在这儿!”八爷扒着桥刚想再算算,小团子听着他的话,眼睛划过精光,看着齐铁嘴就像是再看个大宝贝一样, 冲着张启山那边使出吃奶的劲喊道:“张启山,放火烧!” 第44章 张家族人 小团子的声音传来,张启山还未做反应,二爷就将自己手里的油灯砸向一个亲兵脚下的菌丝,他相信自己的女儿,一定是发现了这其中的奥秘才会出这样的招。 火势起的很快,可以说是沾到菌丝就蔓延起来,张启山和二爷搀扶着一名受伤的亲兵断后, 火势沿着石壁上的菌丝燃烧到大矿洞的树枝上,烧的更快了,这些树枝在干燥的环境下易燃,眼看就要烧到桥了… 桥上张启山和二爷飞快地奔跑,张奕尘的大眼睛死盯着面前的石壁,岩浆为火,此奇门遁甲的目的在于浴火重生! 所以她才会让张启山放火… 虽是确定自己的猜想,小团子还是在心里催促着,快出来啊! “开了!”八爷的脸上不知道怎么就抹上了黑灰,眼睛看着他们面对的石壁上突然出现的入口明亮起来, 张启山在桥塌下的前一刻穿过入口,就像是在沙漠里待久了的人突然出现在海边,扑面而来的尽是清凉… 这不合常理! “是奇门遁甲!”八爷如梦初醒,刚才他们所看见的一切可能都是幻觉! 奇门遁甲? 张启山撸开袖口,跑的时候还是被火势灼伤,手肘的位置红肿一片。 “佛爷你烧伤了!”张日山从后背的背包里取出水壶就要往佛爷的伤口上倒,却被他阻止。 张启山:“水本就不多,不用了。” 说完这话他觉得自己的后颈传来阵阵刺痛,倒是没有多严重,他摩挲几下只当是火苗落在上面灼伤了… “按着他点儿!”二爷攥着那受伤亲兵腿上露在外面的菌丝用力的将其扯出来,这种手法必须保证力气足够大不能让菌丝重新钻回去,否则人会死的更快;又要保证菌丝不会因为用力过猛断掉。 二月红神情严肃,接过老八手里的黄酒撒在皮肉外翻的伤口上,那亲兵纵然是征战沙场的铁血汉子也是被疼的嘶吼。 小团子轻轻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回头看去,那火早就灭了,就连刚才已经烧断的桥也如初见一般依旧立在那里。 这种奇门遁甲实在是太高明了,纵使是她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们所受的伤除了岩浆矿洞依旧还在,就说明那里面的火是真实的。疑团萦绕在她的心头, 小团子又是一个好奇心非常重的人,可能是困的时间太久了她见什么都是甚是新奇,更想探究其中的奥妙… “小祖宗你说这墓主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奇门遁甲他也有所涉猎,可是一般出来那空间也不会重塑啊! “这更像是换了一个空间…”八爷手撑着下巴和小团子一大一小都面对着那个入口站定, 张奕尘突然转头问了他一句,“你真的只会风水起卦吗?” 说是好奇询问倒不如说是试探,因为从认识他开始,她的第一印象是八爷也不过就是一位风水、卦象不错的后生,比他齐家的祖辈可是要差得远… 但是此次他说的话总是能不经意间让她找到问题的关键,一次是偶然,两次呢? 齐铁嘴推了推眼镜,动作正好遮挡住他的眼睛,下一瞬放下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八爷,“我这个算命的可不敢和小祖宗你比啊!” 张奕尘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啊,她哒哒的转身直奔自家老爹,九门的套路太深,还是找老爹! “佛爷,前面都是棺材!” 探路的亲兵回来禀报,小团子伸出个脑袋打了个哈欠,棺材? “现在咱们依旧在矿洞里面还没有接近墓室怎么就有棺材出现了?” 收拾好东西,他们跟着那亲兵通过不长的通道走进矿洞里面,如他所说里面都是散落的棺材, 奇怪的是这些棺椁上面都是黄纸封棺,有的棺材板甚至都有了裂痕… “应该是小日子人从墓室里面拖出来没来得及安置的棺椁,都堆在这里。” 这可能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毕竟他们不可能拖着棺椁走太远。 小团子注意到上面红色的花纹,倒是和火车上的不太一样啊,她凑近了看看上面的灰尘,然后果断地抓起副官的上衣衣角, 张日山还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顺从的低下身子,眼看着小团子扯着他的衣服擦棺材… 擦棺材! 他rua了把她毛茸茸的头顶,跟着的都是些粗汉子也不会编辫子,娘亲的手艺在这几天的也早就散了架子,张日山泄愤一般揉了好几下才放手, 高大的身子依旧蹲在那儿就面色无奈的看着努力搞清洁的小祖宗。 这上面的的花纹有些熟悉… 张家人只对自己的那部分很熟悉,不管是本家还是旁支大家所知道的关于张家的事情都是不一样的,这样在很大程度上确保了家族的繁衍。 所以她所待的密室属于本家,这上面的东西既不是本家所有,就一定是在藏书楼里看过! 她见张启山指挥着亲兵将符纸撕下想要开棺,她的注意力才落在这些符纸上,“这符纸怎么不伦不类的?” 她嫌弃的扯下来仔细翻看, 齐铁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略带得意的声音传来,“这个啊是东洋人的玩意儿,都是抄的老祖宗的家学!” “嗤!”张奕尘随手扔掉,粗略看了看她也大概看出来这些符纸是为封印棺内的死魂,说到底就是惧怕… 开棺之后,里面的尸体是面朝上葬着的,衣着什么的也都像是纸一般一碰就碎。 小团子翘着脚扒着棺材的边边往里面看去,小脑袋都快塞了进去,张启山揪着她的辫子轻笑,“你是要钻进去看?” 她鼓着脸轻甩脑袋试图摆脱那只手掌,视线摇晃之间电光火石般脑袋里闪过些什么, 她在密室最喜欢看的就是张家先辈们留下的手札,上面记载着所遇见的所有奇闻,其中有一本提到他曾偶然间踏足张家旁支的古楼, 上面还画着和这个棺椁上面差不多的花纹… 这里葬着的是张家人? 张奕尘一下子冷下脸拂开佛爷的手,一个一个检查着这里面的棺椁,刚才的亲兵说这样的棺椁里面还有! 所以小日子人挖的是他们家的坟? 胸腔像是积着无名火,“把这些狗屁的符纸都撕下来!” 佛爷和二爷对视一眼,这是怎么了? 张启山的目光落在棺盖上,这棺材有什么问题? 第45章 改阵超度 张启山注视着众多棺椁中那个小小的身形,对着亲兵和副官点头,示意他们按照小团子说的去做。 就连矿洞深处那些棺椁也一并抬了出来,张奕尘从她的小袋子里面拿出来了很多符纸,眼底闪过狠厉,挖她张家的坟,那她就让他们的家族暴毙而亡直到最后一代子孙绝种! “这上面的符纸算命的大概研究了一下应该是用来封印这棺椁里面的死魂,你说小团子会不会是觉得这棺椁里面是…” 最后的话他没有说,但是张启山也能明白老八的意思,这些棺椁里的可能姓张! “我年幼时有人曾经告诉我,张家最早是在长沙盘踞,后来本家搬去了东北…” “这矿山就很有可能是当年张家的遗迹!” 张启山随手将背后的背包扔在地上,对旁边的张日山说,“去帮忙!” 知道了来历,他们手续爱的动作比之刚才不知道细心了多少倍,那些开了棺的也都仔细地恢复原样。 而张奕尘也毫不客气的指挥着佛爷手下的亲兵,站在中间俨然就是一个小包工头… 张启山轻笑一声,她倒是使唤自己的人起来得心应手啊,虽是这样想着但是身体也十分诚实的走向一具棺椁,和副官一人抬着一边。 无声的询问小团子:搬去哪? 张奕尘眼眸明亮,看看自己还没有好的爪子,再看看面前这两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显然她又起了什么坏心思,歪着脑袋咧开嘴角冲着佛爷和副官露出一抹和善到过分的笑容。 自己这双手旧伤还没有好利索,她还不想又添新伤! 这两个也是张家人,还是和他们同宗的张家旁支,再合适不过了! 说是盯着张启山和副官,倒不如说小团子是在看着副官,毕竟奉献这种事情肯定是他先来啊! 齐铁嘴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小祖宗太可怕了,上一秒脸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下一秒又笑的那么开心,喜怒无常! 他的目光又落 在棺椁的摆放上,这个阵法现下已经有了雏形。只见所有的棺椁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小团子围在中间,瘆人的很… 地上也是她朱砂混着张日山新鲜出炉的血画就的符纸,符文诡异令人实在不敢多注目, 小团子摆阵贴符纸的事情不假于人手,二爷和佛爷他们也就只能站在那出口的位置看着矿洞中她忙碌的身影, 一双小短腿都快倒腾出来火星子了! “老八,你不是也做这个的吗,你去帮忙!”张启山表示我绝对不是心疼她,而是她这速度实在是拖慢了队伍… 齐铁嘴看了眼那符纸就悻悻的别过眼睛,更是不敢深究这阵法的奥秘,他听闻这话当即就是对着佛爷连连拱手, “佛爷,你可就饶了我吧!” “我可不是那位小祖宗,寻常人要是做这样的阵可是要不出九里就七窍流血而死啊!” 二月红惊得脚步不自觉地往前一挪,要不是张启山拦了他一下,素来谨慎的二爷就要踏进阵法当中被超度了! 小团子原本撅着屁股在那儿闷头干,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什么,“早知道商会里的那些东洋人就应该直接鞭尸!” “张奕尘!” “诶!”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小尘尘身体瞬间站的笔直,看向声源,自己一闯祸,自家老爹就叫她的大名… 她两只小手握在身前,脸上还有不小心蹭上去的朱砂红,一脸的乖巧。 二月红嘴唇蠕动,虽是担心也只能在后面默默的看着,“小心点!” 小团子笑得露出两颗白糯的牙齿,面上一片乖巧,手下却非常实在的把最后一张符纸贴了上去。 符落阵成,矿洞中阴风乍起,几十具棺椁棺身剧烈的抖动,甚者几个本就破碎的棺椁裂开,里卖弄的尸体暴露在众人眼前, 空间充斥着戚悲的哀嚎声,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巨大的苦楚… 阵外的张启山他们只觉得这风沙太大让人睁不开眼睛,黑暗下感官放大哀嚎声更是渗进骨髓… 阵内的张奕尘看到的则是虚空中一张张痛苦万分的脸挤在一起,有的甚至已经变形,他们的眼神无不像是淬了毒,怨恨的看着阵内的她。 小团子背着手,丝毫不畏惧,嘴里反复念着口诀,视其若无物… 阵内黄纸飞舞,随着时间的推移,暴露在外面的尸体最先化成飞灰消失的无影无踪,直到最后一具… 狂风渐渐停下,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通道里诡异的影子正快速的移动,然后“嘭”的一声像是撞在了一层透明的罩子上, 接二连三的碰撞声响起,小尘尘的小手一挥一张黄纸换了位置,那影子也钻了进来跟随最后一具尸体消失而消失, 她的耳边只留下了那声轻轻的, “谢谢你…” …… 众人重新上路,小团子似是有些累了,一直恹恹的将头枕在她爹的肩膀上,黑亮的眸子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那个阵法…” “我自创的。” “可以超度死魂,顺便让东洋人断子绝孙!” 轻飘飘的语气就好像是在平淡的叙述她中午吃了什么,或许她讨论吃什么都比这儿来的有精神。 小团子眨巴着大眼睛,很是无辜。“你想学,我可以画下来给你…” 老八连连摆手,“大可不必啊!” “算命的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一路上张奕尘在二爷的怀里也不甚老实,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和八爷斗嘴,后面跟着的亲兵也是难得的露出些笑容,冲淡了他们损失兄弟的悲伤, 走了一会儿,前面的路宽敞了不少,张启山走在最前面看向不远处的盈盈灯火,像是火把的光?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扇巨大的石门,在二爷家先辈的手札和老矿工的叙述中都有提到过, 这后面应该就是真正的墓葬! 张奕尘蹙着眉毛,可能他们所以要面临的危险才刚刚开始,如果这里真的就是张家先辈的地盘,张启山包括自己又有多少胜算? 第46章 玩不过老祖宗啊 推开石门,一股扑面而来的腐臭味道直接将离门最近的几名亲兵逼得连连后退,一口气差点憋死过去… 二月红闭气抱着小团子后退数步,借着众人手上的火把还有石门两边的万年烛,火光悠悠照映着石门后面满地的尸骨。 那些尸骨有的身穿矿工的衣服,有的则是装备精良、是小日子人的军队,张启山率先走在前面, 整个空间看上去很大,大殿的灯火被众人点亮,他们也得以见到这满殿的华美雕刻, “太干净了…” 张奕尘这话说得没有错,整间大殿除了那些栩栩如生的石雕唯有正中间的青铜大鼎最是明显,剩下的也就是这些满地的尸首。 二爷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把闺女放下来,走向张启山,“佛爷,这些人身上没有利箭、暗器,大殿上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太过奇怪了!” 这些尸身多化成白骨,但是也依旧能够从只剩下的骷髅中看出死前的惊恐。 副官自从小团子着地了就一直跟在后面,她去哪他便去哪… 小尘尘在大殿上的各个石雕上摸索,甚至有时会低下身子敲敲地面的青砖,石雕刻着的是天神,一神手执叉子、一神手执宝剑,都是一样的面容威严肃穆。 这两位神一般是辟邪用的,在这里看见倒是有点突兀, 中间的大鼎更是巨大,离着近了才发现这青铜鼎甚至比张日山都要高啊,众人都在大殿上寻找, 但也都无功而返,只是在大鼎之后有一处拱门,向里面看去这拱门竟层层叠在一起,是由很多个拱门形成的通道,刚刚只见一个也不过是视觉上的错觉。 “妙啊,此建筑甚妙!”齐铁嘴还在感叹,二爷却拿出了先人的手札,这上面也曾记载他们也曾遇到过拱门,也就是说往下的路就是在这! “佛爷,你看!” 张启山接过二爷递过来的手札,“那我们就往下走吧!” “张启山!” 小团子拒绝被张日山抱着,而是坚持要一个人走,她迈着小短腿,眼底带着明显的青乌, 她将张启山拉的远了些,“这里面的建筑风格皆是南北朝年代,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很有可能闯的是张家老祖宗的地盘…” 佛爷何等精明的人,他只是挑了眉梢带着点逗弄孩子的挑衅,“怎么,害怕了?” 张奕尘白了她一眼,鼓着腮帮子,“我只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往下走,很有可能我们都会再无回头的机会!” 张启山轻笑一声带着些许豪迈,斩钉截铁的说,“就算下面生着吃人的怪物,为了长沙百姓我也得下去!” 小团子双手叉着腰看着他返回队伍那里,不由得砸吧砸吧小嘴,不愧是姓张啊,她喜欢这孙子的豪气! 接下来的路,大家倒是没有在矿洞里那么紧张了,按照张日山的话说就是,在墓葬就相当于回了他们半个家,总比那陌生的矿道好些,毕竟术业有专攻啊! 拱门不是很长,张奕尘从这里一直都是自己在走,小眉毛也就没有松开过,也算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警惕面对。 她注意到这拱门上圆下宽,意为天地包罗万象… 从拱门穿过,进到一间很小的石室,他们站在正中间四处打量,石室很小,石壁上雕刻着的依旧是大殿里的神像,不过令人想不通的是这个石室居然开了八个门! 小团子视线扫过,算上他们进来的那哥们一共刚好是八扇,每一个入口都长得一模一样,里面也是一样的漆黑一片… “副官,把我给你的铜线球拿出来!” 他抽出铜丝,交给二爷和老八一人一根,“副官,你和小团子带着兄弟们在这儿等着!” “佛爷!” “我不!” 张日山是不想他家佛爷独自涉险而自己只能在这儿干等,张奕尘则是想着,自己都走到这里了,这个不肖子孙居然让自己等在这儿? 小团子哒哒的跑向张启山的身边,像是怕他跑了一般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九十九步都走了,你居然不让我进去!” 张启山甩甩腿,无奈的看向上面的挂件,“里面危…” 小团子眯了眯眼睛,“你放心,你死了我也死不了!” “你不答应,一会儿我就自己进去!” 佛爷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突然觉得手有点痒痒怎么办! 最后,张启山半弯着腰在这个狭窄的通道前行,身后是跟着的小尾巴,他突然问道:“你手腕上的红线是干嘛用的?” “不知道。” 张启山眼睛划过玩味,不知道? “你…” 他刚张嘴,身后的小团子戳着他的后腰位置,语气中带着点不耐烦,“闭嘴吧你,今天你问什么我都是三个字:不知道!” 张奕尘仰着小下巴,玩套路,自己个六岁的娃娃可不是这长沙佛爷的对手,反正今天他从自己这儿啥也别想知道! “那你跟着我干嘛?” “你没有我爹聪明,我怕张家后代在我眼皮子底下折了!” “呵!” 张启山似乎走的都快了几步,和小团子之间的距离拉大,他没有看见张奕尘盯着自己后颈思索的眼神。 “到了!” 张启山先是转身将小团子抱在怀里,然后跳了下去… “我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小娃娃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拽了出去,她都听见张启山的闷笑声了,报复来的不要太快! 她磨了磨牙,就着他抱着自己的姿势看向张启山的后颈… 之前走的时候她就有注意到这人时不时的就抓一下后颈,看上去像是很痒的样子。 果不其然,小麦色的后颈上附着着一小绺黑色的菌丝! “怎么了?” 张奕尘纠结了一下子,闪着大眼睛特真诚的问他,“你怕疼吗?” 现下二爷没在身边,她和张启山都没有那个手艺,就只能这样直接薅出来阻止继续往里面钻。 她从小袋子里面拿出来一个玻璃瓶子,里面的液体赤红一片,“这是我抽出来的血,就只有这一瓶哦!” 还是她好不容易求了师兄才搞来的针管… 趁着张启山解决菌丝的事情,小团子四周看着这个石室。 她发现整个石室一共有六十四个入口,看样子每一个都能进到这个石室,这是… 伏羲六十四卦? 小尘尘愁苦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生无可恋的看了眼旁边正疼的嘶牙咧嘴的张启山, “张启山,咱们真要栽在自己老祖宗的手里了…” 第47章 找到老八 “这是按照伏羲六十四卦相组成的通道,其中的奥妙绝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参透的…” “就算是我们一条条的试过,也要六千四百多次!” 小娃娃扒拉着自己完全不够数的手指头,小脸皱巴巴的像是个包子,张启山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撑着旁边的石像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进,他刚才将后颈钻进去的黑色菌丝连带着皮肉一同割了下来… “那就找!”可能是疼痛刺激着他,整个人周身都萦绕着暴躁的气息,张启山一把将小团子抱住,脚尖轻点间翻身上了他们来时的通道, “我绝对不会就在这儿等死!” “先找到二爷,当时他家的祖先应该是来过这里,既然他们其中有人出去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通道太矮,小团子在后面看着脚下的路,这上面每一处张启山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点点血迹,是他脖子上的伤口。 整个过程很漫长,他们就穿梭在漫长的通道里面,很快他俩就发现现在走过的和来时并不是一样的! “张启山,要不你还是说点什么吧…”小娃娃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佛爷歪着头,后颈的伤口上的血流到下颚,整个人像是从四沙场上走下来的将军,他邪性的挑着眉头, “你手上的红线干嘛的。” 张奕尘嗤笑一声,“我就不信齐铁嘴会没有告诉你?” “他是说了,但是他说他也搞不想清楚,只是说你应该是和什么东西签订了契约,命运相连…” 小尘尘也是很烦躁,她真的很不喜欢这里的暗无天日和寂静,总会让她星期写不好的回忆。 “张家。” “哎呦!” 她揉着脑袋,眼睛红红的冲张启山喊,“你个不肖子孙,你干嘛突然停下!” 张启山迟疑着出声,身上那种暴躁的气息也平静下去不少,“信里的阵法是这样用的?” 他是看了信,不过上面写着的不过是张家很久之前的辛秘,对于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 “你可以不用回去的…” 了尘死了,上任张家族长张启灵也死了,就连护送的人不在了,唯有长沙的他们还知道这件事,就算张奕尘这辈子都不回去也不再会有人知道张家圣婴依旧存在。 小团子在后面翻了个白眼,“你不还是下来了,明知道这下面危险重重!” 小娃娃的声音幽幽,这通道一直走下去,她估计会比张启山先疯吧… 张启山是长沙的布防官,心里心心念念的是长沙百姓甚至是家国大事,她张奕尘没有那些大抱负,也只是知道那些曾经在高台之下跪拜她的每一个张家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他们的眼神告诉自己,神台之上的自己是他们的信仰。 一如从地窖里看见了尘和张启灵一般,他们也是她的光… “我既然受了他们的跪拜,总要做些什么!” 他们的话题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打断,前面的通道墙体镶嵌着很多碎掉的铜镜子,手电筒的光一旦落在其中一面镜子上,就会不断的被反射… 张启山被强光刺激的睁不开眼,甚至眼睛的刺痛传递到脑袋,他痛苦的嘶吼几声,眼前竟然出现了尹新悦的脸。 “张启山凝神!”小团子捡起脚边的石子狠狠的刺向他的后背,她在后面,视线被张启山遮挡,强光不过一闪而过,但是她恍惚间还是看到了地窖里面那张丑陋的嘴脸还有恶意的谩骂! “啊!” 佛爷的后背一小块的位置被血染红,他闭上眼睛背对着镜子,嘴里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打着主意想要杀我灭口,嗯?” 他把手心给张奕尘看,殷红一片… “哈…哈” 小尘尘手撑在墙体,有些尴尬的后退两步。 突然手心不同于之前的触感打断了她,“这里不对劲!” 她捻起上面的黏土,这里比其他位置都要湿润,应该很好破开, “张启山,你快踹开!” “伏羲六十四卦,卦卦类万物,从商殷开始代表着万物无穷无尽的轮回,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按照他设定好的路线走,这样只会陷在其中,而是要打破轮回!” 就像现在,另一条崭新未曾走过的通道出现在他俩眼前,小尘尘咧开嘴,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睛里像是闪着满天的星星, 看着张启山,像是骄傲的再说:快夸我! 到底是个小孩子,张启山摇头。他用稍微干净的大掌揉揉小团子的脑袋,“不错!” 穿过这条他们发现的通道,他俩又进了一个石室,里面二爷和老八都在,齐铁嘴正盘腿坐在正中间,面前是他画出来的六十四卦,看着他那双睿智的眼睛就知道,估计他的脑袋瓜子都快烧了! 二爷则是站在最高处想着什么,眉宇间还带着丝担忧。 张启山的身影刚露出来,二爷猛然站起身, “佛爷!” “放心吧,你家闺女好着呢!”张启山可太了解他了,虽说是叫着他的名字,那眼神一直都落在身后的那一小坨。 老八看见张启山就好像看见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哭唧唧的跑过来,然后这张嘴就没有停下来过,呱呱呱个不停。 “手札上面只有怎么出去的办法,没有写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办,而且……” 二爷将其中一张递给佛爷,“先人的意思是:不可动,不可犯!” 张奕尘指着这六十四扇门,“这里就是伏羲卦的最后一层,其中的入口就在这六十扇门中间…” 近在眼前,当然是不可能出去了! 张启山沉着脸没有言语,齐铁嘴也是沉默的给他处理伤口, “老八,你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齐八爷心里暗叹一声,佛爷明明自己就已经有了答案,还是问了自己,那能怎么办呢…“来都来到这了,怎么也得下去看看啊!” 齐八爷:其实我只想回家!! “那就麻烦二爷了!” 至此已经是他们在这矿山之中的第十天了! 二爷有一手功夫十分了得,小小的铁珠在他的手上能够穿透人的身体,精准的打在目标上,他想到了可以用铁珠判断哪个是正确的入口。 这里的通道两头都连接着石室,并且位置都是分毫不差,如果路是错的,那么铁珠必然会返回这间石室! 这样就能找到那条没有连接石室的入口! 第48章 陨铜 如果说外面的大殿是华丽明亮,那这里倒是有了几分地下的阴森诡谲,处处都是青石铺就,万年烛火照耀下衬出幽绿色的影子。 往路虽是凶险,也就只有张启山一人受了伤,他们此行势必不会原路返回,索性他与副官张日山分开之际定下七日之约… 七日弹尽粮绝之时张日山必须带着手下出矿山回到长沙。 他和手下就坐在那个小小的石室,无声的耗尽时间才是最磨人的,张日山的脚边已经堆了不少的压缩干粮袋子,嘴角也早就是干的起皮,眉宇间总是带着浓重的忧虑, 今日已经是第五日,这几处通道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副官,要不我们去找佛爷吧!” “不行!”张日山直接拒绝,没有一丝犹豫。 “佛爷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这样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他也相信佛爷遇到凶险定能逢凶化吉! 他们嘴里讨论的张启山此刻正站在一扇石门面前,他的心里总是有个声音似是干扰他,扰得他心绪烦躁,根本不能平静。 他在门前踱步,张奕尘被他走的眼睛都花了,她爹正在研究门上的机关,小团子摆摆手叫过来齐八爷, 低声说道:“我算不了张启山的卦,你算算他是不是出问题了?” “我不算姓张的…” 小团子笑眯眯的,模样可爱的很,就是这说出的话… 张奕尘:“不算?你不算他我就咒你!” “我…你…” 八爷委委屈屈的掐着手指,小团子冷不丁想起通道里的铜镜。 她曾看过一本书,那上面讲镜者正衣冠,且透人心! 意思就是说,铜镜不仅能正衣冠,还能让人看见自己的内心,现下张启山这种和往常有些出入的性子是不是和那镜子有关系? 如果是这样,她将自己不甚干净的小手柱在脸上,奶膘都被压的变了形,眼神颇为疑惑,那为什么自己没有事呢? 这边齐老八是越算,眉头皱的越紧,看着佛爷方向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急坏了张奕尘。 到底咋了,倒是说啊? “佛爷心魔缠身!” “门开了!” 老八的话和二爷的话同时响起… 心魔,在张家并不是件奇怪的事情。但是穷奇一脉生出心魔倒是稀奇的很,这下她可以断定就是那铜镜的问题! 幸好张日山没有跟着一起进来!张奕尘想着从青砖上起身拍拍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倒是让后面旁边的齐铁嘴看不懂了,她这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啊? 八爷:“欸你…” “你和我爹在通道里面可有看见碎铜镜片?” 齐铁嘴茫然的摇头,“我没看见,我一直都在待在那个石室里面没有出去…”毕竟他相信佛爷和二爷是一定会来找他的! 石门后面景象颇为壮观,绕过长长的墓道入目的是一个巨大的山洞,这山洞似是天然形成的在地下差不多将矿山地底全部掏空,石洞地面被水淹没,独留下一个平台… 这平台八个角都是用成人手臂粗的铁链连接在山体上,其中一根正好就在他们的脚下。 正中间一块类似石头的物件摆在那儿,诡异的是它离地面足还有几寸的距离! “二爷,你看这是水吗?” 张启山站在峭壁边缘,他们走过的墓道通到这里便断了,此时他们就在这山洞上空的一处洞口这儿向下看去。 二月红蹲下身子,从地面随手搬起一块半大的石头投入水中,这水呈浅蓝色,按道理讲应该是不浅,但是石头扔下去居然没有砸出水花? 反而像是扔进了胶里,石块被这似水的液体吸住然后因为重力缓慢沉下去… 他们研究下面的水,张奕尘的目光则是落在八根铁链下长着的东西,此物缩成一团外表又有枯枝作掩护倒真的像是死物一般, 她绕过张启山和爹,将半个身子都探出峭壁沾着污渍的小胖手落在冰凉的铁链上, “咔嚓…”像是什么东西挣脱的声音。 齐铁嘴看着山洞的一切啧啧称奇,他要是没有猜错这里和岩浆那儿一样都是幻境! “假的?”二爷看着四周,明明就是真实的环境是假的? “所谓水火不容又不可缺,有阳则必有阴!先前咱们遇见的岩浆便是阳,现在这似水一般的液体即为阴!” “是假的,但是也不是假的。” 张奕尘的声音一出,张启山和二爷才发现这小家伙什么时候跑到了峭壁边上,他拎着小团子的后颈将她扔回二爷的怀里。 “说人话!” 哎呦,我这暴脾气!小尘尘张牙舞爪了一会儿,要不是看在他现在心魔缠身的份上…哼! “岩浆那里有假的,但是火是真的;所以中间的那块石头还有铁链上的东西必是真的!” 东西? 不知何时铁链上居然站立着好几只长相似鳄鱼,但是体型又要小上很多的兽。 二爷抱着小团子下意识的浑身紧绷,张启山也是一瞬间便挡在最前面,手上握着匕首目露凶光。 “鼍龙!” 鼍龙,华夏古代传说中的九种神兽之一,传说都是龙的后代… 齐八爷这时候倒是不怕了,他双手一拍,脸上还带着点雀跃之情,“我算命的今天能够见到这种神兽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小团子待在她爹的怀里翻了个白眼,他明明就是知道这东西不会加害他们才这么从容淡定,装什么装! 二爷和佛爷也只是紧张一瞬,就想起小团子的本事,想必这东西也是她叫出来的,远处看去,平台之上还有两只,不过它们似是害怕中间的大石头,一只没有靠近。 “我要是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张家祖辈研究陨铜的秘密基地…” 原本她是有些不确定的,是八爷的话提醒了她,岩浆和这里的奇门遁甲幻境中似真似假,他们离开之后又能恢复原样,就像是另一个空间重新覆盖… “应该就是陨石造就的世界…” 她的目光沉沉,这东西不能留下长沙,必须带回东北张家! 第49章 陨石世界 张启山和二月红把齐铁嘴夹在中间顺着铁链走下去,而张奕尘则是坐在鼍龙背上… 张奕尘小小的一只,两只手扒着鼍龙的甲片,快速移动带起她额角的碎发,小娃娃的眼睛看着平台之上的巨大陨石闪着不明光芒。 这种东西她也未曾见过,倒是有些好奇! 她落地的时候张启山他们还在铁链中间,小团子的身边被数只鼍龙围绕,它们有的亲昵蹭着她的手掌心,似是在撒娇一般,也难得从此兽狰狞的外表下看到一丝憨气。 她仰着头,离着近了才觉得整块石头原是这样的大,还有一种让她从心里萌生出来的亲昵,想要靠近。 “这下面刻着的是麒麟…” 小尘尘歪着脑袋,石刻是凹下去的,上面还残留着经年累积的暗红色。 “佛爷你说这液体是什么做的?” 八爷扒着平台的边缘,此阵破阵的关键就在于这其中真实的陨石和满石洞的液体,到底是哪个呢… 张启山的目光悄然落在那些听从小团子的话回去的鼍龙上面,整个空间除了他们,这是唯一的活物。 张大佛爷盯上它们了! 鼍龙怎么说也是上古就存在的兽,面对危险感知能力很强,其中一只较大的鼍龙对着张启山长大满是獠牙的嘴巴,发出阵阵低吼声,就像是喘着粗气的那种声音… 佛爷收起思索的表情,而是满眼杀气的横了它一眼,他张启山还没有什么怕的! “张启山!” 小娃娃不知何时从麒麟石刻那儿抬起头,一脸鄙夷的看着他,她挡在鼍龙面前像是护崽子般, “你要不要脸,这么大个人你吓唬个兽!” “你也不大,不还是恐吓我…”八爷背着身子在佛爷后面嘟嘟囔囔,这一路上不是被佛爷威胁,就是被这个小祖宗威胁! 张启山完全不为所动,一手挡着小团子的脸作势就要把她推到一边,手搭在腰间,那别着把匕首,他还不会以为一个娃子改变自己的做法。 “麒麟!” “去麒麟那儿,那是阵眼!”“呸呸呸…”小团子吐吐舌头,两只小手胡乱蹭着脸,不肖子孙手都脏死了,趁着张启山看向陨石的方向,她连忙驱赶着鼍龙回到铁链上, 二月红在旁边看着,自家闺女这是把九神兽之一当作鸭子在驱赶啊,倒是挺喜庆的。 “石刻是凹下去的,应该是用血启动。”张奕尘眼神示意,这下副官不在,轮到你来表演了… 只见张启山划破手掌心,明明只有寥寥几滴血滴落,陨石正下方的麒麟石刻似是活了过来一般,血沿着纹路很快便覆盖了整个平台,中间的陨石也散发出莹莹白光, 张启山和二月红相视一眼,这里面的情况变幻莫测,一举一动都必须谨慎!小团子依旧是赖在张启山的怀里,美名其曰是让他爹休息一下, 佛爷眼底闪过抹幽光,这小娃娃藏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张奕尘:“你们必须记住,这里面一切都是假的!” 踏进陨石中,就像是开了一扇门,跨过门槛所看到的所有一切都和山洞大不同! 张启山先是观察了四周的环境,这是在长沙火车站,身边是吵吵嚷嚷的百姓。身后并没有二爷和老八的影子,就连怀里的张奕尘也消失不见… 他拧着眉,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 “大佛爷!”熟悉的称呼声,语气带着少女的娇憨气, 张启山愣怔着被跑过来的尹新悦扑了个满怀,他眼神一时恍惚竟觉得这般的真实,温热的体温,姑娘家的香气… “张启山,你傻了?” 尹新悦俏脸上带着佯怒,踮起脚尖两条若如无骨的胳膊搭在他的脖颈上,两人嘴唇的距离离着很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尹新悦的鼻息喷在脸上…… 可能是本能吧,张启山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她的动作,潜意识里他记得他在墓里受了伤,想要避开伤处。 动作一僵,耳边是姑娘家的喋喋不休,“不是说要和我去北平找我爹重新提亲嘛…” 是假的,这个真实到过分的场景是假的!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他周遭的万物都像是被定住一样,就连尹新悦脸上的笑意也凝固住,张启山甚至没有来得及看多看几眼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从这里抽离… 二爷和老八遇到了同样的场景,齐铁嘴见到了他离世多少年的父亲,二爷见到的依旧是在红府等待他的丫头,不过不是活着的丫头… 他睁开眼便在红府之外,厚重的牌匾上挂着素净的白绸,管家双眼红肿的站在旁边迎来送往,似是注意到他, “爷,你要保重身体啊!” 管家这一声像是触发了某个点,所有人都涌上来七嘴八舌的劝慰他不要太过伤心。 不只是他们话的作用,还是他心里早已想过无数次这一天的到来,二月红的脚步沉重,从红府门口到灵堂,所有人的面孔和声音这一刻都在他的眼前淡化, “丫头…”他无意识的喃喃,脚下绊了一跤,一身红色长褂沾了泥泞也不甚在意,就这样磕磕绊绊的走到灵堂。 正中间的灵位让他瞬间失去所有力气,扑在地板上,青砖在这个季节格外的亮,二爷红着眼睛注视着灵位,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和悲戚… 若不是管家赶过来将二月红扶起来,他怕是就要这样爬过去, 他一只手攥着心脏位置的衣衫,面露痛苦。这个心脏就像是被人生生剖开,将里面搅得稀巴烂也不为过! 身体上和心里的痛苦,这里的一切都让他以为自己只是从矿山出来了而已,直到… 他踉跄着想要靠近棺椁,不经意间瞥到棺前跪着肩膀颤抖的陈皮,陈皮哭的很伤心,就像是失去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 “少了一个…”二月红喃喃自语,他拂开管家在灵堂寻找,小团子在哪里? “你们必须记住,这里面一切都是假的!”他想起小尘尘的话,眼里闪过明亮的希望,不管满脸的泪痕,只是如换新生一般在灵堂大声的喊着, “假的!假的…” 他推开那原本应该装着丫头的棺,里面是空的… 二月红痴痴笑着,直到眼前一黑。 第50章 昆仑 “你个扫把星!” 张奕尘睁开眼睛,听见的就是熟悉都不能再熟悉的这句话,她的眼底划过嘲笑,就知道这是这样… 耳边阵阵劲风,小尘尘沉着眸子倒在干草上躲过,动作带翻了旁边放置着的碗,馊掉的饭菜味道传进鼻腔,她才知道原来这种味道是这样的难以接受! “你还敢躲!” 女人穿着藏蓝色的苗族服饰,手腕煽动时清灵的铃铛响动,张奕尘随手抓起一把干草猛地扬向那女人,手下动作很快的将碗顺走, “嘭!” 碗四分五裂,女人因为弯着腰头上被她砸出一个坑,这一下张奕尘用了吃奶的力气! “嘶!” 她的脸上被喷射的血溅了一脸,小娃娃白嫩的脸蛋染着红,眼底也似猩红一片,嗅着鼻尖浓郁的血腥味道,还有身前女人倒下的身影,她甩甩自己的的右手,碗碎掉的瞬间也扎破了自己的手心,这中感官上带来的真实感倒是如同真的一般! 小尘尘撑着站起身,受伤的手心柱在地面上,没有注意到的是地上她的血迹渗透进泥土里消失不见… 自己身体不好这一下子已经掏空了身体的力气,就算这样小团子的嘴角也无意识的带着一抹笑意,这也算是圆了一个梦? 她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得肆意的很! 踩着女人的尸体,小尘尘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一开始她叫这个女人阿妮(ps:阿姨的意思),后来长期的虐打让小小的她意识到阿妮不喜欢她,甚至怨恨她,小尘尘也就再没有开过口… 她踉跄着走到地窖出口的梯子那里,上了这梯子打开木盖子就是地窖之外,她完全没有印象的地方… 不出意料,小尘尘吃力的想要打开盖子,似乎总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拦着自己, 打不开? 这个陨石世界应该是只能捏造出他们见过的世界… “什么狗屁陨石,啥也不是!”小团子嘟囔一句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坐下的瞬间好像整个空间都凝滞了。 张奕尘的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心里在几个呼吸间千般回转,难道是这东西还生出了神智,听到自己骂它了? “狗屁陨石?”她试探着出声,下一秒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晕车的感觉,只觉得眼前好多小星星在转… 张奕尘:你是不是玩不起!! 再睁眼她控制住自己想要吐的生理反应,直接平躺着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她没有来过! 意识到这一点,小尘尘绷着脸坐起身,四周一片荒芜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人烟没有建筑,就连棵干枯的草都没有,都是雾茫茫的,一眼望不到头… 她摸摸身上,还好自己还是墓里那一身,口袋里的奇奇怪怪符纸还有张启山赛给自己的匕首倒也算是安慰了, “有人吗?” “狗屁陨石?” “……” 张奕尘敲敲自己的脑袋瓜,总觉得现在这一幕有点眼熟啊!! 她试探着往前走,破开一层雾气,身前便多一层雾气拦着,给她一种自己一直都在原地的错觉, 小团子皱巴着小脸,总觉得她现在这道题好像是超纲了… 正默默的编排着这个破陨石是不是被张家的老祖宗给玩坏了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具石棺,最重要的是… 这石棺没有盖子! 小尘尘警惕的停下来,这不就是给自己看得嘛! “可是这棺材是不是高了点?”像是说给谁听一样,她就算是再过几年也不一定能看见里面装的什么啊! 只见石棺前面也就是小团子视线正对着的方向,凭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石墩子就这样出现。 张奕尘轻笑一声上前,不知道张启山和她爹那里是什么个情况,反正她这儿是有那么一点点搞笑在身上的! 她费力的爬上石墩子踮着脚往里面看, 这石棺里面躺着一位容貌十分漂亮的女人,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 小尘尘眼睛里闪过惊讶,这里面躺着人她倒是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会是熟人! 她极力忽视心里泛起的那种毫无厘头的亲切感,扒着石棺边缘仔细看着女人的相貌还有打扮, 她身上穿着的好像也是苗族的衣服,不过看上去要比地窖里的女人高级很多,精致的刺绣和精美沉重的银饰都彰显着这女人身份可能不简单… 她和她脸对着脸,突然就想起上次梦里相见她那句奇怪的“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空荡荡白茫茫的空间里幽幽话语传出去很远,带着分诡异, 小尘尘点点头,啊对对对!就是这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正这样想着,觉得浑身似是过了一盆冷水,她僵硬着脖子看向正对着的那张脸,那双眼睛正对着自己夹杂着什么看不懂的情绪,最重要的是这眼睛是红色的! “啊!!…” “嘭!” 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张奕尘的惨叫声,黄色的符纸也扬了一地,几张飘飘落落的被站起身半飘着的漂亮女人…啊不!是漂亮粽子夹在指缝间… 小尘尘捂着摔痛的屁股,心里土拨鼠尖叫,诈尸了!! 她伸手阻止不断靠近的女人,她现在心里有个猜想需要证实! “你是谁?”咄咄逼人的语气要是不带颤音就更有气势了,小团子咽了口口水,刚才的场景会成为她未来几个月的噩梦!! “我的孩子…” …… 几个问题下来,这粽子就重复着一句话,张奕尘眼角抽搐,她都听烦了,面对那张脸、那双眼睛倒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这里没有时间概念,她也不知道就这样和这个女粽子面对面待了多久,身上的肉干干也吃完了,小团子嘴角一瘪,她现在不开心了! 这时,对面的女粽子像是感受到什么,她歪着头红色的眸子落在张奕尘身上,温柔的很。 “昆仑,来找我…” 昆仑? 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了尘给了张启山一张昆仑龙脉图,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这下她学聪明了,乖乖坐在地上眼看着那女人消散在那儿,化作片片雪花落在地面,下一刻眼前的眩晕如约而至。 张奕尘:我就知道! 第51章 差点就成了肉饼饼 再睁眼,小团子看见的就是自己便宜爹担忧的脸,还有旁边不停念叨什么的八爷, 张奕尘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爹,从她的嘴里那就是自己刚进这陨石世界就和张启山分开,然后就停留在红府以及码头上。 二爷抚着她的脸将小团子放在地上,现在眼里还有一丝庆幸,对于她的话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去了哪里不过是虚梦一场… “老八说佛爷有了心魔,现在谁叫他也不理…” “我们发现他出现在这儿的时候这样,一动也不动。” 小尘尘歪着头寻找着张启山,那个高大的身影就后背笔直的坐在石阶上,目光无神呆滞, 这里应该是陨石世界的最后一关,周围迷雾重重,一不小心陷进去就会进入幻境! 唯有他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正中间石阵的缘故这里倒是一块净地,小尘尘哒哒的跑过去,小脸严肃,“八爷,你和我爹先去破了石阵!” “阵法的规律和外面的石室一样都是伏羲六十四卦,你这样…” 幻境里的日子没有计数方式,他们可能已经在这矿山地下待了十天或者更多,现下她的身体已经开始虚弱,她爹和齐铁嘴也是脸色苍白。 齐铁嘴看了看佛爷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一跺脚便答应了下来, “好!” 小团子正对着张启山,看看地面都是灰黑色的土地,她吧唧一声坐在地上手撑着下巴,呼吸时胸腔似乎堵着一块大石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用碗砸了那个女人的缘故,两条手臂疼的厉害。 奶膘被挤的变了形,她叹口气看向如今像是木头人一样的张启山,语气无不带着点幸灾乐祸, “张启山啊,所以说人就不要这么自负嘛~” “你看看,完了吧!” 她双手一拍摆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脸上嬉笑着。 …… 齐铁嘴:“小祖宗,把最后一个石刻挪过去就可以出去了!” 张奕尘砸吧砸吧嘴,说的有点累了,她拍拍身上的灰尘,“来啦来啦~” 老八就是个书生,二爷也没有指望他能推动这个和成年男人一般高的石刻,齐铁嘴一手搀扶着佛爷另一只手牵着小祖宗站在正中间, 二爷缓缓将石刻推到老八说的位置上,整个空间都开始剧烈的晃动,好像世界下一秒就要崩塌… 小团子晃晃悠悠的下一秒被人一手捞进怀里,闻到的就是她爹身上熟悉的味道。 他们再出来看到的不是那个放置着陨石的山洞,而是一个开凿的极其粗糙的山洞, 里面明明没有火光却又明亮如白日,他们最先看见的就是从山体中伸出来的数根铁链,将一具水晶棺材捆起来吊在半空。 张奕尘从水晶棺下面看进去,只能判断出这是一具男尸,看那衣着和棺椁底部的痕迹,似乎没有腐烂… 二爷和老八将佛爷安置在一旁,转身的功夫突然一阵剧烈的铁器碰撞声音震得耳朵生疼, 小团子皱巴着小脸,两只手捂着耳朵抬头看向水晶棺,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触动了什么机关,铁链晃动着竟然露出了棺椁的全貌。 张奕尘大睁着眼睛看着松垮马上就要掉下来的棺材一时间脑子反应过来了但是身体沉重的很! 刚才因着想看清些,她已经站到了棺椁的正下方… 她的瞳孔倒映着快速下落的棺材,脑袋里闪过甚多想法,她居然就要被这个玩意儿给砸死了,砸扁的那种! “小团子!” 二爷转身看到的就是这让他的心提在半空的一幕,身形快的让齐铁嘴看不清… “嘭!”棺材被大力的撞向一边,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水晶碎了一地,张奕尘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躲闪着崩飞的碎片, 一块细小的水晶片从她的下巴划过留下点点血痕。 二月红闷哼一声后退好几步,右手不正常的垂落在身侧,嘴角也被血色染红,他像是没事人一样用左手将张奕尘拥进怀里轻拍的她的后背, “没事了…” 老八也是在一边轻轻呼出一口气,默默收回他探出一步的脚。 小团子感受着后背温柔的拍打,鼻子一酸,倒不是害怕刚才的凶险,只是体会着被人护着的感觉,突然就萌生了一点点委屈, 她眼眶红红,嘴巴似能挂起油瓶一般闷在她爹的怀里不肯抬头… 齐铁嘴不经意间看了眼碎掉的棺椁,里面的尸体也已经露了出来,他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颤抖着手想要指, 下一秒又猛然收回,用手指着他都是一种冒犯! “青乌子!!” 这一声和刚才铁链相撞的声响也差不了多少… 小团子钻出头,额前的头发乱乱的,大眼睛带着嫌弃。 青乌子是古往今来堪舆之术的行家,古文中曾记载:黄帝始划野分州,有青乌子,能相地理,帝问之以制经。 他在这行中也是说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也难怪齐铁嘴有这样的反应, 张奕尘扯扯她爹的衣角,小声bb:“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青乌子本就不是他的真名,小团子亿脸严肃,“我怀疑他姓张!” 毕竟… 老八还在那儿跪拜,她先人一步跑过去在这位青乌子身上一顿摸索,嘴里还念叨着,“莫怪莫怪啊…” 这热人的陪葬倒是干净,除了手心握着的那一小块陨铜,就是怀里的一本竹简,小团子打开看了几眼便一脸无所谓的递给齐铁嘴, “好像是他写的经,给你!” 老八表示我可不敢动祖师爷的东西,看着他都快把头摇成师兄买的拨浪鼓了! 张奕尘耸耸肩,个怂货! 然后就动作潦草的又把这书简又塞回了他的怀里。 看得齐铁嘴是欲言又止,心里不断嘀咕,轻点啊!! 陨铜离开青乌子的手,山洞就开始晃… 二爷:“要塌了!老八扶着佛爷快点出去!” 二爷单手抱着小团子,后面齐铁嘴搀着张启山,一路顺着她指着的路离开地下。 等他们终于见到外面的大太阳时,也真的成了灰头土脸,就是扇一巴掌能打出另一个人影的那种感觉! “呸呸呸!”张奕尘吐出满嘴的土,小舌头吐出来不想收回去,太脏了!! 第52章 张启山危,动身东北 他们前脚刚走出矿山就被张启山的亲兵团团围住,这里面没有副官的身影,想来应该是长沙城里, “佛爷怎么了…” “…” 身穿军装的张姓亲兵从矿山周围各个那你想象不到的位置钻出来,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接过八爷扶着的张启山, 张奕尘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烦躁的皱着小脸,显然是觉得他们太吵了。 自家便宜爹身上也有伤需要快点处理,谁有功夫跟他们在这里盘问! 她的语气不善,带着浓浓的烦躁,“八爷你跟着他们去张府看着张启山…” “顺便告诉张日山准备准备动身去东北!” 亲兵七嘴八舌的声音渐渐没有,小小的团子一本正经的指挥起来还挺像样,眉宇间带着佛爷那种威压感… 张奕尘胡乱指了个人,“有没有车?” 被指的亲兵下意识的立正站好,“报告”两个字想脱口而出又被生生忍住,“没有车,但是有马…” 二爷带着小团子离开之后,那个亲兵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最后的尊严保住了! 要是被其他兄弟知道他对着小娃娃喊报告,会被嘲笑的! 红家, 丫头看着门口站的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特别是小尘尘的脸上灰尘、朱砂还有不小心蹭上去的血糊了满脸,二爷的衣服更是划得都是口子,脏兮兮的,当真是吓了她一跳… 好几天没有见到亲亲娘亲,小尘尘呲着一口白牙眼睛笑得眯起来,整张脸就只能看见那一口白牙,倒是有几分滑稽。 丫头无奈的笑了笑,先是摸摸小团子身上,关切地问着他们爷俩,“有没有受伤啊,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张奕尘:“我爹他…” 二月红将宽大的手掌落在她头上,忽视掉小团子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柔声对丫头说,“没事,就是擦破点皮,你先去给小团子换衣服吧…” 他想摸摸丫头的头发,动作顿了顿放下了手。 身上太脏,不舍得碰… 他安抚着丫头,一双眼睛让人忍不住想要陷进去,“进府的时候我已经让管家去请大夫了,你不用担心!” 丫头牵着她离开,小团子回头就看见她爹脸色很差,一只手撑着桌子面色痛苦,额头上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 水晶棺那么重,他就直接撞上去,估计右臂会骨折吧… 小团子低着头,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不是伤心也不是痛,是一种让她觉得很新奇的感觉。 两个院子离着并不远,丫头注意到小孩子的情绪低落,她一边把小尘尘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一边耐心的询问, “怎么不开心啊,可以和娘亲说嘛?” 张奕尘扭扭捏捏的攥着手指,声音很轻,“爹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他虽然受了伤,但是他也会因为能够保护你而开心…” “因为你叫他爹,是他的女儿,保护你是他的责任!” “你在外面受了委屈、闯了祸永远都可以回家找爹爹和娘亲告状,我们会一直把你护在身后…” 丫头的话温柔又坚定,看着小团子的眼神也带着浓浓的喜爱,是母亲对于孩子本能的喜爱。 张奕尘:“嗯。”她点头,回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偶尔吸吸鼻子眼眶红红的,心里被娘亲的话塞得满满的。 等丫头把小团子洗白白换上衣服,二爷那边大夫也离开了, 她看着二爷的右手用白色绷带挂在胸前先是愣怔,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声音都染了哭腔, “不是说擦破点皮嘛?” “怎么哭了!”二爷笨拙着一只手想要给丫头擦擦眼泪,之前不告诉她就是怕她看见自己的伤处会哭, 处理伤处的时候,整个右臂紫的发黑肿胀着牵连到后背,大夫先是放了手臂里的淤血然后接骨… 二爷心疼的看着丫头,“再哭下去你家爷就更疼了!” 管家带着张副官还有八爷靠近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二爷怀里正依偎着他家夫人,两个人在外间厅堂的桌子那你侬我侬的样子。 “爷,张副官来了。”管家低头弯腰,心里化身小人早就锤了这位副官不知道多少遍,都说了没空没空的!! 张日山也是有点子尴尬,他艰难的维持着笑容,为了佛爷他拼了! 八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二爷实在是抱歉,佛爷他现在的状况…” 二月红没理他,冷清着的脸转向丫头多了抹柔情,“小团子睡了?” “我走的时候还没有,说是饿了在吃东西。” 他们提及的主角正坐在特意定制的椅子上,左手拿着个鸡腿右手握着汤勺,一口鸡肉一口汤, 旁边的下人不停的说着,“小姐吃慢点,仔细伤了肠胃!” 齐铁嘴看见一桌子的吃食也是两眼放光,他从回来也就换了身衣服就被副官拎着来了红府, “快!给我副碗筷!” 管家退下将所有的下人都叫走,桌子上不仅多了三副碗筷还有一些厨房新做的菜, 张启山现在必须尽快回张家祖宅…” 张奕尘知道他来想问什么,本着她快点说他快点走,别打扰她干饭的原则,小尘尘直接把所有的事情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都省了副官提问, “他是因为石室的铜镜和菌丝生了心魔,回祖宅换了血自然就好了。” “要是回去的不及时,那他就死定了。” “哐当!” 张日山的猛然起身差点把桌子都带翻,小团子嘴上还叼着鸡腿目光阴森森的盯着他, “倪要素脏了窝的饭,我绞死你!”(你要是脏了我的饭,我咬死你!) 说着还目光凶狠的撕下一块鸡腿肉… 二爷、八爷:听不见,听不见。 既然小团子都没有急,肯定就是还有时间… 副官委委屈屈的重新坐下,“那我们…” “后天,” “后天你、我还有八爷带着张启山去…”她爹的胳膊伤了,得在家好好养伤! 被点名的齐铁嘴砸吧砸吧嘴,第一次没有拒绝这种危险的远行,其实他也很担心佛爷的情况。 二月红的右手不能用,一直都是小团子给他夹菜,他闺女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全程嘴角都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像在说:我有闺女夹菜~ 第53章 小团子和陈皮的秘密 张奕尘归家不过两天又要离开,得知这个消息的丫头正在厨房给他们煮面条,她的动作一顿,无奈一笑。 都说孩子大了离家做父母的总是会担心,他们的小团子还未曾长大她便已经体会到了其中苦楚。 她递过手里的面给桃花,“她要去便去吧,等下你出去买一些吃食让她带着…” 丫头煮了三碗面,陈皮今日来了红府上,他先是提着螃蟹来了师娘这里,便去了小尘尘的院子,也不知道两个孩子说些什么这般久还不过来吃饭… 屋子里,小团子坐在床上嘴角还有糕点的碎屑,她围着被子小小的一团听陈皮给她讲九门各位当家人的脾性, 张奕尘的嘴耸动,眼睛滴溜溜地转,眼神里藏着被隐藏起来的杀伐果决, “八爷、九爷还有张启山不算,其他几门都是什么情况,师兄你快说说!” 陈皮坐在床边,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身粗布麻衣,但是能看的出来浆洗的很干净,他眼含宠溺的将一块糕点递给妹妹, “霍家是女人当家,她们家的女孩子都不外嫁…” 张奕尘皱巴着小脸,这个不行! 总不能让师兄去做上门女婿吧,咦~ “三爷嘛…”陈皮顿了一下,特别严肃的和小团子说,“你要是遇见他,一定要躲得远远的,他可是全长沙城最狠的角儿!” 她听着师兄的语气,看来这个也不行! “四爷嘛,他身边倒是围着一堆人手,也没有什么用处,性情自负…” “狗五爷最厉害的就是他家的狗,谁要是不长眼翻了他家的墙,那就进了狗肚子了!” “……” 六爷嘛,别人下墓看见粽子都是扭头就跑,而就是个追着粽子砍的主儿,整个长沙城的各个街道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栖身所,倒是这两年带着他那个背回来的老妓缩在宅子里深入简出的。 张奕尘这一圈听了下来,两只小手撑着脸,感情九门就没有一家是正常的,有点难搞啊! 九门分为上三门、平三门、和下三门,既然要做她的目标肯定是放在上、平这几门中…“这样看还是四爷那里最好搞…” 小团子做出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摆摆手让陈皮离着她近些,“师兄,我有个计划!” “明日我走之后……” 听小团子说完,陈皮低垂着眼眸沉思起来,让他杀人倒是小事一桩就算是九门的四爷,倒是也可一试,但是… 他眼中不舍快要溢出来, 生怕他钻牛角尖,小团子连忙说道,“你是我师兄,永远都是我师兄,这件事我只是和你商量,你可以…”不做的。 “好!” 陈皮再抬眼,里面呈着的是满满的信任,他拍拍小团子的脑瓜顶,“我知道你是为了师父师娘好!” 他也想师娘好,一辈子都好… “小姐,夫人叫你们去前厅吃饭!” 外面桃花冲着紧闭的屋门喊了一声便候在那里,二爷之前立下了规矩,这扇门没有小姐的允许红家谁也不得擅进! 待陈皮吃了饭离去已经是夕阳快要落山,他刚跨出红府的大门,后面管家便追了过来, “陈皮,这是小姐让我交给你的!” 是一个盒子,巴掌大小… 陈皮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封信还有几张符纸,他走在大街上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个字:诱! 如今九门奉张大佛爷的令全部收敛锋芒,必须有个很重要的由头才能把四爷从府中请出来… 陈皮将信纸揉成一团握在手心,长沙又要变天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他最喜欢这种热闹! 第二天, 张启山的状态定是不能坐火车,张日山开了一辆车,里面坐着眼神依旧呆滞的张启山,旁边还有一位小团子并不熟悉的姑娘, 张奕尘看了一眼,应该是那位张启山从北平带回来的未婚妻吧… 她掂了掂身上背着的小包袱,都是娘亲沉甸甸的爱啊! 她似乎很喜爱银色,依旧是一身银色长衫外面一件拖地长袄,转过身仰着头对二爷和丫头说,“我走咯!” 白嫩的小脸、肉乎乎的奶膘,再加上后背上的包袱,可爱的模样倒是冲淡了丫头几分即将分离的悲伤, 她眼神恳切的看向张日山还有齐铁嘴,“小团子就麻烦二位了!” 副官连忙点头应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麻烦谁,毕竟佛爷还要指望小团子! 二爷揽着丫头,看着张奕尘哒哒的背着包袱艰难的爬上车座,副驾被小祖宗占了,可怜的八爷就只能委委屈屈的和佛爷还有嫂子挤挤! 出了长沙的范围就开始有了几分兵荒马乱的意思,路上的百姓大都背着自己的家身带着亲眷逃难, 偶尔看见的孩子也都是面黄肌瘦,紧紧抓着大人的衣角眼神带着对他们现在离家远行的迷茫惶恐。 有的人甚至看见副官开着的车面露贪婪,更有甚者拍车窗跟车尾,还是副官拿着枪才逼退了他们… “越往北越乱,路过村子的时候咱们就只能换上马车了!” 张日山的眼睛通红,他时时刻刻都浑身紧绷着盯着路况,这一路都是他和夫人换着开车,夫人是女人那些难民难免会想着柿子要捡软的捏,所以她开车遇到的状况更多,索性最后就变成了副官自己开… 张奕尘一会儿揉揉屁股一会儿揉揉后背,时不时的咳嗽。 几日的赶路加上之前本就没有休养好,从前日开始染上了风寒… 她哑着嗓子,“现在离东北还有几日?” “两日。” 她的眼眸落在张启山身上,几日前他已经从双眼呆滞的情况变成闭着眼睛对于外界没有任何感知,之前尹新悦若是唤他的名字还会有些许反应… 张奕尘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似乎休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家祖宅换血之人因着身体里新鲜的血脉,他们的寿命会被延长,若是张启山换了血… 小尘尘的指尖无意识的轻敲,他的寿命被延长,这可不是她想看见的! 张启山,张大佛爷的信仰先是家国才是张家和九门,从二爷求药的事情上她就已经看出来了, 所以他若是像其他张家人一样一直活着,活跃在军政上,张家和九门这种只能藏在地下的家族难免会被搬上台, 无论是红家还是张家,她都不想沾染上任何的麻烦… 第54章 换血(1) 近日长沙发生了几件大事, 张日山从矿山出来之后就奉了佛爷的令前往霍家,矿山下面有霍家伙计的尸身,能够掌握那么多的人手还能用家主印调动的也就只有霍家当家人霍三娘了! 掌家人动了不该动的东西,佛爷身为九门之首自然是要管上一管! 听说副官请了霍家上任的家主还有几位家中长辈坐证,最后这霍三娘也被夺了家主印, 霍家为了保住在九门中的地位使了一招以退为进,以霍三娘萌生悔意自请退下家主的位置换取九门其他人的不追究… 只听说霍家新任的家主是族中小辈,年纪轻轻就已经被人称为仙姑之名! 红家也发生了件大事,二爷的徒弟陈皮昨日在红府不知怎么触怒了二月红,竟被逐出了师门, 第二日紧接着就传来了九门四爷的死讯,杀人的正是陈皮。 九门之中一直有一个规矩,谁能杀了其中一门当家人,便能坐上他的位置接手他的人马和盘口! 陈皮虽是嗜杀,但是九门中谁又是干净的?他们也没有理由阻止他开始接管四爷的东西, 最后还是五爷出面,他的意思是佛爷一直在府中称病休养,这种事情必是要他才能做主,所以一切都能张启山出府再说! 再看张奕尘那边,他们昨日便已经到了东北的地界,这里的战火比上次小团子来的时候还要严重些, 眼下副官和八爷驾着马车,后面还紧跟着长长的一队追兵! 小团子时不时掀起帘子向后面看去,这些个小日子的军队早就盯上了张家祖宅,对经过这里的人更是严防死守,这不现在像块狗皮膏药一样… “副官,眼看就要追上了怎么办啊!”八爷扒着马车,后面是死追不放的追兵,前面是张家禁地,不远处的那块石碑上还写着什么狗屁的‘非我族类,擅闯者死’ 他心下一横就要去拿张日山的另一把枪,今日就算是死在这儿也得把佛爷送到张家祖宅! “齐铁嘴,你敢!” 小尘尘小小的一团钻出马车,她目光凶狠的瞪了一眼八爷,这个货要是动枪还不如当时让师兄杀他就好,还省了功夫让师兄那般折腾! 她对着副官吩咐道:“直接进去!” 禁地的树林里躺着很多尸体或者说是尸块… 副官回头看时,那些装备精良的小日子军队眼看就要追上来,他挥动鞭子驱赶马匹,他相信张家地盘上他这个张姓人绝对不会有事! 马车快速驶进林子里面,车轮时不时碾压过尸体颠簸的厉害,后面的枪声不断,小日子人似乎看着他们进去之后平安无事,便也冲了进来, 小团子和张启山被尹新悦护在身下趴在车厢里,外面枪林弹雨车厢里面小尘尘一只小手拍打着木板, 她倒是没有被子弹打中的可能,就是应该大概率会被憋死! 张启山在最下面一层,小团子被他俩夹在中间,紧贴着尹新悦的胸脯小脸憋得红红嫩嫩一片, 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马车外面八爷将自己缩成一坨,紧闭双眼双手合十,耳边是子弹擦肩而过的破空声,还有副官时不时回击的声音,乱糟糟的… “嘭!” “嘭!…” 接连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此方天际,只见那些身着shi(三声)黄色服饰的小日子军队凡是踏进林子里的,一个个全部都被炸上了天! 八爷擦擦眼镜上的灰尘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去,那些爆炸的地点也有他们的马车走过的痕迹,这张家的机关真的能辨别谁是外族人? 他喃喃道:“我滴个乖乖,真的是神了!” 剩下的军队都被眼前的阵仗吓住,这里实在是太过奇怪! 每一寸土地似乎都有它自己的意识,不管进去多少人也能够精准的把这些人一个不剩的炸飞… 他们面露惊恐着后退,任凭为首的军官怎样说就是没有人再肯进去。 小团子从撩起车帘,似乎是死里逃生一般的表情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她拍拍张启山的肩膀说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不要换方向!” 这里的山路每一次进来都是不同的样子,应是有大能在此处设下奇门遁甲,她上次从这里离开时细细研究过,唯有一条路走下去坚持自己才是正确的方向! 八爷就在旁边左看看右看看,这里的山路两侧放置着很多石像,有一些和矿山下面的一模一样, 小团子就在他俩中间坐着,两条腿不安分的乱动着,上次来的时候还有人在把守,这次附近静的只剩下车轮轧过土地的声音, 她随手招过林间的鸟儿,小鸟轻轻的落在小尘尘手上,歪着脑袋看向这个让它感觉分外亲切的人类,将嘴里叼着的干草放在她的手心, 干草是用来做窝的,是鸟儿很珍贵的礼物… 小团子难得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与鸟儿额头轻触,“去找这里的主人吧…” 告诉那个小张启灵,她来了… 马车停在一座落魄的宅院外停下,虽说是落魄也不过是生了些杂草无人打理,齐铁嘴推了下眼镜, 他注意到这里虽是杂草重重,牌匾和大门却很干净! 张日山上前准备叩门,八爷和尹新悦搀扶着张启山跟在最后, 只见副官的手还未曾碰到门,厚重的红漆大门就这样缓缓打开,带着年岁已久的“吱呀”声,带着几分诡异, 院子里面也是一样的杂草重重,小团子站在最前面淡淡说道:“跟着我走就好…” 她笑眯眯的回头,就是那种不怎么友善的假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叽叽喳喳…” 鸟儿的叫声传来,方才那只鸟儿回来了,正落在屋脊上叫个不停。 看来主人来了,张奕尘背着手一副老道的样子,她目标明确的带着一行人穿过长廊、院落… 最后停在一座通体是黑色的古楼面前停下,张奕尘呼出一口浊气,这样的体力消耗就已经让她额头尽是汗水,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随时都能消散在风里一样,“八爷你和副官留在这儿,小悦悦你搀着张启山进来!” “我…” 副官蹙了眉,“我还是和你们一起进去,万一里面有什么危险…” 张奕尘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冰霜,夹杂着阵阵戾气,语气格外的重,“这是张家祖宅,容不得你放肆!” 八爷拉住副官,让他不要再说,“哎呀,你就放心吧,佛爷在这儿能出什么问题!” 尹新悦费力的搀扶张启山穿过天井,这里奇怪的很,凡是见光的地方都围上了一层黑纱,古楼门前正中间放着一把太师椅,一个少年坐在那儿,远远的看去少年瘦小,黑色的头发有些长了,若不是那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眸子她怕是要以为这不过是和小团子一般大小的孩子… “你来啦!”少年似乎和张奕尘很是熟悉,接过她递去的小锦盒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发现的浅笑, 他的目光扫过尹新悦,她就像是被冰冻了一瞬… “她得和我一起进去!” 小悦悦是她能想到不让张启山延长寿命又能让他渡过此劫的唯一办法! 第55章 换血(2) 少年穿着一身纯黑色长衫,扣子扣得严严实实遮住大半脖子,站在小团子的侧面微低着头,动作间衣领露出的脖颈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微风吹动撩起他的长衫,若是笑笑定是一个阳光恣意的少年郎! 他与张奕尘站在一处,一黑一白,一高一矮…倒是有了几分意境, 张奕尘:“她得和我一起进去!” 少年点点头,完全忘记这里就连一般的张家本族人都不得靠近的规矩,他看都没有看尹新悦和张启山一眼,脚步挪动站在小团子的后面,将他俩和小团子隔开,似乎在保护… 尹新悦很快把自己的猜想扔到脑后,转而担忧的看着张启山的脸,十几日的米汤续命早就让原本挺拔高大的男人脸颊消瘦,她搀扶着都会被骨头硌疼,只希望今日他就能醒来! 张奕尘手指摩挲盯着这涂了朱红色漆的大门出神,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地方时,这里有很多人把守,张家还是处处可见人影的样子… “吱呀~” 门大开,入目是一尊大鼎,上面刻着的正是穷奇和麒麟的兽首,和矿山下面的长得有些像… 门槛很高,小团子撩起长衫一条小短腿费力地抬起,从脸上就能看出她有多么的努力,一瞬间刚才所有的紧张气氛都消失不见,少年盯着她的动作眼里也染了浅浅笑意, 古楼是张家很标志性的一个建筑,上面六层下面三层,一共九层寓意天地归一,这里存放着华夏历史上大多数的奇闻异事,古墓地宫,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 小团子在这一层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目标明确的靠近负一层,路过的书卷,古董她目光都不曾转过, 甚至这其中还有很多尹新悦这个新悦饭店大小姐都不曾见过的异宝! 小尘尘一改往常叭叭个不停的小嘴,与后面的少年也就是张启灵一句话也没有讲,就连打开机关也只是靠着那种莫名其妙的默契感, 张奕尘她不想让来的人知道张启灵的身份,在她的心里不管是张启山还是他的挚友从不是可以交付所有秘密之人… 负一层和入门的那层完全不一样,因着不见阳光整个古楼都有一种渗进骨子里的冷,这一层更甚! 他们踏入,只见里面摆放着的都是一只只足以放下一个成年男人的箱子,这箱子都是用千金难求的木料做的,整层除了正中间的平台,都是这样的箱子… 一个个用架子垒起来,上面还架着方便攀爬的梯子。 张启灵从尹新悦手里轻松接过张启山,他的手腕很细却可以一只手轻松拎起他! 这一认知让尹新悦很惊讶,他也不是表面上一个少年那样简单! 这样认为后,尹新悦的目光随着张启灵动而动,寸步不离,生怕下一秒他就把张启山从自己眼前带走。 平台上面放置着的正是换血的装置,材料似石似玉,两边两个凹下去的位置用来躺人,中间一个小凹槽旁边插着一把血迹斑斑的银色匕首,上面镶嵌着很多宝石, 张启山就被张启灵随意的放在上面, 小团子穿梭在箱子和箱子之间寻着什么,她嘴里念念有词,一手拎着长衫脚步哒哒个不停,小短手数着什么, “三排左上二层!” 尹新悦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就像是有很多双眼睛正在盯着她,令人汗毛乍起! 她强撑着站在张启山的身边,警惕的看着四周… 张启灵找到小团子说的位置,脚尖轻点梯子化作黑影“咻咻!”两下便把一个人拎了下来, 这人头耷拉着,穿着一身学生装,不管是身高还是体型尹新悦都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她眼看着少年把人放在张启山旁边凹陷下去的位置,尹新悦颤抖着嘴角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个人竟然和张启山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他的胸膛没有起伏,这是个死人! “这…” 她目光询问小团子,她只知道换血,但是这是怎么回事? 小尘尘擦擦脑门上的薄汗,这里的箱子有点多,累死她这么大个团子了! 她随意的摆摆手,“安啦,保证一会儿就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丈夫!” 她又对站定的少年说道:“你走吧,剩下的我自己能搞定!” 张启灵抿着嘴,眉眼低垂站在那里,“嗯…” “下面等你。” 张奕尘薅起装置上面放着的匕首,眼角抽搐,这话有些像是在说:我在阴曹地府等你… 她甩甩小脑袋瓜,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这种光明正大报复他的机会可不多啊! 尹新悦看见的就是,小团子脸上端的是可可爱爱,手下的动作是一点的也不客气,匕首割开的伤口又深又长,她满脸心疼… 两个张启山的手交叠,竟然一滴血都没有流到外面, 时间越长他的眼珠子在眼皮下面乱转,似乎下一秒就能醒过来, “小悦悦,你快来!” 小团子抓着尹新悦的手用那个匕首轻轻划开一个小伤口,血滴落在张启山的手腕上,似乎一起流进了他的身体里。 换血并不是换全身的血,而是身体里的精血,所以前后时间也不过几刻钟,尹新悦看看自己指腹浅浅的伤口, 眼神疑惑,她的血有什么用? “为什么要用我的血?” “你是她夫人嘛!” “古语说得好,夫妻是一体,自然是不分你我啊,什么你的血他的血…” “这样才能体现出你俩感情好!” 张小忽悠小嘴张张合合,尹新悦半信半疑,她信是因为她对这里所接触的诡异一切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只能相信;她怀疑是因为自己的直觉告诉她,小团子在忽悠她! “这是哪儿?” “张启山!”听着熟悉的声音,尹新悦也不和小团子扯什么血的事情,她大颗大颗的眼泪瞬间落下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呜…” “你吓死我了!” “别…哭…” 张启山动作僵硬的拍着尹新悦的后背,笨拙的安慰。 旁边的小尘尘撇着嘴随手把匕首放到一边,非常没有眼力见的打断那两个人亲亲我我,“差不多就行了!” “赶紧出去吧!” 张奕尘:本宝宝累死累活,你俩在这儿抱来抱去! 第56章 依旧是不招人待见的副官 长沙, 小团子是被张日山裹在怀里送回来的,随行的还有那位熟悉的大夫,听副官说是佛爷特意嘱托的, “佛爷说等他好些再来探望!” 可惜没有二月红在家的红府完全没有人理他,大家的心绪都放在那个怀里安安静静的小团子,可惜大袄阻挡视线,唯有一只白嫩的小手轻抓着副官的衣襟不放手,似乎睡梦中有什么让她不能安心的事情… 管家从副官手里抢,啊不!是抱回小姐,步履匆匆的往院子里跑,“把大夫带进来,快去告诉二爷!” 二月红匆匆从梨园赶回来的时候, 丫头守在她的床前,小姑娘的脸通红一片,但是嘴唇又干的起皮… 她红着眼睛,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小奶膘就这样又没有了,她细细的用沾湿的帕子擦拭着小团子的嘴唇, 大夫在旁边收拾着他的药箱哀声叹气的模样差点吓得匆匆赶来的二爷心脏骤停,直到视线落到床上盖着被子呼吸依旧有起伏的小尘尘, 他抠着门框泛白的手指尖才放松下来,去禀报的小厮只说小姐出事,半天气都喘不匀,他哪里还等得! 睡梦中的小团子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归家,将这红府人人吓得是不轻,梦里的她独自一人在那间熟悉的密室中行走, 这次脚下是脚踏实地的踩着青砖,倒是让小尘尘松了口气… 密室里面灯火忽明忽暗,万年烛的味道她也能清晰地闻到,是那种燃烧油脂的气味,令本就没什么存粮的五脏腑一抽抽的痛! 张奕尘脸上没有表情,就连眼睛也没有了往日里的光彩,她就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机械的走向某一个方向, 那里不是她长长久久待着的神台,而是后来建起来的… 用来祭拜那些已经死去的张家人!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 张启山苏醒后,尹新悦带着他和张日山回合,几人离开张家祖宅等在外面,而小团子则是去了古楼的负二层, 那里张启灵正在等着她,少年弯腰与她平视,动作间不经意露出那块她换的暖 玉, 张奕尘的指尖摩挲腕间的碎琥珀,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这间房间。 这里没有奇珍异宝,没有诡异机关,有的只是一层又一层的灵位! 长明灯燃着,照映着不大的房间又亮又暖… 张奕尘小小的人儿站在中间与那层层灵位相比,不过是大象与蚂蚁。 “这是近百年来张家死去的人…” “太多了,很多来不及安葬甚至找不到尸体,只能这样写下他们的名字然后带去广西。” 这是张启灵很多日子以来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他目光沉沉的看着明亮如白日的屋子,整个人自成一个小世界,似乎他和张奕尘之间不过是几步远,似乎他们之间又隔了万里那么远。 “他们生于这里,长在这里,自然会找到回家的路…” 小团子的目光穿过那些灵位,似乎又看到了那几百年间跪在神台下的少年郎们,他们一个个意气风发,鼓足了劲头希望出去能够闯出一片天地, 此刻她的眼底甚至带着骄傲,张家的孩子确实是个个天资聪慧! 张奕尘未曾上香,未曾祭拜,就这样站在那儿看着,就如同从前在那间密室里,他们与她的距离是她在台上他们在台下… “张家快要没人了…” 小尘尘的眼眶有些红,转过身眼睛里藏着独属于她的傲气,她仰着下巴撸开袖子给他看,说出的话锤在如今的张启灵心里, “我一日没死,张家就一日还在!” “如果说有一日我当真是要死了,我也会像了尘一样找到下一个与张家命运相连的人!” 小娃娃肉乎乎的胳膊上一条细细的红线蜿蜒着延伸到衣服深处… “张启灵,将剩下的张家人散出去吧…” 她走时留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出祖宅大门。 如今的张家早就被人盯上,不管是狼子野心的小日子人,还是那只在暗处推动张家内讧的手,亦或者是那些明面上想要从张家手里抢夺所谓的长生之术的蠢货,张奕尘的目光似是淬了毒, 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他们 一个个全都揪出来,抽筋剥皮,她要让他们子子孙孙厄运缠身,人人暴毙不得善终! 所有的回忆都停止在这一刻,梦里的小团子似乎被留在了这里,她就缩在设下的灵台一角,缩着身子将头深深埋在膝间, 半晌她抬起头,原是手腕上的碎琥珀贴在了额头上,冰凉的感触让她回过神来, 张奕尘强撑着站起身,她的目光落在灵台上燃烧着的白烛,这一切都是梦魇而已,自己不能死,必须要出去! 她一定不能死… 小尘尘将白嫩的手放在火烛燃烧的火苗上,心烤着手心疼的心脏直抽抽。 “小团子…小团子…” “唔…疼…” 床上的张奕尘无意识的蜷缩了身体,闭着眼睛捧着右手缩成一小球,这声喊疼让丫头一下子没有忍住哭出来声, 之前她那么重的伤都不曾真的喊过疼,如今就连睡梦中都在喊,该是有多痛啊! “二爷,我们不让她出去了好不好,再也不让了…” “好好好…”丫头这一哭,二月红的心都要碎了,他一手揽着小团子一手手忙脚乱的给夫人拭去泪水, “娘亲…” 小团子艰难的睁开眼睛,一呼一吸都觉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好饿啊~” 小娃娃的声音染了哭腔,透着浓重的委屈。 丫头赶紧擦了泪,无情的扔开二爷的手,连忙答应,“娘亲这就给你煮粥去!” 屋子里只剩下二月红和张奕尘大眼瞪小眼, 二爷:“陨铜还了?” “陈皮是你出的招吧?” 小团子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思考应该先回答哪一个,“我还是个小病号…” 二爷屈着手指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瓜,“九门看似只为各自利益,但是这各家的东西是万不能被外人染指!” 小尘尘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她知道她爹是在提醒她,就算是师兄占了原本四爷的盘口,在九门中一时半会儿也是站不住脚的,更甚可能还会被其他几门联合起来暗中使绊子! 他这是在提点自己,该给师兄点让别人不敢动他的好东西… 第57章 陈皮的请柬 这是张奕尘在长沙即将要过的第一个新年… 临近年关城里也逐渐有了点喜庆的意思,大街小巷多了不少卖灯笼、红色窗花贴纸的小贩,还有许多卖年货的, 这也是今日小团子一定要跟着上街的原因,红家往年置办的年货都是丫头和二爷亲自操办, 她娘亲的话就是,在采买年货这件事上亲力亲为才算是真正的和家人一起过新年! 街上的行人比往常多了不少,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其中最打眼的便是二爷一家,只见他和丫头一人着红一人素净,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 小团子从二月红的怀里探出个脑袋,她浑身上下裹着厚厚的大袄缩在她爹的怀里, 这袄都是丫头连夜做出来的,比寻常的大袄要厚上许多,今早她还看见娘亲的手指腹上缠着纱布,应该是昨晚针伤到了手… 她扑闪着大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节日的好奇,这还是她真正过的第一个新年, 往前数几百年,她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那间密室等着张家上任族长带挑选出来的张家人祭拜,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是几柱香的时间便匆匆离开。 小尘尘努力从她爹的怀里伸出头往外面看,只觉得今日的街上格外的喜庆,到处都是红色,还有阵阵吃食的香气钻进鼻腔,勾的她口水直流, 丫头看着病怏怏的小团子苍白的脸上表情生动起来,就连带着病气的脸色似乎都红润了不少! 她和二月红对视一眼,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和眷恋。 人群中这对恩爱的夫妻倒是格外的显眼… 就在所有人都在准备年货的时候,红府和九门其他当家都收到了陈皮的请柬… 张奕尘翻看着这张带着师兄风格的请柬,就是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张红彤彤的纸,倒是简单的很! 上面写着的大概意思就是:他开了新府加上接手九门四爷的位置,准备宴请四方摆流水宴请他们来暖居庆贺! 她方才听她爹讲,这位张大佛爷回来之后可是拖着生病的身体处理的长沙城里大大小小的事务… 陈皮接手九门四爷的大大小小盘口这件事也是他亲自下的令。 “过了年关佛爷就要带兵走了…” 二爷将桃花端着的那碗温热汤药推到小团子眼前,“我也给你找了位先生,到时候你跟着他学习。” 小团子皱巴着包子脸,亿脸嫌弃的端起这碗黑乎乎的汤药,架势颇有几分英勇就义的感觉, 她听着二月红的话,喝药的动作一顿,桃花就眼看着小姐的药送到嘴边又放回了桌上, 她无奈的叹口气,她就知道是这样! 她家小姐喝药,那汤药是热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都是反反复复的折腾才勉勉强强喝下去… 张奕尘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什么叫做‘也’?张启山打仗去和她习字有什么关系? 被搁置在桌子上的药碗一点一点离着小团子越来越远,她伸着小胖手顶着药碗推远,还以为没有人发现… 二月红见她缓缓动作快要滑下椅子跑路,眼睛里划过一抹笑意,还真是孩子气! “哪去?”他淡淡出声,手里把玩的扇子将药碗挪回原来的位置,眼神带着一副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样子, “过了年,你就呆在长沙和师父学习,哪也不准去!” “这是你娘亲的意思!” 二月红又补充了一句,他可是对这个小团子了解的很,她最听丫头的话,这诺大的长沙城里能留住她的也就只有她娘亲… 二爷喝了口茶水,突然就觉得心里闷闷的, 他斜了眼还在和那碗汤药作斗争的张奕尘,冷哼出声,没有良心的小团子,他对她多好啊, 小尘尘疑惑的看向她爹,抓抓小脑袋瓜上的辫子, 哼什么,吃错药了? “小姐,夫人快要回来了,您再不喝夫人又该着急了…” 张奕尘端起汤药碗,动作倒是豪气的很,如果她的眼角没有那滴要落不落的眼泪就更好了。 “唔…苦…”她吐着舌头,眼里包着泪好不可怜的样子,二月红淡定的丢给一颗饴糖进她的嘴里, 小团子立马就吧唧吧唧的吃起来… 陈府, 算算日子还有三天就要新年了,陈皮穿着一身上好布料做的衣裳在院子里端着酒杯招呼着前来的客人, 这些人有人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有的则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还有几个人直接就是冷了脸,不像是来参加宴席倒是像来讨债的! 陈皮,现在人人都称他为四爷,他也不惯着这些人,直接就给晒到了一边好酒好肉放在那儿,不理就是了… 他将一杯酒送进肚子里,眼底闪过杀气,今天是个好日子他不想见血,不过这几张脸他都记下了! 今日的人来的很全,从九门众人到之前在码头与陈皮做生意的几位老板还有长沙城那些说得上话排得上名的人都来了, 他们也不全是奔着陈皮这个人来的,无非就是想与九门其他那些来的人结交! “红家贺礼锦盒一个!” 此声落下,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就连正坐在一起喝茶的齐八爷他们也都看向门口的位置。 门口高声呼喊主人家还有送来的贺礼是这里的习俗,但凡是有点底子的大户人家都会这样做,即给自己长脸又给足了宾客的面子… 让他们震惊的是送贺礼的人… 长沙姓红的只有一家,按理说今日谁到场红家的人都绝对不会来的,毕竟之前的事情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 “陈皮不是和二爷断绝师徒关系了吗?” “什么断绝关系,不过是说的好听,明明就是被逐出师门!” “我听说…” 议论声不断,被议论的主角却是一点也不恼,他知道来人是谁… 只见他整理着身上的衣服,甚至还问身边的手下,“我身上酒味重吗?” 听说小团子和佛爷出了一趟长沙,回来时候是被抱回来的,也不知道伤到了哪里,有没有养好… 第58章 张奕尘 别样的礼物 门口张奕尘一脸的不开心,身后跟着的正是红府的管家,她双手叉着腰仰着头对喊礼的小厮说道:“不是说了让你大点声嘛,你再大点声!” 他不大点声,里面的人怎知道是谁来了, 她指挥那小厮,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看上就是一个浑身都散发着软萌的小团子… 小厮也是个好脾气,四爷当时抱着这小祖宗去码头的时候他也在,可是知道她对自家爷有多重要,当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再扯着嗓子喊一遍的时候, “小团子!” 陈皮速度极快的从门口掠出,一把将张奕尘抱在怀里, “咳咳咳…”小厮眼神幽怨,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原地去世! 身后站定的管家嫌弃的看了眼穿着锦衣依旧是不稳当的陈皮,都是九门四爷了还是这样咋咋呼呼,想当年他… 管家爷爷默默收回袖口里差点拿出来的匕首,笑眯眯的将锦盒递上去,“这是我家小姐给她师兄准备的礼物。” 既是小姐给师兄准备的,只能说明她家小姐重情重义,就算不在同师门也依旧念及旧情上门庆贺,和他们家二爷可没有半点关系… 管家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出来看热闹的众人清楚的听见。 那锦盒倒是个好物件,看上去也是有些年头了上面镶嵌着漂亮的红色宝石,格外的雍容华贵,就是只拿一个锦盒是不是有些过于简陋了? 围观的人交头接耳,就这么大点个盒子能装下什么样的宝贝,要是礼物不算贵重,那这二爷的宝贝闺女可就将红家的人丢个彻底了! “嗤!” 院子里最中间的那张大桌子上围坐着几个人,其中就有齐铁嘴,只见他旁边坐着的那人嗤笑一声,多少带着点儿看不上眼的意味, 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粗麻衣,上面还有好些个补丁,就是洗的还算干净,头发也是散开乱乱的,怀里还抱着把刀,要不是够干净这一身倒是和街边的乞丐没有什么区别。 齐铁嘴转头用手指轻轻碰了下他的刀,“谁参加个宴席还带着刀啊,一身煞气!” 那人目光沉沉的盯着八爷的手指,似乎下一秒这手指就要在他的视线下和八爷的手掌分离… 齐铁嘴怂怂哒的看向中间侧面一点的位置,那儿坐着身穿一身军装的张副官,今日佛爷身体不适所以张府来的人是张日山… “六爷的刀向来是谁也碰不得,偏生你要去动,小心他活刮了你!”对面坐着一穿马褂的男子正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小狗,不咸不淡的出声。 “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齐铁嘴白了一眼狗五爷,注意到陈皮牵着的小团子,他笑容满面的走过去,像是和在座的几位炫耀一般, 八爷:你们都没有见过吧,我可是熟得很! “这就是二爷的宝贝闺女,张奕尘!” 小团子默默的后撤两步,眼神是要毫不掩饰的嫌弃,怎么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四爷,您怎么不打开那盒子,也让我们开开眼看看装的是什么!” “对啊…” 陈皮将小团子轻推向齐铁嘴,冷着的脸像是要吃人的目光扫过那些个起哄的人,他手里拿着锦盒, 小团子送给他的东西,这些人也配? 八爷推推眼镜框依旧笑眯眯的带着张奕尘去桌子的方向,今日出门起卦,卦象说他今日所到之处必有口舌之争,就是在这儿了… 小团子看向桌子上坐着的人,他们太高自己还要仰着头一点气势都没有,她目光流转落到副官旁边那张空着的椅子, 她一边提着长衫哒哒走过去,一边说着,“师兄,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吧,正好也长长见识…” 小尘尘嘿求嘿求的爬上椅子,冲着满桌子的人傻乐,嘴边笑得奶膘都拢成一个圆滚滚的弧度, 别的不说,这九门各家当家人的模样真是俊啊! “汪…呜…”狗五爷怀里的小狗崽子四个爪子都在用力的挣脱开自家主人的怀抱,摇着尾巴看上去就甚是欢快的跑向小团子,扒着她的长衫就不松手… 张奕尘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狗五爷,“五爷,我可以抱你的狗吗?” “小家伙,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五爷,不是别的爷?”一个相当美艳也就二十几岁的女人穿着一身旗袍,手腕撑着下巴风情万种,一双美眸带着些许清冷看向小团子, 张奕尘得到狗五爷的首肯,将小狗崽抱在怀里撸,依旧笑嘻嘻的模样,“姐姐,我今年已经六岁了,不是五岁哦!” “咳…咳…”张副官手握成拳挡住嘴,拼命忍住想要翘起来的嘴角,估计把他这辈子最伤心的事情都要拿出来想了一遍。 这个小祖宗,明明就是知道了二爷请了几家的人给她当先生,在这儿装出一副六岁孩子天真烂漫(就是蠢)的模样… 陈皮那边,宾客们看着锦盒里那几张长相奇奇怪怪的黄色符纸满脑子问号,符纸他们认得出来,但是他们怎么不知道红家二爷什么是时候信这种东西了,还用做了贺礼, 甚至还有人在想该不会是来刻意羞辱的吧! “这得找八爷啊!”长沙城谁人不知这九门齐八爷可是这方面的半仙啊! “对对…” “…” 外面的热闹很快就吵到了他们这里,几家的当家人都是相当精明,就算他们与张奕尘从未见面,但是她和佛爷一起下矿山去东北可瞒不了他们的眼睛。 齐铁嘴从陈皮的手上接过符纸,意外的看了眼小团子的方向,他就说嘛,往日里喊打喊杀的陈皮怎么今日就这么好说话,都在他的府上闹起来了也不发作,原来是安排好的啊! “哎呀…哎呀呀!” 他表情浮夸的样子成功吸引了那些人得注意力,桌子上从头到尾没有动过得其他人也只是笑着摇摇头,这老八又开始了… “我跟你们讲,这个符可不得了!” “这个符纸只要写上被诅咒的人的生辰八字然后把它埋到那人的家里,不出七日这人的族亲都得死个干净!” “连只鸡都不给你们留!” 他的话吓得众人是连连后退,小团子笑得快要没有了眼睛,嘴角无声的咧开一个弧度,怎么看都带着点阴谋得逞的意思, 看看,这宣传力度多好啊! 这专业的事就是得专业的人来啊,要是她肯定做不到让大家相信,毕竟自己才六岁… 小团子看看那漂亮的姐姐,再看看自己,她表情垮下来叹了口气,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第59章 新的一年开始 狗五爷撇了眼在小团子怀里撒娇卖萌的小狗崽,表示简直没眼看! 这可是他无家最厉害的那条狗的后代,枉费他在这个狗崽子身上的那么多心血啊! 他瞪了眼小阴谋得逞的张奕尘,举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解九爷,就是坐在桌子边缘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他那双眼睛深邃到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脸皮倒是俊的很。 他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种说不出的味道,浑身上下都透着神秘二字,只见九爷推了下金丝眼镜,玩笑道:“都说五爷的狗最是认主子,今天倒是跟个团子跑了~” 他把头转向张奕尘,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小家伙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我可是念了五爷家的狗很久了…” 就是可惜某人太抠门,居然不让他家的狗去。 在她的眼里这人就是挂着一脸的假笑,都说小孩子最能感受到人的善恶,小团子战术性后仰,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无老狗一听登时就不乐意了,他冷哼一声,“我的狗上次去你家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回来之后吐得差点没命!” 提及这件事,九爷耸耸肩膀,这可和我没有关系啊… 小团子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望向九爷,他居然连只狗都不放过,要是自己和他学习那岂不是小团子打九爷,有去无回?! 老子的狗可是贵的很,哪里经得起你九爷这么霍霍!狗五爷白了他一眼,似乎真的担心他会带着这个糯米团子把他的狗拐跑,连忙就要将自己的宝贝狗唤回来, “来来来,狗崽子…” 小狗:…… “快点!” 小狗:你谁? “扑哧…” 那个漂亮的姐姐就看着五爷怎么也叫不回那狗崽子,要不是面对的是一个糯米团子,恐怕早就上手去抢了,她白皙纤长的手掩住唇角轻笑, “竟有一天能看见五爷叫不回来自家的狗,今日这宴席来的倒是甚是值得!” 这桌子的人倒也甚是热闹,除了一言不发的三爷和六爷,张奕尘倒是对其他几位都有点儿了解, 比如那个漂亮的姐姐,也就是霍家霍仙姑看向无老狗的眼神里总是藏着黏糊糊的仰慕,就像是娘亲看到便宜爹的表情一样… 那个九爷,她唯一能记住的就是他阴森森,皮笑肉不笑的脸,就觉得他这个人似乎是普通的很, 小团子忽略掉脑袋上霍姐姐rua来rua去的手,她低垂着眼眸捏着小狗软乎乎的爪垫, 极高明而道中庸,能够做到九门其中一门又会是什么简单的人… “哎呀我滴妈!” 齐铁嘴扶正挤歪的眼镜就连他的头发都有些凌乱,配上那白皮小生的样貌倒是有些像被谁狠狠蹂躏过的样子, 小团子抬头眨巴着呆萌的大眼睛,这个效果她倒是没有想到,听着外面的喧闹的声响,估计那些人都在巴结着自家师兄,毕竟谁也不想因为得罪个人搞得家破人亡,这种阴损的手段真的是防不胜防好不好! 齐八爷狠狠灌了一杯茶,用眼睛瞪着小团子,看看你干的好事! 为了她师兄把他给卖了,倒是做的一笔好生意! 八爷眼眸一转,“副官,你可得看住小团子,她病还没有好我上次去红府,二爷可是说了她不能食油腻!” 霍仙姑夹着一块红烧肉的手顿在半路上,小尘尘就这样看着肉肉离自己远去,不开心的瘪了嘴,视线随着霍家姐姐的筷子移动, 她吧唧吧唧嘴,高点也行! 八爷:“甜的也不能吃!” 最后小团子看着碗里的那根青菜,只觉得她的拳头都硬了! 霍仙姑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样子,看着如此乖萌可爱的小团子难免会生出怜爱之心,这不她揉揉小尘尘的脑袋, “可怜见的…” 张奕尘点头,就是就是,她多可怜啊! 一桌子的人看着这个小娃娃对着香喷喷的饭菜直咽口水,也不禁莞尔, 甚至狗五爷他们还嘲讽老八居然连个小孩子都欺负,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八爷:你们不能看她可爱就忘记她做的什么事好不好,明明我才四受害者,我在外面都快被挤成肉饼了! 这场宴席结束,外面的宾客走的时候都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表情中还夹杂着星点的谄媚, 就连他们看见小团子的时候都会抱拳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声“小二爷”。 张奕尘听着这称呼皱紧了眉毛,对着身后有荣与焉的管家爷爷说,“总觉得我是个传菜的!” 今日之事了,坐在车上的张奕尘拍拍自己的小肚皮笑得分外开心,虽然经历了一番波折但也总算是吃饱了! 二爷刚从梨园回来,正好顺路接上小团子,这车还是张奕尘刚来的时候陈皮托人买的,就是一直没有派上用场。 他斜了眼她的肚子,对着副驾驶上的管家说,“回去给小姐准备点消食的东西,以后切记不要让她吃这么多,会伤脾胃!” “……” 这个新年时间过得很快,除夕夜里二爷带着丫头还有小团子在院子里放烟花,一整个晚上小尘尘都很精神,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下来过… 管家在后面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偷偷擦了擦眼泪,这个新年因为家里多了小姐的嬉笑倒是格外的热闹… “管家爷爷~” “快来放烟花啊!” 小团子穿着红色的长衫,衬着整个人都是非常喜庆,她正抱着一堆的烟花,脚下蹬着双带流苏的鹿皮鞋子, 笑得亿脸烂漫,白糯的牙齿鼓起来的奶膘… 身后二爷紧紧揽着丫头,画面格外的好看。 除夕过去,二爷便带着小团子出去拜年,原本这件事是不用他亲自带着去的,想到这是小团子第一次拜年,二月红拿出丫头做的崭新的长衫,这可是他夫人做的亲子装,他们一家三口一人一套的… 先去的张启山家里,只见大门口小团子双手环胸说什么也不肯进去,她皱巴着包子脸腰间还挂着娘亲塞得好吃的, 她对着二月红疯狂摇头,打死她也不进去! 她可是张启山那个不肖子孙的长辈,他不来给自己拜年就算了(拜了她也没有红包给他),怎么她还要亲自登门?! 副官弯下腰,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新的,新的军装,“佛爷说,他准备了你爱吃的糕点,还有炸肉!” 张奕尘表示都是套路! 她擦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牵着她爹的手,哒哒的就往里面走,“快走爹,肉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60章 六年(1) 张启山在大年初三那天就开始集合部队,除了一小部分留在长沙的亲兵他带走了所有人… 听副官说,悦姐姐想跟着张启山一起上战场,他肯定是不能同意,他们为此还吵了一架, 那天晚上,尹新悦就带着她从北平带来的一个箱子站在红府的门口,可怜巴巴的看着闻讯而来的小团子还有她娘亲。 张奕尘对于新年的喜悦也被他们的愁眉不展冲淡了些,她仰着头看着沮丧的悦姐姐,还有叹气的二月红,第一次好像体会到了离别… 悦姐姐来的那天她只是露了个面便若有所思的回了院子,之后的两天一夜一直都没有走出院子,还吩咐府里所有的人不准靠近这里。 大年初三那天早上,张奕尘坐在窗前,屋子里面烧着精碳十分的暖,但是她依旧是披着厚厚的大袄,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接住外面的雪花, 娘亲说长沙不常下雪的,倒是有了几分离别的意境… “小姐要是冷就坐到床上去吧…”身后的丫鬟将手里精致的小汤婆子递给她,一脸的心疼, 自家小姐这身体一日好一日坏,就那么大的娃娃脸色白的没有血色,当真是令人心疼! “咳咳…” ………… 长沙城外, 黑压压的部队,所有人都神情肃穆。 张启山和副官骑在高头大马上,二月红和一众九门的人站成一排, 八爷上前,“佛爷,我今晨给你算了一卦,你放心此行你有贵人相助,定是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张启山轻笑一声,军帽下的硬朗脸庞挂着淡淡的笑意看向众人身后的城门口… “她不来了…” 二月红将手里的大箱子递给副官,“一定要好好带着这个箱子!”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二爷抿着嘴,“小团子为了这些东西又病倒了,就算用不上也要好好存着!” 张日山顶着二爷的目光手紧紧抱紧这个箱子,看上去就像是抱着个定时炸弹一般。 张启山双腿夹住马背,最后深深看了眼尹新悦,对着二月红说道,“二爷长沙里的事就拜托你和老九,若是…” “若是我没能回来,请将我家夫人送去北平,张府里的所有一切皆由她做主!” 旁边听着这话的尹新悦眼眶通红一片,眼泪却是倔强着怎么都不肯落下,她听别人说,丈夫出征之前是不能哭的,会不吉利… “出发!” 看着大部队离开,尹新悦抹掉滑落的泪水,她嘟囔着,“张启山,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改嫁!生他个十个八个的孩子!” 最前面年轻的军官在马上的身形一怔,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进。 至此长沙似乎一下子就静了下来,九门的人深入简出,百姓整日也是听着城外不断蔓延的战火整天提心吊胆的, 小团子今年七岁了,自从张启山走后她的身体好一些就被二爷连带着一个小书包扔出了府, 每天辰时就醒,太阳落山才能回家… 小团子第一次和九爷的正式见面是在解家大门口,还没有睡醒的团子泪眼迷离的看着他,手里委委屈屈的捏着小书包,腰间还有娘亲做的布袋… 她瘪着嘴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语气带着点哭腔,“有吃的嘛,我好饿啊…呜…” 她爹都没有让她吃早饭就把她从被窝里扔了出来! 九门的人都在等着瞧,这解九爷怎么和二爷家的小祖宗斗智斗勇,只是怎么第二天她就不去了? 听着手下人说着这个消息,狗五爷撸着小狗崽的脑袋,了然一笑。 那个糯米团子见九爷第一面就是要他家的吃食,不拉肚子才怪! 五爷:“你去二爷府上问问,他家小姐拉肚子可好些?” “告诉他,我这里可是有治疗九爷家拉肚子的良药…” 他笑眯眯的说着多少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过是给我家狗崽子吃的…” “不去!我不去!” 张奕尘抱着大门边边,咬牙切齿的瞪着她爹,眼里含着一包泪,语气带着哭腔,“你就是看我整日缠着娘亲,你嫉妒我!” 她张奕尘此生从未那么丢脸过,她差点死在解家的厕所里! 二月红双手抱胸就淡定的看着她,甚至就差再来壶茶! 小尘尘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这个便宜爹肯定是告诉娘亲不让她出来,她的表演都没有人看,也就松开爪子乖乖上了小汽车… 不过眼神看着他依旧像是打了败仗的小兽,满满的不服。 这样的日子一个月总是会上演那么几次,甚至八爷和五爷有时候还会起个大早和二爷一起欣赏一下子… 解九爷的书房也因为某只糯米团子的原因书架上开始摆上了书, 张奕尘发现他的书房空空如也,找不到任何用文字记录的纸张或者是书本文献, 九爷说:“记在脑子里才是最安全的储存方式!” 她跟着九爷学了整两年,之后红家的码头盘口就一直被二月红交给她管理, 二月红:“你要是赔了,日后红家就只能日日吃青菜了!” 张奕尘:! 这比我家祖坟让人刨了更可怕! 八爷那里没什么可学的,狗五爷的绝学也无非就是那训狗的技术,不过张奕尘去的第一天就差点把他家的狗全都拐回自己家, 听说那天平日里悠闲哉哉的五爷举着根棍子追了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孩子好几条街,那孩子身边还围着不少狗,场面甚是壮观。 有人眼尖认出那不就是红家的宝贝小姐嘛,连忙扯着旁边的人离着远远的, “她的热闹你也敢看啊,这位小姐咱们可是惹不起啊!” 红府门前的她和二月红每个月都会上演的热闹大半个长沙城的人都知道,也就一年前一个不怕死的赶上去妄想和二爷一起看热闹,还不要命的说了那么几句… 听说那个人第二天就被人挂在城墙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干得,整张嘴都撕裂了,就连巡逻的士兵一个个也都是装作没有看见。 时间过得很快,当初那个总是生病的小团子已经抽条长成了一个半大的小姑娘,不过她依旧总是生病,甚至还会无缘无故的吐血晕倒,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看了许多医生也都是束手无策,倒是她本人习以为常不甚担心, 小尘尘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眯着眼睛欣赏着湛蓝的天空和明媚的阳光,这是张启山他们离开长沙的第六个年头了, 往年悦姐姐都是跟着红府的人一起过新年,小尘尘回想着今早的卦象,故人归来风波再起,想来今年悦姐姐应当是可以和她日思夜想的人一起过新年了! 第61章 六年(2) 这六年倒是发生了很多事情, 第一年,解九爷做媒给五爷介绍了个娇美的姑娘,听说还与霍家霍仙姑相熟,当时张奕尘也在,她还是第一次见狗五爷对狗以外那么的有兴致。 不过听说之后霍家和无家总在盘口的问题上争吵不断,若不是几番有八爷在中间调和,怕是要打起来吧! 知道这个消息的张奕尘正埋头在自家的账本里,白嫩的小脸上也染了墨汁,她淡淡一笑对着管家爷爷说道,“看来往后几十年霍家和无家都不能和平共处了!”翻译过来就是往后几十年她都有热闹看了! 霍姐姐怕是要伤心死了,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小团子看着厚厚一摞的账本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还是搞好自家的事情吧,这些账本快要把她给埋了! 她咬牙切齿的扔了笔,她不伺候了!“爹当真是聪明的很啊!” 把这些事务都丢给自己,他倒是每日不是梨园就是陪着娘亲这逛逛那看看,倒是赛过活神仙了! 管家捡起无辜被扔的笔好言好语的哄着自家的小姐,“小姐,快些看完我们好回府上,夫人今晚亲自下厨做了很多糕点…” 第二年无老狗便成了婚,当年夫人便怀了身孕… 某一天管家打开府门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黑背老六,后面还有姗姗来迟不停喘着粗气的八爷, 两人不等管家问清便急急忙忙的闯进府里,看那去向是小姐的院子。 管家一拍大腿急忙忙的去寻二爷,他家小姐身体才好些,可不能因为那些个琐事又累坏了身体! 他一边提着长衫跑的飞快,一边在心里吐槽着八爷,怎么什么事都要找他家小姐! “六爷…你慢点…慢点!” 八爷在后面伸着个手快要跑进去半条命的意思,这人跑的都快要起飞了,今年长沙办的跑马没有六爷我不看! 屋子里还在睡梦中的小团子被人刺溜一下子从被窝里薅出来,她懵懵的眨巴着眼睛,“红家破产了?” 看清来人,小尘尘看看自己和地板之间的距离,再看看把自己提溜在手上的六爷, 师兄说了,这人是在地下追着粽子跑的主儿,她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想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六爷这是来我院子里喝茶?” “真不巧,我这院子里就只有羊奶,要不你…诶?…” 把张奕尘夹在腋下还不忘裹上一层被子,六爷皱紧眉头眼中带着焦急,二爷家的糯米团子娇气,要是病了就不能给他夫人看病了! “你个老六,把我闺女放下!” 二月红看着黑背老六腋下正对着他的那个小屁股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上前就要抢人, 六爷身形一闪躲过,小团子表示再晃下去我就要吐了! “二爷…” 齐铁嘴一个急刹车停在两人中间,连忙解释,“六爷夫人招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现下人就躺在床上快要不行了,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和六爷说小团子可能会治…” 他拉着二月红,悄咪咪的说,“你也知道当年他为了这个夫人做了什么事情,现在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佛爷不在谁能管得了这杀神啊!” 最后,直到晚上小团子才和二月红从六爷府上出来,她的手上胳膊上还挂着很多六爷给的吃食。 他夫人应当是去了什么阴暗充斥怨气无法消散的地方才让那里的怨虫钻进了身体里,从外表看上去确实和冲撞了鬼东西没有什么区别,所以齐铁嘴一番鼓弄下来才会毫无用处… 第三年,原本小团子是要留在二月红身边跟着一起学功夫的,二爷说她性子太疯不适合学戏,所以只打算教她些保命的功夫, 结果第二天黑背老六就来抢人,说什么都要她跟着自己学刀法, 对此小尘尘只想说:没有办法,谁让自己这么人见人爱! 一年下来,刀法是学个七七八八的,就是这体重倒是上去不少,就连小团子的小臂都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这可愁坏了二爷和丫头, 好好个女娃娃,晒成这样… 因为张奕尘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二爷便将她第一次走进红家的那天当作她的生辰, 六年时间,每次九门人聚的最齐便是因为小团子的生日。大家都带着各自寻来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比较起来, 当然那天也无一例外会收到来自东北的l礼物… 一共三份,一份不知是谁寄来的,另外两份是张启山和副官送回来的,一并还送回来的还有给尹新悦的家信, 有一年就连张奕尘都收到了,原是副官看着自家佛爷年年送信,他也想送出去一份… 张奕尘这几年长高不少,依旧是一身长衫,袖口位置挽起来些倒是干练,她将信折巴折巴,嗤之以鼻的样子, “这不肖子孙倒是还记得给送个信,不枉我当年送的一箱子宝贝!” 那份不知来历的礼物倒不是什么旷世的珍宝,但是每每会送到她的心坎上,比如今年的生辰,她已经将刀法招式学的七七八八,那年的生辰张奕尘便收到了一把趁手的兵器, 这兵器是把细长的刀,有些像是唐刀,只见它通体漆黑,却又很有光泽,一刀一下刀锋嵌在石头里面,将硬石劈开刀身一点损伤都没有! 无家的孩子出生,小团子可是最高兴的,终于有个孩子能陪她玩了! 可是没有想到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孩子三岁,她对着这个不过三岁便像是个小老头一样的无一穷犯了愁, “他怎么有点傻呵呵的?” “五爷,你说你这么精明该不会…哎呀!” 张奕尘抱着额头,控诉着无老狗的罪行,“我都十一岁了,你还打我,我要告状!” 整个九门就她一个女娃娃,但凡是成了家的九门各家,哪家的夫人可都是喜欢她的紧,这也成了张奕尘在这些个不苟言笑的大人物之间肆意妄为的第二个理由。 十一岁的张奕尘奶膘快要看不出来了,只是觉得脸上依旧肉乎乎的,带着些少女初长开的青涩,圆滚滚的大眼睛越发透亮,像是呈着星河,笑起来更是甜到心里去, 她从无家出来的时候,长沙飘起了一层薄雪,她仰着头感受着雪花在脸上融化, 又是一年冬天… 明年她就十二岁了,华夏国之初定,张启山也该回来了… 第62章 张启山归,风波再起 “小姐…小姐…” “小姐快些起吧,今天佛爷就要回来了,您和二爷还要去张府呢!” 张奕尘迷迷糊糊的翻个身,几缕碎发落在脸上,脸颊还有压出来的红痕,她砸吧砸吧嘴,昨日红家的盘口出了些问题,她处理到夜半,到现在睡了也不过多久嘛! 她穿着一身银色长衫,一动一作之间长衫上暗纹变幻,冷清着脸更衬着她像是九天之上的仙人不近人间烟火, 她手里握着一把带着流苏的玉扇,手腕翻转流苏摇曳,“爹,小孩子睡不好可是长不高的!” 二月红六年过去只比过去更添了几分温文尔雅,他很认真的看看小尘尘的身高,“你确实比其他同龄人矮上一些啊…” 张奕尘白了他一眼,我可没让你来扎我的心! 两位主子在前面斗嘴,管家手里捧着礼盒笑得开心,这父女俩总是这样,明明是父女,却又是亦师亦友… 小轿车稳稳的停在张府门口,那站着的是几年未见的副官,他依旧穿着一身军装,不过样式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身衣服倒是衬着他更是身姿挺拔,眉眼间还有淡淡的浩然正气与杀伐之气藏匿, 他看着从车里下来已经大变样的小团子,不由得一怔… 这几年战乱不断,扫除了外贼又平内乱,张启山也只是收到过那一张小团子和夫人的合照,上面的小娃娃不过是八九岁的样子,看着镜头显着有些拘谨,坐在那儿乖乖巧巧的样子很是可爱。 “二爷,佛爷派我迎你们进去…” 二月红拍拍他的肩膀,多年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上去倒是沉稳了不少,” 小尘尘歪着头,马尾随着动作甩动,透着俏皮可爱,脸上一副老气横生的模样,对副官点点头, 副官无奈摇头,果然小祖宗年长几岁还是小祖宗!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块包着漂亮糖纸的巧克力轻轻放到她手上,“这是外国货,尝尝看好不好吃…” 在院子里和张日山嬉皮笑脸的小尘尘在靠近厅堂的时候瞬间变脸,一本正经的摇晃着玉扇,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意思, 玉扇轻晃之间,小尘尘在心里小声bb,她可不能在张启山这个不肖子孙的面前掉了面子,得端好长辈的架子,毕竟她已经十二岁了! 跨过厅堂的门槛,里面落座着不少人,都是张奕尘相熟之人… 座位都是按照九门的顺序排着的,唯独在佛爷和二爷中间还有一把椅子,位置微微藏在两个座位后面,那是张奕尘的座位, 她十分熟捻的坐在那儿,侧着头看向张启山,这人几年的时间身上的杀伐之气更重,她闻着隐约之间还有渗进骨子里的血腥之气, 张启山斜靠在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这些人中一眼便能注意到他,身上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她注意到这人眼睑下面一条细长的伤疤,这伤很巧妙,若是再高一厘米那他的眼睛就要保不住了! 佛爷见她坐下,脸上带着轻笑开口,“我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那一箱子的东西怕是我和副官谁都活不到现在…” “看见如今的太平!” 他说这话时,眼底似乎藏着什么张奕尘看不懂的东西,她总觉得张启山这话不是真心的, 感谢她是真心的,但是最后的太平二字似乎不是那么真心… 小尘尘懒散的靠在椅背,掩去眼中所有的猜疑神色毫不在意的回道:“这是红家该做的,你倒是不必放在心上…” 张启山侧眸,眼中闪过赞赏,看来这几年她也没有闲着… 她将所有归结到红家这个家族身上,无非是告诉张启山他要欠也是欠红家的,而不是她张奕尘一个人, 这个莫大的人情,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可以救红家于水火… 其他人都是出奇一致的低头做自己的事情,扣手的扣手,撸狗的撸狗,反正我们就是听不见! 张启山挑眉,他不在的时候这是都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他可以理解,这老六和老三他就不能理解了! “我这次回来随行的还有一位…”他神神秘秘的态度就已经断定了这人身份不简单, 直到最后张启山都没有准确的说出这人姓甚名谁官居何位,只是言语间透露出九门似乎将要有大动作, 而且还会和上面人有关! 大家都是轻轻松松的来,心思沉重的走。 张奕尘和二月红等到人都散尽了,也没有离开… 她依旧坐在那儿,低头把玩着玉扇上的流苏,淡淡出声,“你把昆仑龙图交出去了,” 张启山的身家好东西是不少,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那张了尘带来的图纸! 再抬头时,张奕尘直视他,眉宇之间的威压丝毫不输给久在沙场的张启山,副官目光担心,他真的担心下一秒就会打起来, 他眼神求助二爷,二月红白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喝茶,要不是他坐着车走了,他闺女就得自己回去他才不留在这儿… 六年前他就说过,张奕尘和九门包括那个张家的事情他不管,更不插手! 张启山倒是没有什么好遮掩的,“是。” 小尘尘眯着眼睛,玉扇重重磕在椅子把手上,整个人气场全开,眼睛像是夹了冰刃唰唰的朝着佛爷刀来, 她起身扫扫长衫上不存在的灰尘,小尘尘不知道张启山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原因才交出那张图,但是他给九门带来了麻烦! “张大佛爷当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您可真是大公无私啊!”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佛爷,带着浓浓的嘲讽, 张启山没有起身送,也没有辩解,就是坐在那儿似乎在想着什么, “小团子!” 张日山追了出去,“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打了胜仗,原本去年就可以回来的,但是上面的人查到了佛爷的起家,现在建国之初正是缺钱的时候,首领就盯上了佛爷…” “我们被各种理由留在北平,” 张日山苦涩一笑,“若不是佛爷回来,也会是其他的什么人来长沙找到九门组织这次活动…” 到时候他们会不会像佛爷一样护着九门?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也不过都是蝼蚁… 张奕尘的身形站定,她抬头看向湛蓝的天明媚的太阳,享受般微闭着眼睛,“回去告诉张启山,拿张家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管是谁!” 他们这次动了九门,那是不是顺藤摸瓜手就要伸到不该伸的地方? 家国情怀可以有,但是你总要先让我活着! 张奕尘双手背后,玉扇的流苏在阳光下摇曳,小姑娘纤瘦的背影被拉长,似乎顶着天地在走, 她的眼眸闪过肃杀,在地下,他们才是王者… 况且张家掌握的一切随便拿出来些对于那个什么狗屁首领来说都是鱼死网破! “平静了六年的长沙啊…” 第63章 张府异常 从张启山府上回来,张奕尘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手上所有的事务全都重新交给了二月红处理,整整三日八爷他们谁来都是不见, 三日又三日,她那扇门打开的时候已经是六日后,小尘尘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天的衣衫,长衫已经很皱了,上面还有些被染污的墨迹, 如此好的一件锦缎就这样毁了,她也不甚在意,张奕尘用玉扇微微遮住正午刺眼的阳光,脸色是几日不见太阳的苍白,细看还能看见眼底淡淡的乌青… “尘爷…” 尘爷,记得当年参加陈皮的宴席长沙的人都叫她小二爷,张奕尘嫌弃这个名字太像跑堂的,后来也就没人触这个霉头,等到她在盘口和生意场上打出自己的名头,就有了尘爷这个称号。 院子正中站着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张奕尘目光淡淡的看着他们,这两个是她的手下,平日里会帮她一起打理红家的盘口。 他们其中一个是当年她从东北带回来的,青安很幸运,当时小日子人还没来得及处理他就被自己给灭了,另一个是她在长沙城外捡到的,青吉是外地逃荒来的,一家七口人就只剩下了他自己,她捡到他的时候,已然是一副将要饿死的面相, 她本是不想理的,毕竟她救不了天下所有人,这样毫无用处的救助只会拖垮红家! 是他扯着自己的裤脚,眼睛里的对于自己将死的倔强不认让她停住了脚步,后来她有问过青吉, 他说:“我全家七口人,就剩下了我自己…” “我能活着,是因为兄长阿姊将所有的口粮都省了下来…” “我必须得活着!”不为我自己,也要为了家人… 往后的几年,小尘尘有意培养青吉的经商能力,她虽然从不说,但是青吉也能看出来他的小姐一直记得当年的那句话,从来不让他做任何有可能威胁到生命的事情… “这几天长沙有什么新鲜事?” “齐八爷前日牵着那头驴要出长沙城被张副官抓了回来…” “张府那边多了很多生面孔,他们住在张府旁边的宅子,我们的人不能靠近…” “家里的盘口一切正常…” 屋子里面淡淡的燃烧纸张的味道传出来,张奕尘丝毫不在意,摆弄着手上的描金茶杯,“青吉,烧完去收拾一下。” “是。”这是九爷教她的,只有存在自己的脑袋里才是最安全的,这几年但凡是紧要一点的书信件她都会烧掉,不留痕迹! “青安,你准备一下带些靠得住的去西藏那边,在那儿打听打听多备些装备…” 小尘尘说的装备自然是下地用的东西,过去六年九门的几位偶尔无聊会下地找些事做,他们不许自己跟着,那她就把自己的手下塞进去,美名其曰算是小辈对长辈尽孝了,派个人保护他们! 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的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小白能做什么,做饵? 那怕是回来之后小祖宗要吃人喽! 也就是这样,青安倒是懂了不少地下的经验… “尘爷…” 青年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干练利落,清俊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眼下到下颚倒是带了些许野性,他此刻弯着腰姿态恭敬,低垂着的眉眼微蹙, “最近长沙不太平,您身边不能没有打手!” 张奕尘随手扔给他块糕点,眼角微挑,“这长沙城里除非谁疯了找我的麻烦!” “放心去吧,注意点儿别让人发现了…” 青吉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青安正好背过身离开,青吉是一个典型的文弱书生样子,头发软趴趴的搭在额前稍微遮住那双看上去就很乖的眼睛,倒是显得人有些神秘, 他状若无意的看了一眼青安离开的方向,将手里的药瓶塞进袖子里面,来的时候听手底下人说昨天青安带人在盘口起了小冲突,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回神啦!” 小尘尘用玉扇敲敲他的手背,此刻倒是带着些许孩子气,“我每天要看我爹娘秀恩爱,现在还要看你们两个你侬我侬腻腻歪歪!” 青吉微红着脸,避开这个话题取笑着自家小姐,“您怕是要把会的词都用上了!” 说完就提着长衫溜了… 独留下张奕尘手拄着下巴叹了口气,她的这两个手下每天你关心我,我关心你的,就是不肯捅破那层窗户纸,都快急死她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研究昆仑的事情,昆仑山脉涉及的非常广,横跨了大半个华夏的版图,她必须要先一步知道张启山和那个首领会在哪里开始! 她捏捏眉心,那张昆仑图她见过,那上面的龙脉不止一条,但是最主要的那条龙脉从西藏出发耗时最短,可以直接进入昆仑山脉的主脉。 昆仑山脉是传说中距离天地最近的地方,升仙的仙人都会在那里停下脚步,所以那上面多的是历代皇帝的墓葬, 不过她觉得张启山或者说那个首领的目的一定不只是皇陵那么简单! 那里在古老的传说中还有姜太公修炼的私府,还有西王母的瑶池… “小姐…” “二爷说,今晚让您去梨园一趟!” 院子外面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她动作随意的摆摆手表示知道了,起身便进了屋子,青吉很细心,不仅收拾了烧掉的灰烬还有这几日她将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也给打扫干净了, 张奕尘换上一身藏蓝色的长衫,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手里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玉扇便出了门。 红府门口,张日山站定在一辆汽车面前,她一出来便看见这人, 小尘尘倒是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她爹无事从不让她去梨园,想必这次也是谁借了二爷的名头, 现下倒是破案了! 她歪着头似乎在思考,“你就这一身衣服嘛?” 怎的整日就穿着军装? 张日山轻笑一声拉开车门,“我喜欢这身衣服。” “听二爷说,你一直都身体不好,这次随行回来的还有一位军医,她是西洋大夫,要不让她给你看看?” 张奕尘一副大爷做派霸占了整个后排座位,想起大夫她就头疼,蹙着眉没甚好语气的说道:“不看!” 副官听了也不恼,似乎他对她永远都是笑眯眯的,只要与佛爷无关的事情也向来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好,那就不看。” 到了梨园,青安、青吉也早就等在那里,照着青安的脑子怕是想不出今晚不简单, “尘爷,我去寻你,府上的人说您来了梨园…” 张奕尘手上抱着一油纸袋的炸肉,这是她让张日山特意绕路去买的… 她随手递给青安, 晃悠着玉扇上的流苏,身后跟着两名手下,每过一处便有梨园的小厮恭恭敬敬的弯腰, “尘爷” “…” 张启山他们在台下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其他人许是习惯了,他倒是看的意味深长,这些人的态度可不像是因为小团子是二爷的女儿才这般恭敬… 张奕尘也注意到张启山身边那把突兀的椅子,不是她的… 上面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穿着中山装国字脸的老狐狸… 第64章 许先生 台上,二爷穿着戏服刚上场,今日唱的是霸王别姬,二月红一身打扮步步生莲缓步走到台子中间, 自从六年前西北人那一闹,如今不管是南来的还是北往的凡是进了这梨园听到的就是这个故事, 台下的听客无不是都在认真听戏,就连个交头接耳的都少! 张奕尘一路上楼脚步都很轻,她动作散漫又满是贵气的撩起长衫坐到二月红那把椅子旁边,身后青安青吉两个形象完全不同的人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 那位国字脸的中年男人目光频频落在她的身上,似乎在思考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样的气场? 张奕尘的目光不曾落在张启山身上,连带着他旁边的男人她也不屑一顾! 今日这九门与这个男人的会面张启山叫上自己,就表示她也在局中… 这倒是合了她的意! 这看台正对着楼下的台子,是个看戏的好去处。 一条长桌,十一把椅子, 每个人似乎都在认真听戏,大家都是人精各自揣着什么心思用膝盖都能想到… 张奕尘微闭着眼睛,手中的玉扇缓缓扇动,坠下的流苏衬着这身藏蓝色的长衫倒是多了几分绚丽, 小尘尘的耳力好的很,她能清楚的听见那个男人坐立难安,细小的移动着,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张日山嘴里的那个首领,能把张启山强留在北平整整一年,怎么会是个坐都坐不住的货色! 一曲唱罢, 梨园响起掌声伴随着众人的叫好, “啪啪啪…” “红爷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国字脸男人似乎很是喜欢这场戏,九门几位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唯有六爷轻声嗤笑,听不出来就听不出来呗装什么装! 这场戏了,梨园的老板非常有眼力见的遣散了这里面的所有人,顷刻间偌大的空间就剩下他们一桌人, 二月红也上了楼,他冲着几位轻轻点头,“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张启山放下手上的茶杯,茶是刚才梨园的伙计才上的,和之前的不是一个味道, 他转动着茶杯,眼底闪过笑意,君山银针… 狗五爷每每遇到自己讨厌的 人就会用君山银针招待他们,这倒是让张奕尘学了个十成十, “今日请各位来,是因为我手上的一张昆仑图…” 昆仑二字敲在诸位的心上,昆仑的传说墓葬数不胜数,奈何山脉太过绵长没有准确的位置进到山脉深处无疑是自寻死路! “这位是许先生,各位也知道现在国之初建很多地方都需要大量的钱财支持,我们这次的昆仑行动五五分…” “所有的通行手续、装备枪支都由许先生的人解决!” 张启山狭长的眉眼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他声音沉沉,“这次行动九家都参与!” 那个国字脸男人也就是许先生笑眯眯的点点头,似乎张奕尘他们已经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张奕尘状若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昆仑一行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九家家主都离开长沙,族人群龙无首…” “这点你们大可放心,我的人定当是照顾好长沙诸位的家人!” 小尘尘换了个姿势,脸上是更加灿烂的笑容,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证明谁又掉进了她的话语圈套里面, 九门中人就算是孑然一身的齐八爷,家里总是会有些亲戚… 许先生这话一出,大家的神色多多少少都有些变化,他的话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先生当真是客气了!” 我谢谢你啊!傻x…y! 张奕尘心里直接就是脏话霸屏,她赌五毛钱的,这人肯定是花钱当的guan! 接下来的时间,张启山他们都是在商讨昆仑一行的具体事宜,唯有许先生偶尔眼神飘忽看向张奕尘的方向, 青吉眉头微蹙,这个人的目光让人无端生厌! “这次带的人不在多,带些身手好的,各家的装备也要多准备一些,咱们从西藏进昆仑…” “……” “哈…”小尘尘抻个懒腰,摆摆手从青吉手上接过炸肉百无聊赖的嚼着,腮帮子鼓起来一块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闻声看向她的众人, 张奕尘:“你们要吃?” 二月红将一杯温茶放到她的手上,怕她腻得慌… 齐八爷倒是不客气,他伸出白净细长的手心,“给算命的点儿…”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张奕尘白了他一眼,小孩子的东西都要!“我就和你客气客气!” 她扭过身子,“你们继续…” 一副大爷做派的靠在椅背,坐无坐样… 袖口顺着动作露出纤细的手腕,上面红色的绳子绑着碎琥珀显着她的皮肤更加白皙, 一个下人匆匆上楼,梨园老板封了这里,进来的估计就是九门的人。 只见那小厮神色匆匆的对青吉耳语几句便转身离开, 青吉面色纠结, “尘爷,下人说有个少年躺在红府门前叫着你的名字…” 自家主子这才十二岁,每日他们也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到底是哪里搞来的少年郎? 张奕尘斜了他一眼,暗含警告,你那个眼神我都能想到你脑补出来一场大戏! 她砸吧砸吧嘴,“没意思,我就先回家啦,拜拜~” 说着拉着青吉火急火燎的就往外面跑,独留下青安顶着二爷的眼神站在原地, 青安:倒是带我一个啊! 许先生觉得这样一个行为跳脱的孩子能有什么大本事,也不过是生长环境不一样比寻常人家的孩子早慧一些儿罢了! 他眼中划过不屑,看来有些人的话倒是不能全信,什么能唤百兽… 张奕尘提着长衫,她可不认识什么少年郎,唯一相熟的也远在东北,她猛然想起六年前的那句话, 跑的更快了! 那个傻子该不会真跑来长沙了吧,现在这个时候来了岂不是更麻烦! 就在这时, 红府门前倒着的少年郎,也费的那小厮的眼神能看出来这是个少年郎,只见他浑身都是污渍,身上勉强算的上是衣服,破破烂烂的散发着臭臭的味道,长长的头发早就遮盖住面容… 丫头眼中闪过怜悯,这孩子这是走了多远的路,脚上血肉模糊的。 “快把他搀进府里!” “娘亲!” 远处一个藏蓝色的身影快速掠了过来,小团子眼神亮晶晶挥着手往这边来,她脚上的轻功还算不错,最起码现在比一个成年人跑起来快些, 靠的近些,小尘尘懵懵的眨眨眼,指着地上一团不明物体,脑袋上大大的问号,“这啥?” 第65章 新鲜出炉的张启灵 张奕尘在屋子外面来回踱步,玉扇背在身后缓缓晃动,她娘亲已经回了院子里,是二月红回来之后让下人给叫走的, 她皱巴着细长的眉毛,已经有些长开的漂亮小脸蛋皱巴成了白嫩的包子,后面站定的青吉有些无奈,他手上端着还冒着热气的吃食,小姐晚饭还不曾吃… 全然忘记了某人在梨园吃的炸肉! 他语气带着些唏嘘,“尘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男子,婆娘在里面生孩子呢!” 看看这来回走过来走过去的样子,像极了隔壁家的二狗子! 小尘尘猛然停下脚步,她假装生气道:“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应该让青安看看你这个以下犯上的模样,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手上还非常诚实的接过吃食,今日的晚饭是师兄托人送来的河蟹,新鲜的很,往日里她爹总是说这东西太过寒凉拘束着她,今日倒是格外的丰盛啊! “小姐,收拾好了…” 管家带着大夫出来,大夫还是曾经的那个老头,他倒是身体还算硬朗,一手提着长衫一手提着药箱,眯着眼皮耷拉的眼睛嘴唇抖了抖, “最近身体怎么样?我给你把个脉!” “别!”张奕尘战术性的躲到青吉身后,这也算的上是她在长沙唯一怕的人了,他的药是真的很苦啊! “老先生您快歇歇吧,我最近身体可好吃啥啥香!” “管家爷爷,快!送…送客!” 老先生鼻孔哼了一声,现在的小孩就是娇气,他的药就有那么苦? 他慢腾腾的往院子外面走去,小尘尘扯出一抹虚假的笑意,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那个孩子就是身体有点虚,太过劳累…” “身上就是些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张奕尘走进屋子,新鲜出炉或者说是重新变得干净的张启灵就躺在她的大床上,一手搭在肚子上一手死死抓着一把刀似乎睡着了, 小尘尘凑近他,六年不见他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张奕尘坐在青吉搬来的椅子上,他今年应该多大了? 青年人倒是长高了不少,臂膀厚实,有些长的头发现在也软趴趴的搭在枕头上露出他的额头,似乎有什么烦心事他的眉头永远都是有些皱的样子… 张启灵就躺在那里,张奕尘就坐在那儿仔细地寻找着他身上的变化, 她暗戳戳的嘟囔:“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会长这样吧…” “也不知道你们在东北都做了什么,搞得我动不动就是吐口血,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倒是来给我疏经活血来了!” 青吉在后面听着自家主子含糊的说话声,再看看昏迷不醒的男人,怎么有点不太正常? 他要不要把大夫叫回来?尘爷会揍他吧… “想什么呢?”耳边突然出现的一抹炙热呼吸让青吉条件反射般缩起脖子,嗅着熟悉的皂角清香,他只觉得身上一阵酥麻,耳垂也变得红红, 青安扫过耳垂,见他并没有躲开,眼底闪过笑意,得寸又进尺的靠近青吉的耳朵,声音有些哑,“我问你想什么呢?” “我…我…”青吉喉结上下滑动,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看那张放大的脸,就连他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他都觉得格外的性感, 疯了疯了!他觉得自己都快被蒸熟了! 他家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悄咪咪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们的方向,就连床上原本昏迷的男人都不知道何时醒来,那双如同深渊一样的眼睛似乎带着不解… “尘爷…”青安对着张奕尘抱拳行礼,刚才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一样淡定的很, “张启山宅子旁边的那些人撤出长沙城了,我远远的看见一个外国人在队伍里面,看长相很像您这几年在找的裘德考!” 裘德考… 小尘尘一下子冷了脸,有这么个让人厌恶的货色在,估计张启山的事情也是他透露出去的吧… “知道了,不用再盯了。”她语气带着凉薄,整个人现在就是生人勿近的的样子, 这个人她找了六年,当年那么大的阵仗都能让他跑了这么人倒真是运气好啊! 长衫被一只苍白细长的手拉住,她抬眼对上张启灵那双深邃的眼睛, 张启灵看看梳妆台上原本给她准备的吃食,语气淡淡,“饿了。” 青安青吉猛地抬头,这人疯了吧,想抢她家爷的吃食? 小尘尘捂着心脏满脸心痛,她撅着嘴巴,“看在你是病号的份上…给你吧!” 青吉:“我去厨房盛碗粥吧,大夫说他长时间没有进食现在最好还是喝粥!” 张奕尘:螃蟹,我爱你! 两人从房间里退出去,小尘尘扶着张启灵坐起身, “东北那边的人手都散出去了?” “嗯。” “最近长沙不太平,九门的人近期应该会动身去昆仑…” “嗯。” “这次的行动有上面的人参与,怕是不能终了。” “嗯。” 张奕尘鼓着脸,她用玉扇敲敲他的脑门,恨铁不成钢,“我说什么你都嗯!” 张启灵:“嗯…” “我和你一起去,我保护你。” 她腾的起身气的来回踱步,脚上力气重的恨不得踏破这地砖,她说这些是想告诉他这儿不安全,让他离开,而不是… 张启灵手上固执的握着那把刀,他低垂着眼眉略长的头发落在额头两边耷拉着无精打采的, “我承诺过保护你…” “我没有别的地方去。” 张奕尘小脸绷着,大眼睛盯着他毛茸茸的头顶,似乎又想起密室里那个乖乖跪着的小孩, 她问自己,保护他们不是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嘛? 把张启灵推得远远的,倒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留在这儿咱们就约法三章…第一不准露出纹身…” “第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打架不准动武!” “第三…”她指了指张启灵右手奇长的二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张家人!” 至于悦姐姐那儿倒是不用担心,在去昆仑之前不让张启灵在长沙活动就好。 反正张启山那个不肖子孙也不会带着他夫人冒险… 第66章 准备,张启山的打算 九门开始陆续行动… 张府, “这次行动动作虽然很大,但是处处都有上面派下来的人手,我们这边倒也不用带太多的人…” “各家准备一下,带点本家的人足够了。” “那张昆仑龙图我也大概翻译了一下,上面的标注的墓葬位置我画成了地图…” “毕竟时间过去很久,昆仑的山脉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常年积雪,一定能发生过雪崩这上面的路线都会有一定程度上的变化!”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路会变但是方向不会变,有我还有小尘尘保证没有问题!”齐八爷拍拍自己的胸脯,一本正经的和张启山保证。 她嗤笑一声,玉扇挡住嘴角,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还要跑路来着… 齐铁嘴就是这样,能躲就躲,躲不掉那他就坦然接受! 张启山点点头,他看向张奕尘的方向,“这次装备的前期准备工作张奕尘负责。” 啊嘞? 这就叫做吃瓜吃到自己的头上,小尘尘猛然收了扇子,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脑门,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在和张启山说,你没有搞错吧! 自己这六年从来没有下过地,就连装备采买准备的事情也不曾做过… 她伸着还有些肉的手指怒目指着张启山,“我还在长身体,这么大的工作量你就交给我一个人,你良心不会痛嘛!” 佛爷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他翻弄着桌子上的文件,“我可以把副官借给你…” 要不是二月红和八爷拦着,估计此刻张奕尘已经张牙舞爪的挂在佛爷身上了,二爷深深的看了眼佛爷, “佛爷,小团子太小了这件事你再想想吧!” 他的态度坚决,这根本就不是一次的装备准备工作这么简单,原本都是佛爷亲自督办的事情现在交到他家闺女的手上, 张启山想表达什么? 若是这次事出现意外,以后这九门之首的位置她来坐嘛? 二月红与张启山两两对视,谁都不肯先错开目光,一时间书房里面的气氛就开始凝滞。 小尘尘整理好刚才弄皱的长衫,这件可是娘亲给她做的。 她完全没有被这种气氛影响,身姿淡定的坐回到椅子上,“装备的事情我可以负责,别的我不管!” 她手上装作捏诀的样子,“你放心,你肯定能活到白头的那一天!” 最起码现在你还不能死! 她对着张启山不雅的翻个白眼,休想把烂摊子丢给她! 这九门她倒是想要,不过她要的是太太平平的九门,可不是现在这般危危垂矣! 狗五爷和解九爷对视一眼,眼中闪过看戏一般的笑意,往日里九门上下也没人敢这么和佛爷对着干,如今这场面可是不多见啊! 三爷手上摩挲着轮椅的扶手,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又淡定的闭目休息,二爷家的糯米团子长大了还是这么混不吝! 张奕尘挑着细长的眉毛,挑衅的瞪了眼张启山,看什么看! 就算你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没有用,我张奕尘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用! 她就是这样,要么就一肚子阴谋诡计和你斗,要么便将所有的话都说明白,不给你一丝一毫的退路留! 坏起来就像是二月红和解九爷一样,狠起来倒是带着陈皮和六爷的影子… 张启山的算盘落空,他甩甩手上的文件,“那就这样,收拾好装备就出发吧!” 张启山一边往楼上走,心里憋着一口气,他要去找夫人! 这个破小孩,¥……! 张奕尘咧开嘴看着还带着怨气一样的张启山,她觉得自己晚饭可以多吃亿碗! 二月红撇了她一眼,点点她的脑袋瓜,“还看什么,快点和副官准备装备的事吧!” 笑得一脸幸灾乐祸,也不怕挨揍… 接下来的几天,张奕尘忙成了小陀螺,一边忙着自己的盘口一边还要准备装备, 她从那一箱子的黑驴蹄子中拽出一根,目光错愕的询问张日山,“你怕是把整个长沙的驴都杀了吧!” 紧接着两眼放光,“肉呢?驴肉呢?” 这驴肉可是很好吃的! 张副官嘴角抽搐,他啪的合上箱子让人抬走,临走留下一句,“就知道吃!” “切,不给就不给!” “喂,你不要忘记找几个孩子借点童子尿啊,还有黑狗血…” 谁知道深山老林里面有没有什么千年的女鬼… 副官离开的身影一顿,咬牙切齿的答道:“知道啦!” 这种事情就是他做,轻松的活就是那个小混蛋的,他的命好苦! 张奕尘阔乐的哒哒跑开,长衫飞舞玉扇穗子闪烁着光,像是只快乐的小鸟儿奔向那边等着的青吉, “走,爷带你听曲去!” “尘爷,二爷听到你这么说又该让你跪祠堂了!” “反正有我娘亲捞我…” 张奕尘去梨园是找二爷商量盘口的事情,她爹和她都离开这里就只有青吉守着,有些事情得提前安排好, “人是撤出长沙了,但是我发现最近咱们周围还是有人盯着…” “想把我娘亲送出去是不可能了。” “长沙这边的盘口最近很安稳,离开的时间我会留下青吉…” 她语气一顿,“还有哑巴会跟着我一起…”她说的哑巴就是张启灵,这是她给她起的新名字,觉得甚是符合他的气质! 张奕尘每说一件事,二月红就点点头,要是有什么地方安排的还是不妥当他也会直接指出来, 这就是他俩的相处模式。 从梨园出来天已经黑了,张奕尘抻个懒腰,揉揉酸涩的眼睛,街上的灯亮起来不少,天上的星星隐约可见,想来明天应当是个晴天。 这几日丫头知道他们又要离家,更是加班加点的开始给他们爷俩做衣服,他爹刚才还说要去买些伤药什么, 娘亲的手上破了不少口子。 夜里,张奕尘睡不着站在院子里看着漫天的繁星,张启灵默默站在她身后手上拎着一件披风。 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若是不出意料明后天大概就可以派些人先去探路,她倒是有些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这一去会是多久,又会发生些什么… 第67章 初到西藏 西藏, 这里的天很蓝,抬起头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能触摸到那云海之巅,一路上风景美得很,是那种贫瘠的语言无法形容的美! 路是长年累月行走压出来的,车子一过扬起满天的灰尘。 他们这趟车队总有二十几辆大解放,车上装着不是满满当当的货物就是人手… 张奕尘坐在中间车的副驾驶上巴掌大的小脸围着面巾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看上去有些疲惫,她挥去从车窗钻进来的灰尘,眼睛从外面的景色上移开, 这一路上走的相当艰难,原本计划十日的车程硬生生拖后了五日,高原反应不仅体现在人身上,还有车胎… “嘭!” 车子紧急停下,小尘尘一脸我就知道的烦躁模样下车,她重重关上车门向后面看去,听声音是后面的车出问题了。 “佛爷,车胎又爆了…” 大家动作熟练的修理车子,张奕尘也不闲着她手脚灵活(在伙计的帮助下)顺利的爬到车头最上面站着, 这里的风很大,夹杂着些冷空气。 她放下面巾舒服的呼吸,站在这里看得更远,这景色也更好看些。 “尘尘啊…”下面八爷依旧穿着那身大褂不过外面倒是加了件军大衣,也不知道是和谁借来的, 他眼镜下那双眼睛笑着眯起来,就像是张奕尘见过的那只狐狸,狭长带着狡猾… “咱俩换换呗~” 八爷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样子,他真是不想和四爷坐一辆车啊,这一路上就觉得后颈凉飕飕的,再这样下去还没到西藏,自己就要得风湿和心脏病了! 小尘尘歪着脑袋,扎起来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晃动,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有些发亮,她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坏笑, “不要!” “小尘尘啊,再怎么说咱们俩也是一起偷溜出去的玩的情分啊,你怎么就能见死不救呢!” 张奕尘翻了个白眼,不提还好! 每次他带自己偷溜出府,回来之后只有自己挨罚不说,他还在旁边帮腔,恨不得二爷打人他要递棍子的程度! “小团子,我让人去附近的农户手里买的牛肉干…” 陈皮拎着吃食像是献宝一样奔向张奕尘的方向,他三两下就飞身上了车顶,同自家妹妹坐在一处, “你们聊啥呢?”他虽是笑着的,但是这眼神里带着星点的阴暗和狠厉撇了眼齐铁嘴, 这人该不会是来说自己坏话的吧… 小尘尘塞了满嘴,腮帮子鼓出来一块像是囤货的仓鼠一样,手上还拿着两块, 张奕尘:“八爷和我说,他和你坐一起他高兴!” 齐铁嘴:我谢谢你! 齐八爷顶着陈皮玩味的目光有些紧张的搓搓手,他指着佛爷的方向,“那…那我先过去,你们…你们聊啊…” 说完撒丫子就跑! 张启山听着身后的动静,转身一只手掌拦住他再往前冲,“干什么?” 八爷就势抱着张启山的手不放,脸上是哭唧唧的表情,“老八心里苦啊!!!” 这声音,张奕尘掏掏耳朵,估计旁边的狼听着都要吓一跳。 前面的车队有说有笑,最后面跟着的几辆大解放每辆车周围都守着四名端着冲锋枪的军人,他们警惕的站岗不准任何人的靠近。 也就只有张启山和副官偶尔会过去一下… 车子修好了继续赶路,张奕尘站在车顶远远的看向那几辆风格截然不同的车,眼睛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离着西藏越来越近,他们再有一天的行程就要抵达目的地,但是张启山到现在也没有透露到底那个大人物看上的是哪个墓葬… 还是说,他都想要? ………… 这是他们到西藏的第二天,驻扎地是一座雪山脚下的一个小镇,这座雪山不过是昆仑山脉中最边缘的一座小雪山,这里住着的都是土生土长的藏族人,脸颊上的高原红就像是他们的热情一样红火, 现在的节气,大雪还未曾封山。 张奕尘是第一次见,山脚下是绿色的,半山腰是岩土的颜色,直到蜿蜒到云朵里的山尖是白色的! 这么寒冷的地方只搭帐篷自然是不行的,他们从藏民的手里买了不少的蒙古包,还有正在马上就要开始施工的仓库和宿舍… 先遣部队来的人不少,她就看着这些军人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工作,小尘尘摩挲着玉扇的流苏,想来这件事没有个两三年是解决不了了。 她转过身,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停在后面,张奕尘下意识地按在扇柄上的机关上, “是我。” 小尘尘鼓着脸瞪着张启灵,“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走路都没个声!” 她自然知道这个哑巴是不会回答自己,也无所谓的往下说,“一会儿和我爹说,我身体不适得休息个五六七八天的,就在山上的喇嘛庙,清净!” 张启灵:“嗯。” 小尘尘在半山腰的喇嘛庙一待就是好几天,这些日子二爷他们都很忙,倒是也抽出空去回投个食啥的, 稀奇的是就连军队那边也来了人,来者是一位四五十岁的军人,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身后还带着一名军医打扮的女人, 美名其曰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张奕尘总觉得那个军医有点怪,但是又说不上来… 她倒是大大方方的让那军医诊治,毕竟自己这先天条件摆在这儿,也不怕他们来拆穿, 张奕尘:病啊,我可多的是! “小尘爷就是太过劳累身体有些吃不消,多休息就好了!” 军医和为首的军人眼神交汇,这个孩子确实是体弱,禁不起什么风浪。 至此又消停了好几天,张启山那边也关注着小尘尘的情况,就是不知道是出于关心她的病情还是什么别的… “尘尘和山上喇嘛庙的一个年轻喇嘛走的很近,能听到两人总是在屋子里讨论一些佛经…” 张启山手上端着滚烫的热水,这里确实是很冷,他们这些久居在南方的人当真一时间吃不消。 讨论佛经? 他锐利的眼睛划过好笑,就那个娃娃在长沙做下的事情,在佛教足够十八层地狱轮几个来回了! 他倒是要看看她要做什么! 第68章 黄帝祭天悟道处 “小尘尘,你这也病了好几日,该好了吧?”张日山大刀阔斧的坐在张奕尘床边的椅子上,身上还披着军大衣,看样子大有一副今日自己不下山他就不走了的意思。 小尘尘又往棉被里缩了缩,这被子是二爷让手下的伙计送来的,就是担心自家这个宝贝疙瘩受苦, 她眯着眼睛感受着被子里的暖烘烘,“怎么,张启山终于肯说我们到底要去哪了?” 她的话带着浓浓的嘲讽,毕竟混这条道上的应该还没有不告诉同行人终点在哪就把人都骗来…啊不!张启山那可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要不是因为他是张大佛爷,就算是当时有人拿枪抵着九门人的脑袋他们也得好好想想… 毕竟在地下有时候吃颗枪子这种死法都是幸运的。 “佛爷说了,你下山他就告诉你!” “嗤!”又是这套惯有的把戏! 这话多像当年那句你跟我走有糖吃… 张奕尘表示十分的无语,就不能有点新花样? 她从被窝里起身,身上就穿着薄薄的一件白色里衣,小尘尘手里拎着衣服的动作顿住,她抬起下巴, “你怎么还不走?” 张日山显然是被她搞得一楞,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小娃娃要穿衣服这是要赶人啊… “小豆丁一个,我还有你小时候的丑照…”虽是嘴上不服气的说着,动作倒是诚实乖乖站起身整理几下军装就要离开。 身后飞来一个软乎的枕头,还有小尘尘娇憨的怒声,“以下犯上,你给我死!!” 张日山好笑的打开房门,怕外面的风吹进屋子他动作迅速的掩上门,嘴边勾起一抹轻笑, 屋檐下站着的正是这几日跟着小尘尘的那个哑巴,张日山转头和他对视一眼便错开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爹错觉,他总觉得这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善,黑沉沉的像是装着一处不见底的悬崖, 而且走过这人的身边,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他想起八爷前些日子讲起的那个狗血故事,痴男怨女双双殉情,然后在下一辈子路过的时候就会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咦~张日山搓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甩掉脑袋里面的脑补,脚上下意识地离着这个哑巴更远了些。 张启灵认识副官,知道他是张家旁支的人,他目光疑惑的看着他,这个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就一脸嫌弃的往这边看,还躲那么远… 张启灵:此人有病! “走吧!” 张奕尘换好衣服出来,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身上穿着一身干练利落外面裹着厚厚的红色大袄,袖口裤腿扎紧,脚上蹬着一双皮靴,仔细看她的领口还绣着一只杜鹃,红色的开着正艳, 那个哑巴接过她手上的箱子站在张奕尘的身后在这么冷的天气下纹丝不动,副官眼中划过光亮, 这个哑巴从车程开始那天就一直跟在二爷的身边,到了地方就和张奕尘来了这喇嘛庙, 这里离着长沙太远,也无查询这人到底是谁,来自哪里… 不过他在这样冷的天气都毫无反应,可不像是普通人。 “你走不走?” 张奕尘用皮靴蹬了蹬副官的腿,侧着身子挡在哑巴身前瞪着他,看什么看! 她翻了个白眼,对哑巴说:“他不走,咱们走,冷死了…” 山下驻扎地, 不过几日这里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从山上就能看出来这些蒙古包的摆放都是有自己的特定位置, 伙计和那些当兵的住处在外围,第二层是补给,最里面大的蒙古包是九门各家的住处。 “诶,轻拿慢放…” “你小心点!” “尘爷!” “尘爷!” “…” 看见那团火红色的身影,伙计们不管是谁家的都纷纷放下手上的活,恭敬的弯腰, 张奕尘从大袄中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轻挥玉扇,“该干嘛都干嘛去吧…” “尘爷,佛爷他们都在里面的蒙古包等着了,我带你去…” 张副官在后面眯了眯眼睛,这是谁家的伙计,是没有看见自己这么大个人在这儿? 他难道就不知道佛爷的帐篷在哪? 张日山瞪了眼那个笑容多少带着点不值钱的伙计双手抱胸,静静的看他表演。 “佛爷,你这搞得神神秘秘的也不说到底是去哪…”齐铁嘴在椅子上不安分的挪动自己的屁股,小声抱怨。 他们都在干坐了一个时辰了,佛爷也不说话… 张启山:“人还没有齐。” 二爷和他中间的那把椅子还是空着的, 齐八爷叹口气,像是个望夫石一样幽怨的看向帐篷外面,这个小祖宗怎么还不来,他不是都叫了手下人去催嘛! 手下:爷可真看得起我,我敢催嘛我! 帐篷被人挑开, “哟,都在啊~” 她这副样子就像是去青楼然后发现姑娘们都在的时候一样一样的, 所以,成功收获几枚刀眼的小尘尘表示举手投降,她扬着乖巧的笑容略带着些讨好,“这不是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二月红指着旁边的位置危险的的眼神盯着小尘尘,“来了就过来坐好!” 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张奕尘撇嘴,这里可没有祠堂让我跪,略略略~ 张启山示意副官将他手上的文献送到各家手上,“这是我找到的关于这次下地的资料…” “黄帝…” 张奕尘喃喃出声,这上面的资料很多都是关于黄帝的传说,以及黄帝祭天悟道处的一些东西, 她敛起眸子,在山上她是有想过上面的人可能第一个想得到的就是这昆仑山里最值钱的墓葬,毕竟下地都是九门得人,他们不需要计较死伤, 但是她以为张启山会周旋一下,长沙九门无所不能的张大佛爷是真的无计可施还是从来就没有想过反抗上面的意思… 若是后者那她当真要想想九门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她随手将这沓纸张扔在桌子上,转过头手撑着下巴看着张启山眼睛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佛爷当真是忠肝义胆啊!” 剩下的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默默的翻看这所谓的资料,其实不过就是些搜集的民间传说… 唯一有价值的就是昆仑龙图上的那句“昆仑之丘,实惟帝之下都”。 “这是上面的意思…” “小尘爷倒是说对了,佛爷为国家称得上是忠肝义胆四字!” 帐篷外面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一男一女走进,正是上山看望她的那中年男人还有军医。 张奕尘眼底划过厌恶,她倨傲的扬起下巴,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以后称呼大可不必带个小字,我和你不熟!” 中年男人无所谓的笑笑,这小屁孩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疯狗乱咬人! 旁边的二爷眼底闪过笑意,自家的孩子他最清楚秉性,他闺女可不是这个急昏头的性子,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故意的。 第69章 初探昆仑1 “介绍一下我姓王,王泉。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负责地上的所有行动。” “我身边这位是留洋回来的医生,任薇小姐。” 王泉… 张奕尘的眼角抽搐,这名听着不太吉利的样子,王泉王泉…黄泉? 她窝在椅子里缩成一团,以后得和他保持距离,这名听着就晦气! “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是传说中的黄帝祭天悟道处…” 昆仑之丘,实惟帝之下都。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昆仑曾经是黄帝的皇都,这里藏着一处仙境,是距离上苍最近的地方,能够通晓上苍的神明。 “祭天悟道处在都城的正中央位置。” 除了路线这就是他们现在唯一掌握的线索! 张奕尘听着嫌弃的转过脸,这话说的还不如放屁,知道这些有个屁用! 都城在哪?都城里面有什么,祭天的地方要怎么进去? 一个有用的都没有说! 若不是现在正是需要士气的时候,她一定要好好和这个狗东西好好掰扯一下! 估计其他人心里一是顾及现下不是内部闹矛盾的时候,二是还有这位上面派下来的人在… “黄帝时期的墓葬,不管是墓葬风俗还是墓葬的结构我们都不能确定…” “手上的资料也就是这些从民间搜刮来的传说…” “如果非是这个墓葬不可,那我们接下来的动作必须是慎之又慎!” 老八和解九爷对视一眼,你一句我一句的透露出来的消息无非就是这次的行动时间一定会很长,并且催不得! “这个请诸位放心,在此期间可以安心研究墓葬的事情,长沙那边我们定当是会照料好!” “那你们想要里面的什么东西呢?” 王泉对着张奕尘和善的笑,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是华夏的土地,这里的东西当然都是华夏的!” 小尘尘秒懂的挑动细眉,那就是都想要的意思喽… 大家商讨的时间很长,直到张奕尘都昏昏欲睡的模样了,众人才陆陆续续的离开佛爷的帐篷, 被叫醒的小尘尘擦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迷迷糊糊的说道:“开饭了?” 王泉离开的脚步一顿,眼中不屑,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也值得上面这么重视? 张启山倒是配合她的表演,立马吩咐副官出去看看今日的饭菜合不合这个小家伙的胃口,看上去倒是很宠溺这个孩子, 等到王泉带着那个女人离开很远,小尘尘的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刚才睡不醒的模样,她站起身抻着腰, 暗自嘟囔:“装也挺累的,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身体都僵了。” 没有离开的八爷听着她的话嘴角一抽,“这一屋子的人加起来心眼子比这儿的雪花都多!” 他抱着自己腰间别着的口袋,将拿出来的饼子又放了回去,这口袋里面装着是他从不离身的吃饭家伙,今日破天荒的放了饼子进去。他背对着众人坐在椅子上,身上写满了莫挨老子! 八爷:d,浪费感情! “第一次进昆仑的人手佛爷有想好派谁?” “我亲自去。”张启山偏着头,硬朗的脸一半被帐篷缝隙渗进来的夕阳照映,一半则藏在黑暗里。 张奕尘把玩着玉扇的动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低着头,她的语气淡淡,“我也去,正好看看上面的风景怎么样…” 佛爷扫了眼她,锐利的眼睛似乎想要把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看穿,他很想知道这个孩子又在谋划什么? 自己在她的计划中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张奕尘自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她坦然自若的抬头对着张启山灿然一笑,若不是那双大眼睛似乎藏着被压制的野兽,或许真的是一个可爱的姑娘。 二月红只是无奈的摇头,这一大一小的心眼子多的数不过来,倒是有了小尘尘自己都省了很多脑力和这群人斗智斗勇了! 二月红:“那我就留在营地里。” 张启山稍微抬了下下巴,“老八也留下吧…” 齐铁嘴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他一会儿一定好出去看看今日的太阳怕是从东方落下的吧,这么好心? 最后帐篷里就只剩下张奕尘和佛爷, 张启山端着茶杯瞥了眼依旧坐着稳当的小尘尘,“还不走,一会儿可没有饭给你吃!” “我下山的时候注意到营地帐篷的摆放…”张启山应该是在方便众人活动的基础上加上了一些兵家常用的阵法,若是外人进来倒是会懵一下, “你这个阵法太简单了,要是懂行的进来不过几息之间就破了!” 她一边说一边轻车熟路的走向桌子,在纸上描描画画好一阵儿, “这个阵法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只见那张白净的纸张上黑色的墨迹组合成各种看不懂的符文图画,张启山错开眼睛,看得久了竟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符纸什么的齐八爷都会做,让他弄就行!” 临走的时候,张奕尘用玉扇轻轻敲了下小脑袋瓜,回过身欠兮兮的对着张启山说:“突然想起来,左边军队的营地没有画进去…” 脸上的笑容都不怎么用心维持,眼睛里藏着坏笑… 张启山拎着手上的纸,他敢打赌这个阵法绝对不只是没有将军队的营地加上去那么简单! 副官的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清点出了先遣小队的人手和装备,其中还有两名王泉的人,一个是个皮肤黑黑凶神恶煞的壮汉,一个就是那名军医任薇。 二爷的帐篷亮着灯,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站岗的伙计, 里面小尘尘正捧着一杯热乎的耗牛奶坐在炉子前,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去?” 她喝一口牛奶,热乎的液体从食管一直流到胃里,身体也暖和了不少,小尘尘的眼眸在炉子的火光下照映着幽幽的光, “张启山不能死!” 她抬起头看向自家便宜爹,“他要是死了,下一个被上面人拿捏的会是九门中的谁?” 二月红靠在躺椅上倒是一派悠闲,似乎他从来到这里就是这样悠闲自若,有事便处理事情,无事就待在帐篷里不是给夫人写信就是眯着眼睛哼戏, “佛爷不会死的…” 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轻易的就死了… 二月红和张启山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自己多得多,他这样说定是有道理的! 张奕尘站起身,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用羊皮绘制的地图, 那张被张启山藏得死死的昆仑龙图她也看过… “这个给你。” 第70章 初探昆仑2 茫茫雪山,不管看向哪里都是白色的, 哑巴时不时的搀扶着张奕尘,她这个小个子在这样厚的雪地上没有半点优势可言。 小尘尘的手上玉扇早就不见踪影,往日的吊儿郎当的姿态也换上一副谨慎的样子,后背背着一把长刀,红色的布裹着刀只留出一个黑色的刀柄,上面还有和玉扇上一样的流苏。 这里是常年没有人烟的雪山,脚下的积雪是几万年的成果,若是不小心掉进积雪之下的缝隙里,那便是永远的留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了! 队伍里不断有人突发意外,有的人高原反应实在是太严重被送回营地,有的人则是突然失明… 是雪盲, 这样的症状有可能很快就消失不见,有可能一辈子再也看不见东西。 现在队伍的人数少了一半,除了上面派下来的两个人,整个队伍还有七个人,张启山、副官、她和哑巴、还有三个手下…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冰雪砸在脸上、手上,任何裸露在外的肌肤,小尘尘的脸上带着面巾,还有张启山给的墨镜,唯有一头乌黑的头发随着寒风飞舞。 看不清她的神情,张启山转过头拉了一把陷在雪里的小姑娘,将她的面巾整理好,到底是姑娘家,脸可不能冻坏了! 这是他们出发的第二天,他们已经翻过了两座雪山,中间还有一处峡谷… 佛爷和副官在前面开路,张奕尘和哑巴跟在后面,那个黑色壮汉和军医则是跟在队尾, 特别是任薇,每次小尘尘觉得这人已经要跟不上队伍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她总能迸发出干劲不紧不慢的跟着, 张奕尘墨镜下的眼睛划过流光,到底是意志力顽强还是在扮猪吃老虎? 她向远处眺望,在那张昆仑龙图上靠近昆仑主脉的位置画着一个鲜红色的叉,算下来应该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佛爷时不时的展开他的地图查看,张奕尘见他和副官比了个手势,想来是让他们戒备, 他们现在的位置在一处雪山的山脊之上,左右两边都是十几层楼高的悬崖峭壁,若是不小心栽下去那就是粉身碎骨! 他们小心翼翼的踩着脚下的积雪,小尘尘的一只手搭在哑巴胳膊上借助他的力量,她看看前后雪山山脊的走势,总是觉得心里不安定, 风声太大没有办法交流,她用带着手套的左手拍打哑巴的肩膀,指着前后的山脊给他看, 这里的雪山山脊前后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完全对不上,就像是面包被人直着一分为二但是又没有完全切断, 中间却是空心的… 张奕尘脚微微活动感受着脚下积雪被踩实的吱呀声,可能他们现在走的地方是一层冰层上面覆盖着积雪。 她挥动手臂示意后面的人停下,张启山转头往回走,“怎么了?” 雪山上不能大声说话否则会引来雪崩,这是常识,所以队伍停下的时候安静的很, “咱们得换路,这下面应该是冰层…” “啊!” 急促的尖叫声伴随着冰层碎裂的声音,小尘尘抓着哑巴暗骂一声,冰层碎裂他们在这山脊之上根本无处可逃… 脚下强烈的失重感传来,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尽量减少下坠途中对身体的损伤, 张启山和哑巴将小尘尘护在中间,头上还有积雪不停的涌进来! “哼…” 下坠的路似乎像是一个用冰做的天然通道,通道弯曲倒是给了他们缓冲的机会, 张奕尘被护在中间,她的眼底闪过血色,刚才那声尖叫是任薇的声音,就算他们脚下是冰层,但是几万年的冰层积雪可不是他们几人在上面就能轻易踏碎的,还有那声尖叫足以造成雪崩! 这里雪山连着雪山,他们的旁边就是一座更大的雪山…若是积雪封住了这个出口,他们岂不是真的要留在这儿? 她到底想干什么? 几连疑问闪过她的心头,很快就被耳边的闷哼声打断… 哑巴和张启山的后背不停撞击在冰层之上,那上面偶尔还有凸出来的冰锥! 张奕尘挣扎着要出来,墨镜早就不翼而飞,张启山看着小尘尘眼中明显的焦急,护住她的脑袋瓜, 语气中带着点责备的意思,“别动!” 快速的翻转和撞击的冲击力让他们都晕乎乎的, “砰…砰…”几声沉闷的声响从下面传来,这是到底了? 张奕尘晕乎乎的想着… 张启山在马上就要砸到地面的时候脚蹬在冰层之上让他们落地的位置向左面偏移不至于砸在之前倒在地上的人身上,倒不是他有多爱护手下, 这样猛的冲击,大家身上难免会有些尖锐的武器备着,要是倒霉撞上… “嘭!” “唔哼…” 身下哑巴发出痛苦的闷哼声,晕过去之前小尘尘心里骂着张启山, 张奕尘:¥¥… 你多狗啊,让哑巴垫底! 所有人都晕死过去,有一个漏网副官之鱼摇摇晃晃的好不容易站起身也被随后而至的积雪一头砸倒… 所有人都被埋在积雪之下,这里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这里没有时间的计算方式,阳光照不到这里,唯有冰层透明反射着莹莹白光,显着这处地下苍白诡异, 积雪之下一只被冻的发紫的大手窜了出来,紧接着是哑巴的脸,上面好几道血痕,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掉下来的时候划伤的, 他先是将依旧昏着的小尘尘抱在怀里,企图用自己不怎么暖的身体传递些温度给小姑娘, 张启灵的眼眸低垂着,嘴唇冻得发紫有些颤抖,他冷冷的盯着依旧躺在那儿的佛爷,目光比这积雪还要冷上几分… 他可记着刚才掉下来的时候他拿自己当垫背的这件事! 张启灵:要不还是杀了吧… 一只小手搭上他的眼睛,怀里传来张奕尘的轻喃,“不能杀,要不你就踹他几脚解解气吧!” 她身上倒是没有什么外伤,就是太冷了本就弱的身体有些扛不住。 躺着的人接二连三的醒过来,当然也有人永远也醒不过来… 第71章 被困 雪崩之下的景色更加好看,漫天飞舞的积雪似乎给这方天地蒙上了一层白色的薄纱,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是闪闪发光, 两座巍峨的雪山靠在一起,藏匿在万年积雪之下的秘密也随着雪崩显露出来,只见另一座雪山之上一座庙宇的宝塔在夕阳下发散着金色的光芒, 这塔顶竟是金子做的,塔尖上坠着的正是一颗成年人环抱那么大的玉石,昆仑山脉有一处盛产和田玉石, 这颗玉石当真算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惜这样震撼的景色张奕尘他们是看不到了… 如今她正被冻的瑟瑟发抖窝在哑巴的怀里不肯出来,小尘尘两只白嫩的小手也被冻的青紫颤抖着相互摩擦,企图让自己更加暖和一些。 这地下虽说是没有寒风,但当真也是见不到阳光,四面八方都是不见天日的寒冰层散发着要人命的凉意, 大家的装备在掉下的时候有些被摔坏,身上御寒的衣物手套帽子也被埋在积雪之下找不见踪影, 张启山和副官他们正从厚厚的雪层寻找装备,张奕尘的目光落到同样被冷到忍不住抱紧自己的任薇, 她倒是一副无辜的样子,楚楚可怜的表情配上缩在一起的柔弱身姿倒是挺招人怜爱! 似乎是注意到张奕尘的目光,她冲着自己的方向不好意思的盈盈一笑,就是脸被冻得僵硬表情有些丑… 小尘尘撇过头去,心里小声bb:大家都快要死了谁还去看你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蠢样子! 她从哑巴的背包里拿出手电筒,现下能确定的就是从山脊下来的这个通道并不是人工开凿的,更像是地质活动后留下的裂缝。 他们四周的冰层光滑干净,没有任何开凿过的痕迹,这个狭窄的冰层裂缝一直延伸到最里面手电筒照不到的位置, 张奕尘看了看已经被积雪堵死的来时路, “咱们要是想原路返回就只能先清理掉上面的积雪…”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炸药炸开,但是他们的安全也没有办法得到保证,运气好说不定落下来的积雪不足以把他们埋死,运气不好可能会引发第二次雪崩… 张启山从雪里将自己的背包找出来检查装备,又让副官把死了的两个手下衣服脱了下来, 他把厚重的大衣扔给小尘尘,语气坚定的指着那不知通向哪里的裂缝,“从这里走!” 既来之则安之! 小尘尘手忙脚乱的将罩在头上的大衣弄下来,鼓着腮帮子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的,要是眼神能杀人,估计现在张启山已经被她给咬死了! 哑巴的手搭在小尘尘的肩上,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说了这个人不能杀! 那个壮汉还有任薇依旧是跟在队伍的后面,不过越往里走张奕尘发现任薇的表情越紧张, 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东西出现,又似乎因为它的出现而害怕… 壮汉的胳膊被摔断了一条,这里除了冰什么都没有,更不可能得到有效的治疗,他倒是硬气的很,看那胳膊诡异的弯曲程度一声疼也不喊。 这里的冰层裂缝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一样,他们已经走了不知道多久,到处都长成一个样子, 张奕尘控制着心里的焦躁,她明白自己情绪的来源,在同样的环境下不停地走会造成一直都在原地的错觉,非常容易击溃人的心理防线。 “佛爷,前面有东西…” 第一时间,小尘尘看向任薇的表情,她听到副官的声音瞬间抬头,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惊喜和不易见的恐惧, 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又收敛起表情… 小尘尘转头正对上张启山幽深的眸子,看来盯上那个女人的不止自己一个人! 副官的手电筒照在冰层上,那里面封存着一把类似戟一样的兵器… 长长的棍子,上面用草绳绑着磨得尖锐的石头,这看上去像是原始的东西? 小尘尘上前面色带着不解,他们这是走到了哪里? 她仔细打量着这把戟,“黄帝时期是青铜器进化的时期,那个时候武器就已经看开始用青铜锻造了…” “这个东西要早于黄帝时期。” 而且棍身光滑一看就是主人的心爱之物,它在这里它的主人在哪? 再往前,他们发现冰层里面藏着的东西越发有趣,各种笨拙的石器,还有张奕尘说的青铜器,两种不同时代的独特武器同时被封存在冰层里,当真是令人好奇其中的原委, “这里有冻尸!” 小尘尘被遮住眼睛,张启山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瓜把她推到哑巴的身后,“小孩子看了长针眼!” 原来这具冻尸,应该就是那把戟的主人,他浑身赤裸着被冻在冰层之中,纵使可能多少万年过去了,这男人依旧能看出他很俊朗, 小麦色的皮肤,健硕的肌肉,还有身上彰显着野性的旧伤疤,他的眉眼锐利,一只手做出指引的动作指着的正是那黑暗神秘的冰层裂缝,他的表情平静,眼睛看向里面似乎带着悲悯与痛苦… 小尘尘叉着腰表示自己什么没有见过,张启山不在的六年里尹新悦可没少带着自己在长沙城里疯, 就算是战事不断,但是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有一种店是开着的--怡红院! “怡红院?” 张启山的眉峰挑起,硬朗的脸庞带着些许危险的笑容,他侧开身子的功夫小尘尘正好对上那具冻尸, “张启山…我觉得他看了我一眼…” 她伸着白嫩的手指指着佛爷身后的冻尸, 张启山则是一脸:装,你再装! 小尘尘咽了口口水,战术性后撤一步,手搭上腰间的口袋,心里盘算着不知道对付原始鬼童子尿有用不… 要是八爷在一定会说:你确定这是鬼,不是原始粽子? 张奕尘的表情太过认真,倒是让张启山有几分信服,他回过头去, 那冻尸和他差不多的高度,手电筒正对着他的脸,张启山贴近了看,这东西的胸膛没有起伏,眼白也没有变黑,就连指甲依旧是苍白的颜色,怎么看都不过是具藏在冰里的尸体罢了… 小尘尘盯着冻尸那张还算好看的脸,刚才张启山侧开身的一瞬间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真的看了自己一眼, 眼神依旧是悲悯又带着一点俯视,就像是天上的神仙看着受苦受难的凡人… 任薇:“这都死了几万年了,可能是你太紧张看错了吧?” 第72章 雪崩下神秘的庙宇 张奕尘白了她一眼,一把抱住哑巴的大腿,“你看见没有…” 张启灵:“嗯,动了。” “你看我就说他…” 哦莫!!! 她动作顿住,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刚才瞥到那个冻尸眨了下眼睛,嘴角牵强的扯着似乎他们在他面前争论的样子让他觉得十分的好笑, 这次不止是张奕尘看见了,佛爷抓着靠在冰层上的副官猛地后撤,眼睛看着冰层里面死死盯着他,手也搭上自己的腰间别着的匕首。 “见了鬼了!”他暗骂一声,立马做出决断, “往里面走,这冰层很厚他一时半会也出不来,赶紧找出去的路!” 小尘尘的眼珠子乱转,她突然有个想法, 张启山拽着她的手往前走,身后跟着哑巴,她小声的嘟囔着:“要是能拉回去,新鲜的原始人说不定能卖不少钱!” 就算是卖给怡红院,那个也是个上等的姿色啊! 张启山听的一清二楚,他的眼角抽搐,这算盘都打到粽子身上了,这孩子成功让九门各家养成两个混世魔王的性格! 就在所有人都快速撤离的时候,冰层里面的冻尸笑容扩的更大,这次表情倒是没有那么僵硬,居然还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在队伍的最后面,任薇最后看了一眼被困在冰层里的男人,她的眼神不似平常那样冷静,像是某种目的达成的疯狂偏执,还有些温柔, 她似乎早有准备一般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双手用力重重的击在男人正对着的冰层上,一道裂痕就这样出现。 任薇动作迅速的收起匕首,那个壮汉也错开挡住她的身子无事发生一般继续跟着队伍走。 前面的裂缝越来越窄,走的也越发艰难,两侧的冰层之间出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大都是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文明, 她猜测大抵这里曾经住着原住民部落,与后来出现的那些掌握更高文明的人群发生冲突, 小尘尘沉着眸子,万里冰封的雪山上,原始住民又有什么值得他们奔赴到这里? 冰层离着越来越近,传来沁骨的凉意还有一种无形的窒息感,似乎他们就要在这狭窄的缝隙中喘不过气来! “张启山,这个裂缝不对劲…” 这里的高度也就足够张奕尘正常行走,其他人几乎都要侧着身子缓慢的移动,她喘着粗气,说的话磕磕绊绊显然已经是一副体力消耗殆尽的样子… “咱们自从摔下来足有一整天的时间,这座雪山应该走到头了才对…” 张启山这样后背宽厚的人现在连回头的动作都十分困难,他突然想起山脊上他看见的那座更大的雪山, “两座雪山地下很有可能是连在一起的,咱们现在的方向应该是在另一座雪山地下。” 说话间,前面的副官突然停下,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看见希望的激动, “佛爷,这里的裂缝是往上的!” “大家都把钩子拿出来,冰层太滑小心点儿!” 副官冲在第一个,张启山蹲下身子将小尘尘用衣物绑在自己的后背上,他侧着头轻声对她说, “抓紧了!” 后面哑巴的眼神都快把他烧出来个窟窿了,要不是小尘尘说不能暴露自己会武,这点高度根本不用这样麻烦! 一只冰凉的小手落在哑巴的脖子上,手下是红绳系着的暖玉,在这样冷的地方让张启灵的胸膛依旧是温暖的。 他撞进小尘尘那双安慰又带着星点坏笑的大眼睛,老老实实的将钩子拿出来… 张奕尘:这种费力气的事情还是张启山来比较好! 张启山:…… 一切好像都十分的顺利,张副官推了推最上面那层冰层,他动作小心的想要将冰层击碎,破了这层冰他们就能出去… “嗑哒…” 小尘尘扒着张启山的外套,她努力后仰着头向下面看去, “张启山,后面有什么东西跟过来了!” “该不会是那个粽子吧…” 佛爷催促副官快些,然后挑着眉峰语气轻松的开着玩笑,“你不是想把他卖了,跑出来还省得你去刨了!” 她瞪着大眼睛,双手用力勒住他的脖子,嘴上依旧不服输,“我过过嘴瘾不行嘛!” 声音越来越近,是那种人脚步缓慢踩在雪上的吱呀声音,听着这声音那个粽子似乎还没有适应用脚走路。 哑巴的眼眸黑的很,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小尘尘后背上的那把刀,身上的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好抽出刀! “开了!” 钩子几番砸在冰层上,随着大块的冰伴随着积雪落下,张日山的额头在这样呼气成雾的冷空气下出了一层薄汗, 他撑着冰层身手麻利的一跃上去,只顾着将佛爷他们拉出来,而忽略了背对着的那座璀璨庙宇。 成功出来的小尘尘努力抱住自己,她的上下牙齿不停打颤,寒风似乎都能将她的面皮剥下来, 活着的所有人都上来了,任薇的目光时不时的飘向那个破开的冰层洞口,小尘尘面色带着戏谑, 她似乎很期待啊? 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到底是谁? 张奕尘现在不禁怀疑她可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佛爷,这个洞怎么办?” “不能毁,雪山太脆弱了很容易造成第二次雪崩!” 肩膀上被人轻拍,张奕尘顺着哑巴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她的眉毛紧锁,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座庙宇? 她小心的往前几步,疑惑的喃喃:“海市蜃楼?” 是不是有些太真实了些? 眼前的庙宇是一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格,它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熟知的朝代,更不属于任何一种他们所了解的文化, 这里的庙宇黄金、玉石、还有大型动物的骸骨拼凑在一起,既高贵华丽又野性十足,就像那个封在冰层里的男人? 庙宇四侧都有一根大柱子,接近雪的颜色就像是从雪山内部长出来的一样,他们现在正对着庙宇的正门, 面前是用动物骸骨垒起来的拱门,正中间摆着一个满口獠牙的动物头骨,它的表情狰狞威严,看向它空洞洞的眼眶时依旧有着一种在与它对视的恐怖感觉… “哑巴,你觉不觉得这头长得像是龙?” 长长的嘴凸出来,满嘴的獠牙还有标志性的犄角,通体被刷上了一层金色的颜料还是黄金的… 张启灵:“拼的。” 小尘尘搓搓胳膊企图暖点,她的眼睛带着面对未知的雀跃试探,目光挑衅的看向张启山, “要不要进去看看?”这里面肯定比外面暖和点,还能躲避那个原始粽子,一举好多得! 第73章 黄帝的踪迹? 张启山和副官两人一手握着手枪,另一只手搭在庙宇厚重的石门上, 门很重,两个人根本推不开。 最后壮汉还有哑巴都上去帮忙推门,哑巴的双手始终戴着黑色的手套,就算那手套已经被划破也没有扔掉, 佛爷的目光从他的手套上划过,淡淡瞥开目光。 “一、二、三推!” “吱呀…” 石门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张奕尘和任薇站在门正对着的位置,小尘尘扫过她已经尽力控制的双手, 只见任薇的双手紧张的攥着衣角,目光紧盯着敞开一个小缝隙的大门,眼睛就像是透过里面的黑暗见到了什么… “任小姐觉得里面供奉的是什么?” 那边他们还在努力将石门打开,小尘尘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就像是真的很好奇里面是什么想和她探讨一般, “小尘爷这个行家都不知道,我自然是不敢瞎猜!”任薇腼腆笑笑,回答滴水不漏。 张奕尘右手习惯性的想要晃悠玉扇,她甩甩空无一物的手掌,竟是忘了自己将玉扇留给了娘亲, 她的手搭上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拨弄发丝,“我才里面供着的是…” “吃人的野兽!” 任薇的身体一瞬间的紧绷,身体的肌肉都处于即将爆发的状态,她扯着嘴角浅笑,“小尘爷这样说自然是有你的看法,我就是个医生…” 张奕尘自动忽略掉称呼前的‘小’字,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笑眯眯的倒真的像是一个可爱阳光的小姑娘, 目光流转之间,她轻佻模样扬着细长的眉,看来自己猜对了一部分啊! “呀,门开了!” “任小姐,走吧~” 小尘尘穿着一身黑色御寒衣,后背背着和她人差不多高的刀,做出绅士手的动作。 进去的时候,意料之中张启山将小尘尘放在自己身后,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地面的砖石是西藏这边特有的一种坚硬石头做的,这种石头非常坚固但是开采程度非常困难, 前殿并不是很大的样子,小尘尘从张启山身后错开身子打量着四周, 和外面差不多,这里同样的金碧辉煌,见到的塑像都是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野兽镀上黄金, 有趣的是张奕尘他们似乎并不是第一批访客… 石门缓慢的合上,刺耳的声音让小尘尘蹙着眉毛,除了那个壮汉和任薇看上去对于这扇自动合上的门有些紧张, 张启山眸光凉凉的扫过哑巴,一个刚到红府不过月余的伙计,他是不是太淡定了点? “这门上有类似于弹簧的装置,所以会自己关上,也是古人为了墓里的东西长时间接触空气风化。” 张奕尘解下身上的刀交给哑巴,她嗅着空气中那种熟悉的不见天日的尘土味道眼中划过明晃晃的厌弃。 张启山吩咐副官去找有没有火把之类的,他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语气淡淡,“你倒是好心!” 张奕尘扯出一抹假笑,“您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体谅咱们任小姐没有见过这种场景嘛!” 两人之间的氛围四个字总结就是:阴阳怪气! 他眼神一暗,给任薇解释?倒不如说是在转移视线! 还有后面的那两个人,眼神在这大殿里面飘来飘去… 随着大殿内灯火的亮起,张启山把玩着手中的枪,这次的行动倒真是藏着不少秘密啊! “佛爷,这火…” 张奕尘看过去,副官手里举着打火机震惊的看着他面前的火苗, 蓝色的? 整个大殿一共有八处炉子环绕着整个前殿,张日山刚才不过是将其中一个点燃,结果所有的炉子都亮了起来, 炉子里的火苗底部是苍白色的,扬起的火苗透着幽蓝色… “别碰!” 张奕尘小脸绷着,拦住张启山上前触碰的脚步。 “这种火是生在冰天雪地的火山深处的心火…” “是传说中黄帝在冰脉之上最喜爱的物件。” 因为它比夜明珠更加的亮,又不会因为温度引发雪山上的连锁反应。 “这种火不能用手去碰,它是冰的,触碰之后手会迅速被冰封然后像冰雕一样一碰就碎!” 就连盛着它的物件都是特殊的金属,在火山深处与它伴生的金属制造的,若是本源的火焰,只要有一处点燃其他就会瞬间燃起, “黄帝…” 张启山反倒没有多显而易见的惊喜,黄帝的踪迹他们发现的似乎有些太容易了,这里还不是昆仑的主脉… “传说中黄帝选贤任能、设官司职、治理天下,不会是这样推崇野蛮崇拜的人…” “这里恐怕有诈!” 他们顺着正中间那条被蓝色火焰簇拥着的路靠近前面最大的金色塑像,身后厚重的石门发出沉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促。 张日山:“后面的东西出来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小尘尘随口开着玩笑,她想想裂缝下的那个和善到诡异的笑容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虽然活得长了点,但是她很确定自己可不认识什么原始粽子! 小尘尘站在正中间,两边像是两大护法一样的张启山和哑巴,副官落后佛爷一步, 任薇的眼眸流转在那八个炉子之间不知道打着什么坏主意, 靠得越近,主位上的塑像越发清楚。 是一个人身龙首的东西,骨架镀了黄金,眼睛是打磨光滑的玉石镶嵌着的,倒是没有外面拱门上那么凶神恶煞, 张奕尘努力回忆着自己看过的书,她很确定自己对于这个丑东西没有任何的印象! 她揉揉眼睛,“这玩意儿长得好丑啊!” 张副官眼角抽搐,那它应该长成什么样子? 五爷家那只小狗那样,倒是挺可爱的! 某个副官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逐步尘尘化… “这后面应该还有空间。” 张启山带着他们绕过塑像,从外面看这座庙宇不小,和前殿的空间完全对不上。 果然,塑像的后面有一道很隐蔽的小拱门,倒是很宽就是有些矮… 张奕尘歪着头,这个门给她一种不是给人走的错觉! 第74章 食人神兽 拱门后面暗的很,肉眼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张启山用手电筒照过去,只见炙白色灯光下一团团白色的东西正安静的蜷缩在那里睡着…… 灯光一晃而过,张启山看清里面的东西之后立马用手捂住手电筒的光照,小尘尘借着他的光倒是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她在两颊边双手做出猛兽咆哮的动作, 就是没有凶兽的感觉,倒像是没有断奶的猫崽仔,看着倒是让人冲淡了不少对未知生物的恐惧感。 后面是不间断的敲击石门的声音,前面是不知道是什么的凶兽,小尘尘无声的询问张启山, 前有狼后有虎,到底哪边走? 她的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刚踏出一步就被张启山拎着后脖颈拽了回来,小尘尘双手环胸嘴巴撅着都能挂酱油瓶了, 她张开嘴无声的做着口型, 张奕尘:我去试试能不能让它们听我的! 张启山:不行! 他的眼中划过思索,之前那些个东西像是会闻味儿一般,她还没有靠近就亲切的贴上来, 现在里面倒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它们不对劲!” 张启山的话点醒了小尘尘,她似乎真的没有和这些凶兽建立联系的感觉,她也感受不到它们现在的情绪,刚才她还以为是因为它们都在睡觉… 张启山确定了小娃娃不会莽撞就松开了她的衣领,就看那个哑巴动作迅速的将小尘尘双手插在腋下拎回到自己身边, 张奕尘也不抗拒他这样的作法,佛爷的眼中划过一抹幽光,这伙计似乎有些太亲昵了。 哑巴的眸子藏在有些长的碎发中看向某一个方向,他轻轻触碰张奕尘的肩膀,示意还在思索的她看向拱门侧面角落里藏着的那块石碑, 石碑似乎是被击碎了随意丢在角落里的,黄帝时期的东西人们还都喜欢用图画来传达信息,这上面被刻画的痕迹倒是还算清晰, 哑巴扫用衣袖去上面的灰尘,这上面画着的龙首人身的凶兽和前殿供奉的倒是很像,按照石碑上的信息,这些人非常崇拜信奉这种凶兽,石碑上刻着的画分为四个部分,一些是他们正是他们向塑像下跪叩拜的情景,还有他们将刚出生的神兽幼崽送给了什么人,另一幅太过模糊太不清楚了,最后一副上面刻着的就是他们利用一个像珠子一样的东西操控着的神兽的行为… 画上的神兽应该就是拱门禁地里那一团团的白色东西,看来她不能感知到它们的情绪应该就是因为这些神兽被那颗珠子操控着没有神智! 张奕尘舔着干裂的嘴唇,忽然想起外面虎视眈眈的原始粽子,看衣着打扮,这应该是那个粽子的老家啊! 佛爷盯着里面的眉头紧锁,刚才他的手电筒一晃而过的时候好像看见这里的正中间的石柱上好像供奉着什么东西, 他对着靠过来要说什么的张奕尘比划着手势,动作迅速的塞给她一把手枪,这手枪倒是小巧得很,也不是很重,倒是很适合她这个孩子用。 张启山走在最前面,副官跟在哑巴的后面,任薇和那个壮汉就在最后面跟着,小尘尘将手枪递给了哑巴, 她还是喜欢冷兵器… 佛爷用没带手套的手轻点她的脑门,眼神带着责备,就像是责怪不懂事的小辈一样, 他们一行人脚步放轻穿梭在那些个白色毛茸茸的凶兽之间,后面的任薇手里也有枪,她跟在副官的身后暗处的眼睛紧盯着石柱上供奉着的东西眼神带着贪婪和火热, 要是小尘尘看见了,一定会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见着光着的鸭子了呢! 这里没有光线,张奕尘的眸子也落在那石柱上的东西,供奉着的应该就是控制凶兽的宝贝… 还有这些个白绒绒的神兽倒是毛色不错啊,手感一定像极了五爷家的狗! 她的手指相互摩挲,想rua! 他们走到禁地中间的位置,张奕尘手腕上的红线似乎是活了一样红的发亮,她的身形一个趔趄忍住那种心脏被人攥在手里的窒息感, 她苍白着脸色回过头去,副官后面的任薇不知何时正举着枪正对着张日山的后背,她的眼神可不像是一个普通军医那样,带着冰冷的杀意,似乎张日山在她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哑巴不明白小尘尘的脸色为什么一下子这么难看,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他抬起手想要将张奕尘抱起来, 她却像是条泥鳅一样咻的一下身形化作黑影越过他的手把张日山一把推开,同时还有一声枪响响彻在整座庙宇里面。 哑巴的瞳孔颤动,他猛地接住倒地的小尘尘眼神看着快速逃跑的任薇似乎要活剐了她, 要不是小尘尘不知道什么情况… 被推开的张日山脸距离旁边的白色凶兽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他和那双睁开的红色眼睛四目相对, 张日山:! 白色凶兽:? 张启山是离着石柱上的东西最近的人,他和任薇还有壮汉缠斗在一起,三个人抢夺着石柱上的盒子。 佛爷:“副官,快带着小尘尘走!” 回过神的张日山对着凶兽的脑袋就是一枪,它的头骨被子弹穿射而炸裂,白色的脑浆还有血迹糊了身边的凶兽一身,它们鼻尖嗅着血腥的味道缓缓苏醒, 哑巴一手揽着小尘尘一手搭在那把刀上,周身的气场给副官的感觉下一刻这里就会尸横遍地。 “哑巴,放下!” 张奕尘白嫩的手沾染了点点血迹,她重重叫着他的名字,提点着他现在的身份! 刚才的子弹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不过是手臂擦伤而已,棉衣的棉花都被伤口染红,小尘尘一只手捂着伤处慢慢倒退着靠近出口, 她抿着唇,张日山没事。心脏那种窒息感也随之消失,小尘尘看着不断嘶吼着靠近的白色凶兽, 它们一个个的满嘴獠牙还有透明色液体,她收回刚才的话,这些丑东西和五爷家的狗根本没有办法比! “太丑了!” 副官不停的射击,偶尔目光担忧的看向佛爷那边,他护着小尘尘后退,听到这话哭笑不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它好不好看?!” 虽然是这样说,但他还是身体诚实的挡在她前面,不让那些凶兽伤到她分毫,副官心里清楚的很,要不是刚才小尘尘推开自己,现在他早就断气了! “嘭!” “嘭…” 壮汉的身体倒地,盒子不出意料地落在了张启山的手上,任薇跑的时候怨毒的目光落在被他们护着好好的张奕尘身上, 要不是这个孩子挡了刚才一枪,她就已经趁乱把东西拿走了! 小尘尘这边不明所以的打了个寒蝉,怎么有种被谁盯上了的感觉… 第75章 故意被放走的任薇 张奕尘瞪着眼睛眼看着罪魁祸首任薇跌跌撞撞的从出口那里跑掉,张启山明明可以直接一枪打死她的… “留着她才能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张启山先是检查了她的伤口,看她只是被子弹划伤便将怀里碍事的盒子扔给她,和副官一起挡在前面,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面枪声不断, 就连石门外面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砸门声他们都没有发现。 那些凶兽像是杀不尽一样,明明面前垒着不少的尸首,还是不断地扑上来! 哑巴揽着小尘尘从出口离开,他的手划过出口的墙体,眼睛落在旁边墙上的塑像, 趁着张启山和副官的注意力都在凶兽身上,他动作快准狠的将塑像的眼睛敲碎,石头雕刻的同款凶兽眼睛在他的手上就像是豆腐渣工程一样,一碰就碎。 出口的顶上一道闸门缓缓落下, 张启山手扯着副官的胳膊,两人在闸门马上就要合上的瞬间紧贴着地面滑过,激起一阵灰尘。 “咳咳…” 不断咳嗽的小尘尘被哑巴动作轻柔的捂住口鼻,他看都没看那两个差点被自己关在里面和凶兽相亲相爱的怨种,打量着四周是否安全… 闸门后面还有尖锐的挠墙声音依稀传进他们的耳朵,副官长出一口气,摸摸身上,该在的身体部位一个都没少! 他们现在的位置像是一个小暗室,这里的墙体开凿的非常粗糙,四处都是空荡荡光秃秃的墙壁,原先的闸门一合上,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四面都是墙的封闭空间。 “这应该是后来开凿的空间…” 副官给张奕尘处理伤口,小尘尘不老实的左看看右看看, 佛爷从副官的手上接过棉签,硬朗的脸在手电筒不怎么亮的灯光下尽量柔和下来,然后… 手上的棉签沾着消毒药水重重的怼在小尘尘的伤处! “嗷!!” “张启山,你要谋杀长辈!” 小尘尘眼泪汪汪的抱紧自己的胳膊控诉着他,后面站着的哑巴也上前一步脸色不善的虎视眈眈, 他扔了棉签又换上一根新的,蹲在那儿面色看着她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以后不管是谁可能会倒在你面前,不准挡枪!” 就连张日山看着她也是一脸正色,佛爷说的对,他这个张家旁系的命不值得圣婴来换! 唯有站在小尘尘身后的哑巴低垂着眼眸,他宽大的手掌隔着手套落在她的头顶,默默的宣告他们, 她的一切想法他都支持! 张启山危险的眯着眼睛和这个哑巴对峙,副官摸摸鼻子,他闻到了火药味… “张启山,不让姓张的在我面前死是我的责任…” 小尘尘举着手腕上那条明显暗下去的红线,刚才它因为张日山面临死亡而红光大盛,手腕似乎要被烧出个窟窿一样的疼,这六年里她感受过好几次这样的尖锐疼痛,每一次她都会在本子上默默记下一笔, 然后等在院子里,等着张启山和副官还活着的消息传回长沙。 “至于其他人嘛,我不想让谁死,谁敢收他的命,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用!” 她活动着受伤的手臂,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赶紧找找怎么出去吧…” 这里没有任薇的身影,就证明一定有出去的路! 张启山的眼睛始终落在那条红线上,还有她手腕上依旧带着的碎琥珀,他将棉签重新交给副官,喉结滚动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本就是有私心的不是吗,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够继他承担起照看九门的责任,所以希望她能快点成长起来,但是看着不过十几岁的小尘尘背负着所有,他又觉得她应该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快乐的长大才对… 背对着他们的张启山失笑,这么优柔寡断可不是他张启山的样子! 副官动作放轻,生怕弄疼了小尘尘,这个不大的伤口处理的她都快要睡着了! 张奕尘扒拉着那个盒子,想不明白任薇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抢的这个珠子到底能做什么,它不就是操控凶兽用的吗? 盒子是黑紫色的,不是木制的也不是青铜,上面雕刻着繁琐的花纹,在黄帝的那个时代这样精美的盒子太过少见了, 而且还是在原始人的手里。 “凶兽安静下来了…”哑巴看着闸门的位置,刚才他们从禁地离开的时候发现角落里其实放着很多动物和人的尸骨, 这些凶兽想来应该是会出去寻找食物才能活这样的久,现在很有可能是出去了。 张启山查看了四周的墙壁也没有发现有人动过的痕迹,他环视着这个不大的密室, 不是墙壁,难道… 他伏下身子,单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原本立正站好的火苗随着张启山的移动在密室正中间的位置偏了! 就证明他现在脚下的这个位置是有空气流通的… 哑巴和乖乖坐着的小尘尘就静静的看他表演,哑巴的视线落在某块砖上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最后,张启山发现一块和其他石砖有些不一样的砖,它相比其他的砖石更加凸出, 将砖块挪开就能看见一个生了锈的拉环, 原本的地面出现一个通道… “又是往地下走的?” 张奕尘看着手电筒都照不到尽头的石阶,秀气的眉毛打成了结。 别的倒是不怕,就是担心再遇见一只原始粽子! 张启山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好笑的rua了把小尘尘的脑袋,“走吧!” 到了下面他们应该就能知道任薇到底要干什么了! 走在石阶上, 张奕尘的小嘴不停的说着, “张启山,那个盒子我刚才看了一眼它得有钥匙才能打开…” “你还记不记得任薇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项链,坠着的就是个老物件,看上去和这个钥匙孔还挺像的…” 张启山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小尘尘的话, 副官怪异的看了两人一眼,往常佛爷要是在地下遇见话多的肯定是让他闭嘴,就连八爷都不会这样的话多,怎么今天就这么好说话? 上次在矿山张启山就发现这个小娃娃好像格外的讨厌这种又静又黑的地方,特别是钻进鼻腔里的腐败混着灰尘的味道,会让她格外的不安, 所以他才会不断地回应,不过是希望小尘尘能够更快的适应身处这下面的感受! 他的眼眸低垂,毕竟她以后在地下的时间只会越来越长! 第76章 残忍的祭祀 通往地下的石阶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他们的背包在禁地里丢了一个,现在就只有哑巴和张启山的背包里还有足够他们几天的吃食。 “从驻地到雪山上面的距离就不止这几天的路程,况且咱们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张奕尘举着两只原本白嫩的爪子掰着手指头数。 前面的张启山用手电筒照着四周企图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没有吃的,那就找找这里有没有什么活物,实在不行…” 他眼眸闪过一抹戏谑,手电筒的光从下巴照上去一脸阴森的对着小尘尘,“实在不行就先吃嫩的!” 张奕尘:! 她鼓着脸双手叉腰像是只举着爪子示威的小奶猫,“这里就只有你的副官最嫩!” 她怎么说也是他祖宗级别的! 后面警戒的张副官亿脸迷茫,为什么你们吵嘴,主题却是要吃我?? “佛爷的意思是这里面总会有活着的东西,就像是刚才的白色凶兽…”他求生欲极强的赶紧和这个祖宗解释,别一会儿真饿了! “我们行军打仗有些时候也会遇到补给不及时的情况,大家都是逮到什么吃什么的!” 哑巴尽责的跟在张奕尘身边用手里的火把给她照亮,脖子上的红绳隐隐约约露出点真面目,许是刚才跑的时候不小心露了出来。 小尘尘看看没有尽头的石阶,反正现在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她说话倒是没有了什么顾忌, “喂,你后悔吗?” 为了他们拼死拼活的打仗,结果全国胜利,自己却被禁锢在北平不能归家。 他听到小尘尘的问题正了脸色,“我带着队伍打仗不是为了上面的某个人…” 张启山看着小娃娃清澈的眼睛叹了口气, “只有我们站出来打仗赶走我们自己土地上的侵略者,很多个像二爷夫人一样的女性还有她们的家庭、孩子才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被禁锢在北平只是政治上的小问题,这个国家的生活在变好不是嘛?” 张奕尘听着他的话眼神思索看上去好像是在思考一样,只有离着她最近的哑巴注意到,在张启山转身小姑娘的嘴角轻轻挑起一个弧度, 张奕尘看着面前挺着笔直的脊背,原来操控这次行动的不过就是政局上的某个人物… 只要是个人,就一定有敌人、有弱点,这样才好攻击不是吗? 她大大的眼睛暗芒闪过,那她的计划也可以开始了。 张启山恐怕没有想到他自以为的对小姑娘的教导不过是一个披着天真羊皮的陷阱… 他倒是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当年二爷花高价卖给他夫人的暖玉会出现在一个伙计身上? 他要是没有记错,这块暖玉六年前小尘尘刚到长沙,二爷夫人应该是送给了她,好像她当年从东北回来自己就再也美有见过… “佛爷,到头了!” 石阶总算到头了,不过小尘尘和张启山两个人对视一眼,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两个人都是心怀鬼胎! “大祀殿…” 张奕尘看着面前这个牌匾上的三个鎏金大字轻喃出声, 传说中黄帝在昆仑祭天,大殿的名字就叫大祀殿,但是… “这个怎么会在原始住民的庙宇下面?” “文献上记载着的黄帝祭天处可是离着苍天最近的地方,能够通晓天意,祭祀时场景更是霞光普照,不会是在这名不经传的雪山地下。” 哑巴借着小尘尘观察这殿门的机会,他的手搭在殿门的雕刻上,隔着手套他的嘴唇微微张开, “假的…” 哑巴的声音很小,就连离着他最近的小尘尘都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假的? 她不怀疑张启灵的手指,那是谁在这下面建了一个假的大祀殿,目的又是什么? “这门被人打开过!” 张日山指着地上新鲜的地面和殿门之间的摩擦痕迹,看来任薇那个女人是进去了。 张启山:“推开它,我们进去!” 张奕尘和哑巴之间眼神交汇,这个门上没有机关,甚至整个大殿都没有机关! 古代墓葬设计机关是墓主人担心有盗墓贼的进入,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财力和地位,表示自己的安眠之地不容凡人打扰的意思, 这间大殿没有任何的机关,是因为仿的太过匆忙还是墓主觉得上面有凶兽镇守,不屑于布置机关? 伴随着沉重的开门声音,大殿里面的样子逐渐进入张奕尘他们的眼睛里, 哑巴看着眉头皱得死死的,如果说张日山看着眼前的景象震惊中难免会有些恐惧,他的表情就是满是厌弃, 他用手遮住小姑娘得眼睛鼻子,声音沉沉,“脏!” “啊啊!……” 刺耳得声音传到每个人得耳朵里,造成短暂得耳鸣,小尘尘捂着耳朵艰难的睁着眼睛去看, 殿门打开,一张由黑褐色浓雾组成的大人脸奔着他们而来, 这张脸表情惊恐悲伤,似乎遭受着什么巨大的恐惧,空洞的骷髅眼睛似乎藏着什么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痛苦, 张奕尘盯着那双眼睛,直到浓雾穿过被哑巴护在怀里的她, 她似乎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她们的痛苦。 “啪嗒…” 一滴泪水滴在哑巴的手背上,小尘尘的目光呆滞空洞,她机械的转过脑袋,殿门之后,是成山一般的尸骨堆积。 这些尸体从骨盆上判断大多是女性的尸骨,两侧的尸山堆积,唯有中间的路是白玉砖石铺就,似乎像是一条康庄大路, 多讽刺啊… “张奕尘!” 耳边,张启山摇着她的肩膀大声的喊着她的名字,现在他们倒真是成了灰头土脸的样子, 张启山和副官的脸上带着灰尘,是刚才那张大脸穿过他们留下的。 张奕尘默默后退几步,她略有些呆萌和嫌弃的眼睛看向哑巴, 很好,都是一个样子! 白净的脸上沾着灰尘,加上那双永远没看不透的眼睛倒像是从垃圾堆里刚捡回来的小可怜… 张启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之前她给自己还有副官准备的符纸,刚才那张大脸还有刺耳的声音经过,他们的口袋强烈的灼烧感似乎将他们从无尽的痛苦世界里拉了回来, 现在这张符纸已经变成了灰烬! 张启山当然没有错过小尘尘眼中的嫌弃,他好笑的敲敲她的脑袋瓜,自己和她那张脸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一样的脏,谁也不要嫌弃谁! “你刚才怎么回事?” 张启山的问题注定没有答案,小尘尘的手指指着大殿的某一个方向,“任薇?” 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快速移动,不过她的背影动作僵硬,像是重新学会走路一样,对自己的零件不是很熟悉… 第77章 会把脑袋摆正的骨架子 张启山转头看到的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消失在大殿的最里面… 他下意识的将小尘尘护在身后,任薇临逃跑时看向小娃娃那阴狠的眼神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张启山举着枪手指搭在扳机上,眸子锐利。他和副官两个人在前面开路, 也不忘询问张奕尘刚才发生了什么,毕竟在地下很小的一个被忽略的细节都有可能会让所有人丧命! “你刚才怎么回事?” 张奕尘用哑巴递给她的干净帕子擦着脸,低垂的眼底闪过丝流光, “刚才应该是这些枉死者没有散去的冤魂,它们在寻找能让自己解脱的人…” “刚才我透过它们看见了几帧过去的场景。” 她没有说看见了什么,而是避开张启山的视线看向两边的骨堆,这里到处都是堆积的尸骨,它们的骨架完整,经过这么多年依旧是那种腐肉刚刚脱落的奶白色,每一具骨架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的碎布和难闻的味道,而且整个大殿火光明亮,似乎哪里都干净的很,就像… 就像一直有人生活在这里! 张启山也没有继续追问,她选择隐瞒的只要和他们的生命安全没有关系,那便不说。 张奕尘和哑巴跟在他们两个的后面,一行四人走在两座尸山的正中间,白玉砖石踩上去到底是不一样,脚下的触感宛如是女人的肌肤一样,光滑… 小尘尘低着头仔细看着,这些白玉砖石的内部分布着并不是很显眼的红色丝线, 是血沁。 她用白嫩的手轻触砖石,玉独特的温润感加上丝丝凉意沁透人心。 话音刚落,她的面前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递过粉嫩颜色的手帕,这手帕小尘尘熟悉的很,是娘亲给自己准备的,不过她总是忘记。 哑巴:“脏。” 尸山很高,足有两个成年男子垒起来的高度,以至于他们根本无法看见尸山后面是什么,高度紧张下的他们静的连身边人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佛爷,这里不对劲…”前面两个大聪明的声音传到后面来,张奕尘撇撇嘴,等副官发现真正的不对劲,那他们就快要离死不远了! 她的手一直都搭在哑巴背后背着的刀鞘上,眼眸警惕的落在周围,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虎崽子。 “这每一块玉砖上都有血沁,这些人应该都是死在这座大殿里面…” “尸体腐烂,这里居然连一只虫子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也不会是上面的凶兽吃的,毕竟它们应该还没有聪明到会自己开门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白玉砖石铺就的路中间, 小尘尘的眼睛扫过两边的尸山,她的眸子停在某一处似乎有些受惊般睁大, 张奕尘的视线里,一具灵活的骨架子正用它没有肉的骷髅手费劲的从它上面压着的姐妹身上扒拉出来, 她就站在那里,眨巴眨巴眼睛,那具骨架子已经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体,还不忘摆正自己的骷髅头。 小尘尘用手轻轻扯着哑巴的袖子,示意他看向那个方向, 哑巴:? 哑巴看过去,大殿顶部的夜明珠照耀着尸山上面,莹白色的光倒是和奶白色的骨头很搭配,他的眼神看向小尘尘带着不解的疑惑, 不过是一个转头的功夫,小尘尘再看过去那具会动的骨架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她拉着哑巴跟上张启山他们的步伐,这里没有幻阵的痕迹,她也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到底是为什么自己能看见,但是张启灵却看不见,就连前面两个人也没有反应,小尘尘摸摸脸上还没有擦干净的灰尘, 难道是因为刚才… 整个大殿他们肉眼能看见的空间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白玉砖石一直延续到尸山的尽头, 张启山站在这十几节的石阶前面,石阶上面似乎是一个祭祀一样的平台,正中间一个面相狰狞的塑像摆在那儿,周围还有几个略小于它的凶兽石像, 地面上的砖石还雕刻着文字。 他仔细看了几遍,这里没有出口! 任薇刚才又是怎么消失的? 他本想问小尘尘,看看这砖石上面写了什么,回头就看见小娃娃面色透着古怪,疑神疑鬼的四处看着, 那动作好像他们是来偷东西的。 张奕尘:呵呵,咱们不是偷东西的,咱们是来清库存的! 他按住小尘尘乱动的脑袋瓜,“你在干嘛?” 现在的张奕尘头发乱糟糟的,说是个小乞丐也会有人信的,她扒拉掉脑袋上沉沉的大手,危险的眯着眼睛,脸上带着坏笑,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一直在盯着我们…” 他们? 再配上这阴森诡异的环境,当真是一个不错的鬼故事! 副官的喉结上下滑动,他摸摸背包里的黑驴蹄子还有小尘尘让带的童子尿,就是这里太冷不知道童子尿有没有冻成冰… 张启山眸色认真的看着小尘尘,她似乎是一脸开玩笑的样子。 张启山:“他们是谁?”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搭在了腰间别着的手枪上, 张奕尘看着他,又似乎越过他看向他和副官的后面,就连身边的哑巴也是浑身肌肉紧绷着,如临大敌。 小尘尘余光看向哑巴的动作,她知道这次不止自己能看见了… 她的目光灼灼,盯着张启山的背后,突然间迅速后撤,大声喊道:“张启山,转身开枪!” “砰!” 不过几息的时间,佛爷抽出枪转身扣动扳机,他甚至都没有看清向自己扑过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声枪响之后,碎屑飞满天。 小尘尘的手轻拍哑巴背后的刀鞘,一把浑身通黑的刀握在白嫩的手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具骨架碎掉似乎就是什么信号一般,他们退到祭台上, 只见整个大殿所有的骨架一瞬间都活了过来,它们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目标明确的直奔祭台上的张奕尘他们… 这些骨架的动作倒是让他们想起之前任薇的背影,动作僵硬似乎刚刚掌握身体的零件, 张日山:“任薇的身体该不会是被它们给占了吧?” 小尘尘双手握刀立在胸前,尖锐的刀锋横在双眼之间,从拿起刀的那一刻她的周身似乎染了一层血雾,整个人散发着浓厚的戾气。 她语气带着跃跃欲试,“还是担心一下咱们吧!” “哑巴,你和张日山去找出口!” 小尘尘将不太聪明的副官和哑巴安排在一起,她和张启山两个人站在最前面,面对着如同海浪一般向着他们涌来的骨架子, 她活动着脖子,对着张启山说话,语气中是控制不住的兴奋, “在长沙不是和六爷对打就是些不入流的小混混,这下我得好好玩玩!” 张启山砰砰几枪打散几个骨架,心里暗骂着老六,教就教刀法,怎么把小娃娃教的和他一样快要撵着粽子跑了! 第78章 解救 还没有张启山胸膛高的小姑娘抡着一把大刀穿梭在诡异的骨头架子中间,只见那些原本凶狠着扑向他们的骨架一个个在她的刀下“砰砰”碎成渣渣,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没有一具骨架子能完好的从她的手下逃脱。 小尘尘不甚在意的摸了一把沾上骨渣滓的脸,嘴角轻挑着带着抹疯狂的笑容。 张启山从一开始目标明确的对着骨架子射击变成护在小尘尘身后一脸无奈的将那些趁她不注意靠近的混蛋玩意儿一个个脑袋踢掉。 “这么打下去不行,我们得找到它们到底为什么会攻击人!” 张奕尘表示你在阿巴什么,我还没有爽够呢! 她抡着刀头也不回的伸出一只空闲着的小手动作驱赶的对着张启山说,小姑娘的语气很耐烦,似乎他打扰了她的雅兴。 “你等会儿滴!” 说完又拎着刀满眼兴奋的又冲了上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对着他踢下来的骷髅脑袋补上一脚,脚下传来嘎巴的脆响, 佛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再一次踹飞一只靠近小尘尘的骨架子,暗骂一声, “皮猴!” 他回去一定要和二爷告状! 而祭坛的另一边,张日山正对着正中间的塑像上下其手,到处找着是不是有什么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机关,他时不时的回头看向佛爷那边的战况, 张启山那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都快被前仆后继的骨架子给埋了! 这下他更加焦急… 哑巴则是站在一边自成一个小世界,他穿着一身黑一半身体隐在夜明珠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稍长的碎发挡住他看着张日山怪异的眼神。 “还不来帮忙!”看着他这么悠闲,副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自己的主子在那边抡着大刀挡住那些诡异的骨架,他倒是偷懒舒服的很! 哑巴动作灵活的躲过他抓过来的手,趁着张日山愣怔的空闲淡定的走到塑像旁边,学着他的动作上下摸着, 张日山看看自己抓空的手,看看那道背对着他的削瘦身影,自己跟在佛爷身边,身手虽然远不如他,但是也能和陈皮斗上一斗的… 哑巴的动作算不上多用心,他很清楚小尘尘把自己和这个张日山推过来找出口不过是一个不想让他暴露身份的借口, 这个出口一定和这些突然暴起的骨架有关系,等她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自然就会把出口打开… 他这样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深处看着那张明艳肆意的小脸沾染着浓浓的纵容。 “呸呸呸…”张奕尘吐掉进嘴的不明物体,看看自己的战况甚是骄傲! 她将大刀扛在肩上侧身躲过骨架探过来的爪子,转身顺手一个用劲把刀抛向哑巴的方向, 那边的哑巴倒是默契得很,他抽出嵌在砖石上的长刀放回背上的刀鞘,就这样站着,等着小尘尘走过来, 她嬉笑着脚尖轻点躲到张启山身后,拍拍他的衣服语重心长,“张启山你可得顶住啊,我就不玩了~” 然后… 然后在佛爷抽搐的嘴角中动作潇洒的躲过那些想要将他们撕碎的骨架,蹦蹦跳跳的奔着哑巴那边去。 张启山长腿抬起一个扫堂腿一片骨架倒地,硬朗的脸庞挂着无奈,任劳任怨的挡在最前面, 他知道这个小家伙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从这里出去的办法,到底是小孩子玩性太大了! 小尘尘踏着铺了满地的碎骨头,奶白色的碎骨头居然比白玉砖石还要好看不少, 她乌黑的秀发扎着马尾在背后摇晃,眼眸明亮又深邃,哑巴在尽头迎着她,小姑娘笑得明媚,笑容中掺杂着一抹他看不懂的轻松,只见她未曾回头只是高声冲张启山喊道, “张启山,记得把骨头敲得碎一点!” 副官眼角抽搐,默默在心里给佛爷点上根蜡,多冒昧的要求啊! 张奕尘走上祭台,她从哑巴的腰间摸出一把银色的匕首,目光沉沉的盯着正中间的塑像, 刻画的塑像头发带着浓重的部落特色,编成辫子垂在那儿,身上装饰着各种各样的动物骨头,这是一种地位的象征,他的面部表情狰狞,眼睛盯着大殿的顶部似乎是看向雪山之外的某个他永远也触摸不到的地方… 塑像的两侧放置着两块石碑,上面密密麻麻的刻字讲述着这个人物的生平事迹, 她踩在百余砖石上,手上的匕首狠狠扎向塑像。 在匕首嵌进塑像的那一刻,张启山面前所有的骨架动作在一瞬间停滞,一股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气流冲击以塑像为中心轰然而至, 张奕尘离着最近,她第二次扎向塑像的时候被气流冲击带着倒飞出去… 小小的身体被大力推翻,强烈的失重感让她短暂性的耳鸣,强烈的冲击让她的胸腔如同被人用大锤子砸过一般,心脏疼的让她无法呼吸,更加听不见张启山他们惊恐的呼喊声, 从半空直直坠落… “唔…” 耳边是哑巴紊乱的沉重呼吸声,她巴掌大的小脸苍白着,身体似乎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蜷缩在他的怀里双眼紧闭。 “张奕尘…” 张启山跑过来想要把他怀里的她抢过来,只见哑巴眼睛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侵入自己领地的闯入者,目光恨不得将他凌迟,双手更是把小尘尘抱的更紧。 他答应过绝对不会让她在自己身边受伤的,他不应该让她自己冒险… 哑巴看向小娃娃人手痛苦的脸陷入自责, “哑巴…” “你要憋死我嘛?!” 小尘尘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处,虽然脸上依旧是苍白,甚至嘴唇都染上了丝丝血迹, 她赖在哑巴的怀里,那个塑像已经碎成渣渣,骨架子也全都散落满地。 小尘尘对上他们担心的眼神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仗着她不会因为自己的伤势而死罢了,若是常人做了这件事,现在应该是爆体而亡、尸骨无存了吧! “你们看那些骨架…” 大殿中的骨架有很大一部分都被小尘尘还有张启山砸成了碎骨渣,现在那些骨渣滓中缕缕黑烟飘出来,它们在大殿上空胡乱窜着,逐渐凝聚成一团巨大的黑雾,甚至将夜明珠的光挡住大半… 只见这黑雾传出委屈的呜呜声,一点一点挪动着靠近张奕尘, 张启山和副官下意识地站在小尘尘前面,抱着她的哑巴更是眼神冰冷的盯着黑雾的移动, “呜呜…啊…” 小尘尘下巴枕在哑巴的肩膀上,歪着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她语气轻轻的回应着, “不客气…” 声音很轻,但是张启山和哑巴都听到了。 佛爷错开身子,让那团黑雾靠近,他想这就是张奕尘让他把骨架子敲碎的原因吧, 她说那张大脸是冤魂在找带她们出去的人,那它们找到的就是小尘尘吗? 随着光线重新明亮,黑雾从殿门钻了出去,而同时塑像后面出现了一道拱门… 第79章 远古的秘密 小尘尘的目光落到那碎掉的塑像上,她轻咳一声,疼痛让她的脊背不自觉的弯起,注意到副官他们不是很能理解现在这种状况的眼神, 张奕尘轻轻擦去嘴角渗出来的血迹,她哑着嗓子道:“黄帝时期有一种古老的祝由术,这种祝由术是华夏道法的根源,其中的奥秘远远不是我们这些后辈能够探究的…” “我的猜想是这座塑像禁锢着整个大殿所有骨架主人的怨魂,她们在被祭祀后冤魂不散,然后达到什么目的…” 她在看到第一个站起的骨架时就仔细打量过整个大殿,没有任何阵法的痕迹,这种古老的祝由术是唯一的解释。 就在那堆碎掉的塑像渣子里面,张奕尘因为忍受疼痛而泛红的眼睛盯着某一个位置, 哑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戴着手套的大手从里面夹出一块碎片,这上面沾染着星点血迹,要不是小尘尘的举动,他们根本不会注意这样小的痕迹。 她接过哑巴用手帕包着的碎片,盯着上面的血迹兴趣盎然,这种祝由术并不是一直都存在的,而是在任薇离开之后才触发的,也就是这上面的血迹搞得鬼,所以那些骨架才会疯了一样的攻击他们。 “我有理由怀疑,任薇很了解这种祝由术。”小尘尘的语气淡淡,似乎就像是在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那样的平静。 她的眼睛闪过抹兴趣,她倒是很想知道伪装那么成功的任薇到底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张启山的眼眸中划过抹幽光,任薇如果掌握这种祝由术,那她在自己这里的危险系数可就是直线上升了! “祝由术不是那种祈福的吗?”副官抓抓后脑勺憋了好久才鼓起勇气问出声,这也不能怪他啊,为什么佛爷和这个哑巴听完之后就一点都不惊讶啊? 搞得他好像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小白啊! 小尘尘没有注意他的神色,而是继续盯着塑像两边的石碑,她的语气淡淡,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倒是有了些神明的空灵感, “万物有阴则有阳,祝由术有好的就有坏的,不过是在历史的长河里被人刻意掩埋罢了。” 这样说下去,就又是一个延续千年之久的阴谋算计了… 张启山将丢在一旁的背包重新背在身上,确定了小娃娃的身体还能继续赶路之后,出声打断了他俩的科普时间, “继续往下走吧,一会儿鱼儿该脱钩了…” 小尘尘眨巴着酸胀的眼睛,她身上没有任何的负重,毫不夸张的讲如果现在谁给她一拳,自己就能立马的倒地不起了! 张奕尘手指摩挲着手腕上挂着的碎琥珀,带着笑的眼睛对上张启山那双锐利的眼, “你就不想知道这塑像刻着的是谁,这大殿为什么会在这里?” 佛爷也回之一笑,他勾着手指将小尘尘额前被汗水打湿凌乱的碎发弄平整,声音沉沉带着某种引诱, “我相信你会说的。” 他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重重的一拳敲在了棉花上,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她爹说过,任何的算计都不如打心底里的漠不关心… “呼…”小尘尘深吸一口气,胸腔的刺痛让她保持着清醒,不过她双拳紧握看着佛爷的样子,还有那咬牙切齿的表情让副官十分的担心, 担心下一秒她就会咬死自家佛爷! 张日山默默的借着佛爷伟岸的身姿挡住自己,心里哀嚎一片,佛爷啊,你说你招惹她干嘛啊!! 副官:瑟瑟发抖… 倒是一直跟在张奕尘后面的哑巴眼中闪过光亮, 哑巴:(两眼放光)打架! 从塑像后面的暗门出去是开凿过的山体,雪山山体覆着厚厚的白霜,冷的他们喘气都带着白雾。 这里似乎并没有花费主人家太多的心思,就连山体开凿的痕迹都是粗糙的很… “塑像刻着的是黄帝一位信任的手下,石碑上刻着的也确实是他的生平…” “这位跟随黄帝征战,在天下初定的时候不满黄帝求神问道的做法,一心想要继续征战荡平天下…” 这里的原始住民对突然出现的黄帝部落一直都很友好,那个手下就将算盘打到了两个部落身上, 他听从部下的计划,认为打破和平的关系,黄帝就会迫于无奈离开昆仑! 张奕尘:“我们之前看见的冰层里的两个文明应该就是黄帝手下向原始住民发难留下的…” “那大殿…” “他用原始部落的干净女人祭拜天上的神明,保佑他们此后的征战一帆风顺!”小尘尘的声音很低,眉眼低垂着就像是一只伤心的小猫咪,整个人都散发着我不开心! 张奕尘自认为自己足够的冷心冷情,但是她看到那些过去的画面沾染上那些怨魂的情绪也会忍不住的悲伤, 部落里认为明亮的眼睛和没有被污染过的少女内脏是这个世界上像雪花一般,干净又神圣。 所以那些姑娘在最好的年纪被人剜眼剖腹,取出的内脏和眼珠子就赤裸裸的摆在白玉砖石上献祭给所谓的神明。 “他以为黄帝参天悟地做的也不过是和他一样的事情…”所以才会找了工匠在昆仑主脉的最边缘仿了这样一座大殿! “轰隆!” 一声巨响,张启山和哑巴揽着反应速度明显慢下来的小尘尘背部紧贴在山体上,他们用胳膊挡住被震下来的碎石, 张启山眉毛皱着盯着小尘尘的头顶, 张日山:“外面发生什么了?” 是多大的动静才能将雪山震动… 此时,神庙外面 一个穿着简陋兽皮的男人正站在神庙门口,他的手锤在石门上面色带着明显的愤怒之色。 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暴起,丝毫不怀疑他现在状态能分分钟弄死一只野兽! 蓝色的天,白色的雪山,上面一团黑色的雾气萦绕在男人身边,戚戚的哀鸣声似乎诉说着这千年来暗无天日的痛苦遭遇… 男人的眼睛里是能够毁灭此方天地的凶狠,他的拳头重重落在石门上,整个大门应声而碎, 这也是张奕尘他们在下面听到的巨大声响来源。 天地似乎一瞬间被白色包裹,是雪崩! 男人直挺挺的站在神庙前没有半分的退让,看着那团黑色的雾气伴随着哀鸣消失在雪花当中。 第80章 试探 张奕尘他们走的暗道狭窄幽暗,唯有手电筒照在雪霜上反映的闪闪光亮是这里唯一能够刺激他们神经的东西。 小尘尘走走停停,时不时的大口喘息,原本苍白的小脸带着丝不自然的潮红,她的眼神溃散似乎有些迷茫, 最先发现她不对劲的是跟在后面的哑巴,他扳过小尘尘的身体,本想摘下手套试探她的脑门, 想到什么似的动作一顿,然后和张奕尘额头贴着额头,小娃娃滚烫的温度灼的他眉毛直皱, “她发烧了!” 这是他从这次行动开始第一次大声的说话。 张启山从背包里拿出来抗生素, “应该是在大殿,冲击在胸腔造成的淤血…” 他们已经没有一丁点的干净水了, 张启山将药交给哑巴,转而盯上山体的雪霜。 他用匕首仔细的刮下山体表层的雪霜,这个小娃娃娇气得很,让她嚼着药吃,她就委屈的皱着张小脸。 这个时候小尘尘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她的嘴里嘟囔着什么, 张奕尘:“张启灵…” 哑巴把身上的棉衣脱下来,只留了一件内衬穿在身上。 他知道小尘尘喊的张启灵不是他,她从来不是叫自己后辈就是这个孩子… 迷迷糊糊间,小尘尘似乎又重新站在那间密室里面。 她看着密室熟悉的灯熟悉的高台,白净明艳的面容带着些许无奈。那个张启灵将自己从地窖的噩梦带出来又亲手给她织就了另一个永远都走不出来的噩梦… 她就摸着密室里熟悉的一块砖一盏灯等待着,等待着自己什么时候能从梦里出来。 “她怎么还不醒!” “哑巴你放开!” 梦境外面,哑巴正一手将小尘尘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张启山的衣领,表情焦急又凶狠, 张日山手上的枪口对着他,他厉声对哑巴喊着,如果他不是张奕尘的人,从他敢对佛爷不敬这一条上,自己早就开枪了! 张启山对着副官摆手,他的表情从容淡定,似乎被攥着衣领的不是他一样,“你到底是谁?” “这玉哪来的!” 哑巴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固执的等着张启山给他答案,为什么小尘尘吃了药还是不醒! 两个人无声的僵持,可急坏了旁边的副官,他这枪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这么冷的环境下,额头硬是出来一层薄汗。 哑巴:“你算计她。”从长沙到西藏你都在算计她! 哑巴:就算得不到我要的答案,我也要在气势上赢你! 他说了没头没脑的这一句话眼睛看着张启山满是戒备,然后撞了他一下抱着依旧在自己怀里昏着的小尘尘往下走, 张日山:“佛爷…” 张启山:“跟着,继续赶路。” 他抚平衣领,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副官还是知道佛爷生气了, 不是那个哑巴的气,而是在气他自己。 暗道开凿的逐渐精细,从山体粗糙到石砖铺就,这里似乎是两个不同的地方被打通连接在一起… 等张启山他们走到暗道的尽头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们很饿,就连嘴上也干到起皮,但是他背包里那瓶水谁也没有动, 只有偶尔给还没有醒过来的张奕尘喝一点。 “唔…” 小尘尘从梦里醒来,她努力睁开因为高烧而灼痛的眼睛,艰难的吞咽着口水,“哑…哑巴,我睡了多久…” 哑巴用棉衣裹着她,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手被冻的青紫,见她醒过来,一直冷着的脸轻轻扯开一抹笑, 语气轻的生怕吓到她一样,“两天。” “饿吗?” 嘴上接触到干干的压缩饼干,张奕尘就着那只大手看着靠过来的张启山,他的大背头也散了,眼底青乌明脸颊有明显的凹陷, 外面风光无量的张大佛爷如今也这样狼狈了。 两天,他们剩下的那点吃食可坚持不了两天… 嘴边的压缩饼干散发着味道,小尘尘心中暗叹一声,他们应该是把食物都留给了自己, 她迟迟不说话,张启山以为小娃娃是嫌压缩饼干不好吞咽,他看看手上剩的不多的吃食, 她刚刚退烧确实不应该吃这样没有营养的东西,但是不吃东西恐怕还会发烧… 张启山:“只有这个了,你吃点恢复点体力。” 副官:“小尘尘先将就一下,等回了驻地我们再吃好吃的…” 张奕尘从哑巴的怀里挣脱出一只手,将压缩饼干推开,“还是你们吃吧,吃了有力气才能带我回驻地。” 她将小脑袋埋在哑巴的怀里,把吃的都留给自己,这倒是有点让她不好意思算计张启山了。 “机关门?” 张启山和她讲了这一路上他们的推测,这里应该是那个塑像主人的墓葬,和大殿是连接在一起的。 这门里面装满了水银,一但用蛮力推开或者用炸药炸开里里面水银就会出来,水银在密封空间散发的毒气他们谁都活不成, 哑巴双眼望着那扇门,薄唇轻启,“死门。” “那任薇怎么进去的?” 这一路上没有岔路,她是怎么进去的? 小尘尘懒洋洋的靠在哑巴怀里,白嫩的小手指着那门,语气带着点神棍的神秘莫测, “你所见不一定是真。” “门不一定是门。” 张启山腾的起身,哑巴的眼睛也闪过光亮。 他的手上在墙壁上一顿摸索,那上面雕刻着两只墓门的守护兽,他靠近了才发现其中一只守护兽的眼睛和墙壁之间有细微的断层… “啪!” “等…” 在张奕尘的紫薇手中,张启山毫不犹豫的按下那个眼睛。 哑巴反应迅速的抱着张奕尘站起身,脚尖轻点间蹬着墙壁借力,在空中一个后空翻落在了稍远一点的位置, 他不顾小尘尘的阻拦,明知道张启山是故意的,就是想让他暴露自己的身手, 哑巴轻轻放下张奕尘,他们刚才的位置出现一个大洞,耳边还有副官的惊呼声。 没错,张日山掉下去了… 小尘尘伸着脑袋看了看成功软着陆的副官,砸吧砸吧嘴,表情呆萌,额头上一缕碎发晃悠着。 身边一阵风吹过,原地哪里还有哑巴的身影… 张启灵的神色冰冷,看着佛爷眼底暴虐肆意,他讨厌他这种从不在乎小尘尘安全的试探! ps:下章,张启山要挨揍了。 第81章 石棺,任薇 小尘尘扶额,小脸无奈,倒是也没有继续阻止哑巴的行为,在她的心里那杆秤早就偏向了他这边, 甚至还乖乖的坐下,一副坐等看戏的表情。 她用手拄着脸,挤出一小团粉嫩的肉肉,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弹射起步,脚踩在将将探个头的副官肩膀上直奔张启山的门面, 手套包裹着的手握成拳头带着夹带着劲风吹动他的发丝,张启山侧身躲过哑巴的拳头,双臂挡在面前被他随之而来的一脚逼得倒退好几步, 哑巴稳稳落在地上,散着的碎发间那双似鹰一般紧盯着他的眼眸让人不寒而栗,张启山甩甩发麻的双臂,努力忽视心里不知从何升起的不安。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拳拳到肉的碰撞,还有张启山有些紊乱的招数… 小尘尘扫了一眼从地面探出来的那双黑手,面无表情的移开眼睛,把你弄下去的是你家佛爷,踩你的是哑巴,和我可没有关系~ “嘭…”一道肉体落地的声音响起,激起地面一阵灰尘。 张奕尘嫌弃的用袖口捂住口鼻,眼睛里闪过浅浅笑意, 张启山成败势是注定的事情,在他对上哑巴把双眼睛开始一招一式就已经开始犹豫不决, 哑巴的攻击又快又狠,可没有给他留下再次准备好的时间… 她悄咪咪的对着哑巴竖起大拇指,语气故作紧张的惊呼,“哎呀,快别打了,大家都是伙伴嘛~” 副官扶起佛爷,两人默契的嘴角抽搐,你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晚… 张启山咧咧嘴,嘴角的疼痛还有沾到手上的血迹无不昭示着:他挂彩了! 哑巴站在那儿看都没看他们,整理好打斗时松散的衣服脚尖点着墙壁宛如黑夜中的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落在小尘尘身边, 张启山推开副官的搀扶,他现在身上沾满了灰尘,嘴角红肿还泛着青色,胸口一个硕大的脚印堂而皇之的展现,就连头发也凌乱的很,他无所谓的掸去灰尘,看着这一大一小的方向,眼眸幽深。 刚才哑巴的动作间,不经意露出锁骨还有那块玉佩的样子,玉佩下纹身若隐若现… 遇热显露,是张家人。 “哑巴不是我说你,你这下手也太重了些,你看看给我这后生打的!” 明知道张启山已经猜中了他的身份,小尘尘还是叫他哑巴,甚至提点张启山不要忘记自己是张家的后辈,守护任何与张家有关的秘密是他从出生那天起就背上的责任。 张奕尘笑眯眯的教训着他,微挑起的眉眼却是看向张启山的方向, 张启山:“你这伙计深藏不露啊…” 小尘尘:“哪有啊,一般般吧…” 两个人之间气氛诡异,酒桌上恭维的语气多少都带着些不走心,特别是张奕尘笑得眼睛眯起来,妥妥的小狐狸一个! 张启山轻呵一声,咬着腮帮子看着那个小混球,怎么说他们之间也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他挨揍她就这么高兴? 四人下了在地面开口的暗室,就好像刚才的闹剧不曾发生一样,副官哪里敢参与他们之间的风云诡动, 这下面是在上层的青砖底下掏了个洞,空间不大,墙壁上刻着仙女踩踏在云层上弹琴舞动的身姿,俨然一副迎接的样子。 手电筒的光照到不远处就是几层石阶,门依旧是半开着的,任薇应该是从这里进去… “这壁画怎么一副很欢迎我们的样子…” 张日山离着那壁画近些,仔细看着墙壁上用彩色特殊颜料画就的仙女,他的鼻翼抽动,还挺香… 香? 不好! 等他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陷阱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 仙女挥着艳色的长袖,头上珠光宝气,腰身白皙盈盈一握,当真是一副好容颜, 不知何时,副官手上的手电筒掉落在地上,他目光呆滞的站在壁画前,任凭张启山怎么喊都不回头, 他的眼神中似乎还有抹挣扎划过,又很快被壁画上的仙女重新勾去意识… “副官!” 小尘尘抱着手臂半靠在哑巴身上,语气透着幸灾乐祸,“喊不行,这得揍!” “这壁画的染料有问题,离着近了会被上面的气味带进幻觉里…” 这壁画说是欢迎他们倒不如说是墓主人想把他们都留下来陪着他。 张奕尘的嘴角咧开一个好看的弧度,亲眼看着张启山一拳头把副官打倒在地,她肉疼的啧啧两声,嘟嘟囔囔道:“多疼啊,看着就疼!” 从那扇半开着的门看进去,里面隐隐约约有万年烛燃着,橘黄色的光线不稳,忽闪忽闪的在阴暗空间下透着丝诡异, 那扇门上的守护兽看上去是一条蛇,长着两个头… 小尘尘的目光从蛇眼上划过,她总觉得这蛇有点眼熟,便回头无声的询问哑巴, 张启灵:不知道。 墓室似乎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大,正中间是一潭红色的池水,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张奕尘用哑巴递过来的手帕捂住口鼻,眼底的厌恶在闻到这种味道的一刻起化为实质。 这个池子似乎对于墓主人来说很重要,因为池子周围是用白玉砖石铺就,外圈雕刻着两条和门上一模一样的蛇相, 蛇头正冲着他们的方向,当真是有种被毒蛇盯上的脊背发凉。 “是任薇!” 她的目光越过池子,墓室石棺的旁边站着的正是一路给他们做免费向导的任薇。 她披头散发,似乎在那个红色池子里面泡过,整个人都在滴答着红色的液体,她的目光穿过散下的头发盯着张奕尘, 小尘尘注意到她的脸似乎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上面挂着化脓的透明色液体还有红色的液体掺杂在一起,午夜凶铃也不为过了! 她倒是丝毫没有害怕,还兴趣盎然的调笑着,“哟,看来任小姐混的不怎么样嘛~” “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张奕尘的气势一瞬间变得凌厉,透着戾气的眼神逼得任薇后退半步。 她的嗓子发出难听的嘶吼声,眼神疯狂。 “我会复活他…” “你们都得死!!” 她先是目光崇敬的看了眼石棺方向,然后对着张奕尘嘶吼出声,唇角的动作太大导致她脸上的皮肤再次的撕裂,脓水顺流而下… 小尘尘双手背在后面宛如在自己的后花园闲逛一般,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张让人反胃的脸,任薇的脸有两层… “我要是没有猜错,大殿的祝由术让你遭到了反噬,你快要死了…” “你的皮肤会一寸一寸的融化,你的肉会从骨头上剥落,腐蚀液会把你的骨头烧成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只是想杀了他们,完全没有必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闭嘴!” 任薇,或者说他们眼前已经快要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她嘶吼着捂住胳膊,那里的肉正如张奕尘的话一般从她的骨头上慢慢滑落。 她很快敛去眼睛中的惊恐,整个人都陷入疯癫的状态,“只要献祭了我,他就能复活…” “我们依旧是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种族!” 张奕尘拦住上前的哑巴和张启山,她的目光紧盯着那发出细微响声的石棺,语气沉沉, “来不及了…” 那潭池水应该是大殿那些被献祭的姑娘的血肉,这也是为什么大殿那么的干净… “她泡过那潭池水了,等她彻底化成水,仪式也算是成了!” 小尘尘低声骂了一句,目光打量着这间墓室,“快找出口!” 第82章 被嫌弃的蛇蛇 “留下来…” 任薇动作僵硬的向着张奕尘的方向移动,每一次细微的动作身上渗出透明粘液的粉色肉块掉在地面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她那双已经露出白骨的手奔着小尘尘的门面而来, 张奕尘的碎发被身边人的黑影带动,哑巴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他接触任薇的那只鞋子皮面被腐蚀… 哑巴的面色冷凝,看向那团烂肉的眼神带着明晃晃的杀意,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小尘尘安全的东西都不该出现! 张奕尘白嫩的小手抓着他的衣服,“别去,太恶心了!” 她用袖子捂住口鼻,冲进鼻腔的腥臭味道熏得自己头疼欲裂。 唯有那双带着厌恶的眼睛紧盯着任薇那张快要剥落的脸皮不放,小尘尘的眼睛乌黑发亮闪过思索, 她要是没有猜错这人脸上带着极其薄的人皮面具,和她的脸紧紧贴在一起,这样的手艺唯有张家藏书阁里记录的那家人才能做到, 小尘尘歪歪脑袋,那本书她还记得,上面明明说那家人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灭门了才对… 石棺的动作越来越大,几下的震动棺材盖子都快压不住了。 张奕尘的眉梢挑起,现在的事情是越来越好玩了! 她的语气淡淡,凉薄的眼睛瞥向还在找出口的张启山他们二人,“石碑记载的这位主人曾经跟随黄帝征战四方,鼎盛时期能徒手战群狼为主子开路…” “传闻他的兵器是一把长近两米的大刀,跑起来更是震动山势…” 反正就是以他们这些个凡人别想从他的手上活着离开! 张启山扫视过四面都是砖石的墙壁,找不到任何机关的影子,他闭了闭眼睛不断告诉自己,越是这样的时候越需要冷静。 副官看向震动的石棺,语气是破釜沉舟的气势,“佛爷,您一会儿带着小尘尘先走,我先挡着!” 张奕尘翻了个白眼,走? 往哪走? 任薇身上的血肉快要剥落的干净,已经能看见她胸膛里那颗依旧鲜活跳动的心脏, 小尘尘和哑巴离着红色池子的距离很近,她似乎听到了泡泡被戳破的声音,对于危险敏锐的感知让她的脊背发凉, 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毛骨悚然再一次出现,哑巴用手轻轻拦住张奕尘回头的动作,他们身后的那潭池水似乎活了过来, 在任薇倒下的一瞬间,池水不停的吐着泡泡,速度越来越快, 还有池子边上用来装饰的石雕双头蛇也出现了裂纹,外层包裹着的石层脱落,里面是泛着光泽的鳞片, 张奕异于常人的耳朵清晰的听见什么东西在砖石上滑动的声音伴随着的还土层破裂的声音, 远处还有张启山手枪上膛的声音… 她的手慢慢搭上哑巴背上的刀鞘,不过几息之间的事情… 石棺盖子骤然破开,夹杂着呼啸的风声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张奕尘的瞳孔里倒映着石棺盖子砸过来的影子, 她和哑巴二人趁着这个机会互相推开对方,翻滚之间只听见震耳欲聋的重物落地声音,隐约间还有枪声和蛇类吐着信子的声音。 张奕尘倒在池子边缘,腰身正好砸在一块碎石上面,石头刺破厚重的棉衣扎进皮肤里,疼得她眼前发黑,倒吸了一口凉气。 石棺那里一双巨大的手率先探了出来,张启山的子弹也不过在他的身上留下浅显的印子, 突然间,这个墓室乱了起来… 哑巴被小尘尘推开的瞬间从后背抽出长刀,他双手执刀在半空中翻转,对着他们身后被石棺盖子砸晕的大家伙重重砍了下去, 刀锋发出鸣声,落在它的身上也不过是破开几片鳞片而已。 他一脚踹开对着自己大张的蛇嘴,下一瞬另一张蛇嘴便带着腥臭的味道冲了过来, 只见哑巴的手腕翻转,刀横着拦在蛇嘴里,强大的冲劲逼得他后退数步… 张启山顾不得他们这边,他脚下借着池子边缘石雕的力道直奔石棺的方向而去,手上不断扣动扳机,石棺里的人一时间竟也被他的枪声逼得出不来。 小尘尘踉跄着站起身,她摸了一把后背的伤处,不出意料手心黏糊糊的一片尽是红色的血迹, 她的视线里另一只蛇头已经张大嘴巴露出尖锐的獠牙眼看就要一口吃了哑巴,这蛇还有很长一部分是嵌在石砖里面没有出来,她甚至无法估计这东西到底有多长! 张奕尘踉跄着步伐,染着自己血迹的手趁着双头蛇不注意轻轻搭上它的鳞片,尝试和它建立沟通,安抚它的情绪, 入手都是冰凉的触感,滑腻腻的鳞片让她的汗毛竖起。 小尘尘咽了口口水,心里不断地cpu自己:它很可爱,尊的很可爱! 不消片刻眼前两张放大的蛇脸让她瞬间破防! 竖起的蛇瞳还有一伸一缩的蛇信子都快贴上她的小脸,手上滑腻腻的鳞片正一张一合的表达着它的愉快, 张奕尘的嘴瘪着哭唧唧的冲向哑巴的方向,“好可怕,嘤嘤嘤~” 哑巴刚才抵抗蛇嘴双臂的肌肉酸胀,却还是诚实的将小尘尘挡在身后,大掌扣在她的头上给予着不言说的安慰。 两只蛇头同步的歪了歪,似乎不能理解这个香香软软的人类为什么藏在后面,但是它们能感受到小人儿的紧张不安,似乎是因为它们… 见鬼的蛇眼睛居然透露出一抹委屈,蛇身子努力的缩成一团,好不可怜的样子啊。 小尘尘探出个脑袋,灵动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含着愧疚,攻击人家的长相怪不好的哈… “嘭…” “嘭…” “唔…你俩还不来帮忙!!” 张启山和副官被石棺里的人一只手一个像是拎小鸡崽子一样咻的甩飞出去,呈抛物线一般重重砸在地上, 张启山咽下涌上喉咙的血腥,艰难开口。 哑巴拎着小尘尘的后脖颈,语气很轻的说道:“别过去,危险。” 说完拎着那把长刀就冲了上去… 独留下两只大蛇头还有她六目相对。 她试探着向前靠近,大眼睛好奇的看向双头蛇依旧埋在砖石下面的身子,这个大家伙到底有多长啊? 耳边是刀枪的混乱声音,张奕尘专心研究着怎么才能让它从里面出来。 她清楚的很,一时半会的哑巴顶得住! “你可不可以帮我揍那个长得很丑的大家伙啊?” 第83章 二号粽子申请出场 “你可不可以帮我揍那个长得很丑的大家伙啊?” 小尘尘洋溢着笑脸,脏兮兮的小脸蛋依旧透着粉嫩的颜色,加上明艳的笑容就像是刚从垃圾堆捡回来的乖孩子, 双头蛇看着这个香香软软的小人儿,兴奋的差点两个蛇头扭在一起,它小心翼翼地用大脑袋蹭着小尘尘的脸蛋,吐着信子从竖起的瞳孔能看出它此刻的享受。 张奕尘关注着哑巴那边的战况,她的脑袋随着张启山他们被甩飞出去的身影而动,啪嗒落地的时候小尘尘捂住自己的眼睛,一脸的肉疼, 双头蛇在她‘爱’的鼓励下成功将自己的下半身从砖石层里抽了出来然后快速的向石棺附近站着的那个全身泛着青色的高壮男人攻击, 完全忘记了往前数个万年,这人也是它曾经的饲主… 石棺里出来的男人似乎没有神识,他只知道一味的攻击,那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被一层黑雾覆盖住,身上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衣袍,撕裂开的衣服还能看见他身上顺着血管而上的奇怪纹路, 男人真的很高,哑巴他们站在他的面前就像是小矮人一样,他的每一步走动脚下的墓室好像都在颤动, 看来那块石碑上写着的都是写实派啊!张奕尘这样想着,突然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她缓缓转头正对上那双被墨色覆盖的眼睛, 被这样一张狰狞的脸对着,纯黑色的眼眸像是一眼望不到的崖底,盯着人心里发寒。小尘尘眨巴着大眼睛注视着他,没有丝毫的畏惧害怕,倒是对这种在没有神智的粽子身上不该出现的针对好奇的紧! 她就是这样,对手越是强劲,自己越觉得兴奋。 这个家伙明明就没有瞳仁,小尘尘还是觉得那层黑雾后面一双阴森的眼睛正紧盯着自己不放,或者说… 正盯着自己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她试探着举起那只染着血的爪子在半空中来回的晃悠, 那人,啊不! 是那个超大号粽子的脑袋也随着她手的动作也动,看上去并不是惧怕,而是一种吸引… 双头蛇的加入让战况变得出重新不明朗,那家伙根本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上去就是嘎嘎一顿乱杀,好几次带着几百斤力道的蛇尾巴都差点落在哑巴他们身上。 张启山木着脸,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敌我不分的同伙,他站在双头蛇的后面找准时机,趁着粽子不备正想搞个突袭,没想要… 没想到他的脚步刚挪动,双头蛇其中一个蛇头猛地转过阴森森的盯着他。 张启山:呵呵… 那个粽子的注意力总是落在血池旁边的小尘尘身上,每次他有意无意的奔着她这边来,都会被哑巴打退回去。 哑巴转动手腕,刀尖泛着冰冷的光,他站定在张奕尘面前沉沉的眸子一错不错注视着粽子, 刀落在粽子身上并不能造成太大的伤害,倒是把他的虎口震得血肉模糊。 鲜红色的血顺着刀把流进刀身的槽口,哑巴抿紧唇角对着再次向这个方向而来的粽子狠狠砍下, 大开大合的动作带着千斤重的力道,槽口的血滴甩落在它的身上。 粽子被他的刀震得后退数步,又和后来居上的双头蛇缠斗在一起… 小尘尘疑惑的挑起眉梢,刚才哑巴的血落在粽子身上,她注意到它很害怕他的血,而且那血在粽子的身上灼烧出一个不小的洞, 那为什么它会对自己的血这样的执着? 张奕尘举着自己的红彤彤的小爪子,血迹早就干涸,干在手上搓都搓不掉。 不短的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在消耗粽子的体力… 突然张奕尘的嘴巴微微张大,眼眸都充满了震惊,她看着轻松把石棺整个举起来的粽子,显然他们的战术没有卵用! 这个粽子举着石棺冲哑巴他们嘶吼,嘴里还有隐约可见的黑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哑巴看着它的眼睛,那层黑色的雾消散不少, “吧唧…” 一声黏糊糊的声音在粽子的脚下响起,原是它踩到了已经化作脓水的任薇, 小尘尘手撑在血池附近看着这一幕脑袋停止原本的疯狂转动,取而代之的一副要吐出来的表情,这和踩了屎有什么区别! 任薇:你礼貌嘛? 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努力把那种恶心的生理反应压回去。 张奕尘:可不能吐,本来就没有吃的了,自己再吐了肚子可就更空了! 张启山要是听见她的内心想法,估计也会夸她真是个大聪明吧… 小尘尘在被砸得稀巴烂的墓室里漫无目的的寻找,这里所有的装饰几乎都被他们的打斗砸没了,也没有看到机关在哪里… 她扶着生疼的腰,后背温热的粘腻感觉正明晃晃的告诉自己,那块石头绝对小不了! 她没有看见的是,他们进来墓室的入口那里伸着一只古铜色肤色的大手,那手拍在石门上,一个几寸深的指印赫然出现在门上… 粽子的动作也有了些迟疑,似乎正在判断这个悄悄摸进来的东西对自己有没有威胁。 这边小尘尘在墙壁上敲敲打打,她一手扶着腰躲避着逐渐打过来的混战,小脸惆怅,这啥破地方! 到处都是实心的,哪有出口啊! “轰!”的一声,她白白嫩嫩的脸被乱飞的碎石划开一个细微的血痕,小尘尘咬着牙躲避到处乱飞的碎石, 突然的状况让大家措手不及。 哑巴离着她很远,他眼神焦急想要靠过去却又被直奔自己而来的碎石逼得后退, 副官就更惨了,一块足有拳头大小的碎石块擦着他的门面而过,他重心不稳的倒在地上,好巧不巧的… 躺在那滩脓水上。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没被石头砸死,还是怪自己太倒霉,居然弄了一身… 碎石乱飞,墓室里尘土飞扬。 透过漫天的尘土,一个高大且没怎么穿衣服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他的每一步墓室都在颤动, 是冰层里的粽子,他也追过来了! 张奕尘看着倒在地上的张启山他们,她的爪子塞进自己随身带着到现在为止的还没有动过的袋子,默默盘算着自己多久才能搞定这两个家伙… 她原本就有伤,若是擅自动用阵法,死是死不了,但是现在的局势她要是重伤于驻地那边计划肯定是要停了。 第84章 神仙打架 她的纠结只是几息之间的事情,毕竟所有的计划都得是张启山能活着出去再说! 小尘尘身上的棉衣早就千疮百孔,棉絮随着细微的动作掉落,她脱掉碍事的衣物,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后背是大片被血浸染的红色, 在雪山下面这样冷的环境下早就凝固,张奕尘一手执着黄色的符纸,周身蔓延着戾气,乌黑的眸子划过肃杀… 她紧盯着那个逐渐接近的身影,双头蛇依旧听话的和另一只粽子缠斗在一起,现在它正盘踞在粽子身上,大张着掉了一颗獠牙的蛇嘴,贪心的想要把它吃进肚子里, 副官被那黏糊的脓水粘住,半天没爬起来,张启山踉跄着站起身子,碎石打中了他的头,血顺着脑门流进眼睛里,眼前都是血色的一片, 他也早就力竭,站起来时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大力拉扯过后的抽痛,他注意到小尘尘的动作,脸上的表情狰狞,口齿一张一合渗出血迹,嘴型似乎在阻止那个小混球别逞强… 哑巴不知何时站到她的面前,他的右手被刀把震得血肉模糊也紧紧握着不肯放手,身上也是没有一块好地方,衣物破碎的地方都是青紫肿胀或者严重的擦伤,他直挺挺的站在小尘尘面前,肌肉紧绷像是一头随时准备出击的狼,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小尘尘的视线,同时也触动她心中一个小小的角落。 除了红家人和师兄,他应该是唯一不带目的去替她挡住所有风雨的人了… 张奕尘空着的手轻轻扯着哑巴的衣襟,小姑娘的手上没有多少力气,语气软糯又带着点点玩笑的意思,“你可不能死…” “要挡也是我在前面!” 执着黄纸的手腕处那块碎琥珀乖乖贴合着主人的肌肤,红绳的束缚感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张奕尘,这个不爱说话的张家族长和那个已经快要摇摇欲坠的家族是她的使命和最终的归宿。 说这话间,小尘尘染着软意的眼睛陡然凌厉,她身形鬼魅般从哑巴后面冲了出去,手上的符纸活了一般落在墓室各处… 哑巴的手抓空,小姑娘逐渐靠近冰层里的男人,黄纸飞舞化作她最强劲的武器,原本密闭的空间阴风四起,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尖锐鬼泣, 他眉毛紧皱,追着她的脚步上前,前不久小尘尘在他眼前倒飞出去的场景历历在目,所以这次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能再让小尘尘自己冲上去! 那个男人的脚步不停,目光被冲过来的小尘尘吸引。 他扯着嘴角似乎想对她笑,淡色的唇轻启,“不乖。” 这句话在张奕尘的耳边炸开,明明他们离着有一定的距离,他的话却像是耳边轻喃,语气还是她熟悉的那种对待后辈的态度… “很像…” 很像?像谁? 张奕尘咬着后槽牙,压下满腹的疑惑,现在张启山他们安全离开才是最重要的,有什么秘密她以后可以慢慢探索! 随着最后一张符纸奔着墓室的角落而去,这个阵法也就要成了, 黄色的符纸极快速的划过半空,张奕尘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突然,一只大手出现, 手的主人攥住符纸,原本在墓室正中央的男人一下子出现在角落里,他手心的符纸碎成渣渣, 随之,小尘尘布下的其他符纸一时间全部炸裂开,风声、鬼泣声骤然安静。 “唔…” 张奕尘压住翻涌上来的气血,阵法没了她也遭到了反噬,当然代价要比整个阵法做成小太多了… 那个男人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歉意似乎在说,自己也没有想到她这个小姑娘这样弱。 张奕尘拉住擦身而过带着劲风的黑影, 小尘尘:“不对劲…” 她看着男人的眼睛,狭长的眼型似乎在笑一般,落在自己身上总是呈着不知名的纵容,小尘尘的直觉告诉自己, 他正透过她的脸看着另一个熟悉的影子… “嘶吼…”(原谅作者真的不知道蛇应该怎么叫…) 双头蛇正被后面的粽子攥住,蛇眼充血,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开。 张奕尘的心一下子提在半空中,她抢过哑巴手上的长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厉, “你给老子把手撒开!” “咻…” 随着她掷出去的刀而去的还有另一道身影,随着这个粽子离开小尘尘消失在原地。 哑巴的瞳孔猛然睁大,他想要抓住被人扔出去的小尘尘,却只留下了一只撕裂的毛衣袖子… 张奕尘只觉得自己的后颈肉被人掐着,下一刻她的口鼻就被腥臭的液体充斥着,整个人浸在血池子里面被砸的晕乎乎, “唔…咳咳…” 她从池子里猛然起身,不断地咳嗽着,企图把不小心进到肚子里的腥臭液体吐出来, “补一补…”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责怪小辈的语气在她的耳畔响起… 她这才注意到两个粽子已经缠斗在一起,似乎都带着想把对方狠狠撕碎的气势。 双头蛇识趣的退出来,扭着身子环绕在血池边上,蛇信子舔着小尘尘脸上滑下的红色液体。 “扑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哑巴双手托着小尘尘的腋下将她从水里举高高… 张启山和副官相互搀扶着脚步踉跄靠近血池子,那边的两位每一次打斗整个墓室都要颤上一颤,房子都快被他俩给拆了! 他们三个将小尘尘抱出来手忙脚乱的擦着小姑娘身上的腥臭血迹, 张奕尘表情呆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看向他们,“我好像不疼了?” 说着还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原本导致她高烧不退的内伤消失不见,就连后背都不是那么疼了… 这个时候张启山才发现,小姑娘脸上被碎石划伤的红痕没有了。 他掀开旁边哑巴的衣服,精壮的胸膛泛着凉,上面青青紫紫的擦伤散了不少,就是没有小尘尘好的那么夸张, “你干啥!” 张奕尘瞪大眼睛护崽子一样挡在哑巴前面,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池水够冷,纹身没有出来… 哑巴都没搭理他,而是目光盯着那两位打斗, “墙要塌了…” 他的话刚落,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她说这些墙面都是实心的吧,造这间墓室的人把门放在厚重的墙体后面,如果不是那两位的大力出奇迹, 他们这种凡夫俗子一辈子都别想从这里出去。 小尘尘抖抖身上的水,冷的直打喷嚏。 “神仙打架,咱就别参与了…” “跑吧,各位!” 说着她拍拍双头蛇的脑袋,稳稳当当的坐在上面, “等我…” “我叫岩。” 耳边是熟悉的轻喃,张奕尘的眼睛划过流光,她很肯定只有自己能听见冰层的粽子说的话, 小尘尘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回头看去,岩撕下了另一个粽子的胳膊,黑色的血溅到他的脸上,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们还会见面的。 第85章 驻地 半山腰的喇嘛庙外寒风不断,这里离着天上的云很近,给人一种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下一块云彩的错觉, 悬崖边上,身着红袄的二爷向下看去, 下面的大片空地上军绿色的帐篷和建起来的仓库规律的排成排,军方和九门这两方势力很容易就能区别出来, 只见军方的人手各个神情肃穆,就算是白天也依旧警惕的巡视。 张启山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整个驻地总是会被当地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偷盗,建国之初大家都是勒紧了裤腰带生活,而这里倒是白面大米的管够,不免让人眼馋… 怪就怪在这里,那些进来的偷盗的人不管怎么走最后的终点都会是军方的仓库, 一次两次是凑巧,但是时间久了难免王泉会怀疑是他们这些个土夫子搞的鬼,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张启山又不在,他几次拜访二爷他们都被佛爷不在他们没有办法主事的理由搪塞过去。 王泉也只能忍着这口气憋屈的回到自己的驻地范围,毕竟接下来还要靠这些个土夫子做事,不能闹得太难看, 他阴翳的眼睛闪过暗光,总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嚯,这上面倒是看得清楚啊!”八爷擦擦自己满是雾气的眼镜,小心翼翼地靠近悬崖边看了一眼,感慨道。 老八没有得到二爷的回应,他转过头就看见二月红看向雪山方向一脸的担忧遮盖不住, 齐铁嘴放在口袋里的手摩挲着几枚铜钱,他今天早上起了一卦,卦象大凶… 可不是大凶嘛,现在估计雪地里的张奕尘几个都快要冻成冰棍了~ 二爷:“最近几日怎么样?” 驻地的管理有他、九爷他们就够了,老八每日清晨带着他的吃饭家伙出去傍晚回来在外摆摊算命, 就是这里太穷了,一般的人家根本没有闲钱给他这个神棍。 提到这个齐铁嘴一下子支楞起来,他这几天的摆摊可不是白干的, “这个地方有一种人叫做吟唱诗人,我听当地的人说这种人能够听见上天的指引,知道藏在雪山里的秘密!” “不过…不过这吟唱诗人的行踪不定,而且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吟唱诗人了…” 八爷神情怪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推了下眼镜,道:“我今天遇到了一个疯婆子,她说因为这个地方是天罚之地,就是连上天都不想管的地方,所以才没有吟唱诗人的出生。” 二爷眼中闪过好笑,老八的作息很规律,想来今天他早早收摊回来也和这个疯婆子有关系吧… 八爷没有忽略二月红眼睛里的一抹好奇,他就是笑笑,眼睛瞥到下面的驻地,连忙转移话题, “也不知道小尘尘给佛爷的那张图纸上画的是什么阵法,回来我可要好好和她说道说道…” “呵…” 就这样,悬崖上的两人站了很久,寒风吹起他们的大褂,风声中二爷的声音被传出去很远, “你今日可有起卦?” 今日八爷行程不顺,如果卦象有问题一般他是不会出门的,但是他还是出去起了摊, 就证明齐铁嘴早上的卦不是给自己算的… “那卦…” “二爷!” 远处伙计慌忙的声音打断了八爷的话,只见那个伙计脸上带着明显的焦急,手指着驻地的方向气都喘不匀, 二月红心里莫名的颤了一下,急忙出声,“可是小团子回来了?” 伙计忙不迭的点头,刚张开嘴就见自己爷风一样的从身侧划过,夹带着的风吹起他被汗浸湿的头发, 伙计打了个激灵,冲着八爷拱了拱手,有礼貌但是不多… 然后赶紧跟上二爷的脚步往山下冲。 齐铁嘴撩起大褂,扯着嗓子在后面喊:“等等算命的啊!!” 悬崖的方向看下去,陈皮阿四怀里抱着小尘尘从驻地外面雪山的方向大步跑过来, 身后的伙计搀扶着张启山他们。 “大夫…” “快找大夫!” 陈皮的眼睛猩红,一副急狠了的样子,他怀里抱着冰凉的小尘尘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给她。 九爷他们闻声从帐篷里出来,看见的就只有陈皮怀里露出来的小手, 原本白嫩的手被冻得青紫,上面还有没有擦干净的血污,从手腕一直延伸上去的那条红线倒是红的鲜艳,碎琥珀随着陈皮的动作来回摇晃… 后面的张启山他们也很惨,身上的棉衣全都不知所踪,薄薄一层的毛衣根本扛不住雪山的冷,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一路从雪山上走回来的, 一时间驻地全都乱了套,伙计们拿棉被的拿棉被,还有准备热水、火炭的,全都涌向最中间那个最大的帐篷。 王泉也从他那边过来,他找了几圈都没有见到的自己的人手,连续问了几个人都没有人搭理他,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青,远看就像只生气的蛤蟆。 “长官…” 解九爷的嘴角噙着笑意,“这里实在是太乱了,手下的伙计没个深浅,您大人有大量可别介意啊!” 解九爷:这没人搭理你不知道嘛,快点走得了! “现下佛爷他们都还没醒,等他们醒了我一定去请您过来!” 王泉面上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倒是没有被气昏了头,“我那里有专业的医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九爷礼数周到的送走了他,就看见二爷风风火火的往这个方向跑来,后面还跟着累个半死的齐八爷, “小尘尘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二月红直接撩帐篷的帘子就进去了, 他无奈的摇摇头,吩咐手下的伙计赶紧给八爷拿碗水,看上去他都要断气了! 原本很大的帐篷里挤满了人, 二月红目标准确的找到平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小团子,小姑娘出去这些日子脸颊都瘦的凹下去了,身上尽是血的腥臭味道, 就躺在那里,没有了往日的笑语盈盈。 给她把脉的大夫眉头紧锁,动不动的哀声叹气, 陈皮脑袋里紧绷着的弦在他第不知道几次的叹气中终于…断掉了! 他扯着大夫的衣领,语气狠厉,“赶紧给我治,治不好我拿你去喂狗!” 狗五爷:? 二月红压下心里的慌乱,语气沉沉:“陈皮,放开!” 第86章 狼群的哀鸣 帐篷外面站满了人,红家的伙计还有佛爷手底下的亲兵,他们肃着脸背对着身后的帐篷,一时间之间这里只有各家当家人、大夫能够出入… 现下已是月色凉凉,这里的月亮比长沙的大上很多,夜晚的寒风更加刺骨,唯有帐篷里面让人热的流汗, 六爷抱着刀身上胡乱裹着棉衣面无表情的守在帐篷卷帘那儿,对每一个进进出出的人上下打量,他手上的那把大刀更是在月色下泛着冰冷的光, 他时不时的往帐篷里面瞄,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硬是带着抹委屈,要不是帐篷实在是放不下那么多人,他也不会出来守门! 治疗期间佛爷醒过来一次,他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色,身上体温高的吓人,勉强睁开的眼睛落在被人围着的小姑娘身上,她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躺着,如果不是胸膛微弱的起伏估计现在二爷和陈皮就要杀人了… 八爷安抚的拍拍张启山的肩膀,“小尘尘还没有醒,驻地最好的大夫都在这里了…”甚至陈皮还派出去人手在当地找了巫医,正在外面跳呢, 张启山现在的状态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勉强听完老八的话又重新陷入了昏迷,齐铁嘴替他掖好被角,目光落在坐在椅子上的二爷身上, 二月红细长的手指紧紧攥着椅子的把手,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大夫下的每一针,那么长的针插进小团子的手背、脑袋上,纵使是在昏迷她也会发出痛苦的喃喃声, 旁边陈皮不敢打扰大夫下针,只能用尽量轻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轻点…轻点,她疼…” 驻地的大夫都是各家最好的医手,有几位更是九爷花了大价钱为这次的行动请来的,他们几个面对奄奄一息的小尘尘甚至都不敢开药方, 还是红家带来的大夫,那个一直照顾张奕尘身体的老头将他们一个个骂了个狗血淋头,撸着袖子上… 他可太了解这小姑娘的身体了,每次受伤都是就比死人多口气,用了药第二天又会奇迹般地恢复, 最开始他还当真认为是自己的医术到了出神入化的阶段,不过… 他一边施针一边眉头紧锁,这次就算他用银针保住她的最后一口气,可是她的体征还是在消失,脉搏越来越弱, 二月红的眼神落在老大夫给小尘尘把脉的那只手,上面的红线越发的鲜艳,现在就像血一样延伸进小姑娘的心脏。 二爷的目光沉沉,周身环绕着生人勿近的低压气场,清俊儒雅的脸黑压压的一片, 他相信佛爷不管发生什么危险出于怎样的目的都会最先护着小团子,回来的时候陈皮也说了,他发现他们的时候,小尘尘身上最起码裹着好几件衣衫, 可是现在受伤最重的却是她… 心里压抑不住的烦躁让他猛地起身扯过老八,指着小团子手腕那条红线语气带着要杀人的怒, 齐铁嘴:“诶…诶?” “有没有办法压住这东西…” 二爷突然的动作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狗五爷和九爷接连起身目光紧张,二爷永远都是二爷,就算他娶妻之后不过问琐事, 若是他真的怒了,就算是康健时期的佛爷也要头疼的,况且… 他现在还人事不省呢! 二月红的直觉告诉他,小尘尘现在的形况这么危险和这条该死的红线脱不了的干系, 他就看着张启山他们的情况一点点好转,自家女儿的呼吸都快没有了。 他掐着齐铁嘴的领子,指尖泛白,就算对方是佛爷也不行,他只要自己的女儿平安! “二爷,你冷静…” 八爷双手做出投降动作,嘴角苦涩,他的声线颤抖,生怕这位已经没有多少理智的爷分分钟秒了自己, “这个东西就算是我祖宗来了也解不开啊!” “呜…” “呜…” “汪汪…汪汪…” 帐篷外面阵阵狼嚎声愈来愈近,听这数量应该是数量庞大的狼群,它们的嚎叫声似乎都染了悲伤,就像是在为它们的同伴受伤而伤心, 狗五爷怀里的狗崽子爪子乱刨,呲着牙冲着外面吠叫,五爷拍了拍它的脑袋,“就你,出去了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群狼攻击驻地, 各家的当家人裹着袄出去,一时间帐篷里面就剩下不会武的八爷、九爷, 解九爷眉心皱成一个川字,“这里靠近人类活动的范围,应该不会有狼才对,况且还是狼群…” 外面,整个驻地都被下山的狼群包围,陈皮他们很快就发现围着驻地的狼不止一群,各个方向都有一头领群的白狼,它们的毛发泛着光泽,眼神是凶兽独有的凶狠,无一例外这些白狼的嘴里都叼着一棵花草, 白狼虎视眈眈盯着用刀枪对着它们的人类,还有五爷养的狗和它们对峙着,狼眼中人性化的闪过不屑,厚重的爪子踩着松软的雪一步步向前, 这些狼群的目的是驻地正中间的帐篷… 原本在帐篷里的二爷他们三个撩起帘子,站在那些守帐篷的伙计身后冲着远处大喊, “老五,放它们进来!” 就在刚才,狼群的哀嚎声下小团子似乎在不断挣扎,挣扎着想要醒过来,齐铁嘴突然想到她和动物的亲近, 说不定这些狼是为了她… 四头白狼从不同方向靠近主帐篷,解九爷和八爷早就离开,这么大的动静总要有人去安抚王泉那边, 四头狼在帐篷前打了个照面,它们似乎谁也看不上谁,咬着花草的嘴冲着对方发出威慑声音, 二月红就站在帐篷前面,手里握着从里面拿的手枪, 白狼对着他嗅了嗅,然后将狼嘴里的花草放在二爷面前,一屁股坐下,倒是有几分乖巧在身上… “是雪莲花!” 老大夫两眼放光从帘子的缝隙中伸出苍老的手,传说雪山之上的雪莲花是王母娘娘的馈赠,就算只是闻一下都能百病不侵,况且一下子四朵! 小娃娃有的救了! 白狼冲着伸手拿雪莲花的老大夫呲牙,做出攻击的样子,要不顾忌着里面的小家伙它们早就把这个臭臭的人类撕碎了! 二爷弯下腰试探着拿起花,白狼们心满意足的长啸一声转身离开。 远处一只白色的母狼嘴里叼着自己的崽子和返回的丈夫头蹭着头,它们似乎很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母狼轻轻把崽子放下,用头往前拱了拱自家崽子,狼眼恋恋不舍… “给她的?” “嗷…” “我们会照顾好它的,” “嗷…” 偷摸看的老大夫:这玩意成精了吧… 第87章 古有刘备托孤今有尘尘托狼! 张奕尘醒的时候耳边响着喇嘛若远若近的诵经声,她睁着眼睛想要看清这模糊的房梁,嗓子很干阵阵刺痛让她难以吞咽, “唔…”她难受的喃喃声似乎惊醒了旁边守着的人,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响起,一只大手慢慢将她扶起来, 喝了水的小尘尘抬手按了按钝痛的脑袋瓜,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嘶哑,“我为什么在喇嘛庙?” 她环视房间,只有脸上、手上到处都是绷带贴着的哑巴,还有一个年轻的喇嘛,没有她爹,也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往常她就算蹭破点皮也要被唠叨的,怎得都不在? 那个年轻的喇嘛非常明智的没有指望哑巴能说点什么,毕竟之前的相处经验告诉他,这家伙每次就只说那么几个字,等他说完天都该黑了! 他将半空的水杯放下,“您昏迷的时候驻地来了很多狼送药材,这件事瞒不住王泉那边,” “他们执意要佛爷马上安排之后的活动去把神庙里的东西拿出来,而且必须有您参加…” “二爷把您以养病为由送到了喇嘛庙,然后跟着他们进雪山了。” 小尘尘这才注意到她的脚边蜷缩着一团白色的小东西,看上去睡得还挺香,她撸了几下,小东西就露出软乎乎的肚皮平躺着,小耳朵来回蒲扇也不知道有没有醒, 哑巴坐在椅子上碎发下的眼睛有些呆,就这样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动不动, 张奕尘听着小喇嘛将驻地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讲给她听,因为病气她的大眼睛看上去很没有精神,此刻眼底积压着浓烈的黑色,似乎想要吞没什么,小脸也瘦了不少,倒真是有了几分病美人的雏形, 张启山是最早醒过来的,当着九门各位当家人还有王泉的面把这次行动遇到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因着佛爷身体还没有好,这帐篷里燃着足够的火炭,王泉死咬着他的人一个没有回来是张启山这个行动队长的不称职, 在场的都是人精,他们自然是明白他要的可不是给他手下人讨公道,不过是想让佛爷承认这次的损失是他的错,好趁机提要求罢了! 张启山在摇椅上半躺着,他的眼睛透过手中杯子里热水的雾气看向主位上露着贪婪嘴脸的王泉,眼底暗潮涌动, 任薇已经死了,就算他现在说她有问题也没有证据,群狼的事情老八也告诉自己了, 张启山转动着杯子,时不时的咳嗽两声,“下地承受的风险本身就很大,在这次行动之前我也和您沟通过…” 我说了有风险你还是要派人手去,现在他们死了也只能怪自己的运气不好! “如果每次行动死的人都要怪我们九门当家人指挥不当,这行动还怎么继续啊…” 张启山微微前倾着上半身,硬朗的脸硬生生扯出一抹和善的笑,怎么看都有些威胁的意思,“您说呢?” 王泉自然是不敢应,说是那他就得罪了九门所有人,说不是那以后的行动但凡队伍里有他的人估计都不会活着回来… 想到这儿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手上的杯子都快要捏碎了, “哎呀,这大家都不容易嘛,这个鬼地方天寒地冻的…” 老八眼睛一转,笑眯眯的打着圆场,几句话总算是把这个话题翻了篇, 王泉吃了哑巴亏当然心里有气,他浑浊的眼珠子落在二爷空着的座位上,小的他找不到,大的就别想跑! 第二天整个驻地除了身体没好的张启山、副官,就剩下自愿留下照顾佛爷的老八还有九爷… 小尘尘抿着嘴唇,手下的动作不断,小白狼已经舒服的打起呼噜来, “我爹走了几天了…” “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 小尘尘没有多担心她爹的安全问题,一起同行的还有五爷他们,狗五爷养的狗不仅对他忠诚,对自己那也是相当的喜欢,若是出事它们也会自己回到驻地找救援的… 小喇嘛和张奕尘相处的时间不短,他可太了解尘爷的一举一动,现在她低垂着眼眸不知道盘算着什么,那一定有人要倒霉了! 小尘尘让哑巴把窗子打开,凉凉的风吹进屋子里驱散了热气,让她的脑子更加的清醒, 想起任薇死的时候那层人皮面具,她的眼底划过暗光,他们的驻地里似乎还有一队看不见的人马在暗处盯着, “派人重新去调查任薇的资料,还有整个驻地不管是军方还是九门的伙计,所有人的过往全都再查一遍!” “重点查他们有没有在一段时间里失踪或者联系不到,前后在行为和性格上有没有什么差别…” 这是个大工程,小喇嘛虽是疑惑,但是他也清楚尘爷做的都是有她的道理,他们这些手下人只需要照办就好。 屋子里就剩下她和哑巴,还有一只小狼, 小尘尘撑着酸痛的胳膊把小狼递给他,“这个小东西以后就你照顾吧!” 看他一天天的除了跟在她身边,似乎再也没有自己的事情可做,活得浑浑噩噩没有自我, 哑巴僵着手把小狼抱在怀里,乌黑的眼睛有些懵,“我不会。” 他自己长大都是一半靠天另一半靠上任族长抚养… 小尘尘还没有见过哑巴这副面孔,她笑得捶床,他抱着小狼浑身僵硬。 张奕尘:“没关系,白狼很聪明的,你就按时给它饭吃就好!” 小狼:“嗷??” 小东西倒是精的很,它似乎知道自己换了个饲主,用粉嫩嫩的小舌头舔着哑巴的手心,时不时发出奶萌奶萌的叫声, 现在开始,哑巴不仅要担起照顾小尘尘的重任还多了一只小狼… 张奕尘又在庙里住了几天,期间哑巴送饭小狼就跟在他后面跑来跑去,哑巴出去练刀小狼就一屁股坐在门口看着,时不时的小狼脑袋一点一点的,毕竟它还太小,需要大量的睡眠长身体… 突然有一天,小尘尘披着大袄站在窗前手上一只纯白色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什么, 她的眼睛划过流光,她爹那边已经准备动身回程了… 她冲着外面光着上半身练刀的哑巴喊道,“咱们收拾一下回去吧!” 也该回去告诉王泉,有些东西他惦记了是会出人命的! 第88章 被偷光的怨种 驻地, 张启山披着大袄站在红家的帐篷外,身边站着用绷带吊着手臂的副官,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冲这边走过来, 那个小的像是一团红色的火,那抹红色在周围的白色积雪衬托下倒是分外的引人注目, 红家的伙计看看似笑非笑的佛爷,再看看自家小姐方向脸色纠结,他是找小姐去呢,还是规矩点待着别动呢… 心里的小人给了自己一巴掌,伙计脸色悔恨,他可真不是人! 在破规矩和自家小姐之间居然犹豫了! 想着撒丫子就往张奕尘的方向跑去, 副官:这伙计怎么这么多的面部表情啊? “尘爷,佛爷刚才气势汹汹的就过来了,也不进帐篷,看上去…”看上去是来找自家小姐麻烦的! 小尘尘摆摆手,怀里抱着小狼,别说这小东西在外面抱着不比汤婆子差,软软敷敷的… “让伙计们都去烤烤火,这地方越来越冷了。” “诶,好嘞!” 张启山眼看着身边的伙计都撤走了,他看着张奕尘眉眼若有所思, 这个小姑娘撤走了所有站岗的人手,而且上山送菜的是自己的人手,他说二爷家的小姐清晨就收拾东西离开喇嘛庙,怎得太阳都快下山了才回驻地? 他撸了一把小狼的脑袋,像是寻常长辈一样询问着,“这小狼都快冻傻了,怎么在外面待这么久,你这还没有好利索呢…” 张奕尘暗地里撇嘴, 听听!多关心人的张大佛爷啊~ 她耸耸肩膀越过张启山走进帐篷,“躺得太久了,让哑巴带着我去附近转转。” 难道我还会告诉你, 没错,我就是憋着坏呢,想要收拾隔壁那个狗屁的黄泉还是王泉的~ 张启山没有得到答案,他眯着眼睛,这个小姑娘心虚了,若是无事时他问她的动向,她可不会这么老实的说出来, 一看就是编的! 他嘱咐了小尘尘几句,穿厚一点记得吃药啥的一堆没有营养的话就走了… 副官:得,一大一小八百个心眼,就我一个大傻子跟着在外面挨冻,还不知道来干嘛的! 从红家帐篷离开的张启山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转过头对副官说道:“告诉兄弟们,今天太冷了减少巡逻的次数,大家烤烤火去。” “…是!” 副官明显一愣,再恶劣一点的环境他们这些兄弟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佛爷不是常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绷紧脑袋里的弦嘛? 想想刚才小尘尘也让他们家的伙计休息,副官觉得他好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可是他们什么时候商量的啊,不是才见面嘛? 张奕尘这边刚到驻地,王泉就收到了消息,他冷着脸听下属的汇报,这个小娃娃居然拒绝了他的邀请… 还说什么天寒地冻,夜里太黑,她一个小姑娘害怕?! 那个下属满脸为难,软软呼呼的小姑娘脸色苍白好不可怜的样子,他要是态度强硬总觉得是在欺负小孩。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指在半空颤抖着点着下属,被气到失语… 王泉:“给我滚!!” 夜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尘尘夹着被子睡得正香,对面哑巴板板正正的平躺在木板床上,小狼就那么缩成一团睡在他的胸膛上, “砰砰…砰砰…” 远处枪声接二连三,隐隐约约还听到有人在喊失火了, 外面零下的温度,半夜着起来的这火居然怎么也灭不了… 总之,军方那边这一晚都没有消停。 小尘尘睡梦中捂得红扑扑的脸扯着笑,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砸吧砸吧嘴睡得香甜。 哑巴在黑暗中墨色的眸子清明,他先是下床给小姑娘盖好被子,又扯过旁边的被子给小狼盖上,不理会外面杂乱的脚步声上床睡觉的动作行云流水, 主帐篷里,张启山披着大袄起身,副官刚才过来说军方那边半夜遭了贼,将东西搬个干净,甚至悄无声息的杀了好几个兵,粮食仓还莫名其妙的起了火,怎么灭都灭不掉… 军方那边少说也有一千多号人,各个都是战场杀敌的好手居然能让贼将东西都搬空了? 张启山想起小尘尘古灵精怪的样子,他的语气带着睡眠不足的懒散,“那就派点人过去帮帮忙,太晚了我的伤还没有养好就不出去了…” 外面的副官领了命去干活,这下他也知道下午这两人到底是要干嘛了,他心里的小人抹了把辛酸泪,看看自己没好利索的胳膊, 佛爷,你副官也是病号啊! 王泉面色铁青的站在粮仓那儿,红色的火光都压不住他的铁青脸,瞪着眼睛看着地上码的整整齐齐的尸首,都是被人一刀割喉干净利落, 粮食在他眼前被烧完,还没有把宝贝拿回来就损失了所有的装备和粮食,一口气梗在心口差点把他送走, 他在原地跺着步子,想着驻地里的哪个做的这档子缺德事,恰巧副官带着人过来帮忙,他扫过那些人的嘴脸,看谁都觉得他们正在嘲笑自己… 嘲笑自己的无能! 王泉手捂心脏强忍着才没有倒下,这和在大街上窝粑粑有什么区别啊! 他扯着灰头土脸的下属的领子,咬着后槽牙道:“赶紧给我查,我要把放火的人五马分尸!!!” 下属(瑟瑟发抖):“是…是是…” 混乱的一晚上过去,有人一晚上没睡觉弄得灰头土脸也有人在温暖的帐篷里睡得超香… 一大早,小尘尘掀起帐篷的帘子被外面的人吓了一跳,哑巴动作迅速的站到她面前,要不是看到那张还算能认出来的脸,估计现在副官就应该在几米之外吧… 只见张日山原本崭新的军装被揉搓的皱皱巴巴,上面还有几处被烧坏的痕迹,好看的脸蛋上面都是黑色的灰,眼底还有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他一脸的我就知道的样子看着哑巴后面探出个脑袋的张奕尘,眼神是满满的谴责,她居然嫌弃?! 他现在这副样子她最起码有一半的责任! 副官冰冷没有起伏的语气昭示着主人的满满怨气,“佛爷叫你去主帐,军方的人也在。” 张奕尘(嫌弃):“哦…” “你要不去洗洗?” 副官:“…洗!” 小尘尘砸吧砸吧嘴老老实实的等着哑巴给自己编头发,洗就洗呗,凶什么啊… 第89章 对峙,归来 主帐, 张奕尘步伐懒散,眼睛带着没有睡醒的水雾感,她打着哈欠走近,身后跟着两个红家的伙计, 哑巴这个时候被留在红家的帐篷里和同样被留下的小狼大眼瞪狼眼,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小东西的毛,眼眸低垂。 哑巴:不带我… 主帐外面两声洪亮的“尘爷”,一个红色身影掀起帘子走进。 小姑娘藏在火红的大袄下面,冻得有些微红的脸蛋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她眉眼上挑,眼尾带着抹独属于她的桀骜, 小尘尘对着帐篷里的众人歪头一笑,“今早上挺热闹啊…” 张启山放下手上的茶杯斜了她一眼,昨个晚上更热闹呢! “哼!” 小尘尘微蹙着眉,脸上是恰到好处被惹恼的怒色,她顺着声音找过去就看见王泉盯着她的眼神恨不得撕下来一块肉。 她将大袄脱下交给伙计脚步缓缓坐到二爷的位置上,这无疑是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今天她代表的是整个红家! 张奕尘摩挲着杯子,是上好的珐琅瓷器。 “王长官是对红家有意见…” “还是说想趁着我红家无人,欺负我一个小孩子?” 此话一出,她身后两个红家伙计的手搭在后腰上,那放着刀… 小姑娘的气场完全不输给二月红,瘦瘦小小的一只盯着王泉,愣是让他头皮一紧, 张启山眼中划过轻笑,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对着王泉说道:“您要的人我也给叫来了,有什么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些好,别因为误会伤了和气!” 王泉嘴皮子颤抖,他的家底都被贼人掏空了,就差身上这一身衣服没丢了,这叫误会?! 想着他的心底又升起一股子勇气,“我倒是想问问尘爷昨天在哪?” “你红家的伙计又去了哪!” 张奕尘。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语气淡淡:“王长官当真是没有礼貌,再怎么说我也是和你们坐在一个帐篷里商讨事宜的合作伙伴,上来就一副审犯人的姿态是当我好欺负?” 这边的气氛凝滞,八爷和九爷倒是在一边挤眉弄眼, 齐铁嘴:吵起来了!吵起来了! 九爷:… 张启山:“小尘尘你也要理解长官是太心急一时间态度不是很好,毕竟昨天晚上军方驻地丢了不少东西,还死了人…” “而且他们的粮仓还着火了呢!”八爷赶紧补充一下子,佛爷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一个给忘了,那火烧的把半边天都照红了,可壮观了呢! 说完张启山和齐铁嘴的眼神在半空短暂交汇,彼此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啧啧啧,王长官我刚才说的话也是有些不中听,您可千万别和我计较啊!” 张奕尘一脸的同情,就好像这火跟她没有半分钱关系一样… 他们一人一句,王泉身后的下属就看着长官的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手上的青筋暴起, 小尘尘:“王长官啊,我知道您心疼您的装备和粮食,要不这样吧我红家还有点余粮,给你们拉过去一车怎么样?” 一车… 她笑得人畜无害,心里的小狐狸却是掰着手指头在算,就一车都不够军方的人吃一顿,啊哈哈哈哈哈~ 王泉:“你!” 他一时间只能用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张奕尘,又是被气到失语的一天啊! “你别转移话题,你昨天到底干嘛去了!” 小尘尘收了笑意,低垂着眼眸整理着自己的大褂,“王长官这意思是怀疑我和这件事有关?” “我之前让你参与神庙的行动,最后是你爹顶了你的位置进的雪山,我有理由怀疑你报复我!” “还有粮仓灭不掉的火,整个长沙都知道就只有你和齐八爷有这样的本事!” 张奕尘一拍手,指着齐铁嘴的方向笃定无比,“那八爷你也应该审审!” 齐铁嘴:?! 他缩进椅子里向解九爷的方向靠拢,一脸惊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小尘尘盯着他,眼神就好像在说:别以为我没看见就你笑得最欢,看你这下笑不笑的出来! 王泉看看齐铁嘴果断转头,这个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怀疑过… 齐八爷没有错过他眼睛里的不屑,就像一根刺梗在嗓子眼,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简单的摆脱嫌疑该不该笑。 “昨天啊…” “昨天我在喇嘛庙啊,过午的时候我和我家伙计下山回驻地,外面这么冷我就让我家的伙计烤烤火去…” “哦,我半路还遇到了佛爷呢!” 张奕尘手指轻点桌面,“是吧,张大佛爷!” 张启山:“对,我已经和王长官说过了。” 王泉:“你们都是一伙的,我…” “王泉!” 一声稚嫩但是完全不失气势的声音在帐篷响起,伴随着茶杯碎裂的声音… 外面张启山的亲兵和带过来的红家伙计同时冲了进来,整个帐篷黑压压的一时间都是人头, 张奕尘姿态懒散的摆摆手,不管是红家的人还是张启山的亲兵全都退了出去,小姑娘把碎掉的茶杯碎片一手扫落在地, 语气透着浓浓的戾气,“我回答你的问题完全是出于对长官的同情,但是你三番两次没有证据就想随意污蔑我红家人…” “别忘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解九爷适时的出声,他带着金丝框眼镜,镜片折射出光亮,清润的声音似乎浇灭了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 “王长官,你这样做,就算是剩下几家当家人回来,也怕是会不同意的…” “大家何必伤了和气呢,倒不如我们帮着您把这个贼找出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八爷:“对呀,和气生财嘛!” 皆大欢喜? 王泉的脸色难看,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帐篷外面的方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听到这话嘴角颤抖,怕是只有你们欢喜吧! 他还想说些什么,外面突然嘈杂起来… 帘子打开外面的阳光还有寒风吹进来,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听说有人污蔑我女儿是贼?” 二月红踩着一双军靴带着满身的血污走进帐篷,身后还有洗完的副官, 二月红脸上有几日未曾好好休息的疲倦,清俊儒雅的脸冷下来目光直直看向王泉, 他在小尘尘身前站定,脱下满是冰碴和脏污的手套扔在桌子上,身上染着怒气, “你有证据吗?” 王泉:“我…” “就算你有证据,我红家人也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掷地有声的话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一时间就连平时最多话的八爷都噤了声,缩着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张启山也没有想到二月红他们这么快就回来,而且还这么巧… 他看着小尘尘,她这是算准了她爹这个时候会回来! 小姑娘对着他无声的咧开嘴角,坑的就是你! 佛爷正了颜色,也没有了之前坐山观虎斗的样子…… 张启山:最后还不是得他收场,还得被二爷记上一笔! 第90章 大雪封山 驻地, 小尘尘双手背在身后跟在二月红的后面,小姑娘扬着脑袋,那模样像极了傲娇的小猫崽, 她看向王泉离开的方向噙着笑的眼睛闪过流光,这个蠢货现在已经快要被自己给气炸了,她就等着抓这只蠢老鼠的尾巴! 二爷见小尘尘没有跟上他的脚步,他宽大的手掌落在小姑娘的耳朵上轻轻扯着,语气凉凉, “你脸上写满了阴谋的味道,收敛点吧!” 要不是他回来的及时… 二爷想着突然失笑一声,好吧,就算自己没有按时回来也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张奕尘小脸带着讨好的笑意,娇娇的吵着疼。 回了自家的帐篷,二月红立马让人备了热水,顺便把张奕尘扔回了她自己的帐篷, 小尘尘被二爷拎着走进帐篷的时候哑巴正用牛肉干逗弄着小狼,帘子被掀开一大一小的身影靠近, 小狼冲着二爷的方向发出呜呜的威慑声音,在它不太够用的脑子里就是这个坏人正挟持着一脸委屈的小主人, 二爷眉眼低垂瞥了一眼小狼,它便嘤嘤嘤的跑向哑巴的方向,纵身一跃砸进他的怀里,埋着脑袋不肯出来。 张奕尘看着这一幕眼角抽搐,有点忠心但是不多… 二月红眉毛微蹙,它的爸妈看上去都是狼群中的首领,怎么这小东西这么怂?要不要找个专门的驯兽师? 他rua了几下小尘尘细软的发丝,又让哑巴去请了老大夫过来把脉,二月红可太了解这个小姑娘了, 她才不会主动去找大夫,就算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宁可忍着也打死不去! 这不,小尘尘听着他的话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他草草的嘱咐几句就离开了她的帐篷, 张奕尘看着自家便宜爹快步离开的背影,二爷一向干净的紧,能顶着自己一身臭味还有血腥的味道问了她这么多已经是他能忍耐的极限了吧… 她转身收起脸上的浅浅笑意,走到帐篷的最里面, 角落里一块黑布下藏着的是几只闭着眼睛睡得香甜的小鸟,这种鸟儿在西藏很常见,小尘尘把袖口藏着的纸条塞进鸟儿腿上绑着的小竹筒交给去而复返的哑巴, 王泉这次发生这么大的损失,他是一定要和上面的人对接说明情况的,这是她抓到老鼠最好的时机! 当天晚上,军方的驻地大门口几辆军用卡车同时驶离,对外他们此次的任务是搜集物资… 夜色中,树梢上聚集着不少的鸟类,它们扑闪着翅膀跟上,飞行间荧绿色的粉末散落在地面上。 张奕尘站在火堆边上披着红色的大袄闭着眼睛听着远处的鸟儿叫声,嘴角勾起一抹略带邪气的笑, 谁又会在意几只飞着的鸟儿呢~ 哑巴:“睡觉。” 老大夫说小姑娘的身体没有养好,得早点休息养养精神! 小尘尘撇着嘴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 她抱起哑巴后面跟着的小尾巴,嘴里嘟嘟囔囔:“早晚有一天我要把那个老头丢进雪山!” 最后这场闹剧最后军方的人也没有从九门这里讨到任何的好处,就连原本小尘尘答应送给王泉那一车少得可怜的粮食都被二爷扣下了, 两方驻地处于一种微妙的和平状态,非必要不踏进对方的驻地,非必要也不会有沟通… 接下来的三个多月里因为冬季大雪封山,这次的行动暂时停了下来,大家所有的注意力全落在第二次行动从神庙里面带出来的物件上。 每天军方带来的文物方面的专家和九门的当家人聚在存放明器的仓库里,他们给每一件明器都打上标签,试图找到这里面可能隐藏的和黄帝悟道处有关的信息… 这些日子里,这些个老学究从一开始对九门这些土夫子的看不起,毕竟在他们的眼里这些人不过是有组织的盗墓贼! 但是随着对神庙里明器的研究,这些个老头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他们每天早早的就到仓库拉着各个当家人说个不停,眼睛里都是求知若渴的光! 小尘尘偶尔也会参与进去,她手撑着下巴坐在一边,看着两极反转的态度撇撇嘴,他们这些人脑袋里装的关于地下的经验可是几辈子人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不是一个读书的穷极一生就能追上的… 她的目光扫过满仓库的石像和青铜器转身离开,神庙里最有价值的东西在她师兄陈皮的手上, 那个装着珠子的盒子… 陈皮救她们的时候从副官的背包拿的。 张启山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提过这样东西,看来他们都不想让军方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尝到任何的甜头! 小尘尘转身离开并没有回自己的帐篷,而是去了解家的地盘上, 解九爷是商人,他一般只会和佛爷负责驻地的日常事务和明器的倒卖,最起码在王泉的印象里他就是个商人! 张奕尘拎着厨子做好的饭菜哒哒的往解九爷的帐篷跑去,要问她为什么自带饭菜嘛… 只能说回忆太可怕! 清冷的帐篷还有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做事的伙计,到处都透露着主人家很普通的气息, 帐篷里面小尘尘四处打量着,九爷的住处当真是一张纸都没有啊,这里连能代表他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解九爷:“不是在仓库嘛,怎么来我这儿了?” 他头都没有抬,在纸上写着什么,毕竟能不通过伙计通报就闯进来的也就只有这个小姑娘! 小尘尘将食盒放下,落在桌子上发出“铛”的声响,她捣乱似的抓住钢笔小脸笑得神秘,“来和你谈生意!” 谈生意? 这下九爷来了兴趣,“怎么,红家又有新货要从我这里走?” 她眉眼微挑,动作慢腾腾的打开食盒,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就是不说她来的目的,而是给了九爷一个勺子, “边吃边聊,不着急…” “我让厨子专门做的药膳,丹地粥,缓解头疼的!” 解九爷看着满桌子的吃食,再看看自己手里热腾腾的粥,失笑着摇头, 九爷:我喝粥,你吃肉? 第91章 打不开的盒子 眼看再过几天就是新年,驻地里也多了点热闹的感觉,大家闲下来聚在一起讨论从家里寄来的书信还有婆娘给做的新衣裳, 那些个还没有结婚的愣头青更是对着前辈的包裹上下打量,眼睛里都是对结婚娶婆娘的美好向往… 小尘尘带着一队人马从外面回来,身后的伙计拎着好几个麻袋,就连小狼身上也多了件喜庆的红色衣服, 这里的人们大都信奉着雪山上的所有传说,他们惧怕狼群更加崇拜狼群,这次张奕尘出去能够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和小白狼有很大的关系, 藏民们相信能够让白狼追随的人是走下雪山的神… 小尘尘的脖子上挂着不少的白色哈达,怀里抱满了当地的牦牛肉干,小脸上的笑容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 哑巴的脖子上也有几条哈达,但是他一直是绷着脸背上还有那么长的大刀,想来藏民们也不敢靠近, 他木着脸似乎还没有从刚才他们的热情中回过神来,小尘尘走在最前面夕阳的余光正好照在她的侧脸上, 她看着他有些呆的模样突然笑出声来,刚刚这人在人群中茫然无措的表情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张启灵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她,小姑娘的笑比远处雪山上即将落下的太阳还要耀眼,在满世界的白色中她成了唯一的色彩… 这个笑容往后几十年就算他忘记所有,但是只要看到脖子上的暖玉总能想起,自己好像曾经和一个娇娇的小姑娘守护彼此… 后面小白狼僵着四个爪子努力适应身上这个温暖的束缚,它撞到哑巴的军靴上,小脑袋晃悠悠的, 奶音疑惑:“嗷?” 小尘尘哒哒的靠近哑巴,小表情透着坏笑,“要不我让阿佳(姐姐)也给你做一件红衣裳?” 哑巴(皱眉):“不穿!” 张奕尘:“别嘛,你一直穿黑色,偶尔换换风格嘛!” 她在后面大声喊着,引着周围的伙计驻足。 小姑娘披着件红色的袄子像是个小太阳一样追上哑巴逃走的步伐,“你等等我啊…” 小白狼(四个爪子都快抡出残影了):“嗷嗷嗷!” 后面的伙计一脸疲惫又乐在其中的拎着手上的大麻袋跟上自家小姐,毕竟他们平时想要离开驻地可是难上加难! 当天晚上,小尘尘带回来的麻袋就发挥了作用, 她在驻地里到处的跑,指挥着他们将喜庆的红色灯笼还有写好的对联贴上,二爷和张启山他们站在主帐前看着小尘尘一手拎着个小灯笼一手拉着哑巴忙的不亦乐乎,就连伙计们的脸上都多了真切的高兴, 八爷扶了扶眼镜,指着对联,“这字看着有点眼熟啊,佛爷…” 张启山瞥了他一眼,默默的背过手去。 后面的副官呲着口大白牙,“这是佛爷和二爷写的,好看吧!” 齐铁嘴啧啧称奇两声,咧着嘴像是偷腥的猫,“好看,好看。” 当今世道能让这两位写这么多对联也就这个小祖宗了吧! 他的眼睛四处乱晃,心里敲着小算盘,这要是把对联带回长沙去卖,那他岂不是得发财啦! 旁边的军方驻地,王泉听着不远处的欢声笑语水杯都捏碎两个了,那边倒是红红火火啊!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补给的粮食还没有到,他肚子都饿小了… 王泉:“明天再派人出去从藏民手里收购粮食!” 属下:“长官…咱没…没钱了…” 王泉:……毁灭吧!! 突然觉得那边的笑声更加刺耳了怎么办! 夜里,小尘尘和哑巴还有陈皮坐在帐篷里,三个人将一个盒子围在中间, 这个盒子正是神庙里用来装珠子的。 陈皮敲敲盒子,语气惆怅,“这个盒子没有钥匙,也没有接口…”他之前也试着打开,就连火烧都没有用, 指关节敲击在盒子上空洞的声响才能告诉他这玩意不是实心的。 小尘尘先是自己拿起来左右翻看了一下又递给旁边的哑巴,而小狼早在陈皮拿着盒子进来的时候就缩进了角落里,它冲着他或者说他怀里藏着的盒子呜啊呜啊的叫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帐篷里半夜虐狼了呢! 哑巴隔着手套在盒子表面摩挲,他的眼眸沉沉,捏着盒子放回到桌上,“有打开的机关,需要条件触发。” 触发? 莫名的张奕尘想到那条原本封在石像里的双头蛇,还有那个石棺里的粽子对自己奇怪的执着… 她冲着哑巴伸出白嫩的手,手腕上不经意露出来的红绳衬得皮肤更加的白皙, 哑巴一瞬间明白了小姑娘的意思,他迟疑一下还是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匕首,不过没有递给小尘尘, 而是轻轻在她的指腹划开一个伤口,红色的血滴落在盒子上,顺着上面的花纹有生命一样流淌, 哑巴拉着小尘尘后退,和陈皮挡在她前面。 这盒子上的红色越来越多,从盒子里面涌出来的血流到了桌子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角落里小白狼的叫声戛然而止,它的狼眼映着恐惧,前爪不停的刨着帐篷布想要逃出去。 小狼:嗷嗷嗷,放我出去,杀狼啦! “咔哒…” 一声细微的机关运转声音响起,盒子表面的血渐渐消失,仿佛他们刚刚看见的一切都是错觉, 盒子像是一朵花一样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颗珠子,准确的说是一颗血红色的珠子,足有哑巴的拳头大小,泛着淡淡的红色荧光,诡异又危险,它的下面似乎还有一张羊皮纸。 珠子出现的一刻,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帐篷里面,小狼迈着虚浮的步伐晃晃悠悠的靠近那颗珠子, 张奕尘一把抱起它,语气冷凝:“哑巴,合上!” 看来这颗珠子不仅能操控神庙里的白色凶兽,对其他动物也一样的有用… 驻地外面, 雪山封山在外面逛荡的动物并不是很多,它们晃悠着脑袋眼神逐渐清明,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类地盘撒丫子往山上跑,落在地上的鸟儿也纷纷飞走。 主帐,副官神色莫名的走进,对着正在翻看文件的张启山说道, “佛爷,暗哨说刚才驻地附近来了很多动物,还有五爷的狗也跑出来了几个…” 张启山摆摆手,“无妨。” 晚饭的时候就有人来告诉他,陈皮避开了人进了小尘尘的帐篷,许是盒子里的东西引来的… 第92章 熟人到访 哑巴把那张所谓的羊皮卷递到小尘尘的手里,她才发现这不是羊皮而是人皮,滑嫩的手感还有细腻的纹理,上面的图案都是在人活着的时候用特殊染料纹上去的,这样才能保证它即便是过了多少年都和刚画上去一般鲜艳。 上面画着这颗珠子的来历还有它的用处… 这张人皮上,一个被他们奉若神明的人用自己的血做了这个珠子,又将它送给雪山上的原始住民和初来的黄帝,使两个种族能够交融共处。 这颗珠子不仅能够控制原住民的神兽,更是黄帝悟道处的钥匙… 小尘尘看着人皮上画着的那个女人,简单的几笔甚至没有五官的样子,唯一特殊的就只有她背后盘踞着的蛇。 她眉毛微蹙,这个女人的血做成珠子,但是自己的血却能打开这个盒子,那这个黄帝悟道处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了尘到底要自己做什么? “师兄你把这张人皮给张启山送过去,哑巴把盒子拿去我爹那儿。” 小尘尘纠结了一会儿随手扔垃圾一样把这张人皮丢给陈皮,她就算想要知道答案也得等到找到悟道处… 主帐, 张启山看着桌子上的人皮眼眸噙着笑,这个小姑娘倒是打的好算盘。 知道了这颗珠子早晚得拿出来用,还特意把这张人皮送过来,这样他也是她的同伙… “珠子呢?” 陈皮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这你得问小尘尘,我就一送东西的~” 张启山:“呵…既然如此,东西送完了四爷就回吧!” 新年的那天,驻地里买了爆竹,几个大老粗凑在一堆叽叽喳喳,时不时还有几句脏话飙出来,大家的脸都是脏兮兮的,各种调料撒的到处都是, 几个穿着白色围裙掌勺的大厨额头上的青筋蹦起,要不是顾及着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他们这些捣乱的早被丢出去了! 混乱的人群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在他们的脚下穿梭,小白狼大口大口的吃着伙计们投喂的肉肉,狼脸幸福。 圆滚滚的肚子,都快吃成煤气罐罐了! 哑巴走近,戴着手套的手指拎起小狼的后颈,看着鼓一样的肚子皱了眉毛,他将小东西放在外面的空地上,语气淡淡又不容置疑:“去绕着尘尘的帐篷跑圈消化。” 小狼歪着脑袋憨态可掬的样子,装作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一只平平无奇的狼。 哑巴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反手握住后背上的刀鞘,危险的注视着地上肚子先着地的小东西, 小狼:“嗷嗷嗷!” 直接撒丫子就跑,大主子的刀它可是见识过的,一刀下去山上的石头都给削平了! 傍晚的时候,各个帐篷都摆着一桌子的美食,都是长沙特色。在西藏高原,能把它们做出来大厨们也是费尽了心机! 主帐,圆形的桌子旁边一共摆着十个椅子,小尘尘坐在二爷和佛爷中间看着一桌子的好吃的双眼放光, 大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唯有九爷的那把椅子是空着的。 旁边的八爷咂吧着嘴,今天这桌人是凑不齐了,他小声的嘟囔:“也不知道这九爷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新年都不回来…” 听着这话的张奕尘喝着杯子的羊奶,微微垂着的眼眸划过流光。 张启山最先拿起筷子,“九爷的信昨天才到,北平那边有事情耽搁住了,会晚几个月回来…” “今天咱们都不用讲规矩,吃饭吧!” 他夹起一块肘子肉放到小尘尘的碗里,其他的几家才拿起筷子… 倒是二爷看着自家闺女碗里的那块肉神色莫名, 九门的规矩向来多,谁先说话谁先拿筷子都是有讲究的,佛爷的第一筷子给了张奕尘无疑是在向所有人表明她的位置只在他之下, 他还是没有打消让小尘尘接手九门的想法… 二月红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小尘尘的碗里,语气淡淡:“吃点蔬菜,肉吃多了会腻,小心胃不舒服!” 八爷抱着饭碗扒饭,此刻他的眼里就只有桌子上的饭菜,心里默念着:我是聋子,我是聋子。 小尘尘看看碗里的菜,盯着两道炙热的视线,她嗷呜一口肉和菜都进了嘴,把两颊撑起个小鼓包,眯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好次!” 霍仙姑看着一脸享受的小尘尘失笑,将面前的甜酒煮汤圆推过去,“尝尝看,这甜酒是专门从长沙运过来的,吃不醉。” 帐篷外面漫天雪花寒风阵阵,里面却是阵阵笑声, 各家当家人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围着一张桌子,互相道着新年快乐… 外面伙计们把爆竹搬出来,小尘尘掀起帘子看见的就是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哑巴早早的等在那儿, 看着小姑娘出来,他抱着已经睡着的小狼语气轻轻, “新年快乐。” 夜空的烟花映照在少年的眼眸中,怀里的小东西换了个姿势接着睡,小尘尘笑的开怀,明艳的脸上尽是笑意, “新年快乐!” 小尘尘跑向爆竹的方向,虽然她的人生不知道何时才会到尽头,可能是一百年,也可能是五百年,或者永远这样活着… 但是她还是喜欢过年,因为这一天大家都会团聚的,总会团聚的… 大年初一,小尘尘就被伙计们搬东西的声音吵醒, 她打着哈欠走出帐篷,一个红家的伙计扬着笑脸打招呼,“小姐醒了啊,这都是各位爷送过来的新年礼物…” “给您搬帐篷里,还是直接收起来?” 小尘尘张着小嘴懵懵的看着快要比自己都高的礼物堆,她还以为不在长沙大家都来不及准备… “小姐?” “啊?…啊放这儿吧,一会儿哑巴会搬。” 她的帐篷里可都是些别人不能动的东西,这活就只能辛苦哑巴啦! 小尘尘拍拍自己的小脸蛋试图让自己清醒转身哒哒的跑回帐篷,里面哑巴很自然的站在她身后替她梳着头发, 小尘尘啃着手上不太新鲜的大苹果,突然动作一顿。 远处汽车驶进的声音响起,能从军方传到这里数量一定不会少,应该是他们补给物资送过来了… 她想起九爷最近送过来的信,那个他隐晦提到的在北平的熟人应该也会一起过来吧? 想着张奕尘猛地起身叼着苹果指着远处的方向,哑巴了然的点头,两个人青天白日的奔着人家驻地就去了… 张启山这边知道的时候,张奕尘都在人家的屋顶上趴着了。 佛爷:这个不省心的! 第93章 裘德考 仓库的房顶很高,是典型的三角形房顶,这样倾斜的角度可以防止积累过多的雪将仓库压塌,巡逻的人一般也不会注意这里, 小尘尘露出个脑袋瓜,编好的小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来回甩动,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下面一辆辆驶进的军用卡车, “一辆、两辆…六辆…” 这些车没有明显的标志,所有的车牌都用黑色的布遮挡,车上的司机甚至都没有下来,她在上面就只能看见从车窗伸出去穿着军队日常服的胳膊, 手上递过去一个文件袋,那只手糙的很,在到处都是白色的环境下更是像炭一样黑。 张奕尘手撑着房顶,就差探出去半个身子了! 突然哑巴宽大的手掌压向她的脑袋瓜,耳边传来他清冷的声音,“会被发现。” 小尘尘的脑袋刚缩回去,下面藏在车窗后面的那只手直直的指向他们的方向… 下面短暂的骚乱,几个端着轻机枪的军人缓缓靠近,还有一波正准备搭梯子, “喳喳…叽…”一只纯色的鸟儿扑闪着翅膀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只见那只鸟儿啄着屋顶的积雪歪着头,似乎搞不懂他们怎么都在看自己… 军官叫停向屋顶靠近的军人,神情恭敬的微微低下头,“是只鸟。” 然而那只他们眼中扑闪着翅膀离开的小鸟此刻正停在小尘尘的手心,张奕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没有脱壳的谷物奖励它, 刚才躲避的时候,她透过半开的车窗看到了副驾驶上那抹浅黄色的头发,她想自己知道九爷说的熟人是谁了… 小尘尘放飞了鸟,白嫩的小手和哑巴比划着, 张奕尘:撤! 哑巴:嗯。 帐篷里,小白狼从床下钻出来,纯白色的毛发沾染上星点污垢,它的眼神疑惑,鼻尖不断地抽动, 它不是睡了一觉,怎么这两个人类就不见了? 整个帐篷到处都是他俩的气味,小东西左刨刨右翻翻,不一会儿这里面就乱的不像样子, 礼物盒子也倒了,上面还溅上了小狼刨出来的土,小尘尘藏在床下的肉干干也被它拖了出来, 她掀开帘子的时候小东西正两个前爪搭在油纸袋上面双眼放光。 张奕尘:危! 她比刚才从人家驻地跑出来的速度还要快,哑巴都没有看清只见眼前一道红色的残影划过,小尘尘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帐篷的另一个角落里,她一手提着油皮纸一手拎着小狼的后颈,气鼓鼓的样子像是河豚… 小狼此刻也蔫了,四只爪子软趴趴的晃悠着,叫声带着不可言说的凄凄惨惨,看着哑巴的方向可怜的紧, 小狼:“嗷~嗷嗷~~” 他盯着小东西看了一会儿又看看护食的小姑娘,哑巴上前几步默默的接过小狼,“罚它跑圈。” 小狼:嗷! 它的眼睛在他的手上挣扎一番,就算这样肉垫垫下的利爪也没有伸出来分毫,这下它连耳朵都耷拉了,一副马上就要哭的样子… 张奕尘和世间的动物有着特殊的联系,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的感知到小东西的情绪, 小尘尘纠结的看看手上包裹严实的肉干干,秀气的小眉毛拧成麻花, “算了吧,它可能只是饿了…” 说着一脸肉痛的打开油皮纸袋拿出来一块肉干,递给哑巴的同时还不停的嘟囔:“我也就只有这两包了,只能给你一块哦!” 这牦牛干还是上次她出去采买年货的时候从几个阿佳手里买来的,都是她们储存下来的, 这里的牦牛和羊群是藏民的命根子,到了冬天这些牲畜更是珍贵,藏民们是不会杀的,况且… 小尘尘叼着一块香喷喷的肉干,顺便往哑巴嘴里塞了一个。 况且,这冬天也做不了肉干啊!(哭唧唧jbg) 这天,王泉那边的人终于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这天,小尘尘从伙计的嘴里听到军方送来的物资里有牛肉罐头! 她咳咳两声掩饰自己眼睛里的狼光,对着哑巴和小狼露出一口白糯的牙齿,有好吃的! 小狼:“嗷嗷…”麻麻,她好像要吃狼!! 第二天一早二爷身边的伙计站在小姐的帐篷前,声音洪亮:“小姐,二爷叫您去主帐!” 喊完他咳嗽两声缓解嗓子用力过猛的瘙痒感,他家爷可是特意嘱咐了声音小了怕小姐听不见! 里面,张奕尘顶着眼底两个乌黑的黑眼圈从床上一跃而起,大眼睛懵懵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帐篷的角落里那黑布盖着的范围似乎又大了一圈… 她打着哈欠,语气带着被吵醒的小烦躁,“知道啦,记得让爹带早餐啊!” 回去复命的伙计脚下一拌,敢在佛爷议事的时候吃饭,还得是自家小姐啊,佩服! 主帐,张启山头疼的看着再次来告状的王泉,还有他身边那个熟悉的洋人,他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给了老八一个眼神, 八爷推推眼镜框,嘴角似乎扯开一抹苦笑,他就说今天早上的卦象必有口舌之争吧! 要不是副官堵着他的帐篷,自己早跑了! 他心里的小人仰天长啸:算命的命好苦啊! 二爷微闭着眼睛养神,细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后面的伙计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张奕尘进来的时候最先看见的就是裘德考那张讨人厌的笑脸,她站在正中间的位置看着他,面色一瞬间冷了下来, 昨天在车里没有看见他的脸,现在见了倒真不是一般的惹人反胃! 她绷着脸坐到二月红的旁边,后面的伙计把食盒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刚想打开, 小尘尘一脸烦躁的摆摆手,“不吃了,反胃!” 这话一出,八爷的脸更是皱皱着,他瞥了一眼佛爷,这让我怎么圆啊! 裘德考倒是笑容不变,他对着张奕尘笑得更加灿烂,“几年不见,尘爷的风采倒是更胜一筹啊!” 张奕尘:“呵呵,几年不见你倒是老了不少,头发白了没有?” 五爷撸着自家的狗崽子,努力控制着逐渐飞扬的嘴角,霍仙姑细长的眉眼略有些吃惊的睁大,随即看着小尘尘的眼神更加喜爱, 这才是九门后人该有的风范,他们的底气足以让她桀骜。 裘德考的手掌猛然收紧,脸上伪善的笑一瞬间撕裂,他追求长生,最恐惧的就是变老,这个小丫头倒是牙尖嘴利! 王泉更是气的半死,这个洋人现在可是他这伙的,她不给他面子就相当于不给自己面子! 张奕尘:我啥时候给过你面子? 第94章 进山前 王泉冷哼一声,想起今早属下来报昨天刚到的物资,牛肉罐头就丢了好几箱! 他神情讽刺看着她眼底的黑眼圈,对着张奕尘说道:“看来尘爷昨晚睡得不是很早啊,王某倒是好奇你这是干嘛去了?” 小尘尘一脸坦然自若,她一只手拄着下巴懒散的打着哈欠,“我熬夜赏月不行嘛?”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一样,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带着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莫非王长官的驻地里又丢东西了?” “不是我说啊,这军方的人手比我们九门可是整整多出两倍,怎么就看不住自己的东西呢…” 说着还上下打量着王泉和他身后站定的属下,就差直白的说他们是草包了! 王泉:“你!” 他重重的拍了下桌面,要不是裘德考及时按住他,现在这帐篷里就要血溅当场了… 裘德考脸上重新拾起笑容,原本就深邃的眼眶像是藏着一条毒蛇,又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 他笑着赞同张奕尘的话,“军方的人手当然比不上各位九门中人飞檐走壁的功夫…” 小尘尘斜了他一眼,飞檐走壁… 他直接说他们偷东西的本事厉害不就完了,看看这说话的艺术可比那个王泉厉害的多啊! “飞檐走壁你可抬举我们了,我最擅长的还是扒皮抽筋,有时间要不要来体验一下?” “哎呀,咱们还是先说一下行动的事情,一会再叙旧…”齐铁嘴打着哈哈,看向佛爷的方向,你快说话啊! 张奕尘还不知道这八爷就是个和稀泥的嘛,她笑眯眯的转向他的方向,“怎么,八爷也想看看?” 齐铁嘴连连摆手,“算命的不想,啊哈…哈…” 佛爷,救命啊!! “裘先生这次是代表军方加入行动?” 一直养神的二爷突然开口,小尘尘就像是被顺了毛的猫崽仔安安静静的缩在老猫的身边舔着爪子,“没错,我现在是军方的顾问,我会和各位一起进行接下来的工作。” “那裘先生会和我们一起进雪山嘛?我红家必然是会好好保护你!” 二月红举着茶杯隔空对他示意,眼里的冷都快溢出来了… 裘德考当然没有傻到认为红二爷真的会保护自己,这人想杀了他还差不多,“我的工作只有军方行动的顾问和一些资料翻译,进雪山这种专业的事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他和二月红两人相视一笑,只是这短暂的平静之下藏着的暗浪早就开始翻涌。 小尘尘低垂着眼眸,裘德考倒是精明的很,躲在军方这个王八壳子里不出来,她还真的拿他没有办法… 她爹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告诉自己,若是不能给敌人致命一击,那就不要浪费口舌在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上。 她接过二爷递过来的粥,一边吃一边盘算着九爷什么时候能回来,什么时候她才能对裘德考动手啊~ 这风波也算是过去了,张启山瞥了眼乖乖喝粥的小尘尘,他刚才一直不出声为的就是让这个小姑娘撒撒气,不管是谁最后阻了她的小心思,反正她总不能把气撒到自己身上不是, “副官,把资料发下去。” “再过些日子雪山上开始化雪,是冰层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我们找到黄帝悟道处最好的时机…” “各位手上的资料都是根据神庙里的物件整理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裘德考先生带过来的资料…” “我们这次进山分成两队,一队在前开路,另外一队跟在后面安排物资的补给。” 总的来说,他们这次进山会把驻地的大半东西搬空,在行进的路上随时安营扎寨。 粗略的估计下来他们这次行动若是顺利的话要等到下次的大雪封山才能出来。 张奕尘随便翻动着手上的纸张,看了几眼就扔到了一边,行动上的事情有她爹做主,她倒是不用担心太多, 而且这上面的资料一部分她都已经掌握了,但是… 她看向裘德考的方向,这个洋人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些就连华夏自己都很少有记载的东西, 包括矿山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那里面有能够让他长生的陨石的? 小尘尘眸光流转,她突然觉得裘德考这个人不能死,最起码在她搞清楚他身后是谁给他线索之前他得活着! 裘德考注意到张奕尘的视线,她的眼睛就像是一潭看不见底的湖水,似乎很平静里面又似乎藏着什么吃人的怪物, 他对着她扬起一抹伪善的笑, 小尘尘嫌恶的别开眼,心里盘算着要不还是悄无声息的把他杀了然后找个人顶上去吧… 主帐外面从早晨到正午一直都是静悄悄的,唯有张启山的亲兵进进出出的添热水,外面的伙计都特意绕开这里,许是知道自家的当家人都是在讨论下次行动的事情,大家的脸上都有些许绷着。 傍晚, 小尘尘和二爷进了他的帐篷,二月红看着没什么精神的小尘尘语气淡淡的说道:“昨天晚上去军方那边了…” 张奕尘立马后背挺直的乖乖坐好,看看她爹不像是要秋后问斩的模样,就委屈巴巴的说,“他家的肉罐头香嘛~” 主要就是王泉不痛快,那她就痛快了! 二爷噙着淡笑,眼里满是宠溺,“随你,别被人抓到小辫子就好…” “这次的行动你有什么想法?” 说起正事,小尘尘一改刚才的懒散样子,她搬着自己的椅子靠近她爹,“这个裘德考有问题…” “他知道的事情一定程度上不比九门少,但是他一个外国人从哪找到的消息?” “我怀疑有人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他…” 而且他们一定是和九门有关系… 二月红敲敲小姑娘的脑袋瓜,“藏在暗处的鬼只能等着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我们是抓不到的…” 第95章 行动前准备 行动前几日张奕尘带着哑巴又去了半山腰的喇嘛庙,走的时候哑巴手上提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 她的动向很快就传到了各家手里,伙计带回来的理由是尘爷去喇嘛庙讨要佛祖的香火,顺便给这次的行动祈福… 张启山听到这话时八爷也在主帐,他扔下手里的资料不可置信的轻呵一声,这个小姑娘要是信佛祖,也干不出那些吓死人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小尘尘,包括军方的裘德考。 当天夜里, 外出北平一直未归的解九爷来了消息,这是新年之后他第一次向驻地这边递消息, 张启山的亲兵将两份信交到佛爷的手上,一封是九爷告知那批明器的倒卖结果,还有一封则是留给张奕尘, 张启山看着信封上‘张奕尘亲启’目光沉沉,他思量很久之后指关节轻轻敲击着桌面, 对着副官说,“把信送山上去吧。” 张日山接过薄薄的信封,上次九爷给小尘尘的来信也没有经过他们之手,为什么这次却先到了佛爷的手上? 而且佛爷居然让自己亲自去送信… 他思量的时候,张启山走到用军绿色防火布铺就的书桌边,生着薄茧的掌心攥着钢笔在写什么, 男人的脊背写信的时候依旧挺直,副官这才注意到才年近四十岁的佛爷两鬓已经生出细绒的白发,自从来了驻地所有的事情佛爷都要亲自过问,还要和军方那边周旋时间… 张日山握着信站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悄无声息的离开,他太清楚了,佛爷那样的人才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和安慰。 张启山的信一共有两封,一封是送去长沙,一封则是给九爷。 解九爷离开驻地之前和张奕尘见面的事根本瞒不住他,上次那封专门给小姑娘的书信就已经他起疑, 张启山在看到那封不应该出现在他这里的信时就已经看清了她设下的这个局,把军方偷个干净烧了粮仓不仅仅是报复,也是逼着王泉和远在北平的幕后人联系,她好就此抓到狐狸尾巴, 解九爷在北平短时间出售这么多明器一定会引起上面人的注意,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九爷的这封信应该是告诉小尘尘,他那边准备好了,等九门的人都进了雪山计划开始,就算北平倒台王泉恼羞成怒,也找不到他们人… 张奕尘把这封应该直接送到她手上的信递到自己面前就是在问他,若是他把信还给她就代表他同意,若是… 张启山保持着握笔的姿势一直坐到天微微亮起,帐篷外面伙计们开始活动的脚步声让他回过神来, 外面太阳从远处的雪山后面升起,一派生机的样子让人浑身放松下来,他迎着初阳的金色光照叹了口气, 张奕尘做的这些他也可以做,或者他的动作会更快… 但是,这个国家才刚刚新生,他和所有百姓期盼已久的祥和生活才刚要开始,让政局上几方举足轻重的人物相互撕咬真的是对的吗… “副官…” 张日山掀起帘子走进来,他面色担忧,佛爷一整夜没有睡… “佛爷…” “把这两封信一封送去长沙,一封送给九爷。” “是。” 帐篷重新安静下来,张启山拎着军大衣起身,他得去找二爷讨杯茶喝。 喇嘛庙, 昨晚张日山送信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东西是哑巴收了放桌上的,小尘尘坐在火炭旁边,身上裹着毛茸茸的毯子神色莫名, 一直没有打开的信封被一只白嫩的手毫不犹豫扔进火炭里,突然着起来的火苗映着她的脸红扑扑的, 张奕尘抬眸,不知何时小喇嘛早就站在门口, “这是之前对驻地伙计的调查,您猜的没错,其中有二十余人身份和日常行为都有问题,” “军方那边只有十个人,但都是高层…” 小喇嘛的脸一瞬间扭曲,似乎特别不能接受他马上要说的话,“安先生特意嘱咐一定要把咱们人手折损的事情告诉您,还有…” “红家带来的人也有问题。” 暗处的人发现了他们查探的举动,那波兄弟一个都没有回来,就连青安他们都是避了风头之后才动作的, 小尘尘翻动资料的手一顿,细长的眉眼上挑,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红家那边人手换了吗?” “昨天都换完了,二爷那边的人安先生安排着先回长沙处理那边的事情。” 昨天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突然上山的举动时,二爷那边原本的伙计被她全都换成了青安送过来的, 他们带着人皮面具会和自己一起进雪山。 张奕尘把看过的资料一张张扔进火炭里,她最后交代进这次行动之后把之前偷军方的装备全都运进雪山, 这次他们九门可是要在雪山玩荒野求生了… 小喇嘛转身离开正好撞上端着粥靠近的哑巴,他被身后这位悄无声息的主儿吓得都摆好了战斗的姿势, 喇嘛擦擦光秃秃的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目光停留在跟在哑巴后面蹦跶的小白狼, 人走路没有个生响就算了,怎么养的狼也静悄悄的! 哑巴:“吃饭。” 小尘尘看看餐盘,一碗百嫩嫩的白粥… 她委屈巴巴的撅着嘴,“不想吃白粥…” “送菜的人说张启山交代祈福要吃的清淡。” 小尘尘生气,小尘尘要掀桌! 她一边喝着白粥一边嘟嘟囔囔,“不肖子孙!” 张奕尘一直在喇嘛庙住到行动开始的前一天,回驻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各家的伙计忙得热火朝天, 按照佛爷的安排,霍仙姑和三爷负责装备和物资会晚三天出发,剩下的人直接进雪山, 她刚回来就让伙计送了霍姐姐一只鸟儿,也就是哑巴拎上山的那只,交代伙计说,这是和她带着一起祈福的鸟儿,是西藏藏民最喜爱的灵鸟,只要把它放生就会保佑平安。 帐篷里, 二爷的身边只留下了一个伙计,他胡子拉碴的很糙的样子,抱着一把弯刀半眯着眼睛, 二月红微微抬着眸子看向走进的小尘尘,“山上的白粥好吃吗?” 提起这个,张奕尘砸吧着嘴,这几天她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看小狼都是香喷喷的样子, “报吃!” 第96章 跟踪队伍的鬼 雪山, 山上的积雪踩下去半条腿都看不见影子,小尘尘更是辛苦,毕竟她踩下去雪没到大腿根的位置,要不是前面的伙计交替着铲开积雪,她都能在这雪地里游泳了, 队伍在白色的雪地拉起长长的影子,所有人身上都背负着几十斤重的装备,就算是清俊潇洒的二爷也不例外, 如果不幸脱离队伍,这些装备能保他们的命。 张启山在进山之前就反复强调过这件事,他不希望这些人死在前往终点的路上。 刚进山脉的地势还算平缓,队伍的行进速度很快,军方的人一直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人数倒是不多, 张奕尘出发前留意过,小喇嘛给她的名单上大半都在这里面,他们几乎都是军方参加这次行动的指挥。 二爷和张启山他们跟在铲雪的伙计后面,齐铁嘴被背上沉重的装备压的微微弯着腰,脸上苦涩。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佛爷居然把霍仙姑和三爷留下殿后也要带着他这个小废物一起! 大家相互搀扶着在满是素白的世界里艰难前行,身上的衣服厚重不好伸展,张奕尘不耐烦的扯着衣领,皮肤的热接触到冷空气散出白雾, 半张脸藏匿在面巾之下,她的睫毛挂着白霜,手搀扶在哑巴的手臂上向侧面的高大雪山看过去, 那里是原本神庙屹立的地方,应该是再次的雪崩让它重新藏了起来… 她站在红家伙计中间,有人留心就会发现这些伙计将他们家小姐包围在中间,前后左右都有人神情肃穆的守着, 上次的行动也就走到这里,前面张启山拿着地图和八爷正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副官和两名亲兵从前面跑过来,一个个传递着消息,“休息整顿,一会儿上山脊大家都小心着点!” 张日山浑身上下就露出一双眼睛,他在红家伙计的前面站定,眼睛呈着淡淡笑意透过几个人头看向她,“佛爷让你过去…” 张奕尘点点头,和其中一个长相很是平凡的伙计对视一眼,才带着哑巴跟着张日山离开, 她慢腾腾的挪动脚步,后面哑巴拎着她用来做拐杖的刀跟在后面,他的背包很大,或者说她身边那些红家伙计的背包都很大,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多带了一份吃食… 小尘尘是整个队伍里最特殊的存在,小姑娘一身轻松,只有腰间一个布袋子挂着,要是不那么气喘吁吁倒真有点洒脱在身上的。 (真假龙脉) 张启山把地图递到小尘尘的手上,指着其中一条很大的山脉说道,“这条山脉就是我们要找的龙脉…” “但是地图上的这条龙脉在中间部分变成了两条方向完全不一样的分支…” 雪山深处的风很大,不一会儿就会把人吹的口干舌燥,齐八爷抓起地上的雪就往嘴里塞,含含糊糊的说着:“这里面一定有一条是龙脉的伴生假龙脉…” “但是在雪山从地貌和植物长势判断那一套根本就没有用,” 张奕尘用嘴咬去手上碍事的手套,白嫩的小手刚见天就被冻得通红,她把地图按照远处山脉的涨势平铺在雪面上, “真龙脉上有开账帐、束咽和龙穴,看不见地势可以用龙脉上的气势流转去判断…” “然后找到龙穴,寻龙点穴!” 她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脉尾巴,“龙脉的尾巴和头称为青龙白虎砂手,咱们现在靠近的是青龙,从山脊上走过去是最快的办法!” 站的高看的就远,这样走到中间部分也能更好地分辨到底哪条是真龙脉,小尘尘指着龙脉中间的位置对张启山说道:“墓主选择这条真假龙脉肯定也是让后来人没有办法分清,所以…” “这里必定有危险!” 小姑娘的眼睛很亮,像天上的星子一样闪闪发光,二月红在一边认真听着,心里萌生出一种陌生的自豪感, 二爷:看,这是我家闺女,厉害吧~ 张启山把地图重新收好,他的目光落在队伍后面不停观察这边动向的军方队伍,“他们你要怎么处理?” 这话一出,除了二爷剩下的人都有些摸不到头脑,八爷一下子支楞起来眼睛迸射出八卦的光彩, 他就说这小尘尘怎么会一直受军方的钳制没有动作呢! 张奕尘摘下面巾,嘴角咧开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取决于你想怎么处理…” 在现在的节骨眼上算计国家高层,对于张启山来说他已经为她的计划让步了,这些人的处理方式就当是自己送给他的回礼好了… “他们刚从战场上下来,让他们活着吧。” 小尘尘一屁股坐下,哑巴眼疾手快地扯了齐八爷旁边的软垫子,她露出一口白糯的牙齿,乖乖坐着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一个邻家妹妹,“我可以用幻阵甩开他们,但是能不能走出这雪山得看他们自己的命…” 说着转身从哑巴背后的背包里掏出来肉干双手抱着啃,大眼珠子乱转, 她从靠近神庙开始就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靠近张启山他们这种被监视的目光也消失不见,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雪山根本就藏不了人… 她抱着肉干干瞪了一眼垂涎欲滴的八爷,微微挪动身体贴近哑巴的方向, 小狼:“嗷嗷嗷……”肉干! 小尘尘嘴角抽搐,忘了哑巴的背包里还有这个馋货! 她用空着的手撸了把狼头,“把你爹娘喊来,让它们先带你回家…” 这是她和哑巴商量好的,一路上太凶险总不能让这个小东西跟着冒险。 小狼:“嗷?” “嗷嗷嗷嗷…” 一连串的可怜奶音疯狂输出,张奕尘用食指和拇指手动闭上小东西的嘴,一脸无奈又耐心的解释, “不是不要你,就是让你回去一段时间…” “你也不想被粽子吃掉不是…” 小狼可不知道粽子是啥,但是这个‘吃掉’让它耷拉的耳朵一瞬间立了起来,它才不要被吃掉! 队伍的伙计听着前面的狼嚎声,还有周围远处呼应着的阵阵狼嚎,各个掏出来武器紧绷着神经, 而张启山他们则是一脸笑意的看着那个马上就要离开愈加放肆的小东西和小祖宗抢吃的,一人一狼没有障碍的沟通起来,怎么看怎么搞笑… 小狼:“嗷嗷嗷~” 小尘尘:“上次不是说过了,没有了!不给!” 小狼(扒着哑巴的衣服装可怜):“嗷嗷嗷…” 哑巴:(盯着小尘尘) 顶着一人一狼可怜兮兮的目光,特别是哑巴,时刻搭在小狼身上的手还有耷拉着的嘴角都在透露着他很舍不得, 小尘尘肉痛的把肉干干塞到一人一狼的嘴里,鼓着脸不开心的样子… 说是心疼她的肉干,但是她余光注意到哑巴把自己的那份也给小东西的时候,张奕尘嘴角还是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她希望他可以有除了冰冷的家族责任之外牵挂着的东西,有自己喜欢的、珍视的… 看来她做到了一部分。 第97章 俯首称臣 皑皑白雪中,两只头狼带着身后庞大的狼群,许是雪山生存的缘故这些狼都很瘦, 从它们瞳孔的幽光和健硕的四肢就能看出来饥饿只会让它们更加的凶猛! 两只白色的头狼站定在距离队伍很远的地方,和这些紧张的人类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他们不想伤害这支队伍… 张奕尘率先一步向它们靠近,后面哑巴怀里抱着明显兴奋的小狼, 她半蹲着身子,伸出白嫩的手, 其中一头看上去体型高大的白狼抬起前爪搭在小尘尘的手上,狼的爪子肉垫没有小东西的软,利爪摩擦皮肤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她笑容真挚,轻声道:“谢谢。” 谢谢你们送来的药材还有这个小东西… 白狼微微低下脑袋,随着它的动作身后所有的狼群前腿弯曲低下它们的头颅,它们追随首领,向这个看上去冒着香气的人类团子俯首称臣, 将近百只的狼,后面的队伍抽气声不断,军方的几个负责人更是借着自己人的遮挡将这一幕用相机拍了下来, 满是白色的世界,高耸的山一座接着一座,寒风吹起地面的积雪,雪地里虔诚的狼群和那个小小的身影, 张奕尘站起身看向狼群,张启山他们就这样看着,似乎她和这座山脉早就融为一体,她就应该属于这里, 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哑巴放下小白狼,小东西没心没肺的奔向自己的爹娘,刚想蹭蹭自己的老妈就被强壮的公白狼一爪子按进了雪地里半天没出来, 哑巴看着在雪地里挣扎的小东西,身侧的手指摩挲,目光呆呆的就这么看着也不肯走。 张奕尘压住上翘的嘴角,对着两只白狼说道:“这次的行动危险,等我们结束之后会来接它…” 她靠近狼耳朵,低声说道:“还得麻烦你们把它送到…” 公狼耳朵扑闪,几声狼叫表示自己知道啦,然后就用嘴叼着小东西离开, 小狼(四肢乱蹬):“嗷嗷嗷…” 张奕尘:“拜拜~” 哑巴:不开心… 他现在眉眼沉沉,整个人都沉浸在舍不得的难过氛围中,小尘尘摇头失笑,从某种程度上讲哑巴对于感情的处理就像是孩子一样,直白又迷茫, 就像六年前的她一样。 她的身边有爹娘还有九门的人陪着她,可是哑巴在他来长沙之前他都是一个人撑着… 张奕尘停下脚步,转身大眼睛里满是坚定,她踩在一块大石头上勉强脑袋瓜能够上哑巴的下巴, 小姑娘语气坚定的拍着他的肩膀,“你放心,以后我都和你一起!” 以后? 哑巴微歪着头,虽然搞不懂小姑娘脑袋里又在想什么但是他还是坚定的给出答案, “嗯。” 离着不算远的二月红怨气满满,他听到了! 自家闺女说以后都和这个哑巴一起,那她爹怎么办? 不要了?? 以至于几年后的一次新年里小尘尘面临一道世界难题, 二月红:“我和哑巴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 又连着几天的赶路,饿了就吃压缩饼干渴了就直接抓把雪吃,后面霍家和三爷也追了上来,和前面的队伍一直保持着大概步行一天的距离, 夜里他们看着冲向天空的信号弹,张启山派了亲兵和各家的伙计和霍仙姑那边接头取物资, 后面的军方负责人神色匆匆的赶过来,因为太慌忙连摔了好几个跟头,他气喘吁吁的找到佛爷,“这和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后勤部队不应该和我们保持着这么短的距离!” 他们携带着比这支部队高出三倍的装备和物资,如果不是提前从驻地出发,根本就不能这么快, 张启山咽下干巴的压缩饼干,没有什么感情的眸子划过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这边的张奕尘, 他冷着脸,“后勤部队何时从驻地出发只有你们军方的人才能给出解释,毕竟我们九门的人全都出来卖命了!” 军方的人吃了闭门羹也不敢和张启山发作,如果说这颗信号弹之前是他们军方主导这次行动,那现在他们也只能求着张启山能够看在都是同事的份上不要暗算… 那个负责人的脸比刚才更难看,军方驻地或者说北平那边一定出事了! 他路过张奕尘那儿的时候,小尘尘扑闪着大眼睛,“诶,你东西掉了。” 下意识地他低头去看,白色的雪地上原本别在腰间的手枪连带着枪套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 负责人略显狼狈的捡起快步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说句,“谢谢。” 小尘尘耸耸肩膀,这么有礼貌倒真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呢~ 他肯定没有发现手枪里面多了什么不属于他的东西… 这次之后队伍里的人都发现军方的人似乎能老实了,之前和他们说话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满脸笑意到真是让人不适应, 队伍很快就走到了之前小尘尘说过的青龙点,他们站在高耸的山脊往远处看去,连绵的山脉一直延伸到天边看不到尽头, 小尘尘一直待在红家伙计的保护圈里,她派了一个伙计跑去前面告诉张启山他们, 这条龙脉之上是聚气的宝地,他们现在站着的山脊相当于龙的脊背,这附近山灵精怪的不在少数,就算是狼群轻易也不会靠近。 她时不时回头四处张望的动作让哑巴很疑惑,他也不问就那么看着她, 小尘尘眉毛拧在一起,“我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她倒是能感觉出来没有恶意,但是暗处的眼睛让她很不舒服, “你说不会是那个不穿衣服的粽子吧…” 哑巴一路上没有感觉到,但是他知道小姑娘是不会乱说的,“我去看看…” 说着就要脱离队伍, 张奕尘一把拦住他,“不用,是人是鬼总会露头的,不着急。” 山脊很宽阔,并没有他们在远处看着那样的凶险,就算是几个人拉着手并排也一样走的开, 这上面静悄悄的,感觉连路过的风都特意放缓了脚步吹过, 不知何时起,队伍的行进速度放缓,因为这周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这些白雾就像是突然扑上来一样,伙计们背靠着背围成圈警惕的看向浓雾里面, 所有人一瞬间都神情紧绷起来,唯有红家的伙计和张奕尘在浓雾之中镇定自若, 离着小尘尘最近的伙计从怀里拿出来轻薄的纱蒙上眼睛,行走自如的穿梭在队伍之中… 第98章 甩掉军方 伙计如鬼魅的身影在队伍里穿梭,每每经过谁的身边带起劲风总是让人虎躯一震, 大家瞪着眼前的白色雾气恨不得就此把它看穿,没有各家当家的命令他们只能瑟瑟发抖的抱住自己,猜测路过的是人还是鬼… 在张启山身边的八爷雾气迷眼的第一时间掐指算着,然后就看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对着二爷大倒苦水, “这个小祖宗干坏事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算命的还以为遇上什么千年的老鬼了!” 张启山听着这话赶紧吩咐副官让兄弟们收了枪支,别误伤到自己人! 他叉着腰看向后面一眼望不穿的白色雾气,拽过身边的老八,“这雾气是怎么弄出来的?” 这一路上他的眼睛都恨不得黏在小尘尘身上,时刻地关注着她那边的动向,这祖宗什么时候动的手? 齐八爷委屈巴巴的抚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这山脊上本就是个聚气局,她应该是用了符纸让大量的气涌向这边造成的白雾…” 说着他还猛吸一口,“佛爷,你们觉着咱们这赶路的一身疲惫都没有了嘛~” 那模样像极了痴汉… 耳边是人快速移动带起的劲风,周围还有什么东西从远处擦着地表积雪靠近的声响, 小尘尘带着厚重手套的手在身侧有规律的敲击着大腿,默默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前去查探的伙计摘下蒙在眼睛上的纱,这个东西能让他在浓雾之中看清周围所有的事物, 他将手中的罗盘恭敬的双手奉上,“全都办好了…” 她听着伙计的话,一只手捏碎藏在掌心的符纸,星星点点的灰烬落在雪地上格外的明显, 随着这张符纸化成灰,上面泛着灵光的字迹消散,周围原本聚集的白雾也一瞬间消失, 队伍周围被白雾吸引而来的东西似乎也被它的突然消散惹怒了,无端的生出狂风… 积雪被卷起,整片空间回响着愤怒的嘶吼声萦绕在所有人的耳边, 一切变化不过是几息之间,他们甚至还不及反应就被卷起的积雪迷了眼睛。 张启山和二爷用手背挡着席卷的飓风,他提醒众人不要乱动的话梗在嗓子眼,隐约间就看见小尘尘纤瘦的身影奔着嘶吼声的源头靠拢, 小姑娘的身体灵活的很,躲过奔她而来的碎石块,指尖弹射了什么过去… 张奕尘目光如炬,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她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一个气息不同于这些精怪的东西奔着声源而去, 指尖的血穿过漫天扬起的雪花和碎石直直撞上精怪的头,血液中的恐怖力量让它们畏惧。 无形中一场危机就这么解决了,平静下来的队伍也彻底乱了套,大家为了不被吹飞紧紧的抱在一起,物资什么的散落一地,也有几个倒霉的被吹翻了跟头整个人倒插在积雪里半天爬不出来, 功成身退的小尘尘从红家伙计的缝隙中探出个脑袋瓜,小姑娘的面巾帽子都吹跑了,有些乱的头发加上一个等着邀功的笑容看向张启山他们的方向,妥妥的就是一个憨憨! 她指着后面原本是军方队伍的地方,现在空空荡荡… 自己让伙计趁着白雾用罗盘布下的迷阵,再加上精怪们飓风的威力保证他们好几天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哑巴眼神无奈的看着小姑娘乱糟糟的后脑勺,他的右手指腹上留着一个针眼大小的孔洞,上面还有点点血迹, 其实她完全可以用自己天生对动物的亲和力尝试和龙脉山脊上的精怪沟通,轻而易举的就能让军方的人被控制而顺着来时路回去, 可偏偏她是个记仇的性子, 只好辛苦他们在雪山里挣扎些日子… 张启山的胸膛就算隔着厚厚的棉衣也能看见上下起伏的幅度,齐铁嘴瞥了眼佛爷被气红的脸,默默的离他远点跟上二爷的步伐, 张启山眼眸一动,拎着老八的衣服领子:“哪去?” 八爷:“哈…哈…活动活动…” 他再次看过去的时候二爷和陈皮早就奔着小尘尘的方向过去了,都走远了! 齐铁嘴:为什么总是我啊! 张启山咬着后槽牙,语气明显压抑着怒气,“让队伍休息,整好队再出发!”张奕尘足够的聪明,也有和脾气相匹配的实力,但是她太自负了,张启山的眸色深沉,她冒险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些本事不如她的伙计们, 想做上九门的位置,就是要照顾好每一方势力,有些时候结果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让各方势力平衡… 二月红过来,伙计们自发的让开一条路,他点着小尘尘的脑门,“下次这种事情让哑巴去…” 张奕尘听着瞪大了眼睛,“那可不行,他可是宝贝!” 二月红:… 要不是知道你们是一个姓氏,我都要以为我闺女春心萌动了…… 正好抱着帽子和御寒衣物过来的陈皮闻言阴冷的眸子扫过小团子身边站着的男人,他把东西递到二爷手上,站在一边低垂着眸子盘算着, 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弄死他又不让小团子知道呢? 哑巴脊背挺直站着,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的雪上,丝毫没有意识到短短几分钟依旧有两个男人想至他于死地! 小尘尘乖乖的站着让她爹把帽子戴上,她悄悄看了眼整个人都被怒气包裹的张启山,语气疑惑,“他那么生气干嘛?”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很,我可没有惹他哦~ 二月红失笑,捏了下小尘尘的脸蛋,无所谓道:“不管他…” 自家女儿都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佛爷哪里来的那么多要求。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是在世人眼里多重要的大局,在他这里永远抵不过家人。 他牵着小尘尘往前走,“过去吧,再不过去老八就要哭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和陈皮说过一句话,毕竟在明面上他们可是师徒关系破裂, 陈皮跟上前面的人,眼看着二爷的目光从自己身上划过又装作完全没看见自己这号人一样, 他暗地里嘟囔着,装的还挺像,也不知道师娘知不知道自家师父背地里就是个芝麻馅的,看着张启山被气成那样也熟视无睹, 听说上次小团子上喇嘛庙住,这位佛爷可是连着几日都在红家的帐篷里待着,连公务都是在那儿处理的… 第99章 会合,返程 “我给了霍姐姐另一条路线的地图,按照脚程他们还有一天就能和这支队伍会合…” 张奕尘指着跟自己一起过来的那个伙计,把手上一张地图递给张启山,“你们跟着青安走,从格尔木那边离开…” “那里有我的人等着,会安排你们返回长沙。” 张启山的目光落在那个长相平凡的伙计脸上,青安他在长沙见过几面,可不是长这个样子, 他的眼睛闪过幽光,他说这些红家的伙计怎么有点奇怪,原来是都调包了啊… “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小尘尘的这些嘱托可不像是要一起回长沙的样子,二爷皱紧了眉毛大概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张奕尘唯独露出来的眼睛闪烁着光亮看向远处,“都走到黄帝家门口了,总要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奇珍异宝…” 她这话亦真亦假,她想知道的更是这个地方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的血能打开盒子,还有那个奇怪的粽子… 心底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若是不进去自己会后悔。 小尘尘对上二爷担忧的眼神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你放心,我可厉害了!” “再说还有哑巴呢,我就进去看看…” “很快就回长沙!” “我也去。”这几天一直默不作声的六爷突然出声,来西藏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了他婆娘这位爷又变回了乞丐的模样,就算是帽子也压不住他乱糟糟的头发, 小尘尘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她歪着脑袋调笑着:“长沙那边军方短时间一定会有动作,六爷当真不要胡姨姨了?” 胡姨姨是小尘尘对六爷夫人的称呼,好像九门之中很少有人见过她,她也很喜欢张奕尘在称呼前冠上六爷的姓。 六爷的脚在雪地上磨蹭两下,闷闷的说道:“不行。” 他是打手出身,用胡姨姨的话讲在某种程度上讲六爷是个很憨厚的人… “嗤…” 齐铁嘴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六爷上下打量他两眼就别过头去,全当听不见了。 第二天, 张奕尘逗弄着五爷放出来的狗,这些狗在这个山脊上也只是紧贴着队伍,它们眼神带着警惕看向四方,随时呲着嘴里的獠牙低吼威胁, 她的身边聚了好几只,看的五爷不知道哼了多少声。 霍姐姐和三爷在昨天晚上就找到了他们,他们一行人看上去有些狼狈,张奕尘眼底带着歉意看向霍仙姑, 当真是难为霍姐姐这个大美人了,看看…好吧霍姐姐就算狼狈也是狼狈的美人… 她给的路线是青安他们找到的,那条路快是快,凶险也是一定的。 张奕尘撸狗的动作逐渐机械,低垂着的大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的口袋里就装着那些问题人员的名单,要不要拿出来呢… “小尘尘…” “小尘尘…” 她眨巴着眼睛,表情有点呆滞的看向挥手的八爷,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想什么呢,佛爷和二爷给你准备了装备,过去看看呀!” 这份装备是特意准备给小尘尘的,其余同行的红家伙计可没有这待遇, “噢。” 不一会儿, 她指着那个都快比她高的背包满脸问号,“你们确定不是想累死哑巴?” 这玩意得有一百斤吧! 哑巴:…… 齐铁嘴抓抓脑袋,“原本没有这么多的,大家一人准备一点,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其实他想说就二爷和陈皮塞得最欢,就差把自己也塞进去了! 小尘尘扭头看向抱着刀的哑巴,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她还是从那双黑色的眸子里看到了委屈! 她扶额,明明都是倒斗的行家,怎么到了她身上就都不理智了呢… 接下来你就会看到一个小姑娘穿着厚重的御寒衣撅着屁股大半个身子钻进背包里,时不时的扔出来件东西, “这个不要…这个不用…这个…” 离开之际,小尘尘和大部队面对面站着,她的身后是蜿蜒的龙脉,而九门众人则要离开雪山, 她临走时看了眼五爷的狗,语气莫测,“五爷,狗就不要放出来了…” 张奕尘把一块令牌递到青安的手上,“混进来的杂碎要看好动向,不要打草惊蛇…” 青安:“是,尘爷。” 想了一晚上,她还是觉得大鱼就该用长线! 她瞥了眼欲言又止的青安,“有话就说。” 青安低着头,不敢看小尘尘的眼睛,“要不我和您一起去吧,我实在不放心…” 这是他第一次公然违抗尘爷的调令,提出自己的要求, 小尘尘踢了下他的脚腕,一成力都没用,“不想见你家青吉?” 青安:“想…但是您…” “想就赶紧回去,长沙的情况不会比我这里好多少,你得回去帮忙。” 不远处九门的人站成一排看着这边,她目光定格在八爷旁边,那儿原本应该是九爷的位置, 小尘尘语气很轻,随着风就能散去的样子,“安排人手和资金去北平把九爷迎回来…” “我不在,盘口出了问题就去找张启山和我爹…” 毕竟她背后可是有靠山的~ 她送着队伍离开,眼看着他们变成远处的一个小黑点,原本装扮成伙计的人手也都卸了伪装, 张奕尘觉得暗处一直跟着她的东西似乎更活跃了… 她向后面看去,白色的雪地里似乎闪过一个影子,速度快到一度让她以为自己眼花, 哑巴:“有东西…” 她注意到哑巴说的是有东西,而不是人,难道真是那个什么岩? 小尘尘手里拿着地图,招呼人手赶路,对着哑巴说道:“不管它,反正也没有恶意。” 这条山脉真的很长,从青龙点到龙脉中间生出分支的地方张奕尘他们一共走了八天, 这八天里偶尔会有长得奇形怪状的精怪给他们送东西,一开始是新鲜的猎物到后来变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果子, 张奕尘的手下从一开始的震惊不知作何反应到熟练的从精怪嘴里拿东西并且礼貌道谢也就用了八天, 甚至有时候你说的谢谢还会得到精怪的回应… 新鲜的猎物当真是新鲜,被咬断的脖子和毛发上还有被冻成冷的血迹,许是它们发现这些人类没有办法和它们一样生吃就开始带一种长相和冰一样的果子,脆脆的又酸又涩, 小尘尘拿起来就啃,忍住嘴里的酸涩感,“能吃就吃,节省吃食。” 第100章 老天生气了 张奕尘站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向远方眺望,蜿蜒的龙脉在中间部分戛然而止,突然分出来的两个分支在白雪的掩埋下也看不出哪里不同, 她手里拿着一块小巧精致的罗盘,罗盘的指针在这里似乎也懵了,胡乱转着… 小尘尘回头对后面的手下说道:“原地休整!” 哑巴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后,看到不能辨别方向的罗盘皱了眉毛, 张奕尘:“咱们脚下这块地方有什么东西干扰了罗盘…” 看来墓主人聪明的很,料到了后来人会用罗盘。 哑巴:“磁石。” 小尘尘随手把罗盘扔在雪地里,这东西一旦被磁石干扰就不能再用了。 她看向远方两条方向截然不同的山脉,叉着腰眼睛带着淡淡桀骜,“我不用罗盘照样能找到!” 她现在就像一只斗志满满的小兽,哑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轻声应着,因着没有留九门其他人在这里,他身上只穿着一层御寒衣,后背上一把长刀,深沉的眸子藏在兜帽之下, 削瘦的身影站在小尘尘旁边,两人迎着夕阳的金色光亮站定,脚下是藏在浮云之中的高耸山脉, 后面的手下看了一眼便别过脑袋专心做自己的事情,有一种人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想与她并肩追随的冲动… 磁石能够干扰罗盘但是它管不了符纸, 小尘尘从腰间别着的口袋拿出明黄色的符纸,她指尖沾着朱砂,面前的雪地插着一根燃着的香烛,白色的雪地上依稀能看到点点香灰, 香灰是从喇嘛庙的供台上借的,她夹在两指指尖的符纸在山顶的寒风中直直立着,张奕尘嘴角无声咧开一个弧度, 既然他们凡人的招不好使,那她就搞点不一样的… 哑巴拎着刀站在小姑娘侧面,自然看到了她略带着些疯狂的笑容,他下意识的攥紧手上的刀,浑身的肌肉绷着, 后面的手下也都是死里逃生多少次才能站在尘爷身边,他们对于危险的感知比常人要敏锐很多,此刻大家手掌下都按着刀把上,已经做好了随时开跑的动作! 插着的香烛周围生成一个小小的旋涡,雪地散着的香灰被带飞绕着那根正以非常快速度燃着的香烛旋转, 眼看着香烛就要烧尽,张奕尘手上的符纸猛然脱手… 这张符纸直直飞向其中一条山脉,就算是愈大的寒风也撼动不了它半分, 小尘尘眼神锐利,嘴角染着一抹邪性的笑,她轻呵一声,“跑!” 一时间所有人飞奔向符纸飞去的山脉,素白色的世界里高耸的山脉上几个小黑点快速的移动, 他们周围还有惊慌逃窜的精怪,它们比人的速度要快很多,身边一阵风划过再一眨眼就只剩下远处急速逃跑扬起的积雪, 一切不过几息之间的变化,他们身后原本站的地方天空之上凝聚着黑压压的乌云, 云层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山脉剧烈的颤抖,张奕尘后面跟着的手下被晃的脚下一个趔趄, 她幸有哑巴及时拉住,张奕尘看着脚下差点撞上去的石头,白嫩的手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嘴里嘟嘟囔囔,“不就跟你问个路,要不要这么大火气!” 回应她的是一声响过一声的巨雷, 小尘尘跑的时候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辣么粗的雷将山脊的石头击穿、四分五裂的碎石滚下山脉,下面一场空前绝后的雪崩席卷了整条昆仑山脉。 山脊的雪被震落,人要是被滑落的积雪带下去那真的就是连挖坑都不用了,直接就地掩埋了… 张奕尘随手扶起一个摔倒的手下,大喊着;“跑,往前面云层旋涡的地方跑!” 寒风趁着她的大喊钻进嗓子进入身体,一呼一吸小尘尘觉得她的肺像是有好几个老大夫用针扎一样, 哑巴照顾着她的速度,一直守在她身边,时不时的搀扶一把, 小尘尘就着他搀扶自己的手推了哑巴一下,“你…你先走…” 她就是真的掉下去也死不了,到时候自己再爬出来呗…哑巴抿着嘴,胸膛有规律的上下起伏,他执拗的拉着小尘尘的胳膊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张奕尘:我还不如被埋呢,要累死了… 后面震动天地的响声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似乎时间很短,但是嗓子里血的铁锈味道提醒着他们, 体力已经到上限了! 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尘爷说的那个形成漩涡的云层似乎就在眼前,相互扶持着的手下们一头扎进雪地里, 足够冷的雪让他们一瞬间清醒,但也只是一瞬间… 后面小尘尘就差挂在哑巴身上了,她就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嘴里依旧是不服气, “奶奶的,小气鬼…” “还没完了…” “你等爷到地方,我非给你捅个窟窿…” 哑巴撑着跑到手下倒地的地方,惯性让他控制不住的向前倾,他手里护着小尘尘的头半跪在雪地里, 身后雪崩到云层漩涡的地方戛然而止,远处的雷声似乎也失去了生气的对象,最后一道雷在半空冒着烟消失不见, 小尘尘倒在雪地上休息,眼睛半眯着看向天空那形成漩涡的浮云层… 这种独特的云层结构只有龙脉之上的真龙穴才有,龙穴是最聚集风水之气的地点,整条龙脉的生机都由这里运行, 所以就算是天地自然之力也不会伤到这里分毫。 哑巴盘腿后背挺直的坐着,小尘尘伸着白嫩的小爪子抓着他的肩膀勉强坐起来,顺着哑巴的视线看过去, 这条蜿蜒到天边的山脉山脊露出它本来的岩石层,前后唯有这里还有积雪。 这倒是省了他们挖掘的力气,小尘尘前后找着自己的手下,一边数着趴在雪地的人数一边拍拍哑巴, “你帮我数数,人数对不…” 哑巴:“好。” 一大一下还没休息多久又在这里玩上了数人的游戏… 张奕尘:“少一个啊…” 哑巴从雪里拎着一只脚拽出来,“在这。” 她重新躺下,闭着眼睛松了一口气,“没丢就好…” 第101章 慢? 格尔木, 青安带着张启山一行人经过几天的时间已经能看见远处芝麻粒大小的城镇,还没有惊喜太久,身后的雪山深处传来沉闷的巨响, 响声成功让城镇里的防空警报响起,张启山他们回过头去看,深处的雪山变得白茫茫的一片,甚至分不清哪里是山脉哪里是天际… 八爷吓得赶紧扒拉着手指起卦,他虽然算不了小尘尘的命数,但是他临走向她要了一个红家伙计的生辰八字啊! 一时间好几道目光同时落在他的手上,他们这些人成天和死人的东西打交道,对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神道总归是相信些的, 而且现在这也是唯一能得知小尘尘安全的方式, 齐八爷停下占卜的手,神情一松,“这小尘尘不会是把天捅了个窟窿吧,这么大动静…” 说完他一抬头才发现不知到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几位围在中间,八双眼睛看着他,让齐铁嘴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 摆着手赶紧说道:“那个小伙子的卦象一切平安…” 二爷拢了拢衣服,他都没事,小尘尘也不会有事的。 八爷:我有事,吓死算命的了! 听到老八的话,张启山沉着表情又看了眼身后的雪山深处,敛着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安也松了一口气,耳边远处城镇的防空警报还没有关,虽然已经解放,但是这里临近边境军备力量并没有松懈,现在里面肯定戒严,他们是不能进去了, 青安:“城里暂时不能进,尘爷在郊区买了一座疗养院我们先去那边休整。” …… 与此同时的长沙, 张府外面围着很多人,尹新悦站在佛爷给她留下的亲兵身后面色冷凝,各家的重要亲眷都在张府, 她沉着脸漂亮的眸子锐利,仅仅是站在那里气场不容小觑,“你们是要硬闯长沙军备长官的家?” 她的面前两伙势力争锋相对,对面的人就算是穿着便衣但是眉宇之间的冷硬也早就出卖了他的身份, 这些人以为脱下那身衣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尹新悦向前一步,她身前护着的亲兵就向前一步,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没有政府文件,你们凭什么从我这里抓人!” “擅闯军属的家,你们想上军事法庭吗?” 对面的领头人眉毛紧簇,长沙这边反应太快,北平那边出事的第一时间九门所有重要亲眷全都被人带走送进了张府, 他原本以为一个女人威胁几番说不定就被吓破了胆… 她的话让他犹豫,北平那位倒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自己此刻进了军事法庭可没有人来捞! 就在他思索之际,一个属下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这位领头人扬着笑脸眼含歉意,“尹小姐,非常抱歉,是我们的指令有错误,叨扰了…” 尹新悦没有接话,她知道应该是父亲那边活动了人脉,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站在最前面这位, “你应该叫我张夫人…” “是…是…” 尹新悦的话是在告诉这位以及他身后的主谋,她是张启山的妻子,她身后的势力也会无条件的支持她的丈夫。 随着人手的撤离,尹新悦转身走进张府… 前些日子佛爷的来信让她把亲兵都调到自己的身边,她就知道要出事了,早早的和父亲那边打了招呼, 第二日,小尘尘手下的那个青安就带着人把九门亲眷都送进了张府,往日里的腼腆少年郎脸上不知为何染着星点的血迹, 一脸抱歉的对自己说道:“叨扰了…” 随之还有小尘尘临走之前留下的信件送到府上,一连串的事情让整个张府都戒严。 雪山之上,被天雷轰过的山脊充斥着焦味,一个赤着脚的男子从山下以极快的速度攀爬上来, 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极薄的长袍,这件衣服似乎只是为了遮住他的身体,就算是这样冷的雪山男人的脸上也没有变化, 他的两条双臂抓着山脉露出来的岩层,肌肉扎起的胳膊凝聚着难以想象的爆发力… 他的身上残留着几道划痕,带着血色的伤痕肉眼可见愈合,男人的眸子看着天空没有散去的乌云层闪过凶光, 他薄唇微张,带着嘶哑的嗓音响彻在周围,“这里属于她和她的后人…” 说罢他向着小尘尘的方向追去,身后狂风乍起,乌云也被吹散。 张奕尘挣扎着睁开眼睛,她此刻正躺在手下铺好的垫子上,四周都有他们挡去凛冽的寒风, 哑巴站在不远处看向精怪逃窜的方向,它们感知到危险和张奕尘一起逃跑,不知为什么这些精怪似乎更怕这个龙穴,靠近这里它们跑的更快了… 小尘尘坐起身,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她拍拍其中一个手下的肩膀,“陈一,干活!” “是。” 这个龙穴之下应该就是黄帝悟道处的位置,要是按照正常的逻辑这下面的位置最好,应该是主墓室的后殿位置,那放着墓主的棺材… 陈一他们从背包拿出十几根足有小尘尘手掌那么长的钉子,兵工铲、麻绳、还有竹筒里装着的生姜汁, 小尘尘戳了戳哑巴,“你说这下面会是啥?” 哑巴:“不知道。” 反正不会是主墓室后殿。 她白了哑巴一眼,小尘尘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谁修的这地方,把他们这些不速之客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又怎么会按照常理把有主棺的后殿放在这儿, 张奕尘脚下不老实的把地面积雪抠出一个小坑,这个定位的活有陈一就好,她这不是无聊嘛~ 哑巴看着小姑娘的脑顶,嘴巴蠕动最终也没有再说话。 张奕尘抠雪玩的动作一顿,她又感受到暗处那束盯着的目光,她低头的动作不变,嘴里嘟囔,“这么大阵仗都还活着…”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岩看着这群人缓慢的动作,不满的皱眉,“太慢。” 这话在小尘尘耳边炸开,她蹙着眉,慢? 脑子闪过什么,她猛然抬头,陈一那边裸露在外的岩冰层突然出现裂纹, 张奕尘爆呵一声,“闪开…” 第102章 打不过打不过… 脚下冰层突然碎裂,整个龙穴上的冰层碎掉,张奕尘他们谁都没有逃掉整个人悬空下坠, 山脊之上随着他们几人的消失,回荡在空气中的就只剩下小尘尘的一句,“你大爷的!” 厚实的冰层下应该是一条人工修建的通道,四周的冰岩层打磨的非常光滑,快速的坠落让他们的脑子失重,产生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感觉, 小尘尘从身上摸出匕首,她看准时机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把匕首插进冰岩层控制下落的速度… 表面冰层碎掉的时候陈一他们已经把积雪清理干净,现在的通道底部只有坚硬的冰块, 他们这种速度掉下去谁也活不成! “叮~”刀尖撞上冰岩层发出清脆的声音,传回手上的震感让她整只手发麻, 张奕尘的瞳孔微微睁大,原是匕首被冰岩层反弹从失控的手掌飞了出来,刀尖正对着自己的脖子, 她嘴角抽搐,想自救不成还差点自杀? 变数发生的太快,她歪头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避开匕首靠近冰岩层下滑,哑巴在小尘尘的上方也反应迅速的将刀踢开, 小尘尘只觉得自己眼前一只蹬着军靴的大脚闪过,匕首被强劲的力道踢开再次撞上后面的冰层, 连续两次的撞击刀身和把手断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要不是现在不合时宜,她一定要给哑巴竖个大拇指,他这一脚要是踢在人身上,一下就是一个小朋友! 这儿的四周被专门打磨过,脚刚踩上去就会滑下来,几次尝试未果之后她的小脑袋瓜飞速转动,越是这种情况越要冷静… 下面重物碰撞的声音清晰的传进耳朵,小尘尘还没来得及看清脑袋就磕在突然变窄的通道上,被撞得七荤八素的她勉强分得清这条通道应该是弯曲着下去的… 弯曲的通道会让他们下坠的速度变缓,到达底部的时候冲击就会小一点。 “唔…” 好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声音在深入山底的幽闭空间中格外的明显, 小尘尘双臂护着头,通道在距离她不远的位置突然变大,下面漆黑一片,到底了… 她双足蹬在冰层上一个借力,纤瘦的身形腾空,因着冰层太滑在黑暗的空间中有些不稳, 小姑娘在半空翻转动作犹如轻盈的鸟儿,足尖轻点地面。 她的身后哑巴稳稳落地,修长的身形丝毫不狼狈,兜帽下的眼睛在下来一瞬间透着鹰一样的警觉, 张奕尘从他手里接过手电筒,秀气的眉毛拧着语气沉沉,“先救人。” 这下面没有她推测中的碎冰块,地面是开凿平整的岩石,就连积雪都没有… 手电筒晃过他们的头上,通道在光照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美,按照他们下滑的时间判断,这里应该是整条山脉的最底层, 陈一他们这些手下悄无声息的的躺了一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小尘尘挨个翻看,没有明显外伤的就拖到一边让哑巴‘温柔’的叫醒,还有三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 张奕尘脱下手套,把兵工铲拆成两半,动作熟练的包扎… “有人!” 刀出鞘的声音让张奕尘猛地回头,她动作迅疾,身形几息之间掠到哑巴身边, 他们的头上那个通道的位置,面容硬朗身如小山的男人飘飘落下, 是那个岩! “来的正好!”张奕尘眼中闪过凶狠,她白嫩的手从陈一的后背抽出长刀对着岩欺身而上, 刀刃携着破空的声响冲向岩的门面,这一刀张奕尘用了十成力。 她绷着脸,不管这个岩是谁,但是他的行为伤到了自己的手下! 男人两指轻轻松松拦下泛着冰冷的刀刃,没有什么聚焦的眸子似乎有些不解,她为什么突然的刀剑相向, 小尘尘才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哑巴的刀攻上来的时候,她松开握着刀把的手身子压低, 白嫩的手握成拳‘嘭’的砸向岩的腹部。 男人被哑巴的攻击夺去目光,腹部传来挠痒痒一样的力道,他随手一挥哑巴便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带着倒飞出去, 他身上的背包活了一样飞向岩的手心, 张奕尘背过不住颤抖的拳头,阻止了哑巴再想打斗的动作。 她虽然身手不如九门几位当家,但刚才那一拳头也足够打断常人的肋骨,这个男人连后退半步都不曾, 他们俩根本就没有胜算! 小尘尘重新扬起一脸的笑意,心里默念:大丈夫能屈能伸,哑巴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她语气带着小姑娘独有的娇,脸上假笑堆砌,“这包里啥都没有,你看要不你就还给我?” 说着试探的伸出手, 岩似乎不知道这包怎么打开,他一手拎着小姑娘的刀,一手猛地撕开背包,装备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张奕尘脸上的假笑更甚, 小尘尘:你大爷!……t 其中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滚落,岩俯身捡起,薄唇微动,“拿着,危险。” 说完他上前靠近张奕尘, 小尘尘按住动作的哑巴,眼神示意他无事。 泛着冷的刀重新回到她的手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香… 小尘尘垂着的眼睛闪过思索,她之前尝试过盒子扣上珠子本身的香透不出来,所以这熟悉的香是男人身上的, 她和哑巴眼看着男人消失在通道里面,她用刀把戳戳哑巴,“你说这玩意既不是人也不是粽子,那他是啥?” “不知道。” 原本清冷的哑巴语气淡淡,他背对着小尘尘站定似乎在看这里的壁画, 哑巴:我打不过… 张奕尘轻笑,明明这家伙语气都没有变化,但是她还是敏锐的感受到他的委屈, 堂堂张家族长,就算是张启山在他面前也只有被打趴下的份,居然没打过那个大块头, 陈一他们也幽幽转醒,伤者自然不用她操心了, 小姑娘从哑巴背后探出个脑袋自下而上看着他,“没打过,不高兴?” 哑巴:…… 小尘尘:“人外有人嘛,我也没打过嘛…” 哑巴:…… 小尘尘:“胜败乃兵家常事!” 身高只到他胸膛的小姑娘一只絮絮叨叨的说着,哑巴一只手按在她的脑袋瓜上, 眸子幽幽,这是他唯一能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的办法,他不是气自己打不过,是恼自己还是护不好她… 张奕尘顶着头上哑巴宽大手掌的重量,撅着嘴,看在他心情不好的份上就让他放一会儿吧,谁让她是他长辈呢~ 他们两个都把自己当作替对方遮风挡雨的避风港…… 第103章 壁画 整个冰洞空间不是很大,回荡着他们因为疼不断嘶哈的声音,张奕尘和哑巴站在这洞的冰壁前,上面雕刻着壁画, 也不知道黄帝那个时代的人是怎么做到的,这壁画雕刻在冰面上居然还是彩色的… 她的手电筒扫过四周的墙壁,眉毛微蹙, “这上面画着的是一个地下城…” 壁画上一个巨大的地下城,城市的边缘是陡峭的山壁,这上面记录了这座地下城曾经的繁华,寥寥几笔的图画上人们的脸上是富足的笑容,街头叫卖、交换物件男男女女大胆的求爱等等场景就这样被记录下来… 陈一应着尘爷的吩咐用带来的相机把壁画一一拍下,他有些疑惑的询问:“不是黄帝悟道处吗,怎么变成地下城了?” 张奕尘也解释不了,那张龙图她也见过,上面描述的确实是皇帝悟道处,不是什么地下城, “如果龙图上面说的不假,那这个地下城应该和悟道处有什么联系…” “这以前应该不是走人的地方,很有可能是这里的住民用来运送货物到地下城的通道,” “四处找找,应该会有机关!” 一个手下和陈一说了什么,他面露难色,“尘爷,咱们有三个兄弟不能继续走下去了,他们的伤…” 张奕尘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壁画上,小姑娘娇娇小小的连壁画的一半高度都没有,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手断了还能走,腿断了就抬着!” “把他们留在这里也是等死,倒不如一起闯闯看!” 她这话没有说错,他们来时的通道也只有岩那样的非人类能来去自如,就算是上面有救援这么长的通道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是!” 陈一的眼睛泛着光,他们这些兄弟跟着小尘爷有饭吃、有钱花,就算是死了也有人给报仇,他走向另一边指着一个很壮的憨厚男子说道, “陈三,接下来的路你背着老幺,剩下两个兄弟大家多照顾…” 老幺,就是那个断了腿的少年郎,抱着作痛的腿悄悄擦掉眼睛里的泪水,咬着牙站起身表示自己还能走, 他原本已经认命,要留下来等死了… 哑巴那边手电筒的光朝小尘尘晃动,“小尘,你来看。” 他面前的壁画上记载的是奴隶跪拜的场景,古人喜欢用人物的大小来分别等级, “这个是黄帝,那他身边的是谁?” 画面上他们双手手心朝上头紧贴地面对着面前一男一女跪拜,从服饰上能看出来这男人就是黄帝, 但是他身边站定的女子,一头长发未挽素净的长袍罩身,面容冷淡的看向底下奴隶, 更加奇怪的是黄帝和她的身后盘踞着一条蛟蛇。 光源聚在这个女人身上,小尘尘秀眉微拧,这人好生面熟… “人皮上刻着的女人。” 哑巴淡淡出声,宛如古井的眸子没有一点波动,他的手轻抚上壁画,奇长的二指划过, 然后骤然停在蛟蛇竖着的瞳孔上。 只见二指发力,带着贯穿冰壁的力量对准蛇的瞳孔,随着蛇眼那处的凹陷,地面下机关运作的声音响起,正中间一个足有两人宽的入口突然出现, 这处入口正对着通道,看上去倒是像几分生产线的意思。 张奕尘和哑巴站定在入口边上,她用手掩面, 这下面尘封的味道和一种久浸血腥的味道混合,再加上漆黑的环境,小尘尘一改之前的轻松做派,小脸绷着,好看的唇形抿成一条直线, 手电筒的光照下去,她眉毛微挑,看来之前她的推测有点出入啊,这下面竖起的尖刃就算隔了千年依旧锋利,上面浸着的血已经成了黑色,还夹杂着掉下来的碎冰块, “我说上面落下来的冰块都去哪了,感情这是个自动传菜口啊…” 这个通道不是用来运送货物的,把奴隶从这里扔下去,就算有侥幸活下来的也逃不过这下面的尖刃, 小尘尘沉着眸子,她猜这个积满天地之气的龙穴下面建的应该是祭坛! 哑巴率先跳下去,修长的腿擦着尖刃的边落在地上,他似乎完全没有看见这东西,或者说压根不在乎, 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这里的空间似乎很大,陈一他们用酒精块点燃四周墙壁上的炉火, 暖黄色的火光点亮这个大殿, “这里是祭祀的大殿啊…”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原本的样子,丝毫没有被打乱的迹象,小尘尘猜测他们应该是千年之后第一波进到这里面的人, 大殿一共分成四个区域,最里面耸立着的青铜像,正中间祭祀杀人用的高台,两边的看台还有两侧立着石俑让观看的人跪拜的空间, 青铜像前摆放着一排鼎,粗略数了一下一共九鼎,还有牲畜的枯骨、高台上还有白骨没有处理等等… 大殿里的青铜器、石器更是多的数不过来,看台后的乐器精致的不像是那个时代该有的东西, 张奕尘扯下眼看就要踩在高台之上的陈一,语气淡淡的开着玩笑,“你上去干嘛,等着被祭祀?” 他后退一步,离着那都被血浸黑的白玉高台远远的,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保存这么完好的古迹…” 小尘尘数着鼎的数量,“九个鼎,这祭的不是天…” 哑巴:“祭祖。” 他的视线落在那高高立着的青铜像上,这人蛇身人首,看形体应该是个女人,奇怪的是并没有雕刻出样貌, 张奕尘越过高台,她的手摸向蛇身和白玉地面的缝隙,这座青铜像的人首高的离谱,这样宏伟的大殿,它也是堪堪顶着大殿宝顶, “人首这么大,身子应该贯穿到这层地面之下,最起码要有几百米…” 所以这座祭祀大殿应该是地下城最高的建筑。 “这是谁?” “女娲?” 黄帝那个时代神的传说遍地都是,如果说他们信奉女娲创造人类,奉她为神祭祀崇拜倒也不是什么不能相信的事… 哑巴和小尘尘并肩站着,他摇了摇头,“没有相貌。” 所以这可能拜的不是女娲。 陈一:“尘爷,这边有壁画!” 第104章 闯入死门 “这上面记载着的是祭祀的流程,他们不仅会用奴隶的血还有自己的族人…” 壁画上记载着一个妙龄的姑娘被人按着四肢,祭司正在剖开她的肚子,将那颗新鲜的心脏双手举过头顶供若仙药, 奴隶被祭司用刀割断脖子,鲜血被人接到罐子里浇灌青铜像… 这上面也有那个那个女人的身影,她和黄帝分别坐在两侧的看台之上,她的表情好像永远都是那样,冷淡没有波动。 张奕尘越发的好奇,她到底是谁,能够在没有褪去原始习俗的大型部落里和地位最高的人平起平坐, 小尘尘:“这上面祭祀族人的手法倒是和神庙下面那位有点像,估计就是从这里学来的吧。” 从这里得到的信息有限,唯一的发现就只有这个女人无处不在的画像。 “找出口吧,” “既然是祭祀大殿就一定有出口!” 不过,这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 陈一和手下人漫无目的的在大殿的墙壁上四处查看,老幺瘸着一条腿靠坐在青铜像前的台阶上,他的手似乎按到了什么, 少年郎低头去看,这白玉石阶被抠出一条条的洞,往里面看去就是漆黑一片,通风口嘛? 他比划着大小,就算是身材娇小的尘爷也进不去啊! 张奕尘和哑巴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一同落在看台之上那两把用玉石做的宝座,上面还挂着猛兽的骨头,用来彰显威仪, 这种场合最高的控制权当然是在首领的手里… 他俩相视一笑, 好吧…其实是小尘尘对着哑巴傻笑。 小姑娘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崽,蹦蹦哒哒的就往宝座上摸, 手下温润的触感让她咂吧咂吧嘴,心里盘算着等爷走的时候一定要留下个记号,什么时候把这椅子搬回去! 哑巴摸到宝座扶手上那条细微的缝隙,是一个机关的按钮… 他转头看向小尘尘,小姑娘正娇笑着手上轻碰的也是一处机关,她傲娇的抬着下巴,自己可是比哑巴先找到的哦! 小尘尘举着青葱的手指, 一、二… “可达!”她和哑巴同时按下机关,整个祭祀大殿回荡着石门打开沉闷的声音,小尘尘双足蹬地几个起跳和陈一他们站在一起, 正对着的方向一道石门缓缓升起,灰尘扑面而来激起白玉砖石上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 小尘尘注意到这些粉末细腻很容易就会吸入鼻腔,她这才发现整个大殿的地面都是这样的粉末,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的心里愈演愈烈,小尘尘的手搭在离她很近的陈一背上,指尖轻轻触碰刀鞘, “哑巴,好像有哪个地方不对…” “尘爷!后面…” 闻声转头的张奕尘看见青铜像前的石阶上,从那里不断有白色的粉末喷涌而出,她用面巾捂住口鼻, 间隙间,淡淡的咸味充斥进小尘尘的鼻腔,随之而来的还有强烈的灼烧感…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扔到哑巴手里,“捂住口鼻,是生石灰!” 这种东西平常可以是整个大殿的干燥剂,一旦有外人进来它还可以是致命的机关,当真是好手段啊! 张奕尘偏着头看了眼大开的石门,比划着手势带着陈一他们从高台之上撤离, “错了…” “我们没有进行祭祀直接开门,这后面是死门…” 前有马上就要充斥这间大殿的生石灰粉,后有死门,哑巴挡在小尘尘前面,转过头清冷的眼睛盯着她,没有波澜的眼底倒是让她一瞬间冷静下来, 哑巴:“进石门!” 张奕尘面巾之下扯开一抹淡淡的笑,她也是这么想的… 队伍里被人用手搀扶着的老幺眼睛闪过懊恼,手里攥着匕首就要往回冲,“尘爷,我去!” “我去祭祀是不是就没事了…” 要是他把石阶上的异常说出来,说不定他们现在就不会面临这种困局! 张奕尘拉着哑巴往石门退,目光凶狠的瞪了老幺一眼,“祭个屁!” “想先上车后补票也得问问主人家答不答应…” “赶紧跟爷撤!” 她踹了陈一一脚,老幺被人眼疾手快的拽了回来,后面人咽着唾液,要是尘爷急了可能比现在的状况还要糟糕, 陈一:老幺你可长点心吧! 所有人都进到石门之后,哑巴用手肘狠狠撞上石壁一处机关,强大的力道让那块砖直接嵌进去碎成好几块… 大殿的光亮在落下的石门后越来越暗,随着最后的白色粉末扑面而来空间重新暗了下去, 哑巴站在她的左手边,陈一一直都是尘爷在哪他就在哪,这是青安在离开之前特意嘱托的,背着刀的人要随身跟着尘爷… 他一手握着匕首一手递过手电筒,“尘爷,手电。” 张奕尘对于黑暗十分敏感,纵使什么都看不见,她一就能感受到空间的拥挤, 这里似乎是一条甬道,左右两个方向都通向看不见的地方, “尘爷,走哪边?” 两边的甬道长得都一样,就连远处连接的拱门都是一样的,小尘尘一把扯下沾满生石灰粉末的面巾,满脸嫌弃, “既然是死门,走哪都是九死一生…” “按照古人的习惯喜庆活动左为尊,凶伤吊唁右为尊,” 她随意的指着右边,“这边走!” 哑巴没有迟疑拎着刀走在最前面,兜帽遮掩不住的下颚棱角分明,张奕尘抠抠头发, 这么信任倒是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她就是瞎扯的诶! “哑巴,你等等我啊~” 甬道看上去似乎距离并没有多长,但他们在里面走了很久,久到让人开始怀疑到底能不能走出去… 张奕尘的手轻轻划过墙壁,这后面好像并没有机关, 转头看向哑巴,他也放下手对着自己轻轻摇头,“没有机关。” 队伍里的伤员注射了抗生素,但是身体的不适让他们的行动有些困难,小尘尘从陈一腰间拿出一把匕首, 刀刃磕在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紧贴着墙壁,“继续走!” 一步、一步…墙壁上留下匕首的划痕… 第105章 阴兵 寂静的甬道里只有他们脚步落下的声音,张奕尘时不时的询问时间,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墙壁上,刀刃的前方出现了她之前留下的划痕… 队伍停了下来,太过诡异的一幕让他们汗毛竖起,个个绷着肌肉一旦有突发状况立马暴起, 哑巴摸上重复的划痕,他想确认这真的是小尘尘留下的。 陈一:“尘爷,要不我们原路返回走左边?” 她把匕首扔给他,活动着身体,漂亮的眼底盛满了跃跃欲试的疯狂,“咱们现在已经在局里了,就算原路返回还是会回到这个地方…” 陈一和其他手下人默默的、非常有默契的倒退一步,离自家爷远点儿,尘爷脸上的饶有兴趣还有嘴边那抹邪气的笑容让他们太过熟悉! 张奕尘打量着四周,似乎在找一个顺眼的位置, “我现在非常肯定咱们应该是在幻境里面,就是不知道这位老祖宗用的什么招,连我都骗了过去!” 她蹲在选好的角落里背对着众人,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今天我就得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了,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 随着一样一样的东西拿出来,用绢布裹着的白瓷碗、血红色的黄狼毛笔、明黄色的符纸等等, 哑巴看了眼就差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陈一他们,清冷的眼眸划过疑惑,拒绝了陈一让他过去的手势, 抬起步子靠近小尘尘,细长的手指接过符纸一副乖乖等吩咐的样子… 张奕尘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张明显不一样的符纸,指尖点点血迹落在上面, 血晕开快速浸满了整张符纸,血红色的纸衬着上面黑色的符文在哑巴的眼睛里扭曲狰狞,就像是一张鬼脸要破纸而出, 他凝眸,那种感觉猛然间又消失不见,小姑娘手上拿着的似乎有变成了一张普普通通的符纸, 小尘尘嘴里叼着毛笔,一手拿着白瓷碗,里面装着的是朱砂和她的血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混合物,一手拿着的就是那张符纸, “哑巴…你把符纸分下去一人一张,爷给你们弄个好玩的!” 小姑娘嘿嘿一笑,撅着个屁股在自己周围的青石砖上画着看不懂的符文,那张特别的符纸就贴在她的脚下… 陈一他们攥着哑巴递过来的符纸就像是保命的神器一样就差不能供上了, 按道理讲他们这些人随便放出去哪个都是一把好手,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说都有些夸张了! 陈一表示如果你眼睁睁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鬼东西咻的冒出来然后见人就张开那张血盆大口,你也会这样… 长沙的六年,没人敢招惹红家的盘口,一部分是尘爷的管理得当,更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威名在外,人家压根就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 他们这些个手下人还私下讨论过,要是长沙百姓不畏惧红家和九门的势力会不会把尘爷的画像挂在门上,辟邪! 随着小尘尘最后一笔的落下,毛笔沾着血红色的液体不经意间甩落在小姑娘银色的御寒衣上,绽开点点红梅, 她退后两步,嘴里念念有词… 青砖石上凭空出现一只皮肤皱巴泛着青色的手,那黑色的指甲足有三寸长,指甲划过地面,她正费力的从符纸中爬出来, 哑巴握着刀转动刀刃的方向,不知何时站定在小尘尘的身后,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爬出来的鬼东西, 他唇角微动,“魅。” 这种东西和鬼类似,但是鬼是死人的怨气所化天然形成,魅却是人圈养出来的,用主人的血日日喂养,稍有不慎它就会反噬宿主… 他口中的那个魅黑长杂乱的头发铺在面前,缝隙中依稀可以看见被黑色覆盖的眼睛,和眼睑的猩红色, 它穿过小尘尘的身体在陈一他们身边站定一瞬,又似乎顾忌着他们手里的符纸不敢动作, 张奕尘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眼睛闪过凶色,她养的这东西哪都好,就是喜欢钻身体这习惯得改! 手中的黄狼毛笔沾着朱砂甩落在它身上,小尘尘语气凉凉,“快点干活,要不把你扔进化粪池!” 魅:“嘤…” 身影在原地消失不见,下一瞬间又出现在十几米之外,身上裹挟着的黑气充斥着整条甬道, 直到再也装不下,周围发出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音,魅的身影重新出现,这次它没有了心思再调皮,咻的一下钻回符纸, 张奕尘嫌弃的把符纸扔进口袋,它一定是看见了什么… 这也太怂了,一点都不符合爷的气质! 哑巴的目光追随小姑娘的手,他的语气淡淡,“别养了,脏!” 四周甬道的样貌一点点消失,小尘尘对着他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那不行,我捡到它的时候可是说了要养一辈子!” 哑巴嘴角蠕动,盯着小姑娘往前的背影,声音轻到就连小尘尘都没有注意, 他的语气透着无奈,就像是在努力说服不听话的小妹妹,“不能乱捡东西…” 周围的幻境碎掉,作为陈一他们的老大的小尘尘下意识地靠近队伍, 所有的幻境褪去,张奕尘向前的路被一双穿着古代打仗的士兵穿着的金属制的靴子挡住,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面具后那双黑洞洞的眼睛, 张奕尘:! 穿着铠甲的士兵高举手中的刀直直的对着小尘尘劈下来, 身后哑巴的身影快的只留下虚影像这东西靠近,张奕尘侧着身子一只脚蹬在士兵胸前的铠甲上在空中翻转躲过要她命的一击, 士兵的下一刀随之而来, “铛”的一声,两把刀撞在一起,哑巴刀架在肩膀上拦下破空的一击,凶猛的力道震得他腿弯曲着, 他清冷的眸子被浓重的戾气充斥,周身乍起的怒就要撕碎它一般! “尘爷,刀!” 陈一抽出长刀抛向小尘尘这边,原本的甬道变成了一间装满了这种士兵的暗室,他一时不查被士兵的刀背拍飞出去,倒在地上内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捏着攥成一团… 张奕尘飞身接过刀,刀刃翻转砍在士兵脖子处,发出清脆的声音, “陈一,带着兄弟撤!” 她和哑巴背靠着背,“是阴兵,这玩意打不死的!” “啊!” 老幺被串在长刀上,士兵高举着刀他也随之挂在半空,少年的嘴角冒着血夹杂着破碎的内脏,他艰难的看向张奕尘的方向说着什么, 老幺:“尘…爷,快走…” 小尘尘的眼前一瞬间就只剩下这个少年,她愣愣的看着他咽气,被士兵甩飞在一边,耳边就剩下他最后的那句话, 老幺,是队伍里最小的一个,在长沙因着他和自己年龄相仿,总是会弄来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就像献宝一样送给她… 张奕尘眼角猩红,她眼底尽是暴虐和凶狠,整个人像是头被惹怒的狮子, 她握着刀冲向那个士兵,“给我死!” 第106章 我就站着让你打 暗室没有多大,和之前的祭祀大殿比起来就像是蜗牛的壳子不值一提,就是这样不大的暗室满满的站着都是阴兵, 这些阴兵因为原本幻阵的破碎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唤醒,它们个个穿戴精铁护甲,手上握着足有一米多长的大刀, 放眼望去,大概有百十个… 她的刀尖在青砖石上擦出火花,小尘尘的身形在众多阴兵中穿梭,身体灵活的躲过那些直直劈来的大刀, 眼睛死盯着那个大刀上染着老幺血的王八蛋,张奕尘脚踏上阴兵挥过来的刀背上,身体轻盈的腾空而起,阴森森的暗室中银色的身影快速移动到另一边, 她咬着后槽牙,手上的刀用了十成的力道劈向那个阴兵的脑袋… 哑巴在原地被包围上来的阴兵绊住手脚,他看向小尘尘的一瞬间围上来的阴兵趁着哑巴不注意刀从侧面横斩向他的腰, 刀锋斩破空气的声音让哑巴双目凌厉,他一个下腰,刀擦着衣服划过原地只留下一块飘飘落下的碎布, 男人修长的腿裹挟着难以想象的力量,膝盖和阴兵胸前的铠甲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由精铁打造的护甲就这样碎成几块, 阴兵倒退几步稳住身形也给了哑巴机会,他趁着露出来的空隙奔着小尘尘的方向而去, 这些阴兵打不死,身上裹身的精铁铠甲更是棘手,陈一他们几个人联合也只是堪堪能在它们手底下存活, 老幺的死让他们都红了眼眶,心里憋着一口气往上冲,就算是被刀拍飞出去也只是擦擦嘴角的血,骂娘一声再拎着刀往上冲, 奇怪的是每每刀就要落在它们的身上,不知是什么原因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眩晕感让他们不自觉的放缓动作,身上紧绷着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松懈下来… 张奕尘对着的阴兵头盔早就被砍成两半散落在青砖石上,她的虎口被刀柄传来的力道震得撕裂,滴滴鲜血顺着刀柄流向刀身划过一条红色的血线, 她面前的这个大家伙有两米高,没有了头盔的阴兵露出丑陋的面貌,已经干瘪的皮肤皱皱巴巴,通体都是没有生机的灰色,让人一眼生厌,眼睛就像两个黑洞洞的空框,似乎生了触手拉着人掉进去, 张奕尘和它对视一眼,眉毛蹙起,这些阴兵的眼睛有问题! “别看它们的眼睛!” 小尘尘清冷的声音传遍整个暗室,那些阴兵听着突然的声响全部被吸引,陈一单膝跪在青砖石上,膝盖下的砖都已经碎裂,他闭着眼睛高举手上的刀横在头上,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落下, 耳边传来尘爷的声音,他面前的阴兵收了刀奔向另一个方向… 陈一顿时急了,他的目光停留在那身泛着光泽的铠甲上不敢往上看,他将手上的刀掷出去,砸在阴兵身上,“杂碎,往这儿来!” 身边靠拢的阴兵越来越多,小尘尘也不甚在意,她做起一件事来总是带着不要命的疯批感, 不管是阴谋算计还是这种险境,就算是自己身处险境,只要达到目的就好! 她再次举刀冲向阴兵的时候哑巴正好出现在身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同时冲向它, 哑巴太了解这个小姑娘,睚眦必报的性子,不把这家伙拆成零件她是不会罢休的,他凝着眸子冲上去,先小姑娘一步刀落在那个阴兵的手臂上, “咔嚓…”一声, 刀卡在了骨头上,哑巴猛然抬头,阴兵沙包大的拳头直逼面部, 小尘尘一刀插在它的胸膛挡住阴兵的动作,拳头落在刀面震得发出嗡鸣声,上面落着的血迹也被震散,一部分溅到它身上… 只见这个阴兵就像是卡带了一样动作停顿下来,似乎在分辨什么, 小尘尘的刀抽出来,再落在它身上,这家伙一动不动的让她打,而哑巴一靠近它就抽风一样举起刀就要冲上去, 张奕尘眼睛划过幽光,她挡在哑巴身前,砍下来的刀带着的劲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小尘尘按住哑巴举刀的手,不出所料阴兵的刀停在半空就收了势。 短短的时间里她和哑巴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这样,旁边几个阴兵的攻势就扑了上来, “铛…” 刀和刀碰撞,张奕尘的眼角抽搐,这样凶险的时候她疑惑的看向身边的哑巴,无声的询问为什么这个阴兵憨货会挡在自己前面和它的同伴打起来? 哑巴的手推着小姑娘的肩膀,她就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陈一他们坚持的很辛苦, 小尘尘侧着头,老幺的尸体就在旁边,少年死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抹笑容,她得报仇, 但是她的决断或许决定着她手下人的生死… 小姑娘眼睛闪烁着光芒,她拉住哑巴的手,边跑边对着陈一他们喊道, “陈一,带着兄弟从铜镜后面的暗门撤!” 这里就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规则一样,所有的阴兵在他们撤出去的一瞬间失去了目标,恢复了原本死气沉沉的样子一动不动, 唯有染了小尘尘血的那个憨货直愣愣的跟在他们队伍后面,铠甲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拦住哑巴想要把它拆了的动作,小姑娘沾着灰尘的小脸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留着它,淌机关用…” 白送的饵不要白不要! 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这里到处都是要人命的机关,甬道连接着暗室一个接着一个, 幸好有那个阴兵憨货一路跟着,它的身上箭弩飞镖的插着像是个刺猬, 张奕尘他们躲过又一次的攻击,坐在甬道里休息,哑巴说这里的机关根本就没有规律可言,没有触发条件,只要他们走过来机关就会运转, 小尘尘:“这些甬道和暗室都是一路向下的趋势,最后应该是连接着下面的地下城…” 她回想着在冰洞看到的那幅壁画上的地下城,这下面有一条暗河将地下城围了起来,能够保障住民们的日常所需, 小尘尘看向哑巴,眸子像是夜里的星星一样亮晶晶,“我有一个快速到达地下城的办法…” 哑巴抿着嘴,他已经猜到了… 第107章 飞一样的感觉 一侧的甬道上,那个一路跟着的阴兵憨货听话的被小尘尘绑上炸药紧贴着墙壁站好, 张奕尘因着不能离开阴兵太远不然它就会自己跟上的原因,和哑巴算是离着爆炸点近的, 暗处小尘尘的眼眸亮的吓人,她扒着哑巴的衣服探出半个小脑袋瓜,“这个位置我可是认真算过的,炸开之后下面正对着的就是护城河的位置,咱们直接跳下去…” 她随手塞给哑巴一张符纸,“保命用的!” 哑巴握着那张明黄色的符纸,这东西刚才小姑娘也给陈一他们分了下去,他面无表情的把符纸塞进衣服口袋里, 要是把甬道炸开这个办法真的保险,她还会发符纸? 听着定时炸弹嘀嘀嘀的声音哑巴抬起大掌把小尘尘的脑袋按了回来,语气淡淡道:“躲好!” 张奕尘按压住内心的疯批属性乖乖缩回脑袋冲着哑巴乖巧的笑。 一声拉长的滴鸣声,炸弹爆炸! 爆炸中碎石混着锋利的精铁碎片飞向各个方向,张奕尘和哑巴躲着的不远处一块不大的精铁片嵌进青石砖里,力道之大导致精铁就留了个尾巴在外面, 小尘尘捂着耳朵缩了缩脖子,这力道能直接把人脑袋削下来吧… 她咂吧咂吧嘴,听着耳边逐渐清晰的水声,扯着嘴角无声的咧开一个弧度,她赌赢了! 这条护城河还在! 她靠近炸开的口子,这层墙壁比想象中要厚很多,砖石铺了两层最外面还有一层是动物粪便混着什么东西抹上去的, 这也是他们在甬道里面完全听不到水流声的缘故。 小尘尘扶着炸碎的墙用手电筒照向下面,乌漆嘛黑啥都看不见… “陈一,照明弹给我一个!” 陈一他们正搬动着甬道里面的长明灯和石像,好用这些作为支点放下绳索。 “咻…” 照明弹升空,这才让他们看见整个地下城的模样,壁画上画着的终归是没有亲眼看见来的震撼, 这个工程掏空了整条龙脉的地下空间,城池的外围有完整的城墙和护城河,就算是历经千年城里的建筑没有一处塌毁, 自上而下看去,整个地下城呈四方形,他们所处的下面那条青铜蛇尾一直蜿蜒到城市的正中心, 它的所过之处附近没有建筑,放着的应该都是当时百姓供奉的贡品… 小尘尘的目光落在地下城正中间的那个城中城,那里更加的精致… 陈一他们已经放好了绳索,她的身后传来手下感叹古代人精湛伟大的工程, 她靠近哑巴,目光若有所思,“你说这里没有关于战争的记载,地下城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那这里的人都去了哪?” 还有当时这里的土著和黄帝部落的人发生冲突之后,为什么两方没有打起来但是却都消失在这片雪原里了… 小尘尘紧了紧手上的刀,虎口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为什么这里的阴兵会因为她的血听命于她? 一连串的疑惑涌上她的心,身边哑巴语气清冷,“下去就知道了。” 张奕尘听着失笑一声,哑巴说的没有错,纠结可不是她尘爷的作风, 还没等她握上陈一递过来的绳索,哑巴一把夺过来,人已经下去了空气中他话飘飘荡荡进小姑娘的耳朵, “我先下去。” 张奕尘耸耸肩膀表示无奈,腰间的锁扣扣在绳索上脚下一蹬整个人飞一样滑了下去, 这里距离地面还是有一定的高度,手上锁扣和绳子磨得都快冒火星了,小尘尘轻飘飘落在地面上呲牙咧嘴的甩着手, 她低头去看,脚下的泥土似乎并不是雪川的冻土,这里表层的土质柔软细腻,所处的环境一定是常年潮湿,枝叶腐化之后滋养着的。 身后陈一他们一个个的下来,张奕尘和哑巴并排看着眼前汹涌的河道,这要是没有工具直接下水分分钟不就被冲跑了… 张奕尘:“这里的百姓总要出入,一定有咱们没有看见的暗道,大家散开找找…” “所有人注意脚下,不要乱摸!” 甬道里的机关都快要被玩出花来了,天知道这下面有没有什么针对他们这些外人的机关! 人手分散开,小尘尘靠近河流掬起一捧水,水很凉、刺骨的凉… 掉下去他们都不用想着游到对岸也会直接在里面被冻僵。 她甩甩手的水珠,手掌上星点沾染的血迹被河水冲走,小尘尘举着手电筒和哑巴往河岸的另一边摸索, 这条河流向地下城另一边的一处高大阴暗的洞穴中,里面的东西在黑暗中睁开眸子,眼珠子转动似乎被河里淡淡的血味惊醒。 “尘爷,这边有铁索!” “我这边也有!” “…” 接连的声音响起,张奕尘看着自己面前的铁索,这玩意说是铁索,但是粗细足有张奕尘的腰粗,贯穿河岸两边高于河面,时不时在水流的冲击下笨拙的晃悠, 她用手电筒抵着下巴面色纠结,暗自嘟囔道:“这些住民都是猿猴的水准嘛,就不能搞一条正常人能走的路出来?” “陈一,你和兄弟们身上挂好绳索,一起上去!” 大家用绳索连着,谁要是在铁索上不小心滑落还能拉上来… 她看着手下人把绳子系在腰间,盯着陈一检查每个人的结扣是不是扣牢了,突然有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在雪山山脊上设计弄走军方人的时候张启山的冷脸, 她不会死,可是这些跟着她的人可能会因为自己不计后果的疯狂死掉。 小姑娘双手环胸和哑巴并排站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他说道:“看来回去要好好和张启山请教一下要怎么照顾手下了…” 哑巴的角度看见的是小姑娘乖乖的脑瓜顶,毛茸茸的头发有些杂乱,细软的发质让人爱不释手,他也笑着, 这个时候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又长大了。 铁索上小姑娘在前,哑巴在后,中间是陈一他们,小尘尘的轻功是和二月红学的,在这上面简直就是轻轻松松, 她身形轻盈,银色的身影在有些昏暗的空间里起跳时铁索甚至都没有晃。 身后陈一他们伸展双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动,下面就是汹涌的河水,晃得人眼晕, 张奕尘:“把注意力放正前方,别看下面!” 她的话刚落,后面几只乖乖抬头,她站定在不远处,就像一个定心丸一样安抚着陈一他们原本有些毛躁的心… 第108章 变异的蛊虫 走进地下城,里面不管是房屋还是街道两边的小摊都完好的保存了下来,小尘尘带着面巾和哑巴走在最前面, 若不是他们走动激起的灰尘都能形成小范围的霾,她就要以为这又是一个幻阵了! 哑巴的手电筒停在一间没有关门的屋子那儿,他清冷的眸子打量着房子里面的摆设, 小尘尘对着陈一他们打着手势,几个人站在不同的方位手上握着刀戒备, 她和哑巴放轻脚步靠近那扇门… 房子里面的空间不大,小尘尘的目光落在正对着门口的桌子上,那上面还放着陶土盘子,桌子上的餐具和已经化成灰的食物昭示着在这个地下城还活着的最后一刻这家人正准备吃饭, “哑巴…” 小尘尘从桌子上移开目光就看见他站在房间的角落里, “看什么呢?” 她上前,哑巴默契的错开一个位置,他的面前是一个很小的供台,哑巴手指轻抚神像,没有机关… “这神像和神庙里供奉的一样啊…” 小尘尘重新打量整间屋子,墙壁上挂着动物头骨的装饰、用骨头串成的项链… 她的眉眼流露出一抹惊讶,语气调笑,“黄帝老头这是搞出来文化融合了啊!” 这应该是原住民的屋子,也就是说这座地下城原住民和黄帝部落的人生活在一起, 两个信仰完全不同的种族在黄帝时期居然住在一起? 小尘尘来了兴致,拉着哑巴又打开了对面那间房子的门,依旧是空无一人,就连尸骨都没有, 没有神像,反倒是多了几件织就的纺织品挂在屋子里, 这些东西已经褪了色没有曾经的精致。 “这是旗帜?” 哑巴抬着眸子在小姑娘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看着这旗帜张奕尘的脑袋里突然闪过祭祀大殿上那个神秘女人的画像,“那个女人送原住民珠子让两个种族关系和洽,这个地下城恐怕也有她的手笔吧…” “你说她为什么一定要两个部落和谐相处呢?” 可别说什么她善良,能够和首领并肩站着的人又怎么会是做事不图利益的人。 哑巴就看着她,小尘尘撇撇嘴,他的眼睛在告诉自己,他不知道他也不关心, 小姑娘挥去面前飘着的灰尘颗粒,“这里是平民区也不会有我要找的答案,咱们接着往前走吧…” 走出房子,小尘尘的目光落在陈一他们明显有些疲惫的脸上,从下了冰洞他们就没有休息过, “再坚持一下,这里情况太诡异,等出去之后再休息!” 陈一是这些人中年龄最大的,他攥着刀眼睛神采奕奕恨不得当场给尘爷表演一个徒手砍狮子, “尘爷,我们不累!” 他家爷小小的一个都没有说累,他们可不能拖后腿! 你也不想想,她是小变态,你也是? 听着手下人此起彼伏的应和声,还一双双亮着光的眼睛,张奕尘发自内心的笑, “那走吧!” “往城中城那边去…” 周围的环境太过安静,细小的声音也会被发大,就算是街道两边的房子上掉下来块碎土渣都会激的他们脑袋里的弦绷紧, 张奕尘和哑巴走在最前面,按道理来讲这座地下城虽然说是可以称得上奇迹,但是它也并没有特别的大,为什么他们不管怎么走就是看不见城中城的影子呢? 哑巴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小尘尘顺着他的眉眼向脚下看去, 砖石铺就的道路上积满了灰尘,上面散落着脚印。 脚印是谁的不言而喻,毕竟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但是… 小尘尘弯下腰,这脚印后面跟着的是什么细长的东西在地面滑行留下的痕迹,旁边似乎还有水渍, 她抬起手掌让手下人戒备,顺着脚印的方向看向远处的街道语气凉凉,“我们一直在转圈,而且还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的手搭上陈一后背的刀鞘,“哑巴,你有发现什么东西嘛?” “没有。” 他的目光落在街道两边的房屋上,没等哑巴开口张奕尘看着他,眼睛闪着细碎的光和揶揄, “好主意!” 陈一不明就里的看向哑巴,这人刚才说话了? “所有人,上屋顶!” 陈一得了令和其他人一起几步助跑起跳,动作麻利的上了房。 他们的手电筒无意间扫过尘爷的身后, 不远处的街道上有什么东西挤成黑压压的一片和砖石地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正朝着这边快速爬行, 陈一:“尘爷,后面有东西过来了!” 张奕尘和哑巴同时动了, 两道身影快的模糊,只听房顶一声轻微的落地声,她和哑巴出现在陈一身边,眼睛看过去, 小尘尘看着黑色像潮水一样扑过来的虫子,还有它们后面留下的水渍,舌头顶了腮,语气透着寒意, “是蛊虫!” “这下我知道河道两边的湿土是干嘛用的了!” 蛊虫是用特殊手段饲养出来的虫子,她没有办法和它们建立联系。 房顶上视线不会被弯弯绕绕的街道迷惑,哑巴轻松找到了破阵的路线,他拉过小姑娘的手臂,轻声道:“跑!” 下一瞬,所有人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陈一他们脸色青的难看,自己可以死,但是虫子什么的真的不行,一口一口咬死太难挨了! 虽然这些建筑经过千年都没有塌,但现在是七八个大活人在上面跑就不一样了, 脚下的屋顶摇摇欲坠,身后的虫子像是海浪一样扑过来,眼看就要和他们平齐… 小尘尘猛然停下脚步,哑巴动作利落的从背包里拿出来照明弹扔给她, “嘭!”的一声响,照明弹带着炙热的温度落在虫子堆里,暂时阻碍了它们的行动, 同时光亮也让张奕尘看的更加清楚, 这些虫子通体是黑色的,最长的恐怕要有哑巴的腿辣么长,粗细就像是她的手指一样, 数不清的虫子缠绕在一起,还有身体表面附着的粘液和水渍来回的蠕动,太过清晰的画质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尘尘也觉得头皮发麻, 实在是太恶心了! “这些蛊虫变异了…” 空气中飘荡着小尘尘的话,她跟着哑巴的脚步跑的更快了… 小尘尘:爷这不叫怂,这叫从心! 第109章 化龙 张奕尘他们一行人在昏暗的地下城里上蹿下跳的像极了峨眉的猴子,小尘尘和哑巴并排,偶尔回头张望下面, 后面的陈一他们两条腿都快抡出来火星了,一呼一吸之间似乎肺都在抽痛。 小尘尘看着已经上了房顶的蛊虫,后面的房屋一间接着一间倒塌,她咬着后槽牙暗骂,真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脚下玩命跑的动作骤然停下,小尘尘明艳的脸上扯开一抹桀骜的笑,手中翻转一把匕首出现,她右手握在刀刃上眼睛闪过疯狂, “尝尝这个喜欢不~” 随着鲜血滴滴落下那些疯了一样涌过来的蛊虫动作停滞一瞬,下一秒更加快速的冲向张奕尘脚下的那摊血迹, 一只宽大的手掌带着温热扣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倒退数步, “诶…” 张奕尘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右手就被一块干净的布包住, 旁边陈一他们照明弹、信号枪乱七八糟的对着蛊虫堆里扔,这一下倒是死了不少,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一边逃命小尘尘悄咪咪的抬头看向哑巴的侧脸,嘴巴紧抿着眼神黑压压的,她舔了舔干起皮的嘴唇, 完喽,生气喽… 后面那些虫子被血迹吸引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些血都被吃干抹净它们又重新盯上了远处会跑的移动美食, 张奕尘的面前城中城近在眼前,这里的城墙更加的高,他们正对着的城门更是辉宏,门上朱红色的漆还在,上面雕刻着金色的飞龙,唯独那城门的檐子长的离谱, 小尘尘靠近的时候还在想,这样不协调的建筑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尘爷…它们不追了…” 陈一他们都快瘫在地上了,倚靠在城墙喘着粗气,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在不远处疯狂试探却又不敢靠近一步的虫子们, “不敢过来只能证明这里有更厉害的东西让它们害怕!”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把哑巴哄好,本来话就不多,生气了更不理人, 小尘尘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扯着他的衣角,心里的小人捶胸顿足:这个家没有我就得散! “生气了?” 哑巴:…… “那不是情况紧急嘛…” “你看一点都不疼,我划得可浅了!” 哑巴冷着脸把小姑娘快要怼到自己脸上的爪子小心挪开,一双墨色的眸子认真的看着她, “下次我来。” 小尘尘嘻嘻笑着嘴里含含糊糊的就是不应他的话。 小姑娘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古灵精怪的倒是很讨人喜欢,她扯着手心裹着的布,这个哑巴可是她豁出去命护着的, 这种情况当然是她先上啦, 毕竟自己磕了碰了有长沙那几位和爹娘哄着,这个小哑巴可就只有她… 没有得到回复的哑巴轻轻蹙起了眉毛,大手拎起小姑娘的辫子企图召回她神游的意识,眼神明晃晃的在说, 赶紧回答! 张奕尘正对着他,哑巴的左后方就是那长到离谱的城门檐子,突然间她收起脸上嬉皮笑脸的笑意,嘴角抽搐,压低了嗓子, “哑巴,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他先是注意到陈一他们吞咽口水的动作,手缓缓搭上刀把转身将小姑娘护在身后, 檐子上两只比灯笼还大的眼睛亮的让人心慌… 小尘尘被挡住视线,小声的嘟囔:“爷肯定是出门没看黄历,今天可真热闹啊!” 陈一:我的爷啊,都啥时候了,还提黄历… 寂静的空间里就只剩下惊悚之下的抽气声和那东西的鳞片擦过檐子的“簌簌”声, 密集的声音不用看都能想象到这东西身上一片覆盖着一片的麟紧密的排在一起散发着幽色的光, 那双眼睛越靠越近,小尘尘他们不断向后撤, 直到他们站在蛊虫和这东西之间… 前面是庞然大物,后面是恶心人的虫子,反正就是两个不同的肚子随便选一个呗~ 面前的庞然大物逐渐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小尘尘扒着哑巴的衣服从后面探出个脑袋, 她的眼神从好奇变成我想拥有这样一个坐骑的激动,完全没有下一秒他们就要死无葬身之地的自觉感, 小姑娘戳着哑巴的后背,语气带着明显的雀跃,“它有jio(角)!有两个!” 这个大家伙半个身子盘踞在檐子上,直立起来的头要张奕尘他们高扬着头才能看见, 口边有须冉,喉下有逆鳞,头上的角似鹿角,没有发育好的爪子缩在腹下,它依旧像蛇一样盘踞着,似乎还没有习惯身上的爪子… 灯笼大的眼睛透着清明和威严, 张奕尘咂舌,这东西在龙穴之下不知道生活了多久,已经是化龙之势了! 她趁着哑巴全部心神都放在这蛟龙身上,偷偷取下手心裹着的布,白嫩的手用力攥在一起,挤压让伤口重新流血, 滴答滴答顺着白白嫩嫩的指缝落在地面的青砖石上, 张奕尘抬头就和蛟龙的眼神对在一处,这东西似乎有神智,它好像在确认什么… 得到反应的小尘尘嘴角咧开笑容,她试探着从哑巴身后站出来,蛟龙的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莫名熟悉的场景。 手腕被人攥住,有些大的力道让娇嫩的皮肤泛起红色,哑巴的脸像是结了冰冻得小尘尘眼神飘忽就是不看他, 他俩的动作似乎让面前的蛟龙有些暴躁,檐子发出不堪承受的吱呀声, 龙:不准碰! 这血不仅吸引了蛟龙,对于后面一只跃跃欲试的虫子们更是要命的诱惑,它们苏醒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 毕竟是没脑子的虫子,太过香甜的血让它们忘记了威胁,再次像潮水一样涌向小尘尘的方向, “吼!吼!!” 接连两声明显被冒犯的吼叫带着能够把人吹风的飓风迎面而来,张奕尘他们捂住脆弱的耳朵被吹得连连后退, 那些虫子更惨,风把它们掀翻,其中蕴含的能量让虫子堆像是开了场烟花宴会,一个接着一个的虫身爆开,地面都是黑色的粘稠液体滋滋冒着白烟… 虫子的尖叫声被蛟龙的吼叫所覆盖,直到陈一他们眼睛充血就连耳朵里面都开始渗血风声才平息, 张奕尘晃悠着明显有些懵的脑袋,像是醉了酒一样步伐有些虚浮,她颤抖着伸出大拇指对着蛟龙, 这个好,嚎一嗓子差点给全军覆没! 第110章 城中城 张奕尘摆烂一样的靠在哑巴身上,银色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也不在意,她这点可是比自家便宜爹好多了,那位矜贵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也不知道娘亲稀罕他啥… 越想思绪飘得越远,小脸皱成包子样, 随着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们才发现自己屁股下面坐着的地面不一样之处, 金属微凉的触感传递给皮肤,哑巴用手轻轻拂去灰尘,下面是雕刻着鳞片的青铜蛇尾, 这条蛇尾从河对面的祭祀大殿一直延伸,直到城中城的城门后面那看不见的地方… 哑巴原本想把这个指给小尘尘看,他抬头就看见小姑娘一脸傻傻的样子眼神呆滞的看向某一处, 他蹙了眉,手轻轻划过小尘尘有些渗血的耳朵,眼睛闪过不解,刚才的那两声不至于震傻才对。 “吼…” 又是一声低吼,蛟龙越靠越近,长着须臾的大长脸都快怼到张奕尘面前了, 虽然说是低吼,但是他们脆弱的耳膜也受不了,小尘尘捂着耳朵一脸幽怨的抬头, 她把手指竖起来放在嘴边,做出让它小声一点的动作,两边脸颊鼓起来像只生气的仓鼠。 “嘘!” 那条蛟龙微微活动着头,上下点动着脑袋,动作活动时城门的檐子吱呀吱呀的哀嚎,控诉着这条龙超高的体重… “吼…” 小尘尘点点头,白嫩的小手上缠着染了血的布条伸着摸上蛟龙的须臾,安抚着它的情绪, 小姑娘得寸进尺的盯着人家的jio,她把闪闪发光的眼睛看向哑巴, 小尘尘:我想摸,想偷… 哑巴:…… 哑巴看了眼在他们面前像是巨山一样的蛟龙,清冷的眼睛回望小尘尘, 他俩之间独有的默契让张奕尘精准的理解哑巴的意思, 别问他,他没有jio,应该问那条龙… 后面的陈一木着脸默默举起胸前挂着的相机,他的喉结上下滑动颤颤巍巍的按下快门, “咔嚓!” 像是做贼一样陈一拍了拍相机,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要回去给兄弟们看,他们爷摸了龙诶! 陈一他们推开城门的时候,她和哑巴站在后面,小尘尘的视线始终落在蛟龙身上, “我和它之间没有建立联系…” “我的血让它把我误认成了某个人…” 哑巴:“女人。” 那个用血做成珠子送给原住民首领的女人。 张奕尘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那她就能理解为什么那个岩频频出现,他应该也认识那个女人, 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靠近了哑巴,“你说那个女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不会是我祖宗吧?” “那她也姓张?” “…哑巴,你咋不说话呢?” “哑巴…” “你别走啊~” 这扇城门很重,陈一他们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这门也没有撼动半分,上面盘踞的蛟龙逐渐没有了耐心, 陈一停下喘口气的间隙清清楚楚的看见它灯笼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满满的不屑… 陈一:诶哟我… 他撸撸袖子,胸口腾然生起不服,就算它是蛟龙,就算它体格大,那也不能嘲笑我! “兄弟们,加把劲,快!” “轰…” “啊!” “…” 接连好几声嘭嘭嘭的倒地声还有城门打开的沉闷声音,小尘尘夸张的捂住自己的眼睛,嘴里四哈斯哈着… 小姑娘大眼睛从指缝看出去,她的人倒了一地,显然一副被摔懵了的样子, 她啧啧两声,看着就疼。 檐子上的蛟龙收起自己的尾巴,支起来的龙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里就差没写着:我不知道,不是我,别问我! 城门打开的一瞬间,青铜蛇尾铺就的御路两边长明灯亮起,幽色的灯光照亮里面的样子, 台阶之上一座巍峨的宫殿静静的立着,扑面而来的气势让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这座宫殿不同于中原的建筑样式,原本殿前应该摆着的石狮子变成了一种凶兽的骨架子, 可能是早就灭绝的缘故,一时间他们也认不出到底是什么,只是那长长的獠牙看着渗人的很, 正红朱漆殿门上悬着的是用蛇木做成的匾额,上面没有文字,只是刻着这个部落的图腾…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宫殿的气势上,小尘尘突然觉得身后一阵风声靠近,盘踞着的蛟龙也一瞬间眼神凛冽,鼻孔的龙息粗重起来, 哑巴的刀和她的长腿同一时间动了,他的刀斩落一块碎布,小尘尘的腿扑了个空,一个盒子呈抛物线掉进张奕尘的怀里, 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岩偷走的那个… 小尘尘抱着盒子稳住身形,面前岩赤脚而立,身后还有卷土重来的蛊虫和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凶兽,看上去这骨架倒是和殿门前的有点像, 特别是那两个獠牙! 这恐怕就是岩要抢盒子的缘故吧,这些凶兽被盒子吸引,他们要是带着进来还真不一定能安然走到城中城这儿… 岩抬头和蛟龙对视,男人没有表情的脸上僵硬的扯出浅笑似乎有些讨好的意味,眼睛里似乎在怀念, “哼…” 蛟龙下来檐子,似乎想要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是又碍于那个小团子不好发作,尾巴砸着地面激起阵阵灰尘,都快把后面陈一他们给埋了! 陈一:我们是什么牌的怨种啊! 它在张奕尘和哑巴的身侧转了一圈便冲向眼看就要靠近的丑东西们, 小尘尘抱着盒子整个就是一脸嫌弃,她再也不要摸这蛟龙的嘴了! 只见蛟龙不管是虫子还是凶兽,简直就是一口一群小朋友… 岩靠近一步,哑巴的刀就攥紧一分,他站定在小姑娘的前面像是一堵挡去所有危险的墙, 岩:“进去。” 他眼里呈着笑意,薄唇轻动,“我告诉你。” 小尘尘空着的手摸摸耳垂,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我才不会被你骗! 虽然这样想,但是她的脚还是非常诚实的调转方向往城门里面走, 三个人并排,小尘尘被夹在中间,小小的一只抱着盒子看看左边看看右边, 岩倒是一派从容,哑巴浑身肌肉紧绷虽是直视前方,但是张奕尘用她未来一年的肉干干发誓, 只要岩有动作,哑巴下一秒就得提刀砍人! 小尘尘:空气有辣么一丢丢的尴尬… “你是原住民的首领?” 岩:“嗯。” “你认识住在这儿的女人?” 岩:“嗯。” 很好,鉴定完了,这是哑巴二号! 第111章 娲 大殿的门紧闭着,从窗子上依稀能看见里面的灯火摇曳,小尘尘按照岩说的将血滴落在盒子上, 和之前在驻地的帐篷里一样,盒子翻涌出暗红色的血浆,细微的机关运转声音响起,那颗珠子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娲…”岩喃喃着,似乎沉醉在这香气中,眼眸泛起张奕尘看不懂的情绪。 她的视线从珠子扫过,落在殿门上不易察觉的暗纹上,小尘尘歪了歪头,她似乎能猜到这颗珠子为什么会是钥匙了, 这暗纹就像是刀上的血槽一样,机关靠岩口中那个女人的血才能运转, 恰好这颗珠子里就有… 她压下从身体深处钻出来的悸动,弯腰把珠子抱在手里, 手上的触感温润,珠子抱在手里并不是寻常珠宝那种坚硬感,它就像一潭温泉水裹着手, 小尘尘的眼前突然浮现一张脸,她们见面两次,一次是梦里,一次是陨铜世界,那个女人都是温柔的看向自己,就像这颗珠子一样… 她敛去眼中所有的情绪怔怔的靠近殿门, 只要打开,打开自己说不定就会知道答案! “啪…” 珠子在靠近殿门的一瞬间像是气球一样炸开,红色的液体裹着小尘尘的双手,她居然从一滩血水中感觉到了亲近, 张奕尘皱着眉毛一时间僵着身子没有动作。 岩的眉眼越发的温柔,他上前指尖划过血水,它就像是有生命一般随着他的指尖流向殿门, 一部分在殿门的暗槽里来回的游走,还有一部分在小尘尘的手上逐渐淡去, 她翻看着自己白嫩的小手,哑巴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系着碎琥珀的手腕上,红线之上多了东西, 是一条红色衔尾蛇的样子,蛇嘴和蛇尾相连,这种标志一般只会出现在古人的墓中,代表着墓主人对于永生美好的愿望… 小尘尘也注意到了这条红色的衔尾蛇,它就盘踞在手腕上,覆盖了那里的红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衔尾蛇出现的一瞬间,她长久以来背负宿命的身体竟出奇的轻松, 胸口那种时不时隐隐作痛的感觉被冲散, 这一刻甚至整个地下城的空气钻进胸腔里都是前所未有的清凉松快! “这是什么?”张奕尘第一次脸上出现了除了那种轻松笑意之外的震惊,她举着手腕拉住岩的衣角, 小姑娘的眼睛里有惊喜也有藏在眼底不敢轻易接受的忐忑,和老狐狸们待得太久,她难免会担心突如其来的帮助会让她交换什么, 毕竟她现在所拥有的是她万万不能舍去的… 岩的手指摩挲过衔尾蛇,图腾闪过红光,他的眼里一直饱含着淡淡的笑,“是她给你的礼物…” “吱呀…” 殿门打开,岩没有动。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所有人,“只能你和他进去。” 他,指的是哑巴。 小尘尘对上岩的眼睛,莫名的她相信这个人不会对自己的手下动手, “你们在外面等着。” 说着这话,小尘尘抬脚已经跨进了大殿… 整个大殿笼罩在长明灯橘黄色的火光下,前殿的正中间奉着的是人首蛇身的青铜像,它的下面和两边放置着三把白玉做的椅子, 再往角落里乱堆着的都是石刻、卷轴、还有一些制作的工具。 这里说是宫殿,其实更像是一个人日常生活的地方,整个前殿都能看到它的主人生活的缩影, 小尘尘走近角落,随手拿起一块卷轴,上面的字体瘦劲清俊, “都是随手写的手札…” 她在这堆石刻卷轴中间找到一块空地,一块一块认真的翻动… 这上面基本上都是一些地下城的记载,这里似乎都是她在管理,黄帝不常回来, 上到这里居民的衣食住行下到哪支哪脉有了新生儿,一笔一笔都被记了下来。 小尘尘看的入迷,她不想放过任何有关这个女人的线索,毕竟她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哑巴也不打扰她,对着那些工具好奇的打量,他面前的角落里还有一些冷兵器,都是上好的铜和精铁制作, 就算是经过千年万年,它们已经泛着光泽。 卷轴上有黄帝问道处的大概位置,还有神庙下面那个假祭祀殿的记载,这些记录从地下城建造的时候就有, 她似乎在黄帝没有来之前就生活在昆仑,她带着他们找到这处地方,将两个部落的人融合在一起… 所有的记载都在这座地下城最繁华的时候戛然而止,最后记载的那块卷轴上的笔迹龙飞凤舞,主人似乎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沉稳, 她包括这里的所有人因为一个不可抗力选择离开了昆仑。 小尘尘抓抓脑袋,将卷轴随手扔在地上,她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开心, 这就和听故事听到最重要的部分,结果说书先生告诉你,之后明天再讲,那她今晚岂不是彻夜难眠? 小尘尘气呼呼的起身, “哑巴,走啦~” 她瞥了眼他手里的刀剑,非常豪气的小手一挥,“等咱俩出去就给它打包带走!” 后殿, 出乎意料的小尘尘她完全没有想到这里会有棺椁,这具棺椁似乎是像冰一样的材质做的,整个后殿非常低的温度也是因为它, 棺椁是半透明的,依稀能看清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女人。 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规整的摆着, 太过干净倒是让张奕尘觉得这并不是它原本的样子,它原本应该像前殿一样到处都是主人生活的痕迹才对。 小尘尘搓搓手臂,墙上挂着的一幅石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石刻上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素净长袍,没有任何的装饰物却让人移不开眼睛,她正看向远处的山脉, 那张侧脸和她之前见到的女人一模一样! 小尘尘拉着哑巴的衣角,梳理着脑袋乱成一团的思绪,她缓缓靠近那具冒着寒气的棺椁, 心里竟然萌生出紧张… 之前梦里的女人她一直都以为是自己未曾见过面的亲生母亲,但是她的母亲应该是几百年前苗族村子里人人喊打的废物灾星, 不是什么和黄帝平起平坐的远古女人才对。 “我的孩子…” 熟悉的声音响起,倒是让小尘尘的心安定了不少,不同于哑巴瞬间的紧绷,她闭了闭眼睛,藏起其中所有的情绪, 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打开的棺椁… “你是谁?” “我和你什么关系?” 小尘尘拍拍哑巴示意他没事,嘴里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谁知道这女人下一秒还能不能回答自己的问题, 她可不能白跑一趟! 第112章 小尘尘的身份 正对着他俩的棺椁盖子滑落,里面的女人依旧穿着上次那身苗族的服饰,繁杂华丽的银饰在冰棺的衬托下像天上下来的仙女,小尘尘不自觉的放缓呼吸声, 这个女人从棺中直直的立起来,纤细的双手合在腹部上,红色的眼瞳张开,落在张奕尘身上只有纯粹的温柔, “礼物可喜欢?” 她明明说话了,声音响彻整个后殿,但是好看的嘴型却没有动… 小尘尘摩挲着带有图腾的手腕,她悄咪咪的瞥了眼哑巴, 张奕尘:你听见她说话没有? 哑巴:嗯。 虽然她可不怕鬼,或者说应该是鬼怕她,但是这个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的腾升起一种面对长辈的拘谨, 而且小尘爷从一开始就有了非常理智的认知,不管是这个女人还是外面的岩和蛟龙,没有一个是她和哑巴能打得过的! “喜欢…谢谢!” 哑巴侧目,她居然会说谢谢! 身边的小姑娘简直乖的没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那个女人,笑意堆砌了满脸, 像极了八爷… 娲的笑容更是温柔,她招手让小尘尘走近些, 张奕尘看着她这张脸,心里所有的猜疑一瞬间全部散去,她仰着头心安定了下来, 娲空灵又好听的声音再次响彻后殿,“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她的眸子落在哑巴身上,或者说她的目光穿过哑巴的衣服落在他胸前没有显露的纹身那儿, “张家人…” “现在是第几任族长了?” 哑巴依旧是清冷着脸,她认出自己也没有半分的惊讶,似乎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最后一任。”他的语调没有任何的起伏,可是小尘尘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痛一瞬, 一个娃娃带着张家在这个不太平的年代苦苦支撑,又怎么真的会是他语气里的云淡风轻… 小姑娘的眉眼低垂,哑巴某种程度上也没有说错,张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就连神台之上他们的信仰都离开了本家, 剩下的张家人在哪里,恐怕也就只有现在的哑巴知道。 她观察着娲的表情,女人漂亮的脸上没有神色,嘴角浅挂着的笑倒是让她觉得这件事好像本该如此? 小尘尘:不确定,我再看看? “我来自一扇门的后面,那儿的世界孕育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存活了多久,似乎天地方在那扇门便在,我便在…” “我原本一直都生活在这里,我喜欢这里的干净…” “后来轩辕氏带着他的族人迁徙到这儿,他们给这里的部落带来了前所未见的文明和智慧,我们原本生活的很好…” 娲讲着故事,可能她不是人的缘故吧,就这么站在棺材上也不累,小尘尘反正仰着头听是累了,她估计这个故事应该很长,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的脖子不是… 张奕尘哒哒跑过去让哑巴和自己一起坐下,就差手里捧着点瓜子了, 娲倒是也不恼,她的手轻挥角落里两张蒲垫滑到小尘尘的脚下,女人的笑温和让人沉醉,就像… 就像长沙的娘亲… 在娲的讲述中,两族生活的一直很好,黄帝轩辕将拥有神奇能力的娲奉作神明,就连祭祀大殿那高大的青铜神像也是黄帝为她打造的神像, 直到黄帝的部下希望他能够继续征战,这里的消息被传到昆仑之外,包括能够招来百兽的娲也逐渐成了他们抢夺权力的象征, 这里的住民被迫离开,他们从昆仑迁徙一路远去,唯有黄帝依旧固执的留在他的问道神殿。 娲以为只要他们离开藏起行踪,所有的一切就能回归从前的平静,但是她轻视了这些人心中的贪婪, 他们一代一代将妄想传承下去, 甚至在将要老去的时候发现这位能招来百兽的女人不老不死,包括她身边的岩和族人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们也想要长生,或者说他们想要的是那扇门后所有的秘密…” 娲的眼中逐渐浮现出一种凌于人之上的嘲讽,就像天上的神嘲讽凡人的无知和愚蠢, “这些人甚至会将自己的后人视为仇敌,有的人甚至不希望自己的后人超越他们,他们希望自己于家族于国家是永远被神化的英雄…” 这也是为什么之后她安排好一切之后宁愿选择在苗疆的地下长久的睡着都不愿再多看一眼, 小尘尘手撑着下巴,脸上一坨坨肉肉挤在手掌心那儿,呆萌呆萌又很认真的看着娲, 她倒是能理解这个女人说的,有些东西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并不是偶然… “后来呢?” “所以张家出现了?” 张好奇宝宝奕尘上线啦~ “对。” 娲轻飘飘的落在棺材边上,赤着的脚趾莹白剔透晃荡在半空,面对小尘尘她似乎永远不会看烦,微微歪着头,银饰叮叮当当甚是好听, “我救了张启灵并分予永生,他替我看守秘密,对抗藏在暗处的敌人…” 她就想回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情,唇边的弧度更大,甚至带了丝姑娘家才有的娇俏, 小尘尘咬了咬舌尖,心里的小人整个就是一个震惊到的表情,不是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的心里一个想法破土而出… “你是我的女儿,是我和张启灵的女儿…” “也是张家神坛上真正的圣婴。” “几百年前一任张家族长唤醒了我,他告诉我看不见的敌人正像黑暗一样企图吞没张家,” 小尘尘的耳朵听不到娲剩下的话,她连坐着都是靠哑巴的力量撑着,娲的话就像是一柄千斤重的锤子砸在她的心上, 小姑娘的手紧紧攥着,伤口再次裂开她也没有察觉,所以什么把她从地窖里带出去的救赎都是假的, 让她数不尽的日夜里清醒着待在密室里也是故意为之, 圣婴死了、找到新的替代品这些所有的一切不过就是上任张启灵的自导自演, 娲还在继续说着,她从地宫睁眼看到的就是那任张启灵和他怀里模模糊糊只能看清是一个婴儿蜷缩着的大琥珀,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事情,他要的不是自己的同意,而是配合… 娲的耳边依旧能想起那个后生的话, “这就是于张家于那扇门而言最好的办法!” 第113章 小尘尘说她所有的真心似乎都是一个笑话 “别说了…” 张奕尘踉跄着站直身体,她拂开哑巴的手,躲避开他关心的眼睛, 她害怕,害怕他会看见自己眼睛里无法抑制的仇恨和愤怒。 小姑娘直直的看着娲,嘴角扯开嘲讽的笑意,声音嘶哑难听,“我来替你说怎么样…” “你和初代张启灵生下我,把我封存在琥珀里作为一族人的信仰,也是你俩和族人站在一起的决心…” “上任张启灵为了让有心人看到张家破败,他假造了圣婴已死的假象,把真的当作假的,这样就不会有太多人关心一个冒牌货…” “你们把我从琥珀里放出来让我正常生长,把我丢进村子里成了什么狗屁灾星的女儿,” 张奕尘一直都是笑着的,她颤抖的手指指着自己,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蓄了泪水, “我在地窖里被人虐待,他又出现假意接走…” 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一张网不知什么时候起早就把自己困在了里面出不来,她现在讨厌极了自己的姓, 甚至讨厌极了自己! “当真是好计谋,好计谋啊!” 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随着小姑娘已经破音的嘶吼声发泄,她脱力一般倒退好几步,眼看就要倒地, 哑巴的身影快的像风,稳稳地接住她。 娲收起抬着的手,眼神是说不透的悲伤, 张奕尘的话有一半是真的,但是她从未想过用自己的孩子作为筹码,将她封在琥珀里也是不得已, 可是看着那小小的一团要哭不哭的样子,再解释些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对不起…” 娲的眼角划过一颗泪,而外面的雪山此时似乎也在哭泣,大朵大朵的雪花从天上飘下来, 雪山上所有的凶兽都笼罩在悲伤的情绪中哀嚎。 小尘尘只觉得自己的头有千百个人在跳动,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疼的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那声道歉她听见了,张奕尘抬起头眼睛红通通的像小兔子一样,指尖下意识的摸上腕间的碎琥珀, 哑巴听到了小姑娘的喃喃, “我所有的赤诚心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感激他把我带出地窖,让我看见天地,就算他算计我,我也心甘情愿!” “在密室的几百年我见过好多年轻人对着神台之上的我跪下,有些人我看着他们从年轻变得沉稳,而还有更多我只见过一次,他们就不在了…” “所以我才愿意背上所有,和那个老老实实跪着的小娃娃一起守着这个家族,” 小姑娘紧紧攥着哑巴的手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勇气, 她抬眼看向娲,这个她所谓的母亲,小尘尘的眼睛逐渐清明, “我不喜欢你,因为你我被困琥珀,我也不喜欢上任族长,因为是他算计的我…” “但是,我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出于我自己的选择!” 她抹了脸上的泪,将一手的泪水泄愤一样擦在哑巴的袖口上,语气咬牙切齿,“下次…” “下次我一定要鞭他的尸!” 哑巴看看袖口的湿润,抿紧了嘴巴,低声应和着小姑娘的话,“嗯!” 而娲则是轻蹙了眉,眼角的泪水落得更欢,我的娃不喜欢我,嘤嘤嘤… 过了好一会儿,她实在受不住娲温和又可怜兮兮的眼神,别别扭扭的开口,“你倒是不用担心我撒手不干,就算是为了这个小可怜我也会继续管的!” 哑巴:小可怜?我? 后殿这一待就是一整天,张奕尘不管怎么问娲对于青铜门背后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告诉小尘尘,她身边这个张启灵的血脉有问题… 小尘尘在后殿撅着屁股,娲在旁边指点, 告诉她去哪个角落找好东西带走,不过似乎时间过得太久,她也有些记不得了, 娲:“我记得应该是这里呀…也可能是在那里!” 小尘尘(灰头土脸):“你确定?” 娲:“啊,那我再想想…” 最后走的时候哑巴身后的背包装的鼓鼓囊囊,小尘尘费力的拖着一个包裹,小脸也变成了花猫, 她站在后殿和前殿的过道那里,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开口,“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走,外面其实也挺好玩的…” 整个时候的张奕尘就像是一个别扭的小孩,希望家长走进她的圈子,试图向娲介绍她的世界, 娲依旧坐在棺材边上,她慢腾腾举起已经开始变得透明的手掌向小尘尘告别, 她的眼神永远都是那么温柔,包容着小孩所有的坏脾气,“不了…” “从你我见面开始,你就会是唯一一个和那扇门有关、和张家有关的人了…” 她的眼睛似乎穿透宫殿的层层墙壁,远眺着雪山,这里是她的家,是她最后想停留的地方, “我活得够久了,我累了…” “哐当!”一声,小尘尘扔了手里的大包裹跑向冰棺, 小姑娘的眼睛夹杂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伤心和难以置信,伸手去抓,也只是触碰到娲即将消散的指尖, 后殿里徒留下散落一地的雪花和站定的小姑娘, 哑巴缓步过来,他温热的掌心扣在小姑娘的肩膀上,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安慰, “哑巴,我想回家了…” 小姑娘的声音闷闷的,橘黄色的火光下大颗的泪水砸在玉砖石上散成漂亮的水花和雪花融合在一起, 从宫殿出来的时候,小姑娘缩在哑巴的怀里,隐约能看见她手里抱着的陶土罐罐, 哑巴后背背着沉重的背包,一手拎刀一手拖着大包裹,小尘尘就像是八爪鱼一样缠在胸前, 她抬头的时候看见岩眼睛里的哀伤, “给!” 张奕尘的话带着鼻音,白嫩的手把罐子怼给岩,“她应该想看看外面的昆仑…” 罐子里面装着的是后殿娲离开时化成的雪花,这些雪花哑巴一碰就消失了,唯有她能把它们拾进罐子。 “你带我们出去吧…” 说完小姑娘猛地又缩回哑巴的怀里,就像是躲进壳子里的蜗牛,她本能的认为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陈一担忧的看着哑巴的怀里,踮着脚尖全方位的企图看看自家爷怎么了… 岩接过罐罐,轻声应着好。 送张奕尘离开雪山的时候,风雪中岩说了一句话,他只对小尘尘说的,像之前一样,唯有她的耳边响起岩的声音, “万物皆有定则,你若现世,你和她只能存活一个…” 所以娲不是为了什么才把自己的孩子封进琥珀,她只是不想,不想一个脆弱的孩子承受这些… 张奕尘他们奔着格尔木的方向去,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雪山深处,小姑娘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精致的小玉瓶,里面是纯白色的雪花,就藏在银色的衣服下面, 这些早在娲消失的一瞬间她便已经知道了。 第114章 归途 长沙红家, 张启山和副官依旧是一身军装,他和二爷坐在堂厅的主位上,二月红的脸上难得出现疲惫的神色, 两边的空位上,老八一脸的困倦,他手撑着脑袋,眼皮耷拉着。 回到长沙的这几日,想象中的轻松日子他是一天也没有享受,每天是天刚蒙蒙亮就被副官从家里捞出来塞进车里, 如果只有副官还好,为什么四爷也会加入啊, 知不知道早上第一眼看见这个凶神他少活多少天不! 现在长沙这边有人在暗中盯着,张启山他们的动作也不好太过明显,所有人手都不能离开长沙, 对于雪山里的张奕尘唯一的消息来源就只有老八的卦象, 佛爷轻叹一口气,开口劝慰二爷,“二爷也别太担心,小尘尘身边那个哑巴功夫不差,他们不会有事的。” 之前还好,老八手里那个孩子的生辰八字都是平安的, 直到前日,也是这个堂厅,齐铁嘴一脸困倦的起卦,铜钱叮当响着落在桌面上,他们只见其中一枚铜钱转了两圈直直的落在地面… 原本困顿的八爷正了脸色,眼镜后面藏着的眸子沉了下来, “他死了…” 因为他算不了张奕尘的卦象,红府里和小尘尘关系亲密的二爷和夫人,一个被逆天改命压根就没有命格,另一个就是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齐铁嘴的猜测是,二爷的命格因着夫人活着也发生了改变… 这几日二爷一边压着消息不让丫头知道,暗地里忧愁着自家孩子是否平安,状态甚至不如在西藏好。 他捏了眉心,一连几天老八都算不出来什么,也是难为他每日被扰… “各位,府上备了餐,都吃点吧。” 说着,二月红先一步起身,和张启山一前一后离开堂厅,路过八爷的时候他拍了老八的肩膀,语气难得轻松点儿, “我让管家准备了猪蹄莲藕汤,这几天辛苦你了!” 齐铁嘴伸着细长白净的手指扶了镜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他眼睛不自觉的飘向堂厅外面下人路过时端着的托盘,脸上挂着招牌笑容,“看二爷说的,哪里麻烦…” “二爷宽心,要是小尘尘从雪山出不来那咱们九门也没有谁能好好走出来了!” 他这话倒是不假,西藏一行就是一年整,若是没有张奕尘,他们现在也不能坐在各自的家里悠哉游哉。 这一行人才出了堂厅,院子外面光秃秃的杜鹃树枝上一只鸟儿立在那儿,它的脚边绑着精致的竹筒,叽叽喳喳的叫着, 看见二月红一身红衣走出来,便扑扇着翅膀落在他的肩头,细长的鸟嘴轻轻啄着二爷脖子, 鸟儿:那个小人类可是说了,我来就有好吃的哟~ 二月红连忙打开竹筒取出里面的纸张, 上面写着:将归,九爷可回? 下面还有一行细小的字,记得喂鸟! “哈…” 二爷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递给佛爷看,他一只手轻抚着小鸟的脑袋,脸上的表情松懈下来,从窗边取来谷物投喂这个小功臣, 红府总是会有各种小动物光临,特别是天上飞的,小尘尘总喜欢投喂它们, 时间久了,这红府上下随便哪里都能找到装着谷物的小罐子。 张启山把纸揉成团扔给副官,嘴角带着抹笑,“说起来九爷北平一行也称得上是相当精彩了!” 解九爷那么谨慎的人在新悦饭店可是出尽了风头,就连当局的几位政客都是颇为熟悉了, “要不是小尘尘派出去的人手及时,护着他从北平一路回长沙,这路上的豺狼虎豹可就要把白嫩的九爷给活吞咯!” 八爷打着趣,几个人说说笑笑前去用餐,早就等着的丫头远远的看见自家爷脸上那抹轻松自如的笑,心下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知道二爷有事瞒着她,他担心自己的身体,自己又何尝不担心他, 夜夜睡在一起的枕边人就这样把所有的烦事藏在心里,她能做的就是等,等二爷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 她相信他… 格尔木, 张奕尘和哑巴先是在她买下的疗养院休息了两天, 虽说是休息,但是青安早就等在格尔木,她的手上也堆积了事情没有处理完… 狭小的房间里就只能放下一张桌子,唯有窗子夜里能看见升空的月亮、白日能望见太阳还算不错, 小尘尘就这样坐在床上,现在已经四月,格尔木的天气依旧很冷,她披着红色的大袄,一只手拄着脑袋低垂着眼睛看向手里的文件, 这些都是青吉送过来这一年盘口上的所有支收和变动,这一年因着长沙那边的变动,收入远没有往年多,况且九爷北平一行送进去的也有红家东西, 青安站在门口的位置,壮硕的身体倒是把寒风挡的干净… 小尘尘扔下手里的纸张,语气淡淡,“告诉青吉,凡是自家的盘口所有压堂货收起来三分之二,另外…” 华夏刚刚脱离战乱,新的政局当然会有变化,这种时候就应该学着九爷收敛锋芒~ “另外北平那边让青吉写信过去,我尘爷很愿意和老板合作…” “从私库里找些品相好的捐过去,算是我红家对当局的薄礼。” 小姑娘的眸子阴沉沉一片,就算是正午的阳光也暖不了,北平那边她和九爷联合这位老板扳倒了一个, 那自然不会让他成为下一个敌人,毕竟她就是有钱也经不起这么砸! 她可以以自己的名义和这位老板合作,但是也只能是合作,他们之间可是平等的, 张奕尘的目光停留在窗外晃动的树影上,能走到这个位置的人她想应该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等等…” 树枝上那只鸟儿分外眼熟,脚边的竹筒上倒是没有信再送来,鸟儿叽叽喳喳似乎在和屋子里的人分享着什么趣事, 张奕尘的眸光流转,鸟儿回来没有信就代表没有什么事情再需要自己烦心,看来九爷是回来了… 她嘴边扯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告诉青吉,让他去张府张启山的私库找宝贝~” 她把事情都做了,哪里能体现他张大佛爷的用武之地啊! 青安:“是,尘爷!” 他突然有点担心青吉的安全怎么办,不会被张大佛爷暗杀吧… 第115章 五爷说不借狗 红府, 张奕尘和哑巴站在红府朱红漆色的大门,她解下腰间别着的口袋清了清嗓子, 哑巴接过小姑娘白嫩小手递过来的口袋,只见她鼓足了气势, “娘亲~~” “嗷,亲亲娘亲~~” 哑巴微偏着头,脑袋里尽是小姑娘喊声的回响,他绷着脸面无表情的大步跟在小尘尘身后,然后… 然后,在她奔向二月红院子的瞬间脚步扭转方向,回了小尘尘的院子。 红府的伙计扔下手里的活计,两条腿都快抡冒烟了往戏园子跑,两只眼睛放着光, 二爷可是说了小姐回来一定要马上通知他,说不定爷一高兴自己还能得点赏钱呢! 这边,小尘尘一头扎进丫头的怀里,格外的腻歪, 许是母女连心,丫头总觉得怀里的一团有什么伤心事,她这次好像格外的粘人,虽说小尘尘伪装的很好, 但是丫头还是注意到了她眼睛里藏着的暗淡。 丫头摸着小姑娘的脸颊,皮肤像芙蓉糕一样软糯糯的, “瘦了…” “在外面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张奕尘感受着脖子藏着的玉瓶发散的温度,玉石独有的温润从皮肤传递到心脏,她赖在娘亲的怀里不肯抬头, 雾蒙蒙的眼睛眨巴着, “我可厉害了,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 她的话甚至带着孩子气的稚嫩,脑袋蹭着娘亲的衣服,语气里有些疲惫, “娘亲,我想吃你煮的面…” 丫头眼睛里的笑意更胜,摸着小姑娘的脑袋语气温柔, “好,娘给你煮!” 娘亲的身影远走,小尘尘趴在桌面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子被蒲扇一样的睫毛遮住大半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看见红府大门的那一刻,她甚至有一丝想要哭的冲动,心里的担子似乎放下大半,直到真切地嗅到娘亲身上的味道, 她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她有好多话想说,她想说外面的人都好坏,可是理智告诉她这些…她谁都不能告诉。 二月红急匆匆从梨园回来,屋子的门并没有关,他和丫头的院子从来只有桃花一个下人进出, 小姑娘就这样睡在桌面,眼底还有化不开的乌青色… 他轻轻取了软榻上的毯子拿在手上,身上轻功了的的二爷特意放缓了步子,可是就在他手接近的一瞬间, 小尘尘的眼睛猛地睁开,本能的她手蜷成拳,眼睛里满是清明。 “这样睡会着凉!” 二月红轻叹一声,毯子还是放回原处,他安抚似的摸了摸小尘尘的脑袋,撩起长衫坐在对面, “你娘呢?” “娘亲说煮面吃。” 他什么都没有问,没有问此行她有什么收获,没有问青吉为什么要去张府拿东西,就连盘口上的事情他也不过问… 晚饭他们一家就在房间里的小桌子上吃的,小小的桌子三个人吃的开心,小尘尘碗里的蟹黄格外的多, 多到二爷都侧目,他看看自己的面碗,颇有些嫉妒丫头的偏心。 小尘尘的院子里,伙计们搬了不少东西进来,吃饱回来的张奕尘在里面挑挑拣拣, 她的身边青吉青安站着,树下的石桌那里哑巴正在吃饭, 小姑娘从一堆物件里找着什么, 时不时的扔一件出来… “听说五爷得的是个小公子?” 青吉:“狗五爷起了名字叫二白。” “呵…” 小尘尘轻笑一声,递过一块玉扳指,“他倒是随性,一穷二白却是好养…” “这个拿去就算见面礼了。” 想起什么似的,她拍了拍脑袋瓜,“别忘了告诉五爷,这不是地下的东西。” 青吉接过扳指放在托盘里,说起一件怪事,“五爷的狗在从格尔木回来的路上折了几只,前些日子霍家借狗被五爷婉拒了。” 小尘尘拎起一本书的动作一顿,她把书放到托盘里,“这个给八爷送去。” “扳指留下吧,明天我亲自去无家。” 狗的感知比人更要敏锐,它们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临走的时候她提点了五爷,要不然这次无家的狗一只也别想回来! 小尘尘没有了兴致,用帕子擦去手上的灰尘,“把这些放私库,贴上标志封存。” 张奕尘的私库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库房,而是藏在红府后面山上林子里的一处宅子,那里有她骗来的老虎守着,现在又多了小白狼, 宅子里面的货分成三种,一种是短暂的存放,一种是普通货物,还有就是封存起来不再拿出的私货… 院子里这些都是地下城里拿出来的东西,书本卷轴上写着的都是已经断代的东西,哪一样面世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昆仑的玉石更是天下最好… 青吉和青安离开院子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梢头,青安许是日常训练的缘故身板要比青吉大上很多, 他站在青吉身后,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重叠,青安的目光带着狼一样的凶一错不错的看向前面人的后脑勺, 这一年原本他跑码头、盘口的活也交给了青吉,少年白皙的后脖颈也染上了健康的小麦色, 青吉的手指端着托盘蜷缩,身后的视线太灼人,他想忽视都不行,心绪早就飘远,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越走越偏,都快一只脚踏进池子里了, 被炙热的手掌拉住时,他还不忘护着身前尘爷的东西,连人带托盘撞进身后宽阔的胸膛, “看路…” 男人的声音染上哑,响在耳边, 唰的一下耳垂红的彻底,青吉猛然推开他跑的更快了, 长衫随着主人家的脚步摇曳,明明就是素色的衣衫却每一下都踩在青安的心头,他舔了舔后槽牙, 现在要是让他跑了,明天一天自己都别想看见他,这不得多收点利息? 想着脚下的步子更大,三两步追上前人,揽着他的肩膀,手摩挲着长衫下的皮肤, “我和你一块回去,走那么急干嘛…” “松…松开…会被看见!” “嗯?你说什么?” 青安用扎人的寸头靠近他的脸,他每一下轻浅的呼吸都让自己头皮发麻,明明吃不到很难受,但是自己还是对这种折磨上瘾, 像是看透了自己的坏心思,青吉低着头就是不再吭声,耳垂的红色蔓延到脸颊, 两个人就这样出了红府的大门。 第116章 藏起来的敌人 吵闹的街道上,小尘尘摇曳着手中的扇子,身着银色长衫外面罩着一件红色薄袄,小姑娘的身量纤细,举手投足间都是初显露的矜贵, 她身后青安手中捧着两个盒子,哑巴双手插兜背上背着那裹着布的刀, “怎么就你来,青吉呢?” 青安眼中划过笑意,微微低下头,“说是盘口上出了问题,一早就去处理了…” “呵…” 小尘尘轻笑一声也不戳破,她握着扇子的手背过身后,迈上无家门前的台阶, 门口的伙计早就进去通报, 这里她熟的很,突然院子里一只狗探头探脑,看见是小尘尘那狗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汪汪汪…嗷…” 一只狗冲着天嚎叫,不是很大的院子立刻狗叫声此起彼伏, 去通报的伙计眼中无奈脚步都慢了下来,估计现在整个无家都要知道尘爷来了,他还要去多此一举的通报嘛? 小尘尘上前用扇子敲了敲狗头,语气调侃,“低调,低调一点!” 片刻后, 长廊尽头两高一矮三个人影出现,五爷手上牵着一个六岁左右的男娃娃怀里抱着那条叫三寸丁的狗刚跨出房门, 他的目光落在小尘尘身上,小姑娘瘦了些,不过半月未见脸上天人之姿越发耀眼, “啧…”看得他是颇为羡慕,要是这一胎是个女娃娃多好,他也想要贴心小棉袄! 张奕尘哒哒的跑过来,直直越过五爷,小脑袋在门旁边探头探脑,嘴里吵着要见小娃娃, 被牵着的无一穷迈着小短腿上去一把抱住小尘尘, “姐姐,看娃娃,快!” 胖嘟嘟的脸上小奶膘乱颤,乌黑的大眼睛盯着小尘尘迸出光亮,刚才他爹都不让自己好好看看弟弟, 说什么自己手下没有轻重再吵醒弟弟,娘亲还要费神去哄, 骗纸!他都去抱了! 张奕尘“嘿咻”一声抱起无家胖娃娃一溜烟的就钻进房里,狗五爷摁住三寸丁乱动的狗身子, 脸上黑的可以,小尘尘一来无论是他的狗还是儿子都奔着她去, 他揪住三寸丁命运的后脖颈,话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再不老实就给你送九爷家去!” 三寸丁(可怜兮兮):“嗷~” 五爷转身重新回到房间,原地站着的青安松了一口气,还好… 还好五爷没注意到这边。 每次尘爷来无家,狗五爷盯着他们这些手下人的眼神总有种正在算计怎么吃才好的感觉,渗人的很啊! 小娃娃已经满月了睁着懵懂的眼睛好奇打量周围的一切,小尘尘把扳指递给他, 小娃娃的手攥着它就要往嘴里送,旁边无一穷绷着圆乎乎的脸蛋一本正经的说着,“弟弟,不能吃!” 张奕尘身前出现一片阴影,她逗弄着孩子头也不抬的说道:“放心吧,不是地下的东西…” “哼…”狗五爷瞥了一眼孩子手里攥紧不放的扳指,常年在古董里泡着的眼睛一看便知,这可不是寻常的物件, 扳指通体都是通透的莹白色,突出的部分是一个图腾的样式。 这图腾… 五爷眯了下眼睛,这图腾很像佛爷龙图上黄帝部落的标志, 在那个时代能把图腾戴在手上而且做工还这么精细的能有几个? 小尘尘的手指尖划过扳指图腾,她的眼睛里一道莹白色的光芒闪过… “五爷…” 门外伙计的身影映在紧闭的门上,“佛爷还有九爷来了…” “知道了。” 狗五爷把两个孩子都交给夫人,和张奕尘一前一后出了门, 这些个老狐狸都是闻着味过来的… “怎么样,旅途愉快吗?” 小尘尘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听见张启山的声音幽幽传进耳朵,她懒散的窝在椅子里眸子直直的看过去, “还行~” “问道处看见了?” “没有啊~” 她眨巴着大眼睛很是无辜的样子,整个就是你问什么我都回答,我的态度很真诚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五爷听着他俩斗法,对着下面坐着的九爷举起茶杯,“喝茶,喝茶…” “八爷怎么没来?” 眼看着张启山的目光越发深沉,她果断转移话题, 凡是和九门有关的议事可都是佛爷在哪八爷就在哪,毕竟老八的圆滑处事可是张启山最好的僚机。 副官站在旁边闻言摸了摸鼻梁,“早上去的时候伙计说八爷天没亮就走了…” 听说走的时候还挺匆忙,告诉伙计说什么要是有礼送进府就收着,但是最近他都不会回来了… “啧啧啧…青安那就把东西送去八爷府上吧。” 看来这齐铁嘴是算出来今天准没好事,先跑路了啊~ “是。” 此时离开长沙城郊的齐铁嘴正在他的小摊子上给人算命, “啊欠…” 他揉揉鼻子,细长的指起了一卦,眼镜后面的眸子划过一抹精光,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活不长啊~ 小尘尘的目光扫过厅堂外面围着一圈悠哉游哉的狗群,从袖口里掏出折着的纸扔给副官, “名单上的人都是雪山一行九门的伙计,这上面除了张府剩下的几门都有…” 张启山带去的都是自己亲兵,能渗透进去的可能性太小了, “这些人全部都是被人带着人皮面具顶替的。” 张奕尘不喜欢茶水的苦,她拨弄着茶杯里的水渍,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五爷的狗在回途上应该也是被暗处藏着的人杀了…” 她的话让厅堂里猛地沉默下来,五爷的眼眸阴沉, “我的狗没有回来,我去找过,都是一招毙命…”就连让它们叫的机会都没留。 张启山仔细的翻看名单,这上面总计几十号人,“也就是说有一伙人藏在暗处盯着九门…”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小尘尘手拄着下巴,明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反正不是为财。” “有好身手、还有这样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段,从数量上来讲人手不是少数…” “这样的组织只要他们想,怎么都不能太穷。” 那是图什么结果不言而喻,这九门没有别的本事下地淘沙子最在行… 张启山思索片刻将手上的名单放下, “现在不能打草惊蛇,这些人的名字告诉各家当家先不要动,” “观察他们的举动看看能不能抓到狐狸尾巴…” 第117章 矛盾频起 从五爷家回来张奕尘并没有告知二爷名单的事, 她出现在荷花池附近的时候她爹和娘亲正相视笑着,二月红从后面揽着丫头,下巴轻轻放在她的头顶,嗅着丫头独属于她的清香, 离着不算近小尘尘都能看见两个人身上粉红色的泡泡。 她看看手上的名单又看看亭子里恩爱的二人,转身离开… 她这个便宜爹拼上了所有才换来现在生活的安宁,小尘尘沉默着走进自己的院子, 她想只要这个宅子里的人依旧是笑着的,那她也会是开心的吧。 长沙的生活似乎又回归到了之前的模样, 小尘尘依旧是每天处理着红家盘口的事情,国家解放出现了很多新的规定,但是因着北平的关系红家或者说九门都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 各家的店面有一些是关了,但是张奕尘和九爷牵线又有佛爷在中间周旋,长沙这些老物件逐渐流进北平, 一年之后张奕尘生日的当天, 宴席散去已经是夜里了,她和哑巴坐在树下的石桌边,晚上的星星很是好看,小尘尘的目光穿过树荫看向天际, “这一年各家盯着的人手都没有大的动作,当初出现的问题就像是昙花一现,” “他们盯着九门的目的大概能猜到一点儿…” 小姑娘的语气幽幽,今夜这院子安全的很,角落里山上看宅子的小白狼趴着,狼耳朵前后的晃动,听着周围的声音, 哑巴和她一起进的昆仑地下宫殿,张奕尘的手指抚上脖子上挂着的玉瓶,“攻击张家的和现在藏在九门的应该是同一伙人。” 他们的目的应该是通过九门找到什么… 眼前的局依旧是扑朔迷离,小尘尘抓抓头发,再想下去她就要长脑子了! “你这次离开一定要谨慎,要是有控制不了的事就给我传消息…” “我会尽快把人手铺到墨脱那边。” 小尘尘在哑巴面前化身放心不下的老母亲一遍又一遍的叮嘱,直到她说的口干舌燥, 面前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来水杯,哑巴脸上冷清,唯有一双眼睛一抹新奇和无措不经意间流露, 从前没有人会如此在意他的去路是不是安全… 张奕尘自是看见了,她轻咬着唇角,语气无奈,“若不是长沙这边离不了人,我是不会同意你单独行动的…” “到了墨脱找到阎王血脉就赶紧回来。” 哑巴:“好。” 直到后半夜,张奕尘好不容易劝走了陪着她的哑巴,一人一狼坐在那儿,黑暗里她的眸子沉沉,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石桌, 当时娲说过哑巴的血脉有问题,他是张家人和外族通婚生下的孩子,身体里除了张家的血脉还有墨脱那边阎王的血脉, 这会导致他的身体出现问题, 但是到底是什么问题就连娲也不清楚… 这一年她暗地里搜索阎王一脉的消息,试图找到解决办法, 但是长沙太过平静了,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让哑巴出发墨脱离开长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哑巴就离开了,天还没有亮他便站在小尘尘的门前, 小姑娘有起床气,最不喜欢别人吵她睡觉,他便站在门前直到天蒙蒙亮起, 哑巴离开了小尘尘闷闷不乐一整天,身边没有了那个高大的身影似乎做什么都没有了兴致, 窗外阳光正好,索性她就放下事务在大街上闲逛,后面还跟着无一穷这个小尾巴,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 大半个长沙城都被九门占据,可以说这座城里没有人不认识红家的小姐,喜欢身穿一身银色长衫,有时又格外偏爱红色, “尘爷…” “尘爷今个不忙啊…” 路上偶尔遇到各家的店面,他们都是笑着打招呼, 张奕尘随意的晃晃扇子表示听见了,后面小小的无一穷仰着脑袋哒哒的跟着,眼睛里满是崇拜的星星, 姐姐好漂酿~ “尘爷…” 青吉喘着粗气出现在张奕尘面前,她微挑起眉头,这是出事了? “盘口那边又有冲突…” 往常有冲突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但是最近九门之间频频有矛盾,不是动了不该动的货就是占了不该占的盘口, 小尘尘让无家人把孩子送回去,扔下手里的炸肉语气不善,“这次是谁家?” “霍家…” 谁都喜欢美的事物,往日里小尘尘有时间就喜欢粘着霍家姐姐,她是九门中最年轻的, 况且… 她姑姑是为什么嫁人她最是清楚,有前车之鉴张奕尘不相信这件事和霍家姐姐有关! “张启山那边有动作吗?” 青吉的身子压的更低,声音很轻,“早上副官应该是和佛爷说过这件事,最近长沙的治安不是很好,警备处事情多…” 这么巧? 她不信。 小尘尘的眸子流转在街上的人来人往,她的语气淡淡,“去盘口看看,红家过错就按照规矩处理,要是霍家的人有问题就给送过去让他们自己处理…” “等等…” 她叫住即将离开的青吉,起身摇曳着扇子,小姑娘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也几日没去盘口了,一起吧…” “是,尘爷。” 红家码头, 两家的伙计聚集在码头上,旁边还有陈家的在看热闹,就连陈四爷也搬了个马扎坐在阴凉处看着, 他的旁边还放着装河蟹的篓子… “师兄好兴致啊,战况进展到哪里了给我讲讲呗~” 青吉:“四爷。” 陈皮也不恼,让身后人加了一把马扎,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用油皮纸裹着的点心, “我抓河蟹路过…” 意思就是我可没想看热闹,是他们挡了我抓螃蟹! 小尘尘笑笑,几个带头闹事的被带了过来,红家的看见是张奕尘来了脑袋恨不得仰到天上去, “说说吧,什么原因。”小尘尘的语气凉凉,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种时候尘爷脸上的笑越灿烂就代表着她越恼火,可惜码头上盘踞着的不过是外围子弟,哪看的懂这些… “他们走咱们的码头还一副老子不服的表情,兄弟们气不过!” “你放屁!明明就是你们想要过路钱!” “你血口喷人!” 耳边就像是有几只苍蝇在乱转,小尘尘掏掏耳朵,淡淡出声,“管事的呢?” “所以就是红家伙计要过路钱他们没给?” “尘…尘爷…这事情经过我也不清楚,但是这好歹是红家的盘口,您看…” 张奕尘捻心的动作一顿,她歪着头看向说话的人, 所以他的意思是作为红家的小姐她就必须要在自家的码头袒护自家伙计然后和霍家结仇? 自己若是袒护了伙计霍家肯定会不满,她要是处理了自家人恐怕手下其他盘口的伙计心里也会有自己的计量… 第118章 小四爷 “啊!” 码头上惨叫声一浪盖过一浪,不过几刻钟的时间青吉就把红家大部分码头管事的都叫了过来, 正中间的空地上十几岁的小姑娘和陈四爷并排坐着,她一手摇曳着扇子,流苏随着动作晃动煞是好看, 小尘尘耷拉着眼皮很是困倦的样子,唇角扯着一抹好看的弧度似乎并没有闻到空气中飘散着的血腥味, 不远处青安裸着上半身挥动着鞭子,带着倒刺的鞭子一下下狠狠的落在刚才说话的管事身上, 身上白色的里衣都成了血红色,脸色苍白中透着青色,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 周围站成一圈被迫近距离看着的都是各个码头的管事,他们忍住心理、生理的不适强迫自己大睁着眼睛去看, 毕竟小姐说了,谁要是不看,一会儿就给开个小灶好好欣赏… 这边的声音不算小,周围也聚了不少看热闹的都被青安带来的人拦住,警备处巡逻的一看是红家处理家事也都收了警棍换个方向离开, 先不说红家和佛爷的关系,单是有北平那边的维护他们也不敢伸手管啊! 小尘尘的语气淡淡,清冷的声音响起,“九门的规矩,走各家盘口的货全部统一记录,有专门负责的人计算账目…” “码头伙计私自收取过路费坏了规矩,” 她纤细的手指划过那几个低着头瑟瑟发抖的伙计,“第一次犯我可以不追究,但是管事的管理不当按照红家的规矩办,赏他五十鞭,” “谁有异议?” 最后一句宛如锤子砸在在场人的心头,所有人都缩起脖子生怕波及到自己,哪里敢再说话, “没…” “没有…” 包括霍家的几个伙计都被震住,当张奕尘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时,都是疯狂咽着唾沫, 突然就想找个洞藏起来! “青吉,把霍家的人送回去。” “是,尘爷。” 青吉的目光扫过前面青安赤着的上身,麦色的皮肤轧起的肌肉,上面散着滴滴汗水,顺着肌肉的线条流进腰腹间看不见的角落里… 他的耳尖泛着粉红色,一本正经的带着霍家人手离开,就是脚步略显匆忙。 青安的五十鞭打完这个管事基本上也就算是废了,码头上伙计们手脚麻利的清理着地面上的血迹,唯留下张奕尘和陈四爷的马扎还放在那里, 陈皮把装螃蟹的篓子放到小尘尘脚边,看向码头远处的眼睛藏着情绪,“二爷如今的日子倒是越发潇洒…” 整日里梨园唱戏要么就是陪着师娘… 他这个小妹妹处理起这些事情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陈皮看着认真的小姑娘心中泛起一抹淡淡的心疼,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无忧无虑的长大,每天遛鸟逗狗被宠着就好… 小尘尘翻看着陈一拿过来的账目,听到师兄的话调笑着抬头,“我怎么嗅到了醋味?” “师兄要是想养老,我也不是不能代劳啊~” “呵…” 陈皮手指曲起轻点小尘尘的脑门,心里的不舒服倒是被她一闹散去不少,他眼神宠溺,“蹬鼻子上脸!” “等师兄老了都是你的!” 他的话听着像是玩笑,身后陈家的人却不这样认为,自家爷对这尘爷的态度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他们再没见过四爷这样纵容谁了… 也是从今天开始小尘尘在陈家伙计那里又多了一个新的称呼:小四爷。 陈家的伙计像极了陈皮,各个都是桀骜的性子,不管什么场合只要看见张奕尘张嘴就是小四爷,因着这事二爷没少黑脸。 都是她的? 小尘尘想到这里就像能想到自己趴在桌子上劳心劳力的干活的样子,她嫌弃的直摆手,脸上都带了苦涩, “可别,一个红家就够我受了!” “哈哈哈…” 张奕尘这次处理的结果立竿见影,红家盘口上的纠纷一下子就少了大半,毕竟没有谁会蠢到再往枪口上撞, 就算是其他几家不开眼的人找麻烦也要想想她对自家人都是按照规矩办事,那闹事的外家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回了红家的小尘尘听青吉说那几个霍家的伙计连门都没进去,就被霍仙姑下令抓去了戒堂按照规矩处理, 有了这两家打样,渐渐的各家盘口又平静了下来,倒是让小尘尘过了几天好日子。 后山的小白狼一天天长大,它倒是聪明的很,从雪山接出来不过月余就成功搞清楚了府上谁是老大, 因着张奕尘下了死令,不让它随意在府上闲逛,每次丫头来小尘尘院子它都会十分乖顺的把头轻轻放在她的腿上, 大耳朵一颤一颤的好不乖巧的样子,一副随你摸的样子。 张奕尘穿着一件白色暗纹的长衫,袖口和领口的位置是嫣红色好看的紧,如今天气热了起来, 她挽起袖子露出小姑娘纤细的手腕,腕上碎琥珀在太阳下闪着光,衬着她的皮肤更是白皙, 小尘尘从房间出来眼睛像猫主子一般微眯着享受阳光,视线扫过院子她的动作一顿随之淡然的模样消失不见, 只见小姑娘气势汹汹的走到树下拧着小白狼的耳朵鼓着脸很是不开心的样子, “小东西,这是我娘!” 丫头浅笑着看着一狼一人在院子里打闹,“好啦,跑出一身汗来,快过来喝点绿豆汤…” 小东西:“嗷嗷嗷~~~” 小尘尘:“你是狼喝什么绿豆汤!” 小东西(对着丫头委屈巴巴):“嗷~” 丫头从桃花的手里接过两个碗,温柔的笑着,“有,都有!” 张奕尘瞥了眼石桌上防着的食盒,还渗着阵阵凉意, 丫头用梳子梳着小尘尘已经及腰的头发,纤细的手指把一头秀发挽成个丸子用簪子固定, 她的小动作自然是没有逃过娘亲的眼睛,丫头眼睛的笑意更深,“那是给你爹准备的,梨园人多许是更热…” 张奕尘撇嘴,梨园恨不得把她爹这尊财神供起来还会没有解暑汤喝? 用八爷的话讲就是恋爱的酸臭味! 小口嫌体直尘尘:“那我把青安叫过来送你过去,这天太热坐车舒服些…”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青安和青吉就出现在她院子门口, 不过… 看他俩这神色应是有事发生了吧… 第119章 北平之行必须去 “齐八爷前几日去了北平,昨天夜里他府上的伙计递了信到我手上,好像北平那边出事了…” 丫头刚出了院子,青吉连忙将事情告诉张奕尘,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里一直存着疑惑, 就算是八爷真的出事了,那个伙计也不应该找上自己才对,九门当家人有事不应该先找佛爷和二爷他们嘛? 小尘尘把玩着扇子上坠着的流苏,眼眸划过幽光,“北平那边出什么事了?” 青安把一个小竹简递给自家小姐,“我们的人打听到是靠近军政大院的一个戏园子着火,烧死了几百号听曲的人…” “其中有不少是军政上的人物和家属。” 竹简上面写的很简单,大概就是这个戏园子着火之后人死的太多,有人提议直接把这些烧死的人埋在戏园子里,但是这件事出后的第三天戏园子就开始闹鬼,当初参与这起案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 青吉说八爷也是受了朋友兼同行的邀请,实在是推诿不开, 前往北平和当地的警局那边处理这件事。 小尘尘轻挑眉头,这事倒真是诡异… 她扔下竹简,似乎想到了什么,“八爷的那个伙计呢?” “他是从北平回来的,昨晚直接去了红家盘口上,今早我派人去找的时候他被人发现死在家里了…” “尸体现在停在警备处。” “小姐…” 院子外面,管家站在一处,身后站着的正是张日山,他今日穿着一身便装,挺拔的身姿被西装衬着更是如松一般, “小尘尘,佛爷叫你去警备处哦~” 他勾着嘴角,没有了军装的严肃倒是整个人轻松不少。 张奕尘的眸子落在他手上提着的油皮纸,眼神颇为嫌弃,一包好吃的就想把我哄去,想的倒是挺美! 张日山:“是你最爱吃的那家酥肉干~” 这家酒楼近来快到夏天,很少再做肉干了… 小尘尘:“青吉,备车!” 青吉和青安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他们就知道! 小尘尘倒是心情颇好,反正她也是要去看看那个伙计是怎么回事,还有好吃的,这谁能拒绝呢~ 不过九爷为什么会在警备处呢? 解九爷最近应该都在忙长沙和北平之间货物流通的事,难不成这件事牵扯到了北平那位老板? 车上,小尘尘把肉干一根接着一根往嘴里送,眼神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副官抢过眼看见了底的油皮纸,眼神无奈,“你还是少吃点吧,一会儿的场面有点难看!” 小尘尘不以为然,她可是尘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死人嘛,切~ 警备处, “呕…” 青吉脸色苍白一片被青安一把横抱着出了屋子,小尘尘抱着垃圾桶可怜巴巴的挥着手,我呢,你主子不要了? 蒲扇一样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被刺激的生理盐水, “青!安!” 她接过副官的手帕擦擦嘴角,去而复返的青安踌躇几步上前, 满是白色的法医解剖室中,佛爷和九爷倚靠在操作台面上,九爷用手帕轻捂着口鼻,老谋深算的眼睛露出轻浅的笑意, 张启山倒是对这场面无感,他的视线在青安身上停留一瞬,看好戏一般挑着眉头注视着张奕尘, 小尘尘被青安搀扶着起身,她气呼呼地瞪了青安一眼,嘴里嘟嘟囔囔:“就知道抱着他出去,你倒是顺便把我也带出去啊!” 青安:“尘爷,我错了…”我下次还敢! 副官的手上还拿着车上小尘尘吃剩下的酥肉干,她赶紧别开眼,小爪子胡乱比划着, 赶紧把这拿出去! 张日山动作迅速的把油皮纸扔给外面守着的亲兵,“就说让你少吃一点嘛~” 张奕尘大大的眼睛控诉着落在张启山身上,这种幼稚的把戏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解剖台上那个伙计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皮肤因为油锅的高温鼓起白色的水泡, 脸部的肌肉和脂肪皱缩,整张脸都变了形状扭曲着,脖子肩膀上半身很多地方都是这种情形, 如果加上稀释的面粉水再炸一遍撒上孜然芝麻可不就是早上她吃的酥肉干… 剩下能看得过去的位置,都留下了很深的抓痕,还有刀伤的痕迹, “据我们的调查这个伙计身上的抓痕和刀伤都是他自己弄得,至于这脸…” “他老婆给的说法是早上天刚亮,他在屋子里突然就开始发狂,一路抓挠进厨房用菜刀砍自己的时候不小心跌进了正在炒菜的油锅里。” 小尘尘站在旁边,许是胃里空空的倒是没有了刚才看见时的恶心,她的目光扫过这个伙计的指甲还有身上的伤痕, 除了这张脸辨别不出到底是谁,张启山说的都是对的,他身上的伤确实是自己造成的, “伤痕从上到下,他似乎想把身体里什么东西抓出来…” “听说从北平戏园子离开的不少人都是这个死法,” 九爷的声音有些沉闷,他把一封信递给张奕尘,这是他现在站在这里的原因。 信上不出她所料,北平那位希望九门能够去解决这件事,在信里提及他不相信戏院发生的事情是鬼造成的,这件事在北平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但是因为死的不少都是政敌,他手下的人为了避嫌不好参与, 正好九门的八爷也在其中… 小尘尘借着酒精灯直接把信烧个干净,在火光下她的眸子幽幽,似乎这件事看起来正在逼着她离开长沙! “解剖了吗?” “看他这种状态要么就是身体里有东西作祟要么就是他精神有问题…” “或者…说不定真的被鬼附身了呢~” 张奕尘浅笑着,眸子不错的盯着躺着的尸体,她翻看这人的掌心,戴上手套靠近尸体, 从颅顶开始向下摸… 张启山有些惊讶,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还会摸骨? 小尘尘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她闭着气避开尸体油炸后味道的干扰,一张人脸在脑子里逐渐形成, 青吉见过这个伙计的样子,她倒是想知道尸体毁容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为之! 半晌,张启山的声音再次响起,“剖了,法医说这人身体里什么都没有。” …… 从警备处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西下,二爷的车就停在门口,里面还坐着丫头, 他冲着张启山轻轻点头算是打招呼,一只手温柔着招呼小尘尘过去, 张奕尘一下子直起腰杆子,瘪着嘴委屈巴巴的靠近。 小尘尘:我要告状,张启山欺负我! 张启山眼角抽搐,他抓了下脑袋似乎有点尴尬,语速都快了很多,“那我就先走了,夫人还在家等着呢…” 二月红看着佛爷远去的背影,眼眸深邃,这么急? 第120章 火车 夜里, 二月红站在张奕尘的院子里,影子在莹莹月光下拉长,他把一封信交到小尘尘手上, 这是北平戏园子的东家发来的电报,他拿到这张纸原本是不想告诉小尘尘的,从西藏回来之后自家闺女在盘口上的处理越来越得心应手,相处的时间里他也极少再提及生意场上的事情, 但是… 这件事似乎有些太过巧合。 “这个梨园我和长沙这边的东家都有投资,” 二月红说原本这家梨园的前东家因为战乱身死,是他的后人托着父亲身前的朋友找到了长沙这边的老板, 自己原也是不忍心几百年的梨园就这样消失殆尽,便一起投了钱。 算起来这还是他们去西藏之前的事了,不过是随手扔了些钱进去,倒是也没有想到不长的光景里就能出这些事, 二月红现在想想此事当时倒是很多疑点… 张奕尘不过粗略的扫了一眼信件,无非就是现在上面开始查这戏园的背景,查到了长沙这边,还有一些担忧帮忙重开戏园的恩人会因此受到牵连的话, “这做的太明显了…”甚至手法明显到有些愚蠢! 不管是八爷被困北平、还是他们红家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亦或者说北平那位老板请她调查,都是想尽办法确保自己会离开长沙到北平去, 小尘尘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石桌,“在警备处我就已经和张启山他们商量过了,北平这边是推脱不掉的,” “解九爷在那边也有些事务没有处理完,明天他会和我一起前往北平…” 二月红点了点头,他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手下的发顶柔顺细腻,“不管面对什么情况你都要记住先保护好自己!” 小尘尘笑着应下,大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眼睛里的开心都快溢出来,在这个府上她可以卸下所有的心思只要做好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好。 送走了老父亲,青吉和青安才从角落里出来,还是和之前一样青吉被留下来打理盘口和自己的私活, “我没回来的日子哪家下了地离开了长沙都要记好…” “还有陈一他们,安排下去把之前码头死的管家底细查清楚,” “前几天红家盘口没走了的土货记得尽快存进张启山手下的仓库…” 院子里蝉鸣声不断,也幸得小尘尘血脉的缘故蚊虫什么的都不敢近身,要不然青吉他俩一晚上就得被吸干, 手上的事情不少,出发北平又太过突然他们说着说着天都蒙蒙亮了, 小尘尘打着哈欠去房里睡了一会儿,青吉老母亲似的给尘爷准备行李,青安就守在房门口闭着眼睛养神… “你的行李我帮你收拾好了就放在车上…” 青吉把皮箱交到他手上的时候,故作轻松的说着,一副这不过就是一件小事一样, 青安痞笑着,就算一夜不睡也不见得他疲惫,反倒是眼睛看向身前人儿时亮的吓人, 他眼睛划过浅笑,靠近青吉的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青吉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一下子红的彻底,把皮箱怼进他怀里就跑了… 长衫在他大步的跑动下荡起高高的弧度露出藏在衣服下劲瘦笔直的小腿,青安嘴角无声的咧开一个弧度,舌头舔抵着后槽牙欣赏着这人的落荒而逃, 房门吱呀打开,小尘尘扒着门缝看向长廊下站定的青安,她净着脚踩在地面顶着有些凌乱的头发眨巴着大眼睛,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我都听见了! 青安被吓了一跳,他憨憨的挠着头笑,他知道尘爷耳力好,明明都已经很小声了… 张奕尘目光揶揄,白净的手指指向院门的位置,“他都跑了,你不去追?” 青(尽忠职守)安:“我给您守门,不追!” 小尘尘捂着嘴很是惊讶的样子,“那你去北平岂不是没有内裤穿?” 青安:“我…我…” 我这个嘴啊! “尘爷,您就别捉弄我了…” 想哭!要是让二爷知道了,会打断腿的! 她看着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的青安,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眼睛染着得意,让你在警备处重色轻友! 重新钻进被窝的小尘尘笑着入睡,清浅的梦里都是青吉和青安,还有成山的内裤… 火车站, 九爷把火车票递给小尘尘, “这票还是好不容易弄来的,不知道怎得这去北平的火车满座了…” 这趟火车并不是从长沙起发,火车驶进站的时候从车窗上他们就体会到了九爷这票来的多珍贵, 所有的车厢都是满员,甚至有人站在座位中间的过道上,一时间拥挤的车厢就只能看见大家的脑袋瓜一个挤着一个。 他们的票是包厢, 但是上车的时候要路过硬座那里,青安提着行李仗着自己壮硕的身子开路,九爷在后护着中间的小姑娘不被人挤到, 张奕尘的眸子落在两边的人群上,整个车厢一上来就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味道,不是臭味,而是一种尘封了很久之后的憋闷味道, 这些人要么面无表情的看向车窗外,要么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唯独没有闭着眼睛休息的… 小尘尘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打扰到什么,“青安,快些走…” 这趟火车是今天唯一通往北平的车,况且… 外面火车开始鸣笛,少数送行的人已经撤出站台,火车要走了。 “是,尘爷。” 青安以为是她不喜欢这里的味道,他们这些身边做事的都知道自家爷什么苦都能吃,唯独讨厌黑暗憋闷的地方, 包厢里, 小尘尘拦住准备出去接热水的解家伙计,她拧着眉坐下,吩咐青安关好门, “车厢有问题?” 解九爷一语道破问题关键,他只是觉得刚才路过的车厢确实有些不寻常,但是一走一过短暂的时间又看不出问题在哪, 小尘尘从腰间别着的口袋里掏出铜钱,细长的眉眼深沉,“车厢太安静了,而且…” “这么热的夏天拥挤的车厢没有汗味,倒是多了一种尘封很久的土腥味…” 这么一说解九爷也发现了不对劲,“刚才路过的时候也没有看见列车员,” 说话间小尘尘的卦象落桌,铜钱翻滚几下静静的躺在桌面上,她的声音骤然沉了下去, “大凶…” 她不喜算卦,也不会像八爷一样晨起先给自己卜卦,原本就是不喜欢把所有事情变得无趣, 小尘尘收了铜钱,眼睛划过眼眸锋利的九爷看向车窗外移动的景色,今日的旅途必定精彩… 第121章 搬尸 张奕尘眼中流光转动,她轻笑着转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青安,去打晕一个带回来,我们好好研究一下~” “是。” 说干就干,青安出了包厢直奔两节车厢连接的小空间… 身边还在琢磨的解九爷无奈摇头,这个小姑娘倒是直接… 她的口袋就像是百宝箱一样,小尘尘随手拿出一张折好的符纸放到九爷手心, “带好,保命用的。” 门被轻轻打开,青安拖着死鱼一样的男人出现在包厢,他面色古怪扔下男人,“尘爷,我刚才出去准备把他打晕…” 但是自己的刀手刚落在这男人的后脖颈上他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眼睛依旧是睁着的,就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青安可不相信自己这一刀手就这么厉害,直接给劈死了? 小尘尘撩起银色的长衫蹲在那儿检查着这个男人的身体, 男人面相普通,脸上笼着一层黑色已然看不见命数,他确实是死了… “他死了,但不是刚才死的…” 张奕尘的手隔着九爷递过来的手帕扯开这人的衣服,他的胸前已经出现了黑色的斑痕, 解九爷扶着眼镜,后面藏着的眸子晦涩,“我们上来的时候他们还会呼吸…” 他的记忆特别好,清楚地记得车厢里这些人胸膛那轻微的起伏。 小尘尘就差把这个人给扒光了,解九爷一晃神的功夫再看过去,青安和小姑娘两个人合作正扯着人家的裤子, 她想看看这个人为什么在死后还能像活着一样… 解九爷:! 他眼疾手快的拦住小尘尘的动作,张奕尘手下的尸体上半身因为她的动作扭曲着, 九爷冷淡的眸子扫过青安,这个伙计不拦着就算了,他还帮忙! 小尘尘一个小姑娘能干这事嘛! 他将西装外套松开扣子,嫌弃的蹲下身子,用后脑勺对小尘尘说道:“我来弄,你转头!” 张奕尘好笑的摆摆手,她指着男人后脖颈上的红痕轻声道:“我找到了。” 尸体有些青白的脖子上红痕缠绕一圈,唯有后脖颈青安打过的地方断开, 她让青安把兜里自己给她的符纸拿出来, 他听话的掏着口袋,不过张开手只有一手的灰尘… 小尘尘一边吩咐青安把门收好,一边给解九爷解释, “这世上有一种人擅长搬尸,他们能够操控死去的尸体行动…” 但是这种术法并不是无迹可寻的,被操控的尸体身上往往会留下痕迹,所以她刚才才会细致的检查这人的身体, 而且小尘尘的目光扫过尸体的两个手心,刚才她检查过这具尸体的口腔、手心、脚底都有一块黑色的痕迹, 这不是尸斑也不是生前的胎记,更像是某种仪式之后留下的… “青安碰到了这条红线,他身上的符纸和红线对抗,导致这术法失效所以这人脱离了背后人的控制。” 她只是粗略的解释了一下,其实如果没有她给青安的红线,那现在倒在地上死掉的应该就是他了。 解九爷拧着眉,“那背后操控的人不是就发现咱们了?” 小尘尘侧着头,小姑娘依旧一片淡然,还笑着肯定九爷的话, 张奕尘:“没错,九爷就是聪明啊~” 红线断开,搬尸的人就会被反噬… 青安背后的门外面传来细微的声音,似乎离这很远,小尘尘的耳力很好,她能清楚的分辨这是另外几节发出的惨叫声,应该是长沙上车的人遭到了攻击。 声音从车头的位置开始响起,她想起九爷刚才说这火车上没有看见列车员的影子, “这火车上没有列车员,那是谁在开车?” “搬尸人。” 张奕尘和九爷对视一眼,一个办法就这样诞生了, 她的手扣在尸体的后脖颈上,那里的红痕企图重新合上, 同时让青安把火车顶上的天窗打开, “九爷,你和青安待在这个包厢里,暂时这里是安全的。” 小尘尘一边往门上贴着符纸一边嘱咐,显然解家九爷对这个办法不是很赞同, 他知道小尘尘要去干嘛,满火车都是被操控的尸体,他们根本杀不完,最好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 九爷从伙计的身上接过手枪,语气带着不容置疑,“我和你一起!” 削瘦的男人带着金丝眼镜细长的指扣在漆黑色的袖珍手枪上,张奕尘眉眼高挑,自从战乱平息军火严加管控,手枪是越发不好藏了,他倒是可以啊… 不过,就是和九爷的气质不怎么搭,认识这么久她就没有见过九爷亲自动手,心底的声音响着似乎他的手就应该用来握笔。 小尘尘从九爷手上动作迅速的夺下枪,门外的声音越发近了,她歪头笑着面上就像是个顽皮的小丫头, “我要从火车上面爬到车头九爷也要去?” 她踩在座位上堵住解九爷接下来的话,“对付这种邪门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 “九爷要是过意不去,下次有赚钱的机会记得叫我就好啦~” 解九爷的手抓了个空,小姑娘早就消失在车顶,他扶着额头,这丫头雷厉风行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佛爷, 再加上二爷出神入化的轻功,就算他功夫不差抓她也是不太可能, 九爷的脸色有些黑,虽是依旧坐着但是不断敲击大腿的手指暴露了他此时的焦急, 青安背对着他手上握着一把短刀,嘴角无声的咧开一个弧度,长沙人人都说九爷做事是最滴水不漏的, 没有人能在他的手下讨到好处,这不也照样在他家爷面前被弄得无可奈何… 青安:还得是尘爷啊! 解九爷锐利的眸子划过这穿着简单的伙计,“你不担心你家小姐?” 青安收起心思恭恭敬敬的回答他的问题,“尘爷在邪门这方面还没人比得过,九爷就安心吧。” 解九爷倒是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这个伙计更喜欢称小尘尘‘尘爷’? “你不是红家的伙计?” 青安浑身一个激灵,他干笑两声手心析出薄汗,“是…怎么不是呢…” 解九爷眼睛划过幽光,头顶阵阵凉风吹过,激得他的头疼症越发厉害,车厢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只有外面的惨叫声一声盖过一声, 他起了坏心思,薄唇轻启,脸上玩味,你主子可是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解九爷:“我不信。” 青安:woc? 解家伙计:? 要不我还是出去把那些粽子砍了吧… 第122章 被天罚的男人 小尘尘小小的身影在车顶上快速移动,银色的一团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她所过之处火车顶都留下了明黄色的符纸,上面红色的朱砂格外显眼, 她顶着风碎发胡乱飞着更是衬着小姑娘明艳的脸带上攻击性,小尘尘的身形在车头的位置猛然停住,纤细的指尖夹着一张特别的符纸, 这张符纸在大风中诡异的扭动,一抹鲜血落在上面,阵阵黑烟中一个长发拖地女鬼的半透明身形出现在她的身后,浸着阴冷的气息, 小尘尘的指尖咬破,血顺着手掌滴落在火车铁皮上,她所留下的所有符纸一瞬间被一条隐约的红线串在一起,发出嗡嗡的微鸣声… 九爷所在的包厢门是开着的,解家伙计和青安背靠着背阻挡着车厢过道两边涌来的粽子, 解九爷正襟危坐在座位上,偶尔开枪挡住粽子快到伸到伙计身上的爪子, 车顶张奕尘的阵法一成,所有粽子的动作瞬间都被压制,变得缓慢, 青安脸上嘣上了星星血迹,睫毛处一滴冰凉的血滑落,他的嘴角挑着抹痞笑,神情似乎在为他家尘爷的动作迅速骄傲, 他和另一个伙计一脚踹开离着最近的粽子,握着刀的手上尽是红色的血… 车顶上,魅顺着车窗半开的空子钻进火车头,只听“可达”一声,门突然大开,伴随着的还有魅被红线穿透身体带出的黑气, 它发出鬼泣一般的声音,可想而知这条串着铜钱的红线伤害有多大! 张奕尘纤细的手扣在车顶的铁皮缝隙间,身子在半空化成漂亮的弧线荡进车头, 一瞬间她只看见里面站着的一个黑色人影,小尘尘沾了自己血的手抓住那条红线, 上面的铜钱颤动着,魅得以解脱便化作残影冲向对面的男人。 这条红线在小尘尘手里自燃,上面的铜钱也全都散落一地,她眼神凛冽甚至染了杀意, 手掌一翻匕首出现,她就站在那儿冷冷的看着魅和这人缠斗, 这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粗布麻衣,手上还带着未曾来得及脱下的粗线手套,脸上沾了煤炭的黑,唯有那双眼睛格外特别, 他的眼睛覆着一层白色的雾气,仔细看还能发现这雾气在眼眶中缓缓流动… 这是天罚,这个搬尸人应该是会些风水起卦之术,不过他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而被老天惩罚, 这种天罚轻则要的是五感重则收回去的就是未尽的命数, 小尘尘仔细端详他的脸,眼眸中划过了然,这人的面相无财无后注定惨死,看来这天罚要的是他的命! 魅怎么说也是邪物,它再强大也逃不了被符纸克制,张奕尘的耳边嘤嘤嘤声不断, 她和它之间有着联系,这魅正在抱怨男人打的太疼,它的魂都松了,还有长发也断了不少… 张奕尘逛自家后花园一样悠闲的掏掏耳朵,屏蔽这东西的嘤嘤嘤,提着匕首周身爆发出骇人的戾气, 刀尖擦过男人的手腕,小尘尘如鬼魅般身影在他身边快速掠过,男人频频抓空, 他的身上血口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火车还在行驶风声太大加上眼睛看不见这人根本就不是张奕尘的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男人的衣摆都在渗血,他的脸狰狞着,本就不多的头发连着头皮被魅拽了下来,甚至上面还有魅留下的双排血窟窿, 疼到极致就会麻木,男人的十指缠绕着丝丝缕缕红线,车头与车厢连接的门面是去而复返的粽子,他们的眼睛没有眼仁尽是白色,一个个都嘶吼着要破开这门冲进来, 红线都快把男人缠成蛹了,大力的勒让红线扎进血肉里融为一体,他的声音嘶哑难听,话一字一顿说的费力, “都!得!死!” 小尘尘嗤笑一声,匕首在眼前划破手心,她似乎感受不到疼任凭血流进白皙的手腕深处, 身后魅挡着门散出阵阵黑烟衬着张奕尘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看上去比这拼上反噬丢命的男人更要恐怖, 她唇瓣一张一合带着讥笑,“如果你遇见的是别人,说不定就成功了…” 可惜了… 血停滞在身前化生诡异的符文骤然落在男人身上,带着灼烧的声音, 男人身上红线崩裂的一瞬间他的眼睛大睁着,虽然白雾遮挡了眼睛看不见里面的情绪,但是脸上的不甘太过明显, “嘭”的一声, 小尘尘顺手把魅揪着头发挡在身前,男人身体炸开时血肉还有破碎的内脏倒是没有溅到她分毫, 魅:“嘤嘤嘤…”鬼泣更加大声,小尘尘准确的捕捉到她声音里的委屈,她张着划了一道口子的手掌心,很是大方的弥补它, 张奕尘:“这还有点血,你要不?” 魅:“嘤…” 张奕尘:“你不要得寸进尺哦,小心我把你埋进化粪池!” 魅的头发丝委委屈屈的缠上小尘尘的手,吸取着美味的鲜血,门外所有的粽子都失去了控制一个叠一个的倒在那里,把门堵得死死的, 张奕尘在车头这个小小的、并且沾满了炸飞的血肉的小空间里扒拉出男人放着的背包, 这上面还沾着点点黄沙。 鼻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小尘尘抓抓脑袋,还是回去问问解九爷他们谁会开火车吧… 想着把魅重新塞回符纸里,她的手抓在铁皮上身体灵活的翻上车顶直接原路返回! 包厢, 解九爷听到头顶细碎的脚步声站起身子,小尘尘从天窗落下还未站直身子就被他板着身子前后转了一圈, 小姑娘衣摆和鞋上沾了血,踩在桌子上红色的脚印明显的很,九爷抓过她明显被刀划伤的手心黑了脸, 伤口倒是不深,就是从虎口一直贯穿到下面看上去很骇人罢了… 他一边处理着小姑娘手心的伤一边老父亲附体一般碎碎念, “明明在我身边学的时间最长,怎么就是没有学来万事不要让自己至于危险中!” 他一向看人很准,这小丫头准是用了最快的办法解决这件事,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因此受伤, 小尘尘被酒精刺激的呲牙咧嘴,抱着自己的爪子哭丧着个脸,“九爷,您轻点啊,爪子要报废了!” 解九爷懒懒的掀着眼皮嘴里说着嫌弃她矫情,手下的动作倒是越发轻,就算头疼越发要人命也没有干扰到他半分, 青安被派去车头那里开火车了,他们要找一个最近的站点把火车停下,毕竟不能带着一火车的死人进北平, 他们是去解决问题的,不是去制造麻烦的… 小尘尘抱着被裹成馒头的手乖乖巧巧的缩在包厢里,嘴里吐槽着九爷这技术真不咋地,心里默默给青安点了根蜡, 车头的风景可不咋好看啊~ 第123章 巧合还是阴谋? 在男人背包里张奕尘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一本卷轴上面记载着搬尸一派的秘法, 还有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这本笔记似乎被主人大力蹂躏过,封面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这上面记着男人为主顾做过的事情,他倒是业务广泛,上到求财下到毁人根基逆天改命的事都做过, 不过可惜的是他没有小尘尘那连老天爷都不敢轻易收去的命格,做了这么多阴损事当然会被收去命数, 小尘尘翻看着,后面的几页记录了这个男人在发现自己被天罚之后找尽了办法, 其中一页‘长生’两个大字被写的格外大,字迹力透纸背看得出他的心急… “这个搬尸人用一火车的人开了仪式企图长生,但是他失败了…” 小尘尘的语气淡淡,谈起这一车的尸体、近千条人命也依旧是清冷的神色,无论怎样密室的几百年时光终究不是长沙几年就能弥补的… “我在车头见他的时候就觉着人精神有问题,” “估计是接受不了自己将死,把这一车的尸体带出来报复吧…” 九爷习惯性的皱着眉毛,眼镜后面的眸子深邃,“不能让火车靠站…” 话落他瞥了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伙计,长久的相处早就有了默契,伙计颔首走出包厢向着车头的位置而去, 他转头的间隙没有看见小尘尘把笔记中夹着的一张纸攥在手心,她再次张开手唯有纸屑散落了背包里, 张奕尘若无其事的附和着九爷的决定, 长生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只能是藏在个别人心里的秘密,所以这件事注定这只能私下里无声无息的处理掉… 解九爷联系了长沙的佛爷,现在距离长沙并不远,这段轨道第一时间被封,小尘尘就躺在停下的火车顶晒着太阳, 解九爷穿着一身西装依旧是一副矜贵的样子站在荒野之中,若不是后背清浅的汗湿透的痕迹丝毫看不出这个男人刚才走了很远出去打电话, 青安和另一个伙计则是一脸菜色,离着这辆火车或者说离着车上面的尘爷远远的, 他俩对于车头的场景可是永世难忘啊! 小尘尘闭着眼睛休息,昨晚本就没怎么睡,刚才又耗费了不少精力,若是西藏之前的自己现在估计就要不省人事了, 她的手摸上脖子上挂着的玉瓶,雪花在炙热的夏天依旧是凉的沁人心脾,张奕尘半睁着眼睛注视湛蓝的天, 她毁掉的那张纸上写着的是数月之前男人前往北平为一家戏园子看风水,这家戏园坐落在一处极煞之地,原本镇压的汉白玉镇石早在战乱被人挖走, 就算是这个男人一时间都难以想到还有什么能够镇压这个戏园子的煞气,他劝告东家换个地方, 但是东家却以一个秘密作为交换,希望男人能够摆平这件事… 事实上,男人被这个所谓的秘密打动,他为了得到这个秘密便用冰种的玉石埋在戏园之下暂时挡住煞气,企图哄骗东家, 显然他成功了,他也拿到了这个秘密, 这张纸上说的秘密是一条指引长生的办法, 小尘尘听着远处卡车驶来的声音,她抻个懒腰坐起身子,小姑娘的脸在耀眼的太阳下看不清神色, 她的手落在被烤的有些热的铁皮上,或许这也是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把这趟火车驶向北平的原因, 这个长生的办法并没有起作用,或许还加速了他的死亡。 张启山下车,视线第一时间定格在张奕尘身上,小丫头站定在火车之上,长衫被清风吹起,手上的扇子流苏摇曳, 她的脚下火车车窗上还有尸体狰狞的脸印在那儿,扭曲的手指抓着玻璃,不知道是不是想逃离… 佛爷和副官愣怔一瞬又恢复神色,张启山快步走过来语气带着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急促, “下来!” 有一瞬间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们,她就应该这样,凌于世人之上,俯视所有人。 小尘尘垂着眼眸看他,眼中没有情感的清冷被笑意替代,嘴角的笑带着抹小姑娘的俏皮,她抱着手臂很是傲娇, “你让我下来我就下来,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张启山没有说话,眼神就像看着胡闹的小辈,他的亲兵跟在后面听着小祖宗这话腰板挺得更直,就是眼睛里的光闪烁着想要八卦的心, 张启山就是这样,他对小尘尘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她不下来他就这样耗着… 小尘尘撇嘴,心里的小人小娇跺地,明明我才是他祖宗! 她飘飘然落地,走近张启山嘴里嘟嘟囔囔,“不肖子孙!” 电话里九爷只是粗略的说了下,张启山的目光划过整节火车,“那个男人的尸体在哪?” 青安似乎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脸色有点青。 小尘尘眼眸流转,伸着纤细的手指,“在那儿,就在车头!” 副官最先开门上去,开门上车动作行云流水… 不过他扭曲着脸,手上握着把手的地方粘腻一片,脚下也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爆汁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抬脚,半颗血肉模糊的心脏被踩得稀巴烂,他只看了一眼这里面的盛况,转身下车… 张启山自然闻到了扑面的血腥味,借着张日山转身的功夫看到了里面的样子,带着手套的手靠近鼻翼扇了扇,嫌弃的看了眼副官的脚, 后面青安和解家伙计对视一眼,咧开嘴角无声的笑了。 小尘尘:我在警备处是怎么吐的,这两个不肖子孙今天也要受一下! 之后是怎么处理的张奕尘就不知道了,她把男人的背包也给了张启山,不过那本搬尸秘籍她带走了, 换了衣服小尘尘和九爷坐上副官安排的小汽车继续往北平走。 青安开车,解家伙计坐在副驾,解九爷指尖翻动着几份文件,状若无意的出声,“偏偏是我们碰上这趟火车,你说是不是很巧?” 张奕尘闭着的眸子睁开,她的眼睛看着车外风景深邃的像是要命的漩涡,语气幽幽, “谁说不是呢…” 第124章 初见先生 北平, 张奕尘和九爷这辆小轿车在临近北平的时候,被早早等在那里的另一辆车拦在路边,上面走下来一位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子, 男子举手投足间都是谨慎和严谨,小尘尘睁开眼睛粗略的扫过他的面相, 语气淡淡的对九爷说道:“看来这位老板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啊。” 他们这一路上不说是艰辛倒也没有多顺利,他居然还能准确的派人等在这里… 能被张奕尘称作老板的估计也就只有北平那位了,解九爷整理好衣服下车,脸上洋溢着的是她熟悉的笑容, 那是商人独有的既疏离又让人倍感热切的笑容。 “先生想见见两位,还劳烦二位换个车。”男人握上解九爷的手,两只老狐狸面对着加一起得有八千个心眼, 就这样青安在他们尘爷的吩咐下把车开进北平,去找八爷。 车上,男人的目光偶尔看向后座的小姑娘,这个年岁的姑娘按照常理正是活泼的时候, 反观她倒是一派沉稳,一身素色的长衫,袖口微微卷起,手上把玩着一把扇子,脸上永远是和煦的笑,让他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刚才车上的伙计都听她的安排,就连这位滴水不漏的解九爷也是在得知换车之后先征得她的同意, 许是男人的目光透过后视镜有些明显,小尘尘清冷的眼睛对上后视镜里的他,她双手交叠在腿间,一只手摩挲着上面的流苏吊坠,上半身慵懒的靠着座椅, 他错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她这种不敢让人对视的气场倒是证明了先生的合作没有错, 十几岁的年纪能够有定力站在幕后做这样的大事,这姑娘未来的光景还长着呢! “我姓顾,单字一个正,两位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车上,顾正告诉他们这次北平之行他会全程代表先生参与戏园一案,并且也会负责小尘尘和九爷在北平的日常生活, 说的好听是担心他们在北平会照顾不周,难听些不过就是监视。 张奕尘全程没有作声,听着解九爷和顾正时不时讨论的北平最近的新鲜事,眼睛落在窗外依旧的山林景色, 车子停在一座四合院前,北平的建筑风格和长沙的庭园看起来有些不同,张奕尘和解九爷并肩走着, 这儿的建筑多了长沙庭园没有的大气,看上去更加庄重,也有一种让人透不过气的压抑, 她的眸子落在长廊外立在中间的太湖石上,眉毛微蹙, 这个石头不应该放在这里才对。 “张小姐喜欢这块石头?” 陌生的称呼让张奕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屋子里坐着的中年男人是在叫自己,只见这中年男人对着解九爷轻点头,手上比划着让他们坐下, 而顾正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男人的后面恭恭敬敬地笑着, 她微挑着好看的眉眼,动作间素色的长衫摆动衣摆,她目光直直的看向中年男人, 嘴角带着轻浅的笑意, “我更喜欢先生称我单字尘…” 她是姓张没有错,可她更喜欢自己是红家的尘爷。 还有这位先生,虽说通信时间不短,但是见面还是第一次… 只见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天庭饱满一双眼睛看着你似乎能够直逼内心的秘密,小尘尘的眼睛落在他的眉骨上方多看了两眼, 从面相上讲,这人是天生的官相,生着常人没有的辅犀骨,官运亨通,而且… 他不会止步于现在的位置,有贵人相助上得高楼。 先生笑得和蔼,就像是邻家的伯伯轻笑着点头应下子侄辈孩子气的条件。 张奕尘轻轻落座和他面对着面,而解九爷就像这件事和自己无关一样坐在一边喝着茶水,还和顾正小声说着,“这茶不错…” 他用态度明确的告诉对面两位,自己不是主角。 “您这太湖石从哪寻得?” 先生掀着眼皮看了眼从门口望去正对着的假山石头,“是一位故友送来的升迁礼,怎么…” “有问题?” 这位所谓尘爷的资料早就在他的抽屉里摆着,他当然知道这人的本事,不由得目光又落在太湖石上, “寻常的假山棱角圆滑,石材不会太硬,摆在风水位上是不错的辅助…” “但是您这块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假山正中间那块尖锐的部分直逼主屋房门,还有这石材…” “外层是太湖石,里层却装着最硬的岩山石。” 她似乎说累了,扇柄顶了下额角,纤细的手指缠绕着流苏,“时间久了,就算您不常住这里,对于身体总归是有影响的。” 解九爷低垂的眼睛划过好笑,这小丫头,刚才停下来是为了重新组织语言吧,毕竟不能像在长沙一样,直言时间长了会要你的命… 张奕尘:我这叫从心! 先生倒是依旧淡定,顾正的脸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他低下身子,“我一会儿安排人把这个换掉。” 先生摆摆手,他不相信自己的老友会害自己,估计这中间还有个看不见的人藏着, “尘小姐果然名不虚传,还得谢谢你帮我找出隐患…” 张奕尘笑得随意,大大的眼睛亮的很,“你我合作,您身体康健我们合作的才长久。” 她可没有那么好心做善事,不过是想借着这块石头告诉先生,他们之间只是平等的合作, 他需要钱财和政局之外的人手做见不得光的事,她也恰好需要当局的权势摆平难搞的事仅此而已! 接下来的时间小尘尘和解九爷并没有待太久,此间她隐晦的和先生提及戏园子这个案子最后的结果可能见不得光,希望他这边能尽快安排下去, 最好不要再让事件扩大。 说的时候解九爷瞥了一眼小尘尘,小丫头长心眼了有事瞒着自己啊… 之后又谈了些之前没有解决的生意事,出来的时候夏季炎热的风随着太阳的落山都淡了不少, 依旧是顾正开车送他们,坐进小轿车张奕尘的脸多少带着点嫌弃,她屁股都坐痛了! “那位齐先生已经被安排送到二位的住处了,说起来之前去戏园子还多亏了他,” “不然我们的死伤会更多一些。” 小尘尘想到一会儿会看到齐八爷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她神色放松开着玩笑说道:“他可能更喜欢你们实质性的感谢…” 比如之后都不要再喊他去戏园子,毕竟这位八爷可是惜命的很~ 第125章 可怜的八爷 “小尘尘啊~” “算命的好惨啊…啊~” 刚跨过门槛就听见八爷哭天喊地的声音直冲云霄,解九爷嘴角抽搐,以手掩面才挡的住笑意, 小尘尘对着有些惊讶的顾正一本正经扯着假笑,说道:“见笑了。” 主屋八爷委委屈屈的坐着,嘴角耷拉着就差掉两滴眼泪了,小眼神时不时的飘向顾正, 这个人怎么还不走,影响他对着小尘尘发挥! 张奕尘看着顾正安排人准备的一桌饭菜,招呼着他一起吃,她的眼睛粘在美味的菜品上,淡淡说道:“八爷,讲讲吧…” 解九爷不管戏园子的事,毕竟这也不是他的擅长,熟悉了接下来的住处之后就带着伙计出去办他的事了, 而顾正非常清楚他和张奕尘之间谁对于先生来说更重要,这不已经抱着饭碗开吃了~ 齐铁嘴可怜巴巴的吸了吸鼻子,他算命的这辈子从未如此惨过! 从在长沙接到朋友的消息开始说起,他明明起了卦的,此行安全无虞… 可是来了北平之后一桩桩一件件哪里安全了! 张奕尘听着,手上的动作不断,眼看着一桌子菜就要见底,顾正有些愣神的放下筷子,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齐八爷和伙计都不动筷子了,感情这一桌子都不够尘小姐一个人吃得… 张奕尘的嘴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的说道:“有时候卦象是会骗人的。” 她的话一瞬间让八爷头脑清醒,多日的困惑就这样被解开,他眼神有些空的推推眼镜框, 从破破烂烂的口袋里掏出来铜钱重新起卦, 随着几枚铜钱落在桌子上,一个大凶的卦象就这样出现… 小尘尘的眸子扫了一眼,也不避讳顾正还在,反正术数他也听不懂,“你的朋友先入为主给你种下种子,你之后起的卦都与你此行是否顺利有关,” “你如今安然到北平,之后也会安然回到长沙,你的卦象自然是平安之相…” “至于戏园子发生的事情,卦象给不了你解释。” 她猜对了,顾正确实听不懂,更搞不懂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到底在哪里,但是这不妨碍他对张奕尘的本事有了新的认知, 这位齐八爷在之前的行动做了很多贡献,现在尘小姐能够给他解惑,不就是说明… 齐八爷叹着气把铜钱宝贝似的放回口袋,眉眼都耷拉下来,好不可怜的样子, “小尘尘啊,你回去可千万不能和副官他们说啊…” 实在是太丢人了! 说着他的眼睛就落在顾正脸上, 顾正浅笑着,“我不会说的。” 齐铁嘴把目标转向张奕尘, 小尘尘伸着手眼神灼灼,“你铺子里新到的乾隆雕母钱~” “嘶…”八爷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他现在用的铜钱也是雕母钱,但是乾隆年间的雕母本就稀少,他更是不舍得用啊! “给你!” 小尘尘笑得像是吃饱了的小猫崽一脸得意,“那就谢谢八爷割爱啦~” 吃过了饭,小尘尘也没有闲着,毕竟早点办完事才能回长沙嘛, 顾正开车,她和八爷来了一家军医院, 身材纤瘦的小姑娘先下车,一身素色长衫也挡不住她的美,是那种凌于雪山之上的美, 八爷磨磨蹭蹭的下车,医院门口一个身穿军装额角有一块疤痕的硬朗男人靠近, 他的身形挺拔如松,嘴角微抿眼睛里细碎的红血丝看得出已经接连几日没有休息好, “这是家兄,顾凛,也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 应该是张奕尘来之前他们兄弟沟通过,所以就算她是个小姑娘,这人也没有怠慢,带着他们往病房走, 顾凛:“这些病人的情绪很不好,所以都是用的隔离病房。” 听着传来的喊叫声,小尘尘点头,何止是情绪不好,听这声音都要杀人了… 她的心里对于戏园子这事已经有了一定的想法,当然还要多亏搬尸人那张纸上面的记载, 现在就只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导致一直在死人,他们就可以做好防护再次进去。 病房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刺耳的喊叫声愈发明显,医生和护士神情焦急的在各个病房走窜, “杀了我…” “杀了我吧!” “啊…” 小尘尘和八爷站在玻璃外,齐铁嘴眼神凛然,似乎在回忆什么,“第一次进戏园子的风水师基本上死的没剩几个,现在躺着的应该都是第二次进去的…” 她仔细观察着这些人,小尘尘现在看见的两位神色苍白中带着青色,印堂萦绕着黑气不散,仔细看着他们的瞳孔闪着红光,面上狰狞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动作间被子滑落,她这才看见他们的手脚被束缚,脖子、胳膊上都是划痕,和长沙警备处那具尸体差不多, 八爷皱着眉毛有些想不通,这些人顶多就是被戏园子本身就在的煞气和大火烧过之后人残留的怨气侵入,不该有这么严重才对。 “从他们身上看,这些人多少都被戏园的煞气和怨气影响,但是…” “往往这种原因引起的,都应该是缠绵病榻人事不省才对,所以还有别的东西!” 说着她就要推门进去,她想看得清楚些。 她握着的门把手上出现另一只大手,这只手上面伤痕交错,手的主人正是顾凛,他的眉眼带着不经意露出来的凶气, 语气算得上平静,“这些人都很危险,如果你想找什么的话,医院太平间有一个刚死的尸体。” 在医院的人死后就会被装进袋子里送去太平间,小尘尘也没有强求,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 “可以。” 临走的是候她拿出来一沓子叠好的符纸,“这些是驱邪符,放在这些病人的心口位置一夜,他们的状况应该会好些。” 顾凛的目光扫过明黄色的符纸,浅褐色的眼睛划过抹什么,他是战场上拼杀下来的,不信这些。 太平间,顾正推着摆满刀具的车,张奕尘刚才拒绝了他调来帮忙解剖的法医,准备亲自上手, 这里的灯光很暗,墙壁是一个又一个的小箱子,冷的让人鸡皮疙瘩起来… 顾正是个读书人,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见,他和八爷站得远远的看着,唯有双手染着血得小尘尘还有对面观察的顾凛离着最近, 张奕尘剖开这具尸体的肚子,顺着身上的抓痕找着什么, 突然间,被黑红色血填满的胸腔有一条小小的东西飞了出来,直奔顾凛的眼睛而去, 顾凛的瞳孔微缩,瞬间准备作出反应,但是这东西不是战场上敌人的刀,它的速度太快… 更别提远处站着的顾正和齐八爷,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一只白嫩染血的手速度更快,手上甩飞得血滴落在顾凛脸上,他下意识闭眼的一瞬间那条东西被张奕尘握在手心。 第126章 幼蛇 这东西细细长长的,看起来像是虫子,因为是从血肉里飞出来的,小尘尘用了力气攥着它生怕从手里滑脱, 还没等张奕尘看清这虫子的样貌,它猛地缠绕在她的手上,尖锐的牙齿刺穿小尘尘的虎口, “嘶…” 张奕尘的眼睛闪过不耐,冷着脸把手上的东西甩落在地上,八爷慌忙靠近用纯白色的帕子给她擦去伤口周围的脏污, 顾正手里抱着消毒工具,两人一时间都围着小尘尘。 一个是真心实意的担心,另一个则是一半感激一半不希望她死,毕竟事情还没解决, “是蛇…” 齐铁嘴看着小姑娘小小的手掌上那两个血洞一瞬间紧张起来,心里就只剩下要去找医生这一个想法, 顾凛手里的玻璃瓶装着的正是张奕尘甩落在地的幼蛇,它在瓶子里面不停的抽搐着, 虽然这位小姐手上的伤口周围也有淡淡的青紫色,昭示着这是一条有毒的蛇,但是… 一个无所谓站着的小姑娘和一条一直抽搐眼看就要死了的蛇,顾凛觉得更像是这蛇中了毒。 小尘尘嘴角挂着淡笑,手上用了力气拍了拍八爷的肩膀帮他冷静下来,她毫不在意那两个血洞和马上就要褪去的青紫, “它咬我,死的不一定是谁…” 小姑娘的话幽幽传来,就像是索命的黑白无常, 果然下一秒玻璃瓶子里的幼蛇蜷缩着一动不动。 齐铁嘴嘴角抽搐,扔了手里的帕子,在心里淬了自己一口,忘了这小丫头是姓张的小变态,谁死她都死不了, 八爷白眼一翻,浪费感情~ 顾凛和顾正对视一眼,眼中的情绪明明灭灭,毒蛇咬了她,死的却是蛇? 他的眼前一只素白的小手晃悠着,张奕尘凑近了看顾凛的眼睛,她那双闪着细碎光芒的眸子试图穿透他心里的想法, 小尘尘笑得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妹妹,明艳的脸洋溢着灿烂的笑,“怎么,顾先生这是想恩将仇报?” 顾凛垂下眸子避开灼人的视线,脸上的疤痕依旧锋利,他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自然不会。” 心里想要上报的心思也就歇了下来,他忠于自己的国家和事业,但是他也不会做小人! 人的心里总是有一杆秤,在顾凛的心里这位小姐身上的秘密还不足以威胁国家的安全,他自然是可以当作没有看见… 张奕尘点了点头,眼神中淡淡的戾气消散,招呼着几位回家睡觉, “这些人抓狂的原因应该是这种幼蛇钻到了身体里,我相信这儿的医生会有办法的…” 当然她的血作用更快,只要滴一滴她的血进这些病人的身体里,幼蛇就会被逼着出来,但是, 小尘尘双手背在身后,扇子流苏为一身素衣增了光彩,小姑娘的身影看着倒是有了几分二爷的风姿,她的嘴角噙着笑, 但是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自己还不想被拉去研究~ 顾正:“那戏园那边…” 八爷拦下他将要出口的话,端着神算的架子开始忽悠,“现在是夜里,正是阴邪之气猖狂的时候,当然要等到明日正午!” 顾正信了,毕竟他不懂;张奕尘笑了,她加上八爷还怕个屁的怨气,他也就是想睡觉吧… 想着,她转身眼神赞同,“没错,就是这样。”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正看向自家哥哥,老成的年轻男人此时也有点怀疑,真的是这样? 顾凛没看他,随手把玻璃瓶怼到他怀里,脚步匆忙的离开,病房里的人还等着救命呢。 回去的时候九爷已经等在院子里了,他和伙计下着棋,目光扫过小尘尘手上泛红的伤口,眼神微眯, 手下棋子一落淡淡开口,“事情棘手?” 张奕尘一撩长衫坐在伙计的位置上,眉眼微挑手执黑子继续棋局,“小事,明天去戏园子看看就好。” 比起下棋她更喜欢起死回生… 这盘棋原本九爷的胜局已定,她接过来几颗棋子之间局势渐渐迷茫, 顾正抱着个玻璃瓶在一边看的入迷,八爷也看了一会儿就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眼神临走时看向顾正还有一抹看不懂的优越感, 齐八爷: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算命的在长沙可是天天能看见,这都是小场面~ 这场棋一直到月上梢头,顾正就坐在那里时不时眉头紧蹙似乎在思考, 八爷拎着食盒子从外面回来,饭菜的香传进鼻腔,她揉揉泛酸的脖子,眼神闪过坏笑, 小姑娘耍赖一样把棋子一扔,手脚并用着起身,嘴里嘟嘟囔囔,“不玩了不玩了,吃饭去…” 九爷摇头失笑,认命的把棋子收拾好,刚才那盘棋虽然输赢未定,但是小姑娘输也只是时间问题。 九爷抬头正对上顾正发着光的眼睛,就像是狼看见了肉… “解先生厉害!” 他在北平这圈子里也是数得上的人物,除了家中兄长也再未敬佩过谁,资料上写了解家当家棋艺了得,原本只以为是长沙城里畏惧他家的权势夸张了, 九爷颔首,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寥寥一句,“运气而已。” 张奕尘:“你俩说什么呢,过来吃饭啊,一会儿八爷都吃光啦~” 齐铁嘴:“嘿,小尘尘你这是诬陷,明明就是你!” 张奕尘:“略略略…” 齐铁嘴:算命的委屈,算命的不说,嘤~ 吃过夜宵,青安站在尘爷的屋子里,“尘爷,咱们的人手需要调过来吗?” 张奕尘从瓶子里把蛇拿出来研究,还临摹了一张画像出来, “不用,这附近有顾正他们的人手,用不着咱们操心,” 不管是从四合院往军医院去还是回来的时候她都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进了院子里这些鸟儿虫子都是她的眼线, 现在院子附近有几个人,守在哪里她一清二楚。 既然有人干活,又何必暴露她的人手不是~ “你找人把这张画像送去墨脱哑巴手上,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另外明天不用跟着我去戏园,找九爷一起打点一下北平这边红家的生意。” “是,尘爷。” 第127章 戏园下面藏着的东西 第二日正午, 顾正和八爷坐在院子里乘凉,一身中山装衬着男人更是老成,只增加了稳重丝毫没有增加年岁,扣子严丝合缝的倒是多了一丝禁欲的味道, 顾正仰头看了看不是很好的天色,天上乌云笼罩空气中透着闷,让人喘不上气, “齐先生,正午?阳气足?” 所以说昨天都是骗人的吧,天上连个太阳都看不见… 齐八爷推了推眼镜框,遮掩住尴尬,昨天信口胡诌忘记算天气了,真是尴尬啊! 他支支吾吾的就要跑,“哎呀,这小尘尘怎么还不起!”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北平和他八字不合,自从来了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张奕尘:你猜我为啥不出来? 八爷抬手敲门,小尘尘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银色暗纹长衫,袖子拢起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上面碎琥珀就像一抹朱砂摇曳风情, 领子也是少扣了一个扣子,脆弱的白颈上银色的链子藏进深处,小姑娘一头长发扎成马尾,白玉做的簪子固定着, 张奕尘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烦躁,她不怕热但是讨厌闷, 挥动着手上的扇子步子很快,“去戏园,早点干活早点收工!” 走到门口,正好顾凛的车也到了,按照小尘尘和先生昨日说的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此一行就只有顾家兄弟、小尘尘还有八爷… 车子越开进巷子越是荒凉,是没有人的破败, 巷子里静的很,戏园子的火蔓延了周围的商户,烧焦的木头、混乱的场面依旧保存着, 这里所有的居民都被撤了出去,就连岗哨都是放在几百米开外的十字街那儿, 车窗是开着的,这里足够的静,她的耳朵听到了细碎的声音,停车的一瞬间张奕尘猛地睁开眼睛,轻呵一声,“下车,快!” 说着她抓着后座的八爷踹开车门钻了出去,顾凛和顾正反应也很快,打开车门双脚借着蹬在车门的力气跳出去落在地面, “哐当…” 戏园子大门原本立着好好的柱子此刻砸在小轿车上,车顶被压塌成了铁饼,如果他们没有跑出来,就算不死下本身也得废! 顾凛的目光落在木柱断开的接口上,截面是正常的木色,没有被烧焦的痕迹,现在就这样生生截断, 这根柱子插在地底半米有余,火灾发生的第二天他们就排查过绝对不会有倒塌的危险… “这…” 张奕尘弹弹沾上的灰尘,嘴角挂着招牌笑意,“看来这是不怎么欢迎我们啊…” 不过爷做的就是不请自来的勾当~ 她一人给了一张护身符,当然是没有八爷的份, 靠近大门的时候素白的手上夹着两张明晃晃的符纸,她扫视着门上粘着的一堆驱邪符,捉摸着贴在那里才能显示出她尘爷独特的气质呢… 八爷和她并排,指着头上的位置,“这不错!” 那些所谓的大师都是些老头,贴不了那么高的位置,以至于上面空空荡荡, 小尘尘点头,八错~ 相比紧绷着的顾凛,他俩像是在逛花鸟鱼市场… 戏园的院子很大,因为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有很多尸体因为大火的原因都粘连在了一起, 都已经认不出谁是谁了,更没有办法认领尸体,索性就把所有的尸体一起埋葬在戏园院子里, 也就是张奕尘现在看见的这个巨大的坟包, 周围所有的建筑都烧毁了,戏台子也塌了。 她看了看院子的坟气极反笑,脸上的笑越发的灿烂,看着顾正眼神冰冷,“谁出的主意,就这么堆在这儿?” 顾正心里猛地萌生出年幼时被老师训斥的感觉,他双手贴合在身侧,神情严肃,“这里太诡异,天气又太热,只能暂时就地掩埋…” 小尘尘的目光划向正准备移动离她远一点的八爷, 齐铁嘴苦着张脸,“我说了,可是原先那个主事的不信啊!” “把人葬在他们横死的地界,你们是希望十年、百年之后方圆百里都是鬼的哀嚎声?” 小尘尘的脸冷了下来,眼神嘲讽着他们的无知,“如果继续埋在这里,怨气会渗进这片土地,就算你们找高僧超度,这附近也住不了人了。” 似乎像是在附和她的话,明明是沉闷的阴天,院子里却刮起阴风,一时间凉意深入骨髓, 顾凛喉结滑动微蹙着眉头,这里的不远处就是高层的大院,是万万不能舍的地方, “我们会重新沟通,只要这里没有危险之后一定会安排人把他们重新安葬。” 他就看着马上刮到他眼前的风生生停在眼前,尘小姐的眼神凉凉, 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你最好说到做好,他们可跟着你呢…” 话音刚落顾凛的身体一僵,不是因为害怕,毕竟他真刀真枪的战场都活了下来,又怎么会畏惧这些, 但是耳边吹过的风还有隐约的哭泣声音太真实了… 顾正十分诚实的往八爷身边靠拢,触及兄长的眼神他难得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 略带讨好的笑笑。 自家兄长凶的怕是鬼都要想想在靠近,自己就不一样了,当然是能躲就躲! 张奕尘和八爷一边走着,手上的符纸落在院落各个角落里,这种驱邪散怨的阵法很简单, 但是这股煞气从哪里来的呢… 从前院到戏园的后宅小尘尘逛了个遍,空气中那种阴冷的感觉也褪去不少,如果他们注意的话就会发现张奕尘贴下的符纸开始变黑, 符纸不但镇压了坟中鬼魂的怨气也吸收了这附近残留着的,所以符纸开始变黑, 八爷手里捧着罗盘,和小尘尘碎碎念,“之前来的时候我就算过,这里煞气四溢,明明就是死宅之势,为什么会体现在活人住的宅子上,而且还是人流很大的戏园?” 在张奕尘的眼里这些黑色的煞气从脚下的土地冒出来,她看着脚下无异的土眼神闪烁, 死宅嘛… 顾正从小就是生在北平,他对这里了解的更多些,“我听家里的人说过这处戏园从前原本是富人家的外宅,好像从清朝之前就在这儿…” 顾凛的关注点更在那些幼蛇身上,他一直有很仔细地看过地面上根本就没有蛇爬行的痕迹, 顾凛:“这些蛇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小尘尘用扇子指了指齐铁嘴,“那就要问问八爷,这些人去的地方有哪里他是没有一起去的…” 毕竟就只有齐铁嘴一个人是完好的站在这里。 八爷摩挲着鼻子,突然他抬头指着后院最边上一处屋子, “原本我是要一起进去的,但是你给我的附身符一靠近那里就烫的很,我就借口肚子疼跑咯~” 张奕尘竖起个大拇指,把偷跑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还得是齐八爷啊! 齐铁嘴翻了个白眼,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小丫头是什么意思,只是当时那些人本就因为自己和主事的吵架刻意疏远,哪里有人听他的… 人嘛,都是喜欢附和权贵,况且他们来就是为了钱, 有因那就担的起果! 第128章 莫名吊死的东家 戏园后宅角落里的屋子按照顾凛说的这里原本是戏园东家住的地方,说来也奇怪放着主屋不住却跑去偏房, 当时他们得知的是这位东家体谅手下伙计们辛苦,让他们能够有更好的环境休整。 此时,张奕尘他们四人就站在这处屋子门前, 顾凛手里握着枪,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里会有危险… “按照我们的调查,火灾最开始是从后台或者这座后宅开始蔓延,” 但是伙计全死光了,就只剩下当时不在场的东家,所以他们的猜测根本无从验证。 张奕尘纤瘦的身影站在最前面,这处偏屋虽然说是在整座后宅的角落里,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小, 而且如果把整个戏园比作一处死宅,这里应该是主墓室后殿的位置, 她给这两位的符纸上面用的不是红色的朱砂而是她的血,所以颜色看上去要更暗一些, 小尘尘用扇子随意的拍拍八爷的胳膊,示意他站到自己的身后来,小姑娘风姿摇曳周身清冷, 顾凛一手握着枪脚尖微动想要上去推门,在他的心里这位尘小姐再厉害也改变不了她才十几岁,许是在家他便是大哥的缘故总是习惯自己先顶上, 他才抬步子,前面小尘尘懒散的伸出脚, “哐…”的一声,这门飞了出去… 砸在屋子他们正对着的墙壁上,真的就是抠都抠不下来的程度! 她在两道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淡定收脚,展开扇面挡住激起的灰尘,唯留出一双好看的眉眼带着浅浅的警惕, 顾正眼神震惊,他僵硬的转头看向自己的兄长,在他的圈子里要么是端庄娟秀的女儿家,要么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性政客、军官,但是能轻松一脚报废一扇门的小姑娘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顾凛从容的站在胞弟前面,目光紧盯着屋子里面, 灰尘重新散去后,他们最先看见的是左侧床前那双悬于半空的脚,视线往上一根麻绳悬于梁上,一张吊死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 这人眼中充血瞪大张到眼角撕裂,瞳孔溃散,黑褐色的瞳仁也有了消散的趋势,脸色是严重的青紫隐隐有了变黑的趋势, 嘴半张着舌头伸出来一个手掌的长度,舌尖还挂着粘稠的不明液体… 最重要的是, 小尘尘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掌上,扭曲的手指指缝染了血,袖口间能看清上面的抓痕,还有他另一只奇怪的手掌, 手掌的皮像是树皮一样贴合血肉,指甲黑长,是典型的被粽子抓伤留下的尸毒所致。 小尘尘浅笑着,看来她和八爷没有猜错这座戏园下面另有玄机… 顾正不适的别过头,张奕尘用扇子指着吊在半空的尸体,身后还有八爷的‘啧啧啧’声, “这是谁?那个什么东家?” 顾凛严肃的点头,虽然吊死之后人的身体发生水肿,面部扭曲也有些变形,但是身上的特征骗不了人,他就是原本被关在警备处的戏园东家! “这人因为戏园失火一事没有调查清楚被关押在北平的警备处大牢里…” 小尘尘微挑眉头,所以这位东家不仅有本事越狱,而且看上去还是同行? 那他又为什么会死在这间屋子里? 可别说什么良心受到谴责,她缓慢踱着步子进屋,做他们这行的手上多少都不干净,心理素质可是好得很~ 八爷:“我猜肯定是和同伙分赃不均!” 他心里的话本子已经开始演了! 张奕尘围着尸体转了一圈,从这双悬在半空的脚后面探出个脑袋,脸上带着不合时宜的俏皮,“八爷,比起话本子我更相信你的卦~” 齐铁嘴抬着下巴,一脸的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顾凛:“同伙?” 他带着探究看向在这种诡异场合开着玩笑的一大一小,他们发现了什么线索? 张奕尘的脚踩过砖石上浅浅的动物爬行痕迹,目光在屋子里扫视,“这座宅子的下面应该有一处死宅,所以整个梨园才会充斥着经久不散的煞气,” “这位东家应该是借着戏园的锣鼓喧嚣把地下挖通,然后试图盗取死宅里面的明器…” 顾凛:“盗墓贼…” 小尘尘解释的声音一顿,目光幽幽,你倒也不必这么直白! “哈…” 八爷低着头,俊秀的脸忍着笑意,就连顾正也是一脸尴尬的拼命向兄长使眼色, 他跟在先生身边,当然对这长沙九门是做什么的了如指掌, 张奕尘幽怨的目光看向八爷,难道你铺子里的不是土货,还笑我? 顾凛嘴角微抿,唇角扯动几下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时间整个屋子四个人加上一个吊死的尸体静的很… 张奕尘的目光锁定在铺着薄被的床上,招呼着后面三个苦力搬床, 这床的被子落了灰,上面还有半枚沾着湿土的脚印,整个床丝毫没有入睡过的痕迹,倒是床头床尾的栏杆上干净的紧, 八爷手指捻着放在鼻尖闻了闻,“是红土…”也就是墓室砖石上面的那层填土。 小尘尘的扇子抵在顾凛手上,看似轻轻的动作却让他不能挪动半分,手骨上的威胁似乎只要他再有动作就会击碎他的骨头, 他原准备掀开床下位置和周围有些不同的一块砖石的动作顿住,又若无其事的站直身子,只有自己知道背在身后的手背泛着青紫, 小姑娘变戏法似的从挽起的袖口深处掏出一把匕首,刀尖嵌入砖石… 小尘尘的眼中泛起狠厉,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戾气,她的声音依旧是半开玩笑地语气就是少了原本的温度, “这种事还得是专业的人来…” 一阵尖锐的刀尖抵着石头划动的声音穿透耳膜,砖石在半空翻转几圈被小尘尘手掌用力撞向墙壁, 一时间墙壁摇晃几下,半个砖石都嵌了进去。 幽暗的房间中黑洞洞的暗道中几条快速冲出来的黑影直奔张奕尘的门面,她一手护着八爷迅速后退,另一手上匕首划出漂亮的弧度,脚下被砍成半截的幼蛇抽搐, “砰!砰!” 她的前方,地面留下子弹射击的坑洞,还有死掉的幼蛇… 顾凛看着她的背影,刚才心里的不愉快在此刻也消散不见,若是他打开暗道不一定会有这样快的反应能力, 或许这位尘小姐只是不屑于解释原因,他相信在她的生活中应该扮演着上位者的角色… 张奕尘带着八爷退到角落里,可猜不到这人的内心戏, 这些幼蛇从暗道不断出来,很快周围就是黑压压的一片,不断蠕动着看着直犯恶心, 顾凛想起医院里被它们折磨的人,语气很冷,“不能让它们跑出去!” 第129章 清澈又愚蠢的顾正 梨园附近的政军大院楼上,一扇窗户后先生坐在案前看向远处, 这里的视野正好能看见梨园院落张奕尘他们的一举一动,直到他们进入那间屋子之后, 枪声响起,先生端起茶杯的动作顿了一瞬,眼神在一瞬间陡然凛冽,身后暗处站着一位身穿长褂的中年人,看着倒是和顾家兄弟有些相似,他的眼底闪过一瞬担忧还没有看清便消失不见, 恭恭敬敬的询问,“先生,用不用派人过去…” 他耷拉着眼皮,“用人不疑,我相信这位长沙的尘小姐能够解决。” “是。” 而这边,顾凛看向门口的位置带着豁出去的狠厉,他想出去叫人带喷火的设备来烧死它们, 但是这些幼蛇似乎畏惧他们,就算是铺满了整个屋子,他们四人站着的角落也没有一条敢靠近, 顾正的手摩挲着怀里的符纸,突然想到昨天死在张奕尘手上的那条幼蛇, 他脱离兄长的保护圈,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背影,“尘小姐有什么办法吗?” 张奕尘此时一双好看的眉眼低垂着对上面前一条竖起脖子的幼蛇,她正尝试和这些蛇建立联系, 顾正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他想再次出声就被八爷打断, 齐铁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老神在在的站着,还不忘继续打量这位吊死的老大哥, 小尘尘为什么不赞同他的说法,这人到底是为什么死的呢… 他身上的抓痕远没有医院的几位严重,还不足以让他上吊自杀,再说这人面相狰狞,周身隐隐有怨气,明明就是被害死的啊, 突然他瞥到这人衣领间半露的玉锁,玉的质地成色都不错,表面还有一层久经岁月的包浆,衬得玉锁温润, 看上去是个传家的老物件,若是同伙杀人必定不会忘记值钱的物件,毕竟能让他们争执的也就只有分赃不均… 他思索之间,一只大手重重的拍在胳膊上,齐八爷呲牙咧嘴的转身怒视顾正, 顾正指着地面脸上的震惊和不可置信掩都掩不住, 那些幼蛇竟开始自己爬回暗道里,而且看上去很有秩序的样子! “下次打你自己就好!”八爷无能狂怒! 小尘尘转头对上顾凛审视的目光,她无辜的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好看的眉眼弯弯,“可能是下面的环境它们待着更舒服吧…” 别问,问我也啥都不知道。 暗道里面很黑,八爷看了一眼语重心长道,“小尘尘啊…” “咱们什么装备都没有,还是出去准备一下…” “这北平,从古至今都是国之要地,而且还是有人居住的地方,这里的墓葬只有梨园的面积这么大…” “条件限制,也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机关,” 她抬着下巴示意顾凛把东家藏起来的火把拿出来,面上被这恼人的闷空气惹得烦躁, “早点办完回长沙。” 她想念红家厨房的绿豆冰沙了。 可是这下面可能会有一只粽子啊,毕竟这个吊死的老大哥手都那样了,而且一看就是发生不久的样子,上面的伤口还没好, 小尘尘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接过火把给了齐铁嘴一个安心的眼神,好歹她也是六爷教出来的徒弟,追着粽子砍是不至于,但是杀了它还是可以滴, 就算长刀不在身边,但她还有匕首啊! 八爷无奈,八爷命苦… 他认命的开始对着后面两人婆婆妈妈,“什么都不要碰,什么都不要好奇…” 顾(乖巧听话)正:嗯! 顾(我不服)凛:哦… 暗道很长,墓室应该距离地面很深,不然他们埋死人的时候也不会什么都没有发现, 火把明明灭灭,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黑暗倒是让八爷放松了点,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他开始和前面的小尘尘说起房梁上吊着的那位, “他既然不是被同伙杀死,也不是自杀,那他怎么死的?” 顾正:“难道是怨魂找他索命?” 八爷:…… 你能不在这么环境下说这种话吗? 他不是佛爷,做不到百无禁忌啊! 听着身后的安静和八爷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小尘尘笑得灿烂,还是第一次见齐八爷被说到哑口无言呢~ 初见顾正的时候,她觉得车窗外面站着的这人古板又严谨,相处之后发现这人面具之下的眼睛藏着五个大字, 清澈又愚蠢。 “咳…” 顾凛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眼神无奈,他这个弟弟在家就是这样,原本看他在先生身边一本正经的,还以为他有长进, 果然不能有太多期望… “不管是谁,他们的目标是这下面的墓葬,但是又不为明器…”只能说这下面有什么诱惑人的秘密存在, “戏园着火应该是东家下墓发生意外然后引起的,” 每次梨园开嗓他不在应该都是为了藏起来挖暗道, “越往下土层越新鲜,说明这个暗道刚挖好不久,他们应该还没来得及运送明器就碰到了什么机关放出了幼蛇…” 齐八爷:“所以明器还在墓室,但是有人杀了逃出牢房的东家,但是没有动下面的东西?” 顾凛在后面皱了眉,他俩逻辑里有很大的漏洞,这位尘小姐怎么知道明器还在? 张奕尘:我会告诉你,这是蛇告诉我的嘛? 黑暗中小尘尘的眼睛闪过暗芒,“前几批人蛇钻进身体里早早的发病,东家的身上也有抓痕,但是并不严重,” “唯一的猜测就是有人把他从牢里救出来,在这间屋子把蛇放进他的身体里威胁说出什么只有他知道的事情。” 而且, 张奕尘直觉这件事和她必须要前往北平的原因有关,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暗处的手强迫自己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眼前出现被拆开的砖层,还有幽暗中一人高的石门,石门是半开的,已经有人进去过了, 小尘尘的匕首攥在手心里,或许不只是想让自己知道,而是九门… “八爷,跟紧了。” 说着她一脚踏进墓室… 第130章 吊棺 “这墓制吊顶为青砖石,墓顶是常见的拱形,年代不会超过明朝…” 他们面前的两扇大石门大约一米多高,旁边还放着被破坏的锁, 是明朝最常见的广锁,足有十几斤重,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单从一枚锁上都能看出墓主的身份、财力绝不简单, 因为他们下来的位置,这扇门后面就是墓主人放置主棺的主墓室, 张奕尘蹲下身,石门的台阶上一串携带尸油的脚印向外面延伸出去,脚印一直消失在他们后面的甬道, 她握着匕首,用帕子系成一个简单的面巾包裹住脸,鼻腔里熏香的味道代替地下的阴冷腥味, 对着八爷低声道:“看来这主人家出去巡视地盘了…” 他们进去之后,墓室里面的长明灯是亮着的,明明灭灭的灯火照着墓室晦暗不明, 只是一扇石门之隔,顾正搓着胳膊,这里的温度比北平的冬天还要冷。 小尘尘指着石门,指挥着这里面看上去力气最大的顾凛,“把门关上。” 外面还有一只粽子在闲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到这间主墓室,为了给自己留出来足够的反应时间,她只能选择关上石门。 顾凛锋利的眉梢高挑,被别人吩咐做事倒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他今日穿着一身便装,单薄的衣服下肌肉的线条十分明显,小尘尘非常随意的从陪葬的明器堆里扒拉出一柄手臂长短的刀刃,重新走到顾凛身后, 就在门合上的一瞬间,细微的机关声开始运转,石门两侧两根堵门的石柱缓缓升起, 张奕尘轻抛着手中满是绿锈的刀刃,她抬着纤细手臂,刀用了十成的力道掷出去,裹挟着划破空气的响声扎进石门的门槛处, 一根石柱升上去的机关被刀刃阻碍,另一根石柱也猛然停住, 顾凛的目光看向刀嵌入石头的长度,再次震惊于她爆发出来的力量。 小尘尘的眼角挂着漫不经心,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 八爷正拉着顾正后退,墓室正中间的煞气都快实质化,淡淡的雾气萦绕在正中间的高台周围,雾蒙蒙的火光都照不透, 齐铁嘴嫌弃的瞥了眼顾正,要不是他这个算命的眼疾手快,这位小兄弟就要走进煞气形成的雾里了,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小尘尘,这棺不简单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墓主人在里面抽烟呢,这家伙烟雾缭绕的~ 八爷细长的手指起着卦,还不忘啧啧称奇。 其实墓室并没有多大,四周散落的陪葬品也没有她想象中的精美,大多是一些常规的物件,金银铜器、衣物首饰等, 这些东西和外面地上随便扔着的锁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整个主墓室在她的眼里都是不合规矩、东拼西凑… 张奕尘循着八爷的目光看去,中间的高台上雾气之中似乎藏着一个很高的东西,她从腰间别着的口袋里夹出几张符纸, 上前几步,嘴里念念有词,手上符纸直直飞向高台的八个不同方向,直到最后一张符纸落下,雾气逐渐清浅, 他们适才看清原来立着的是一具被打开的棺椁,最外层的椁盖上有撬棍的痕迹,而里层的棺盖更像是被大力震开,盖子四周手指长的铁钉也消失不见, 面前的这具棺椁竖着放置,一头用成年男人大腿粗细的铁链悬在墓顶,另一边距离地面大概有一个拳头的宽度, 而且四周都没有说明身份的石碑。 “吊棺?”八爷砸吧着嘴,脚下很诚实的向张奕尘靠拢, 顾正眼中闪着强烈的求知欲,他现在就像是认识了一片新大陆,急于开发,连忙跟上齐铁嘴,“吊棺怎么了?” 快告诉我呀~ 不等八爷解释,张奕尘的眼中闪过流光,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幽幽出声, “人死后装棺埋土,是因为棺属木,而木生于土,所以术数上讲如此才能在死后重新步入轮回,” “骨肉归于地,精气升于天。” “你现在看见的吊棺和这些恰恰相反,不落地不归土自然没有办法轮回,这种做法就是让墓主人的魂魄永远困在尸体里,也就是尸变。” 顾正:我懂了(我装的)。 此时雾气全都没有了,她靠近棺椁确认自己刚才看见的, “而且这不只是吊棺,最里面的棺还是青铜做的…” 也就是说这个墓是明朝的,但是墓主人睡的里棺却是战国时期的青铜棺! 齐八爷:“青铜?那岂不是战国时期?” 顾正还想上前,被兄长拦下, 小尘尘靠近八爷的耳朵,轻声说道:“这个墓主应该是从一个战国墓被人抬出来装进这里面,” 她刚才仔细看过里棺墓主人贴身放着的陪葬品都是战国时期的物件,而且钉铁钉的洞眼也有反复的痕迹, 说明这个棺不是第一次打开… 齐铁嘴啧啧两声,套棺,这多缺德啊!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眼底的想法不言而喻, 张奕尘、八爷:支走他们! 小尘尘转身对上顾家兄弟俩,表情真挚,“上面戏园子里的蛇都回到这里了,煞气的源头也找到了,你们可以重新安排人进来了…” 顾凛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两人是想支开他们,他扫过幽暗的墓室,这里他不感兴趣,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有弄清楚戏园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重中之重就是查找东家的同伙,盗墓贼触犯国家律法应该被逮捕, 还有上面埋着的死人… 他拉过不是很想走的顾正,语气带着淡淡的警告,“这里的东西属于国家。” 小尘尘眼角抽搐,做着撸袖子干架的动作,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爷身上哪件随便拿出来都比这里面的破烂贵重!” 八爷在后面假意拉着小姑娘,“消消气,消消气…” “还愣着干嘛,她一会儿生气给你俩踹进墙里,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顾凛看着张牙舞爪的小姑娘,硬朗的脸上难得露出点笑意,带着恋恋不舍的顾正拉开石门, 他的手搭上石门的一瞬间,喊着要干架的小尘尘露出得逞的笑意,眼里明晃晃的都是:快走快走啊~ 石门刚打开一个缝隙,她背过身时目光撇到外面一块破碎的衣物闪过,小尘尘的眼中一瞬间闪过冷厉, 动作极快的推开八爷,出声轻呵:“顾凛,躲开!” 第131章 丝帛 这人是铁面生,被汪藏海挖出来 “嘭!”的一声, 顾凛及时抓过他弟躲到一边,身体在地面翻滚两圈,碎开的石块飞扬了整间墓室,他下意识的护住顾正,任凭石块打在后背一声不吭, 而张奕尘因着推开八爷又过来提醒顾家兄弟闪开,门被外面的粽子击碎时她就站在正中间, 大量的石块直直的飞过来,银色的身影凌于空中,灵活的躲避着石块, 她的身手再好也挡不住铺天盖地的碎石,小尘尘脚尖落地站稳时,转过的脸颊上一道血痕明晃晃的, 血顺着脸颊滑落,她感受着轻微的刺痛,漂亮的眼睛被暴戾淹没。 小尘尘盯着踏进墓室的粽子,嘴角挂着邪气的笑容,随手擦掉滑下的血痕,红色晕染了半边脸, 这只粽子身上的衣服经过长久的时间像是纸一样脆弱,看服饰确实是战国时期的装扮,半边脸被一块墨色的面具遮掩, 面具下的皮肤黑褐色,像是树皮,和吊死的东家受伤染了尸毒的手掌一摸一样, 眼中被黑色覆盖,唯有绿豆大小的瞳仁诡异的盯着你,让人遍体生寒! 顾正扭过头看着在他的世界里这具能够行走的尸体,脸上一时间震惊到失去表情, 顾凛握着枪站在它的侧面,眼眸中震惊和冷冽夹杂,不管是人还是什么粽子,反正杀掉就好! 张奕尘握着匕首,语气带着怒,“你敢让爷破相,老子把你头拧下来!” 相比较于刚才和顾凛半开玩笑的佯怒,这次她的生气像是盛怒中的狮子,整个人萦绕着浓浓戾气,让人生畏, 顾正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朝着齐八爷挪动,喉结上下滑动, 顾正:粽子可怕、破相的尘小姐更可怕! 她说话间身体像是一颗炮弹咻的冲向粽子,八爷只见一抹银色冲了过去, 匕首砍在它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伤口,粽子尖利的指甲数次擦着小尘尘露在外面的皮肤而过, 它似乎一直顾忌着什么,每次张奕尘的靠近都让这只粽子行动缓慢,本能的畏惧, “砰!砰!” 两声枪响,面具下豆子大小的眼睛移向侧面站着的顾凛身上,它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嘴里发出低声的嘶吼还有阵阵黑气, 这只粽子果断放弃了和张奕尘纠缠,两条腿僵直着却速度极快的靠近开枪的顾凛, 接连又是几声枪响, 小尘尘握着的匕首上染着黑色的血迹,她嗤笑一声活动着手腕,这年头就连粽子都开始柿子挑软的捏~ 顾凛:软? 八爷也没有闲着,他在张奕尘的一招一式中看出来小丫头的匕首也沿用了六爷的刀法,都说一寸长一寸强, 和浑身是毒的粽子最好还是远战, 他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莫怪,莫怪…” 紧接着半个身子都钻进起青铜里棺扒拉着找什么,这个时候最讲规矩的八爷也把什么风水忌讳抛之脑后, 他记得战国的陪葬制度里应该有一把青铜剑才对啊… 齐铁嘴拎着一把沉重的青铜剑,剑尖抵地,这玩意太沉他实在是扛不动! “小尘尘,接着!” 他冲着张奕尘喊了一声,身体拖着青铜剑原地转了几圈,借着惯性剑柄脱手飞向她的位置, 小尘尘泛着猩红的眼尾看着齐铁嘴染了丝笑意,衬着她的脸明艳又妖冶,翻手间匕首消失不见, 她握上剑柄,在手上挽成一个漂亮绚丽的剑花, 此时顾凛已经被不断攻击的粽子逼得滚地才堪堪躲过它的攻击, 粽子的手臂打在身上就像是被千斤重的石头狠狠击中,顾凛闷哼一声倒退数步摔地, 他捂着肋骨的位置微蹙着眉,断了… 眼看着粽子的指甲还有那张冒着腥气的嘴不断靠近,他一时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枪也早就脱手孤零零的躺在另一边, 顾正急了,他脚步挪动就要往这边来, 八爷拉过小兄弟的衣服,出言安慰,“你就放心吧,还有小尘尘呢~” 顾凛拼了力气想要反击,坐着等死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 耳边响起熟悉的刀剑破空的声音,只见粽子的背后小尘尘嘴角无声的咧开浅浅的弧度, 她双足顿地凌空而起,同时剑横着劈向粽子的脖子, “咔吧”一声,剑刃磕在骨头上的声音, 张奕尘眼神暴虐,用了十成的力道把剑刃下压, 粽子就这样歪着头直至跪在顾凛眼前… 她推着剑刃控制着粽子往另一边的墙壁上撞,借着力道就这样一颗脑袋在砖石地面滚了几圈停下, 那把青铜剑脱手,剑刃大半都砍进了墙壁, 没了头的粽子尸体后仰着倒地,怀里一张和布料明显不同的丝帛露出一个边边, 小尘尘眼睛微眯,脚步一转挡在尸体前面, 这个墓葬应该只是为了这个粽子和它的青铜里棺做的掩护,所以不管是主墓室的陪葬品还是剩下的耳室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唯一有价值的应该就是刚才露出来的那块丝帛吧… 顾凛强撑着起身,他弟扶着他看向张奕尘的位置, 男人语气低沉,“多谢。” 张奕尘摩挲着脸上的伤口,不经意间露出一抹小姑娘的傲娇,“我只是报仇而已…” 说着似乎架不住两兄弟的热切目光一样,摆着手,“赶紧上去吧,臭死了!” 顾正鼻尖耸动,这粽子冒出来的黑水确实带着腥臭的味道, 他们转身之际,只有八爷看见小尘尘速度极快的从粽子身上摸了什么东西出来, 紧接着这东西就被塞进了他背着的口袋里, 似乎是一卷丝帛? 戏园子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地下的古墓听顾正说已经交给相关专家研究了,而院子埋葬的尸体也由齐八爷重新选了块墓地埋葬, 墓地前面还竖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遇难者的名字方便家人祭拜, 而顾凛则是把所有的事情交接给下属,进了医院养伤。 这期间,张奕尘小小的四合院里顾家送来了丰厚的礼物,来的管家说是感谢小尘尘三番两次救他家少爷, 从古墓出来的第五天,所有的事情都差不多的时候,张奕尘他们就要启程回长沙了, 走的时候顾正来送,握着八爷就差眼泪汪汪了,还递了一张信纸上面压着一块徽章, 顾正:“兄长说尘小姐若是有事,可以去这个地址找他,他一定不会推辞!” 家中虽是送了东西进四合院,但是几天的接触下来他们兄弟二人清楚的很,这些东西在她的眼里也不过是些寻常物件,所以兄长才会许下这个诺言, 对于他来说,一个不问缘由、不分是非的诺言便是自己最重要的了! 小尘尘也没有客气,示意青安接过, 北平城外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绿意,顾正看着车缓缓驶离视线, 刚说完再见,就已经在想何时才能再见面了… 第132章 裘德考将要离开 长沙梨园, 二楼的雅间里,张奕尘一头柔顺乌黑的头发半散着,阴影下她的脸被发丝遮掩,只留得半边侧颜,小姑娘合着眼睛身子懒散的半躺在椅子上,手边的桌上放着一盘切好的西瓜,素白的手上扇子的流苏随曲儿的拍子晃动, 八爷一回到长沙就直接闭门谢客,称自己要好生休息一阵才能抚慰受伤的小心灵,而她则是又过上了之前的生活, 每日有娘亲和九门各家的投喂,处理着盘口上的琐事,闲下来便带着无家的小子满长沙的闲逛, 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只能是北平带回来的丝帛… 那东西上面的文字不属于华夏的各个朝代,她的脑袋里没有任何关于这种奇怪文字的记录, 嘴边一块汁水饱满的西瓜递过来,青吉不知何时进了包厢, 他胳膊袖口挽着半低下身子眉眼乖顺的靠近张奕尘,全然不顾身后那道炙热的视线, “手下人说前些日子您不在,裘德考溜进了长沙,” “昨日他找上无家的门谈合作被我们的人发现…” 小尘尘腮帮子被西瓜顶起一个圆润的弧度,睁开的眸子闪过锐利,她瞥向青吉的方向, 青吉瞬间领悟,“已经找到他藏身的位置,” “无家那边也给了回复,裘德考手上有一张帛书,而破解的方法就在镖子岭…” 帛书,这么巧? 她从北平带回来一张丝帛,裘德考就出现在长沙而且也有一份帛书。 楼下曲不知何时停了,那些戏迷三三两两的走出梨园,小尘尘扇子敲击椅子的扶手想着什么, 镖子岭她没去过,但并不陌生,那可是狗五爷发家史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当年因为这个地方五爷没有了嗅觉,这才开始养狗下地, 这块地方现在依旧是无家划定的盘口,狗五爷可是说过,任何人都不准再探! 张奕尘可不相信这是偶然,她调查丝帛陷入僵局紧接着裘德考就出现了,并且还有一同出现的线索, 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的让自己继续找下去… 她起身抚平长衫上的褶皱,“青安…” “把这些年裘德考在华夏做的事情整理一下送到北平去,” “是,尘爷。” 她暂时找不到暗处的大手,但自己可以先一步拔了它的棋子,这裘德考近些年也淘了不少华夏的宝贝,得让他吐出来点才行啊… 至于镖子岭她是一定要去的, 发现的越多才能离着那只手越近! 等她出去的时候,二月红已经在梨园的门口等着了,他也不问为何自家闺女出来的这样晚,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娘亲该等急了。” 青安的动作很快,不过几日长沙警备处这边就已经联合北平的指令到处抓人了, 不过张启山的人马被小尘尘出手干预,一时间长沙城里裘德考这个人突然间消失了… 张启山听着副官的报告,他有些惊讶,“你是说小尘尘拦了我们的人?” 副官点头,反正他是看不懂了,正常来讲张奕尘应该是最痛恨裘德考的,这次明明就是一个对付他的好时机,这小姑娘倒好,帮着他隐藏行踪… 张启山捏着眉心,硬朗的脸庞满是无奈的神色,“你去告诉这个小丫头,现在国际形势紧张,裘德考作为霉国人必须完整且活着回到他的国家!” 这个活着两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他扔了一份文件到副官身上,暴躁道:“还不快点!” 副官(委屈巴巴):干嘛冲我发火,又不是我藏的人。 “是。” 而此时,裘德考藏身的小院子里,他正在思考长沙城里有谁会帮自己,而外面传来接连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收起面前放着的帛书刚起身,门突然被砸倒摔在地面荡起灰尘,上面躺着的正是自己守门的手下, 他最后的神情惊恐,眉心残留一个圆圆的血洞,隐约能见到里面被血色沾染的铁珠, 裘德考站在门的位置往外面看去,只一眼他就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眼睛睁得老大连连倒退数步。 小院里,一道黑色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兜帽遮住半边脸,唯有殷红的嘴唇抿着清浅冰冷的笑意, 这人的脚下是如同黑浪一般涌动的老鼠、虫子,它们没有一点声响唯有夜色下依旧亮着的眼睛紧盯着跌坐的裘德考, 似乎只要这人的一声令下,它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把裘德考吃的干净! 而角落里还有一堆白骨以及上面没有吃干净的血肉,他干呕两下想要站起身,但是手脚已经软的像是面条… 被这些老鼠、虫子簇拥着的人伸着一只素白的手将兜帽掀开, “好久不见啊…” 月光下,小尘尘头发散着几根发丝贴在脸颊上,一双红色的眸子诡异又妖冶, 她向前一步,鼠群就挪动一寸,张奕尘笑着、笑得灿烂,“被所有人驱逐的感觉如何?” 裘德考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脸因为惊恐而扭曲变形,他最恐惧的是死亡,而自己两次差点就死在这人的手上, 现在的张奕尘无疑是他的噩梦! 她已经站到门槛的位置,裘德考腿胡乱蹬着试图逃跑的动作乱七八糟,身体也被后面的墙壁阻挡, 张奕尘的视线落在他怀里露出来的帛书边角,语气幽幽,“现在玩个我问你答的游戏如何?” 老鼠在她的控制下纷纷爬上他的手背,还有几只钻进他的衣服,它们身上粘腻又刺人的毛发紧贴着自己的皮肤,尖利的牙齿试探又贪婪的在他身上留下血痕, 如今的裘德考已经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了… “帛书哪来的?” “线…线人找到的…” “无家的镖子岭血尸墓又是谁告诉你的?” “啊…无家…无家的伙计!” 小尘尘没了兴致,看来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一颗心甘情愿被利用的棋子, 她挥挥手,那些鼠群离开他的身体,裘德考身上抽搐,整个人血淋淋的,也不知道是老鼠身上蹭的血迹还是伤口流的血, 张奕尘微低着身子,红色的瞳孔紧盯着他,欣赏着他满脸的惊恐和崩溃,“我相信这会成为你一辈子的噩梦…” 说着拿走帛书,和自己的那份一样帛书是从原版上拓印的,看上去都是明朝的物件, 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的阴暗处,鼠群也都散去,微留下空气中飘荡的话语,“我请裘先生山上小住几日,帮你记住这华夏的大好河山!” 第133章 哑巴的叛逆期 黑夜里,小尘尘带着藏在暗处的人手离开巷子,一同被带走的还有死鱼一般的裘德考, 而副官追着她的步伐找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就只有院子里的新鲜白骨还有一具尸体。 现下已经是夜半,身后一阵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张日山转身,手搭在腰间的佩枪上, 站着的是一直等在这里的青安,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对襟短褂,有些黑的脸上似笑非笑, “爷让我转告副官,这人招待完了自会送到你手上…” 说完便转身离开,唯剩下副官站在原地无能狂怒! 接下来的几日,张启山叫停了警备处对裘德考的所有搜捕,转而让副官把他名下的仓库暂时交给小尘尘打理, 这间仓库不同于其他几家的盘口,这里存东西不问缘由不问来历,甚至不分死物还是活人, 存进的年限也由客户自己决定,凡是在仓库内的东西或者人没有谁能够再次找到… 因着这仓库的复杂性,所以并不好打理,上到人员的管理下到货物的运输全部都需要亲自下达指令, 这几日小尘尘越是忙碌,山上赏景的裘德考喊叫的声音就越是大, 赏景、赏景… 赏的是山林间凶兽整日盯着自己流口水的景,兴奋时说不定还会舔上两口,每次裘德考试图逃跑都会被一只半人高的白狼用爪子摁在原地, 像是牧羊一般将自己重新赶回去。 这些直到副官在警备处的门口看见呆滞的裘德考得以结束, 而他在华夏的所有值钱东西也全部进了小尘尘的私库, 裘德考唯一带回霉国的只有他在山林间被凶兽折磨的照片,背面是一行力透纸背、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欢迎再来做客! “啊…啊…!” 估计他回到霉国的第一站应该是精神病医院吧~ 第一时间得知裘德考离开长沙的消息,小尘尘飞一般将手中的钢笔扔在桌上,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指挥着青吉把仓库的文件资料原封不动的送回张府, 她则是钻进被窝里,不一会儿呼吸逐渐平稳,不过眉头依旧紧蹙,似乎梦里那些烦心事也不肯放过自己, 青吉无奈的笑着,细心的将屋子的窗一扇扇关上,唯独留下桌前那扇正对着太阳的窗,能看见院子里青葱的大树和墙边的杜鹃花,时不时还有一阵清风吹进来, 燃上安神的香料他才抱着文件悄声离开。 直到傍晚时分,青安立在门前,他的手上握着一个小巧的竹简,就等着尘爷睡醒… “进来…” 屋里人的声音还是困倦,语气带着没睡醒的憨, 青安推门进去时,鼻尖是淡淡的熏香味道,屋子里有些暗,床榻上隔着一层珠光宝气的帘子, 那是二爷特地寻来的,几个绣娘赶工几年才能做出来这些, 帘子后面隐约拢起一个小包,小姑娘墨色的头发散落在床榻边缘,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眼睛盯着鞋尖,“墨脱那边有消息传来…” 素白的手探出帘子,手腕红绳系着的碎琥珀还有印在白皙皮肤上的衔尾蛇衬着她神秘莫测, 青安递上竹简,上面封筒的蜡还没有拆掉,这东西到长沙的第一时间就被送了过来, 他刚把屋子里的灯火点亮,竹筒就被小尘尘生气的砸落在地,滚啊滚,滚到了他的脚边, 床榻上张奕尘穿着一身纯白色的里衣,小脸气的鼓起圆滚滚的弧度,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指尖夹着的纸上只有哑巴行云流水的四个大字, 哑巴:不找了,归。 她对着青安嘟嘟囔囔,“不找了,怎么就不找了…” “他对这事倒是随性,说不找就不找!” “……” 青安直接就是你说啥都是对着,我就点头附和就好~ 青安:“对。” “对。” 似乎是看出来他的不走心,小尘尘光着脚踩在床榻下铺着的厚实地毯上摆手让他离开, 青安:“尘爷,那墨脱那边的人手撤回来嘛?” 小尘尘一瞬间泄了气,她揉着额角,后生突然叛逆怎么办? 能怎么办,惯着呗! “留在那儿吧…” “是。” 青安离开,表面上似乎哑巴一直在守护尘爷,但是这次墨脱之行尘爷铺过去的人手占了她手下所有人总数的三分之一, 往常红家盘口的事情也多,但是她也不用如今这般辛苦。 又过了几日,张奕尘接连去了几次无家,她对照过裘德考的帛书和自己找到的丝帛,上面的内容都是一样的,都是她看不懂的文字… 之前几次去无家她一提到镖子岭五爷就开始赶人,吃了几次闭门羹的小尘尘学聪明了, 她让青安把躲着的八爷从府里薅出来, 一连十几日未见的齐八爷头上套了个麻袋出现在她的院子里,而青安则是将自己腰上别着的一枚符纸还给尘爷, 正是因为这东西,八爷的卦才没有算到自己会遭此一劫~ 齐铁嘴:“小尘尘啊,你说你就不能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啊…” “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啊!” 张奕尘摆手,麻袋被打开,她手撑着下巴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八爷可不老,再说…” “这不是咱俩关系好嘛,有事当然挂念着八爷~” 齐铁嘴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这次又干嘛?” “偷狗。” “哦,偷狗…啊?” 八爷震惊,他连忙把汤推的远些,一脸的我可没喝啊,别想讹我! 小尘尘把汤又推了回去,明艳的脸笑得越发灿烂,“我想知道镖子岭的事,五爷不说,我就只能偷咯~” “你把狗抱走引他出来,我去偷笔记…” 八爷摸摸自己的脸,虽然他长得像是个文弱书生, 好吧,自己就是个文弱的算命的,但是他也不像是傻子啊, 这小丫头把东西偷走了,有没有想过被五爷追上的自己会有多惨! 齐铁嘴:“我觉得二爷的轻功更好,应该找二爷!” “实在不行还有六爷和你师兄,副官也行啊!” 小尘尘:“师兄和六爷都不在长沙,要是让我爹知道这件事估计会罚我跪祠堂,” “至于副官嘛,他知道了就等同于张启山知道了,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 齐铁嘴:……呵呵。 第134章 偷狗被抓 最后,八爷认命般从红府离开,走的时候头上似乎罩着一层乌云正在打雷下雨, 就连旁边看着的青安都抿了嘴,齐八爷看着有点可怜怎么办… 扇子敲在头上,青安一个激灵,转头就看见自家爷目光凉凉, 小(周扒皮)尘尘:“还不快去干活!” 青安顶着后脑勺的刺痛赶紧溜了,走晚一步估计今天他就见不到青吉了! 无家后门, 后门附近没有什么人住,齐铁嘴一手拎着长衫衣摆脚步放轻,他苦着脸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往看门的两只狗那里靠近,脑袋还四处张望着寻找小尘尘的身影, 不远处围墙边的大树上,小尘尘就坐在树枝上藏在树叶之间, 她啧啧两声,八爷这胆得练啊! 手上一颗石子瞄准八爷腿咻的飞了出去, “biu~” “啊…唔…” 齐八爷捂住喊出声的嘴,蹲下身子毫无形象的揉搓着被击中的膝盖,他一只手疼的攥成拳头对着空气挥动, 完了,这件事没有两三个古董解决不了! 他瞪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眼镜后面的眸子满是忿忿。 而守门的两只狗拴着链子半趴在地面一声也不叫,伸着舌头看向八爷两双狗眼睛就像是看见了骨头,急得都快把链子扯断了… 张奕尘:跟他走,这人身上有大骨头,全是肉的那种! 狗:骨头!肉!走! 八爷眼角抽搐把脑袋里离谱的想法甩出去,念叨一声“祖师爷保佑!”就豁出去一般,手搭上其中一只狗的脑袋瓜, “汪…呜…” 紧闭双眼的他听到大狗讨好一般的呜咽声表情僵硬一瞬,另一只还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然后… 树上坐着的小尘尘就看到堂堂齐八爷蹲在无家的后门一边围着一只狗,撸的甚是开心,脸上的笑意看着像是个大傻子, 毕竟这无家的狗可不是谁都能摸到的,更何况这一年多五爷不再借狗,八爷心里想着, 这小尘尘就是好用,撸的身心舒畅~ 张奕尘扶额,让他来偷狗,怎么就撸上了? 她的眼睛看向无家后院狗笼子里关着的狗狗们闪过坏笑, 玩就玩个大的! 小尘尘浅褐色的瞳孔闪过红光,霎时无家所有的狗都激动了起来,它们本就很聪明,开个笼子挣脱个绳子什么的都是分分钟, 就连守在无一穷和二白身边的三寸丁都跑了出来,无家的伙计包括书房里的狗五爷连忙走出房间, 所有的狗都涌向后门的位置… 八爷听着一墙之隔的无家狗叫声此起彼伏,而且距离越来越近伴随着五爷的哨声,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右眼皮在疯狂跳动, 直到, 直到后院这扇并不是很牢固的木门被撞的摇摇欲坠时,八爷站起身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嘭!” “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 被狗长着尖利牙齿的嘴追着时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可以想象一下被数百只狗追是怎样的场景! 八爷只来得及看见狗群后面那个模糊的、气急败坏的身影上窜下跳,他转身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逃跑, 身后是黑压压一片狗群,八爷一边跑一边鬼哭狼嚎,“妈呀!!!” 一个身影带着无家所有的狗越跑越远,小尘尘捂着眼睛,从指缝中大眼睛含着笑意看向这个场景, 远处还有八爷的惨叫,“啊!佛爷啊!!” 后面狗五爷脸都气红了,不顾身后伙计的阻拦拎着一根棍子就追了上去,“放下,你把我狗放下!” 齐铁嘴:“五爷,快别让它们追了!!” 街道两边的商贩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片连摊子都不要了,所过之处家家门窗紧闭, 五爷只追了半条街,生气上头的冲动褪去,他双手撑着腿喘着粗气,没看出来这老八还挺能跑… 整个长沙除了他自己能够让无家狗听话的也就只有那个小混球, 他看看身后远处的无家又看看还在跑的八爷, 这些狗要是脱离了小尘尘的控制在城里咬到了谁引起骚乱,他怕佛爷生撕了自己… “唉…” 狗五爷叹息一声,手里举着长棍重新去追齐铁嘴,有些事拦也拦不住,今日她能放了无家的狗, 要是再不告诉那个小混球关于镖子岭的事,他担心睡着觉自己的宅子就要被烧了! “老八,你别跑,你停下!” “五爷,那你倒是别让它们追了啊,算命的不好吃啊!” 这边,无家的伙计走了大半,小尘尘身体轻盈的游走在各个屋顶之上,目标明确的从无家书房上一跃而下, 无老狗的笔记很好找,她插上书房的门闩坐在正中间那梨花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大摇大摆的看了起来… 月上梢头,张奕尘从门缝间探出个脑袋,院子里偶尔有几个伙计路过大多行色匆匆,手里还提着铁笼子, 也不知道八爷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被狗追啊~ 良心愧疚那么一秒,她翻身上了屋顶直接原路返回, 红家, 今晚似乎格外热闹,大宅子几乎处处都亮着灯,大门口管家来回踱步,身边站着眼观鼻鼻观心的青安, “你说说,你们也不拦着点!” 青安:…… “无家的狗最凶,要是被咬了怎么办!” 青安:……呵~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还是不要回来,爷又生气了,小姐又得跪祠堂…” 青安:……呵呵~ “biu~” 碎碎念的管家发现了脚边滚落的石子,他抬头看去, 石狮子后面藏着的小姑娘可不就是他家小姐,只见小尘尘藏在后面探出个小脑袋古灵精怪的, 她招呼着青安过去,“我爹生气了?” 青安:“二爷说让您自己解决,他不管…” 还没等她松口气,青安又说:“下午狗五爷就提着八爷来了府上,霍家和解家听说了也过来凑热闹,还有…” “外出的六爷也回来了,刚才进去的。” 小尘尘一脸的苦大仇深,今天这个家是肯定不能回了! 这五爷忒小气,怎么还来找家长呢,是不是玩不起! 听着她嘟囔的青安嘴角抽搐,你把人家一院子宝贝全放走了,害得他追了好几条街出去,没气死都是万幸… 她拍了拍青安,你顶住我先跑为敬,转身的小尘尘还没来得急抬步子就听到一道不怀好意得声音, 张启山:“准备去哪躲?” 第135章 六爷毫不掩饰的袒护 “准备去哪躲?” 张奕尘:! 其实她是准备去张府找悦姐姐的,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按照张启山宠老婆的程度,悦姐姐是再好不过的保护伞啊! 小尘尘头都没回撒丫子就要跑,青安甚至还在后面帮忙拦着,阻止副官的靠近, 就这样,红府门口打了起来… 管家急得踱步速度更快,一个是佛爷他不敢乱说话,一个是他家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青安和副官纠缠在一起不分胜负,两人拳头相撞一招一式透着愈发的狠厉,直攻对方的要害, 小尘尘迅速为自己找到一条逃跑的路线,双足轻顿地面,张启山身形移动来到她的面前, 一条长臂拦住张奕尘的去路, 她听着身后拳拳到肉的撞击声,对着张启山浅笑着,睫毛忽闪忽闪着盘算着什么, “张大佛爷,你拦我干嘛呀” 张启山眸子紧盯着这个闯祸的小姑娘,语气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警备处的人在街上抓了半天的狗…” 小尘尘脚步挪动弯腰躲过张启山拦着的手,身形一闪晃到他背后,嘴里还很无辜的说着, “谁家的狗丢了啊,那你们真是辛苦了!” 张启山眸子微眯,装,你再装。 他手姿势一变眼看就要抓上张奕尘的后脖颈,小姑娘像条泥鳅一样滑头的很, 他收着力道倒是给了小尘尘发挥的空间,一个没看住就要溜走, 连打斗的青安和副官都停了下来,站在旁边就差手里磕着瓜子了… 最后, 小尘尘只能说狗还是张启山狗,他的虚晃一招让张奕尘以为自己找到了破绽,殊不知这只是一个陷阱, 张启山提着小姑娘的后脖颈往红家走去, 小尘尘鼓着脸双手环胸,眼中满是不服,离着最近的佛爷就听她小声的嘀咕着, “骗子!” “老狐狸!” “不肖子孙!” “你快撒开我…” 他空着的手手指屈了点小姑娘的脑门,眼神含笑就像是在看一个闯祸的小孩, “怎么,敢做不敢当,你躲得了今天还有明天呢…” 张奕尘不服,她呲着一口白糯牙齿反驳,“我才没躲,这叫战术懂不懂!” “哈…” 副官和青安并排,尽量让自己笑得小声点,毕竟这个小丫头可是很要面子的~ 堂厅, 二爷坐在上座,两边是黑脸的五爷以及可怜巴巴的八爷还有其他几位看热闹的, 他们的视线同一时间落在来人的身上, 张启山一手拎着小尘尘的衣领,因为身高差她就差踮脚走路了,小姑娘大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挥着手打招呼, “都在呢,晚上好啊~” 佛爷走到正中间就松开了手,坐在二月红身边翘着二郎腿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他要看好戏! 二月红的目光凉凉,将茶碗推的离佛爷近些,细长的手整理着袖口,漫不经心又无法忽视,“佛爷好兴致啊…” 张启山挑着眉轻轻一笑算是回答,这二爷当真是护短的紧啊, 看戏有风险,看戏需谨慎啊! 正中间的小尘尘顶着几方视线从最开始的尴尬到现在… 一屁股坐在那把属于她的椅子上,忽视五爷和八爷想杀人的目光,敌不动我不动,他们不吱声我就不开口! 刚端起茶杯, 一道声音幽幽,带着道不尽的怨气,“茶好喝吗?” “唔…咳咳…” 小尘尘擦擦嘴边的水渍,可惜的放下茶杯,这个杯子不干净了… 紧接着五爷摩挲着怀里难得安静下来的三寸丁,“估计她现在更想喝无家的君山银针!” 张奕尘咧嘴,张奕尘从心还不行嘛, 她摸摸鼻尖,小声嘀咕,“那倒也不必…” “哼!” 六爷擦着刀上没来得及清理的血污冷哼一声,未曾褪去戾气的眸子看了眼对面两个,“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孩子,不嫌丢人!” 八爷:! 齐铁嘴颤抖的手指指了指身上这身脏兮兮的衣服,上面还有吴老狗家狗的口水,脸上震惊,“我,欺负她?” 似乎觉得自己气势不够,他蹬着眼睛又补上一句,“你偏心,你就宠吧!” 说完继续用幽怨的目光盯着小姑娘,明明说好了偷一条狗,这个骗子! 那是一条嘛,那是好几百条,你知道算命的内心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张奕尘:偷一条效果不明显嘛~ 小尘尘双手捧着脸,明艳的小脸上委屈巴巴的样子让人好生心疼,这可比把老八和五爷的可怜来的直观有效的多, 霍仙姑纤细的指间一缕秀发缠绕,“这狗跑了怎么能怪小尘尘呢,五爷可是抓到她了?” 不,他抓到的是八爷。 解九爷失笑,这群人就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况且霍仙姑和狗五爷本身就有仇,她肯定是会帮小尘尘的… 八爷眉毛都耷拉下来了,他就说吧最后被抓住的一定是自己。 五爷的脸更黑了,他咬着腮帮子,讲理讲不过是吧,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除了我,谁能把狗全都拐跑!” 他目光森森的把三寸丁放下,这狗就像是装了雷达一样蹦蹦哒哒甩着尾巴就奔着小尘尘去了,看那样子别提多高兴了! “你们看看!” 霍仙姑眉眼难得含笑,无老狗吃瘪她很是高兴,看着小尘尘也是越发可爱, 他这一举动无疑是将自己的面子扔在地上踩,自己好不容易训出来的狗居然就这样大庭广众跟人家跑了~ 张奕尘看着不停用狗头蹭着自己的三寸丁,砸吧砸吧嘴,你是真狠啊! 这件事一直到很晚厅堂的灯才灭,最后还是佛爷做主定下的办法, 小尘尘和八爷赔偿从无家一路商户的房屋损失,另外还有五爷的精神损失, 这天晚上狗五爷走的时候身后的伙计捧了好几件成色好的瓷瓶,小尘尘在厅堂委屈巴巴的张着爪, 她的小钱钱啊!! 六爷是最后走的,他从来都都是独来独往,身边也没有什么伙计,只见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口袋扔在桌上, “外出礼物。” 那里面放着是一块尸体嘴含的玉蝉还有一整套的钗、步摇… 他急匆匆的来原本是送礼物,半路听说长沙进来发生的事情,刀上的血污都没还得及处理就带着一身煞气冲进堂厅, 他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想欺负小丫头! 临走的时候他又说,“等明天我就给你抢回来!” 第136章 哑巴回来 桌子上沉甸甸的袋子二爷也只是扫了一眼,六爷不善言辞甚至在九门中算得上是做事奇怪没有章法,现下看来倒是对这小尘尘颇为喜爱, 他的目光穿过六爷离开的身影,嘴角含着淡淡笑意, 这样也好, 对于她来说,只要这些老家伙还活着她便能肆无忌惮,后面永远有他们帮忙收拾… 小姑娘最近长高了很多,二月红站在她身侧手臂搭在她的脑袋上像是搭了个拐杖, 他的眉眼都盛着笑意,目光垂下正好能看见闺女鼓起的脸颊, “听说哑巴回来的路上遇见了陈皮,你那个师兄这次倒是带了个好帮手回来…” “镖子岭的事你就准备着,等他们回来就去吧。” 小尘尘双手叉着腰眼神闪过幽光,头上顶着半个她爹的重量让她看不见二月红的表情, 只是轻声嗯了一下同意这个安排, 她爹和张启山他们一样都是千年的老狐狸! 明明红家所有的盘口都在自己手上,他还是能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每一项安排… 想着想着就连二月红什么时候离开都没有发现, 青安在二人身后眉眼乖顺,就看着自家尘爷挥着小拳头,连背影都充满干劲, 张奕尘:还得练啊! 第二日一大早听说小尘尘早早起床着手商户赔偿的事情, 没想到二爷走的更早,管家说二爷让他向梨园的东家告了假,带着几个伙计去了无家, 张奕尘嘴里叼着包子,脸颊鼓鼓的,疑惑的看向管家,她爹去无家干嘛?打架? 旁边坐着的丫头专心给小尘尘夹着她爱吃的菜,嘴角的笑意永远那么温柔,看向小尘尘的眼睛满是宠溺, “你爹昨日回来时说了,女儿闯了祸自然有他这个父亲担着,哪里有让你自己去面对的道理…” 她的碗里又多了一个白白胖胖的水晶饺,丫头看着小尘尘,“你就安心吃饭,二爷会处理好的。” 娘亲的眼睛提到二月红都是信任和依赖,小尘尘连忙低下头一大口咬在水晶饺上,含糊的应着, 其实,就算是她去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的,毕竟她是红家的小姐,是长沙城里九门明晃晃袒护的小闯祸精, 而且商户的赔偿比他们的损失只多不少。 但是这种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就算不是第一次,也总是会让张奕尘那颗心胀胀的… 红府这里充斥着的如果是感动,那无家那边应该就是浓浓的火药味, 无老狗起了个大早本想看小尘尘的热闹,没想到出了门看见的就是二爷那张笑得和善(阴森森)的脸, 还有旁边一脸菜色的八爷,明显是还没有从昨天的刺激场景中缓过神来, 五爷:“呵…呵…二爷挺早啊…” 二月红:“这种事情当然怠慢不得,昨天匆忙还没来得及问无家的狗都找回来了?” “要是人手不够,我今日倒是可以帮帮忙~” 狗找回来没有、人手不够、我来帮忙… 二月红的话化成一个个利箭插在五爷受伤的小心灵上,他抱着三寸丁身后还跟着一同出来的无一穷, 无老狗一手捂上胸口的位置,他只觉得一定是上辈子自己挖了谁家的祖坟,这辈子才遇上他们爷俩! 他扶着门框就要回去,一穷扑扇着懵懂的大眼睛小心的抱着他爹的大腿一直看向远处的街道, “爹,不是说尘姐姐会来嘛?” 无(咬牙切齿)老狗:“她不来了!” 无一穷顿时撒开他爹的大腿,胖墩墩的小身板背对着他,小脸气鼓鼓的写满了我不开心! “啪~”是五爷心碎的声音啊~ 二月红挑了眉梢,语气循循善诱,“你尘姐姐在家,你可以去红府…” 看着眼睛闪着光的儿砸,五爷瞪着眼睛, 过分了哦,当我面拐我儿砸! “正好我和五爷有事商量,八爷要不要一起?” 突然被点名的齐铁嘴连连摆手,他今日早起卜卦,最近为了小命着想还是离小尘尘远点吧… 五爷:你看我愿意和你商量嘛? 他和二爷一前一后进了书房,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二爷便离开, 不知道他答应了五爷什么条件,但是之后张奕尘进镖子岭的血尸墓,也就是无家的盘口, 无家的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之前九门的规矩,各家的盘口上别家不能擅动,盘口上的东西更是不能自取,所以若是这件事处理不好在九门各家开了先例, 那小尘尘要背的罪名可就大了! 青安神色匆匆的从外面进到小尘尘的院子, 她正站在院中喂着飞回来的鸟儿,只见它们品种五花八门,甚至有几只不应该是这边常住的鸟类, “出什么事了,慌慌忙忙的…” 她拍拍手上鸟食的残渣,用白帕子净了手随意的递给他一杯水, “哑巴回来了…在陈四爷的府上。” 小尘尘动作一顿,眉眼抬起闪过锐利,线报明明是他们明日才会到长沙,为什么早了一天,而且到现在都没有人将消息传过来… “你去那边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叫青吉过来,和我去师兄家。” “是,尘爷。” 陈家, 小尘尘用扇子挡去正午刺眼的阳光,一头墨色的发用一根莹白的玉簪子挽成马尾,随着动作晃动充斥着少年的活力, “小四爷!” “小四爷!” 门口的两个伙计站的笔直,手指绷直贴在身侧,声音洪亮到就差穿透小尘尘的耳膜, 她用扇柄抵着额角,轻声失笑,“嗯。” 看来师兄这威信很强嘛~ 她轻车熟路的走进陈家宅子,小姑娘娇憨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肆无忌惮的响起, “师兄~” “师兄啊~” 路过的伙计都是点头哈腰,还有几个殷切的壮着胆子汇报着他家四爷的动向, “你好啊,小姑娘~” 长廊栏杆上一个年轻男人斜靠着坐,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这人带着墨镜嘴角带着抹轻挑的笑容,正挥着手热切的和小尘尘打招呼, “我知道四爷在哪,有报酬我就告诉你哦~” 张奕尘停下脚步,饶有趣味的打量着男人, 青安蹙着眉想上前被她提着扇子阻止, 小尘尘的脸上笑容依旧灿烂,就是眼神冷的吓人,这就是她爹说的好帮手? “你是谁?” “道上人都叫我黑瞎子~” “话说小姑娘你到底要不要我告诉你啊,我很经济实惠的~” 第137章 薅叶子 “…我很经济实惠的~” 小尘尘眼角抽搐,是谁教你这样推销自己的啊! 她抬着步子靠近,锐利的眼神似乎想穿过墨镜看清男人的眼睛,距离黑瞎子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时,手腕间的衔尾蛇开始发烫… 张奕尘将手背在后面,白皙的腕间泛起了红色, 这是从地下城回来这印记第一次有反应,是因为这个男人… 思索间,小尘尘的眼眸闪过探究, 他是谁?和娲有什么关系? 瞎子吊儿郎当的站在原地,小尘尘靠得越近他的笑容越大,看着才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 头上戴着的玉簪子是上好的冰种玉石,一身素色长衫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最珍贵的夏布, 这种布料可以追溯到黄帝时期,在唐代更是贡品的存在,织女们要耗费两年才能得到一匹精夏布, 这种布料看似坚硬却最是柔软,夏天穿着凉爽的很… 就连腰间别着的口袋都是用嵌了宝石的链子系着, 总结下来,这小姑娘有钱的很啊,得发展成长久客户才行! 小尘尘趁着瞎子思索出其不意的扔给他一小卷纸币,“带路吧。” 只见瞎子反应速度十分快,长臂一捞还在半空呈抛物线的小钱钱就被装进他的口袋, 快到张奕尘没有看到他到底放进了哪里, “得嘞,这边走着~” 说着他顺手薅了院子里种植的植物叶子,叶子怪大用来遮阳正好, “我给你挡着点太阳~” 小尘尘瞪大了眼睛,就连后面跟着的青吉也是一脸震惊, “咳…真是辛苦你了…” 她的眼睛闪过坏笑,青吉也瞬间领悟尘爷的意思,唯有瞎子还沉浸在小钱钱的喜悦中, 他薅的是四爷特地寻来的热带植物,一棵植物只有一片叶子,金贵的很… 而此刻黑瞎子的眼中小尘尘散发着金光,是属于小钱钱的光芒! 拐过一个拐角,哑巴正站在那儿发呆,他就算顶着南方的烈日也无动于衷,眼神放空,有些长的碎发遮着好看的眉眼, 听着越近的脚步声,他才抬头, 看见小尘尘的一瞬间眼神聚焦,就看着小姑娘走进… 张奕尘绷着小脸,脚步都快了几分, 直接上手拉着哑巴往长廊那边去,嘴里碎碎念,“太阳那么大,你站在那儿干嘛,等着变成黑哑巴?!” 黑瞎子手里的叶子都蔫了,我觉得你在内涵我,并且我有证据! “等你。” “嘿,哑巴说话了!” 还没等小尘尘张嘴,旁边一个高大的身影靠近,就连墨镜都遮不住他的惊讶,这一路上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不见得哑巴说一句话… “瞎…” 哑巴的声线清冷,但是黑瞎子还是感受到了其中浓浓的威胁! “行行行,我闭嘴。”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乖乖坐到另一边,似乎正在看风景,又似乎正在等着看八卦, 张奕尘也不找师兄了,她抱着手臂平视着坐在栏杆上的哑巴,“说吧,为什么从墨脱回来…” 哑巴的指尖夹着一张纸,是当时小尘尘送去墨脱那张幼蛇的画像,“有危险。” “所以你就跑回来了…” 她柔了眉眼,似乎有些无奈,“我让你去墨脱,是因为你的事情更急迫,我这边人手很多不会出事的,” 哑巴不说话了,他抿着嘴唇不吭声,反正他都回来了,不走了! 虽然他没说话,但是小尘尘透过那双眼睛还有哑巴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尘尘泄气一样蹲在地上,双手托腮,看来这个后生真的是叛逆期到了… “不去就不去吧,等事情结束我和你一起去!” “嗯。” 就这样,一个阳光甚好的寻常夏日,她和张启灵多了一个约定。 又在长廊坐了会儿,陈皮才姗姗来迟, 身后还跟着端着托盘的两个大汉, “小尘尘快过来,我给你准备了冰沙…” 顺便多备了些,连黑瞎子和哑巴都有份。 陈皮的脸上多了一道并不是很严重的血痕,招呼着她靠近的那只手指关节上也有些红肿,还有几处散布着细小的伤口, 可见他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师兄的九抓钩不等人近身就能轻而易举的取命,一次下地怎得就添了这么多伤? 张奕尘大大的眼睛闪过担心,哒哒的拽着哑巴过去,“师兄这次下地很棘手?” 陈皮不甚在意自己的伤,端着冰沙放到她面前,这碗里的绿豆是其他几碗里的两倍,像一座小山一样, 明晃晃的偏袒… “还好,就是碰见了群小虫子,炸弹没控制好量…” “现在的小喽喽不好处理,不能杀还不能让他们捣乱,费了点功夫。” “对了,后院的塘子里蟹长得不错,一会儿走带回去点儿。” 小尘尘听着笑得开怀,脸上跃跃欲试,“那师兄一会儿和我去抓!” 陈皮:“好。” 连廊的亭子里,一时间充斥着小尘尘和四爷的笑声, 陈皮平日里总是阴沉着脸,就算是他已经成了九门四爷也是如此,手下的伙计也都是小心翼翼,这样开怀的笑可不多见, 而陈家的宅子大门紧闭,这是陈四爷特意嘱咐的,但凡是小尘尘来,陈家便谢客。 瞎子吃着冰沙,手扶了扶滑落的墨镜,盯着这个特别的小姑娘看, 突然一只大手挡住他的视线,瞎子对上哑巴那双清冷的眼睛,耸了耸肩膀,不让看就算了,小气! “四爷…!”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陈皮温和的眼神瞬间凌厉,透着淡淡的杀意, 跑过来的伙计一下子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背后被冷汗浸湿, 小尘尘转身,这人她认识,是师兄找来打理宅子的,毕竟他不常在家… 她嘴角的笑容扩大,眸子划过精光,“他这么着急,肯定还是有重要的事情…” 陈皮仰了仰下巴,“说吧。” “院子里的独叶兰被薅了叶子!” 薅叶子? 瞎子视线平移,他原先坐着的位置上明晃晃的放着一片大叶子,那绿色简直不要太醒目, 他嘴角耷拉,不会让他赔钱吧… 不会吧… 陈皮刚才没注意,顺着小尘尘得意的视线看过去,不出意外的挑了眉梢,“你薅的?” 黑瞎子:“不是我,我没薅!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尘尘咽下冰沙就要开口,看着黑瞎子紧张到滚动喉结,她的笑越发灿烂, 自己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哑巴等在那儿,师兄去做她最爱吃的冰沙,就证明他们都知道自己会来陈家, 他居然还在那儿等着坑她,多过分啊~ “我知…” 瞎子:“哎呀呀,突然想起来我在长沙还有个老朋友没去拜会,我就先走了啊~” 第138章 绿茶狼 “师兄,这个瞎子是什么底细啊?” 陈皮摸了下小尘尘的脑袋,他对她向来不会隐瞒, “黑瞎子之前道上就很有名,他喜欢给外国人做向导,毕竟那群外国佬的钱好骗一点…” “我这次遇上他也是巧了,瞎子的老板死了没人给他尾款,我就开了两倍的价格。” 似乎回忆到什么,陈皮毫不吝啬的夸赞,“这人身手不错…” “师兄啊~” 小尘尘拉长尾音,娇俏的小脸笑意盈盈的看着陈皮,纤细的手指揪住他一点点衣襟晃悠着, “你把他借我几天呗~” 陈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睛印着小姑娘的倒影夹杂着宠溺,“要他干嘛,你要下地?” “去哪里和师兄说,我给你当保镖怎么样…” 旁边的伙计眼观鼻鼻观心,低垂的眼睛满是震惊,脑袋当场宕机,四爷刚才说啥?当保镖?? 小尘尘的头上顶着大手不老实的乱晃,“我要去镖子岭,师兄还是别去了,我怕无老狗真的放狗咬咱俩!” 小(当面五爷背后无老狗)尘尘。 说到狗五爷,陈皮的眼神冷了下来,他虽不在长沙但是昨日的事情也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 他冷哼一声,小气吧啦! 陈皮凑近了小尘尘,“我这次带回来的东西有几个好物件,你一会儿都带走!” 他家这个小妹妹最喜欢两件事,吃和钱… 能从她手里坑走钱,狗五爷还是第一个。 张奕尘当然知道师兄是因为昨日给赔偿出去的那几个物件,她笑得眼睛都眯着,语气调笑, “师兄把下地收的东西都分出去了,那我未来的侄儿不得哭?” 陈皮失笑,掐着她的鼻尖,“你倒是思虑周全啊!” 最后离开陈家的时候,青吉和哑巴的手上还是满满的,几次要不是哑巴及时出腿拦住前倒的青吉,估计他脸都要破相了, 青吉满眼感激:“谢谢!” 哑巴:“东西会摔坏。” 小尘尘会不开心… 青吉(微笑):……是我自作多情了。 “黑瞎子~” 小尘尘提 着长衫,高举着胳膊挥动手上的扇子,流苏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芒倒映在他的墨镜上, 瞎子气势汹汹的靠近,“小姑娘,你也太不讲道义了!” “师兄说这段时间你先跟我走!” “啊?”瞎子气势一收,仿佛当才准备兴师问罪的不是他一般, 小尘尘呲着一口白糯的牙齿,十分贴心的指着陈家大门,“你要不要去收拾一下东西?” 他倒是适应的快,给谁做事的反正有钱拿就好了呗,“不用,瞎子的装备都在=这儿了!” 说着很骄傲的敞开衣服,里面挂了一排的墨镜。 小尘尘:? 正常人会随身带这么多墨镜? 她倒也没有探究别人秘密的意思,眼中划过惊讶又恢复平静, “今晚先住红家,装备早就准备好了,明天咱们就出发。” “对了…” 小尘尘突然停下,在瞎子面前站定,伸着白嫩的手讨要,她的小钱钱! 黑瞎子护住钱袋,一脸不可置信,“你都给我了!”我凭本事赚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最后… 前面走着的小姑娘手上抛着一卷钱玩,后面瞎子和哑巴小声控诉着, “瞎子容易嘛…都给我了…嘤~” 一路吵吵闹闹,离着红家越来越近, 进了府,小尘尘亲自带路把瞎子安排在哑巴屋子旁边的偏房,“你先住这儿吧…” 有哑巴在旁边看着她也不怕这人会乱跑。 管家站在院门外面对自家小姐带人回来这件事十分的包容,甚至还贴心的问问用不用准备饭菜和干净的被褥, “我爹回来了吗?” “还没有,二爷吩咐了小姐有什么事情只管去做就好,不用问过他,” “无家那边也已经谈好了。” 黑瞎子靠在廊下,身边就站着哑巴和青吉,他指着站在院门交谈的二人疑惑出声, “他怎么不进来?” 青吉:“红家规矩,所有人不得未经允许踏进尘爷的院子…” “那要是进了呢?” 青吉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瞎子看看哑巴再看看青吉,啧啧两声,这么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怎么找的都是话少的伙计,她就不会闷吗? 瞎子要闷死了! 管家离开,小尘尘站在树下看向后山远方,手指拇指向内弯曲,同时食指也微微弯曲,两根手指指尖相碰用舌尖顶着嘴唇,轻轻一吹, 悠长的口哨声响起,回应她的是山上撼动鸟群和小动物的狼嚎声, 仔细听,还能听出它声音的兴奋… 瞎子扶着墨镜,他突然明白刚才这个叫青吉的伙计为什么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有狼在附近守着,谁疯了偷溜进来… 地上铺着一张长沙附近的地形图,上面精准的标出山的名字和附近有人活动的范围, 这地图是独一份,是她根据鸟儿带回来的信息绘制的,大大小小的地点标注有几百个,其中还有一些勾去的和新增的墨迹, 从山上下来的白狼在看见院中站着的那道熟悉身影,笔直的身形一身深色衣服带着兜帽,它整个狼都兴奋了, 嗷呜嗷呜的就冲了过去,就连狼尾巴都摇晃起来, 哑巴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手指抵在白狼的脑袋上阻止它扑过来的动作, 白狼:“嗷嗷嗷~” 旁边的小尘尘不乐意了,她抄起地图上的镇尺就冲了过来,“你再说一遍,老子什么时候虐待你了!” “你这只坏狼!” 白狼眼神幽幽,可怜巴巴的藏在哑巴身后,“嗷…” 小尘尘咬牙切齿,“我应该把你送去梨园,装的可真像!” 哑巴的手摸着白狼的脑袋,看着他俩在自己身边闹腾眼神柔和下来,最后一手拦住小尘尘,另一只手拉着白狼脖子上银色项圈, 语气淡淡,“别吵了。” 空气一瞬间安静,小姑娘鼓着脸站到地图那儿,镇尺威胁似的敲了敲,眼神示意小东西过来, “明天去这儿!” “嗷~” 黑瞎子扶了墨镜,嘴角挂着笑,似乎只是一句调笑,“狼会看地图?” 白狼:“嗷…” 小尘尘牌翻译:“它说你瞧不起它,还说你是傻子。” 白狼:“嗷?” 我没有! 第139章 启程、诡异的丧事 镖子岭其实就是一座不是很高的山,山脚下还有一个小村子盘踞,这里面大概有几十户人家, 一路上并不好走,虽说是在长沙周边,弯弯绕绕的山路全靠一双脚,照现在的速度下午太阳快下山他们才能看见村子。 张奕尘也脱了她素日里的长衫,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子挽起,工装裤配上长筒靴, 手上提着裹布的长刀,几十斤的重量在她的手里就像是一个玩具,走了这么久丝毫不见累, 黑瞎子的视线从早上出发就几次停留在小尘尘的腕间那条衔尾蛇上,他摆弄着身边的杂草似乎不经意间真的好奇, “你是红家的小姐,怎么姓张啊…” 张奕尘扯了扯领子,夏日的余温依旧没有过去,天热得她有些烦躁,领子敞开间脖颈下一小块藏青色纹身若隐若现, 她回头大大的眼睛盯着瞎子,半开玩笑道:“你好奇心还挺重…” 瞎子没有得到张奕尘的答案,但他嘴角的笑容却是越大,有时候不回答也是变相的承认, “镖子岭下面有一个村子,叫纸园村…” “咱们今晚在这儿过夜,明天天亮再上山。” 翻过眼前的山头,有一条人踩出来的小路,上面还有车轮的痕迹, 这个纸园村全村的人都擅长扎纸人,这也是他们的主要经济来源,城里的丧葬铺子用的都是这里的纸人,渐渐的也就出了名… 这不,从他们现在的山头往村子里看,花花绿绿的一片。 小尘尘扔给瞎子两卷钱币,“记住了你是来进货的商人,我是你妹妹,哑巴是你的伙计…” 哑巴侧目,盯着瞎子手里的钱看得入神。 张奕尘莞尔一笑,用手肘戳戳他的胳膊,“他话多…” 要是哑巴当老板,照他半天一个字的说法估计村子里的人会把他们赶出来吧… 瞎子可不管,他晃晃手里的钱,“那这个就是我的了?” “是给村民的贿赂,要是剩下都归你!” 小尘尘无奈,一个就暗戳戳的孩子气,一个就是见钱眼开,她好难啊~ 离着近了些,张奕尘看着村里的神色微变,语气幽幽:“看来咱们来的不是时候啊。” 这村里似乎在办丧事。黑瞎子揽着哑巴,“哎呀,反正咱们就住一晚,你总不想睡荒郊野岭吧…” 那还不如天黑下墓呢。 “诶,大爷~” 张奕尘和哑巴站在村口,就看着瞎子自来熟的冲了上去,一口一个大爷叫的那叫一个亲, 然后,扣扣嗖嗖的给了人家一张票票, 还特骄傲的对着他俩挥手… “这个大爷说带我们去找村长!” 大爷:“年轻人啊,我这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小尘尘一边走一边和哑巴嘀咕,“你说他这算不算欺负老人,应该给他搞个大字报贴上~” 哑巴很认真的思考,“不算。” 毕竟还不一定谁岁数大… 张奕尘:“啧~”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村长家, 村口坐着的老头颤抖的手攥着一张票票走的可快了,就差拎着拐跑了, 瞎子摸着下巴暗暗可惜,给多了! “几位老板,快里面请…” 纸园村的村长是一位个子不高的憨厚中年人,正热情的迎着他们往里走,旁边的几户邻居听瞎子说是来进纸人的,眼睛看着他们就像是狗见了骨头, 要不是村长的威严还在,他们就要上手抢了。 小尘尘从进了村子就觉着哪里奇怪,如今她的视线落在那些院子里堆砌的纸人半成品才发现端倪, 普通的纸人没有五官,都是在送葬的时候用刀划开面部,给五官开口, 但是这些纸人虽说没有样貌,却给人一种它们在笑的错觉, 不是眼睛告诉你的,而是你浑身的毛孔… “老伯伯,你们村子在办丧事吗?”十几岁的小姑娘长得漂亮极了,一双大眼睛怯怯的看着他, 村长的声调都轻了许多,“啊…对…” “小孩子身体弱,就不要去那边玩了…” “嗐,我这个妹妹啊就是好奇心重,许是刚才看见了,村长不妨就讲讲,要不她又该缠着我要去看了…” “我这一看,咱这生意不就得晚点谈了~” 村长的表情一僵,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老板啊,我实话和你说我们这村子很久没开张了,这单生意您可一定要做啊!” “成,那我就说点…” …… 原是村东头的一家的孩子带着村里几个皮孩子跑上了山疯,不知道怎么地就发现了一个洞口,这孩子也是胆大几个孩子一耸恿他就进去了, 过了很长时间才从里面爬出来,身上血淋淋的手上还握着什么东西… “这不,回来没几天了就开始发疯,昨天晚上吊死在了自家屋子里。” 村长不停的叹气,“我们村本就人少,年轻娃娃更是没有几个…唉…” 张奕尘眉眼闪动,频频给瞎子使眼色… 黑瞎子:收到! “东西?” 黑(无中生友)瞎子:“哦…村长你不知道我有个朋友就喜欢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要是可以省的我再进城给他买礼物了。” “我也没看见,王家那两口子已经给他们儿子装进棺材里了…” “那倒是可惜了…” 村长憨厚的搓着手心看向黑瞎子,“老板,那咱谈一下进货的事吧…” “您看,您要多少?” 黑瞎子磨磨蹭蹭的从兜里掏出一卷钱塞到村长手里,“我这店铺不少,要是货好的话以后就从这里进,” “这就算定金!” 瞎子和村长谈着纸人的买卖,哑巴则是半倚着门框往外面的镖子岭山上看去,小尘尘盯上了里屋那扇没有关严的门, 从门缝中能看清里面正对着门的方向放着一个盖着白色盖头的纸人,这纸人身上穿着红配绿的衣裙,就算是纸糊的也已经能看出来它的婀娜身段, 一阵风起,张奕尘就看着白色的布盖头荡起一个边边, 红色的嘴唇,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还有耳边若有若无的女人笑声… “妹妹…” “妹妹?” 瞎子的手重重拍在张奕尘的肩膀上,力道不小, 小尘尘一瞬间眸色变幻,身上乍起的戾气似乎要刺穿他… “小孩子年纪小,估计是累了,村长你看看有没有空房间…” “诶…诶…我这就去收拾。”说着就匆匆出去叫他婆娘。 张奕尘意识到是瞎子的靠近,收起伤人的利爪,白了黑瞎子一眼,“你拍死我算了!” 黑瞎子嘿嘿一笑,“还能开玩笑,看来是没事~” 她活动着肩膀转身对上哑巴关切的眼睛,她轻声道:“这里的纸人有问题,或者说这里的村民都有问题!” 第140章 小尘尘说牙痒痒 夜里村长家, 村长婆娘给收拾的屋子是一间通铺炕的西屋, 瞎子和小尘尘仰躺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那把裹着布条的长刀就放在他俩中间,小姑娘的一只手搭着, “走了。” 哑巴出现在这间屋子没有关上的窗子上,他长腿屈着蹲在上面身上还带着山林间的湿气, 哑巴说的走了,是指村长和他婆娘。 下午瞎子已经从村长的嘴里套出来,他们家就只有他、他婆娘还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傻儿子… 黑瞎子起身,就算已经晚上依旧带着他那副墨镜,嘴角的笑永远那么轻佻,“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在晚上送殡? 张奕尘睁开那双闪着星光的大眼睛,对上哑巴的眼睛,“路上的纸钱…” 如果离世的逝者是年轻人或者孩子,那在送葬之前亲人会提前在从家里到坟地的路上撒纸钱,防止自己的孩子找不到这条路,在民俗上讲这就叫做探鬼路。 他们进村的时候她在路边的草丛里发现了几张刚撒下去的纸钱,只是… 只是这人似乎并没有那么用心,纸钱断断续续的撒着。 她在腰间的口袋掏出来一张叠好的符纸,指尖夹着甩向黑瞎子的方向,动作行云流水, “辟邪。” 刚走两步只见窗子上蹲着的哑巴用极快的速度越过黑瞎子,小尘尘耳边一缕碎发被带起,紧接着一只大手横在自己身前,手掌心还有很多纵横交错的伤口,深浅不一, 哑巴:“我的…” 张奕尘无奈的笑,他这副样子像极了要糖吃的小孩,同时响起的还有黑瞎子的啧啧声, 哑巴身体的血别说这些不入流的小东西,就算是她养着的魅也要忌惮几分。 她把一张和给瞎子那张不同的符纸放到他的手心,小小的人儿老成的语气,“平安符,保佑你平平安安…” 哑巴收了符纸兜帽下的脸看不清神色,固执的走在小尘尘前面推开屋子的门, “呵呵…” 一阵空灵诡异的女人笑声响起,其中还夹杂着说不出的凄凉, 哑巴站在原地,身体细微的挪动,用自己挡住后面的小尘尘,一只手缓缓搭上背着的刀,乍起的威压让空气凝滞, 堂间桌子旁边坐着的正是下午小尘尘在门缝中看见的那个纸人, 它的白色盖头还躺在半开着门的东屋地面,纸人的脸画着的是一个好看的女人面相, 血红色的唇、红彤彤的胭脂,还有那双用墨笔画就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向他们三人, 它风情万般的坐着,纸扎的双手搭在腿间,涂着嫣红指甲的手指细微动着,发出嘎吱的声音, “嘭!”的一声,门被打开… 一阵寒风吹进来的同时,纸人的脸瞬间狰狞,伸直了双臂双手成爪,脚离开地面就这样厉鬼一般朝着哑巴扑过来, 他的刀刚出鞘,身后小尘尘纤细的手用了巧劲推开哑巴,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点点兴奋,“你别动,砍坏了怎么办!” 一道白色的身影生怕哑巴出手般迅速窜了出来,小尘尘的发丝飘动,伸出的手心贴着一张符纸, 手和纸人轻轻触碰,符纸便化作一抹红光消失在它身体里,她的手用了力气将它拍在对面的墙壁上, 屋子里回荡着尖锐的鬼泣声音,还有乍起的狂风也在它被打飞的一瞬间消失,房门“嘭”的一声重新关上, 瞎子悠哉游哉用随身带的打火机点燃油灯,摸着下巴嘀咕着,“这东西长得真别致啊~” 那纸人的指甲把墙抓的咯吱咯吱,也动弹不了… 张奕尘则是从灶火旁边捡了根木头在纸人身上戳着,“这纸人看上去不是村长家做的…” 它的左胳膊上有一处用黑色墨迹画的标志,是一朵花的样子, 下午院子里的那堆可没有这种特殊的标志。 瞎子上前,倒是没有直接上手,他指着那处被小尘尘戳露的纸,“是铁丝搭的骨架,这不是给死人用的吧?” 毕竟这种骨架烧不干净,也送不到下面去啊… “媳…媳…媳妇~” 门外面传来一阵男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村长家的傻儿子?” 门被打开,哑巴拎着一个鼻涕糊了满脸的年轻男人进来,“送葬的队伍过来了。”他手上的男人明显就不正常,眼神有些痴傻,盯着小尘尘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被钉在墙上的纸人媳妇, “啊!媳…媳妇!” “杀了你!” 这最后一句他死死盯着张奕尘他们,眼中暴起的杀虐不应该是一个痴傻之人该有的样子, 瞎子嗤笑一声,“破案了,这是他找的媳妇…” 手上拎着的这人越发能扑腾,哑巴冷着脸手搭在他的后颈上一用力,这人就像是软面条一样滑落在地, 墙上纸人的声音越发大,鬼泣的嘤嘤声刺耳的很,她一棍子敲在铁骨架上,低沉的声音满是威胁, “再吵,一把火烧了你!” “嘤…”戛然而止的声音简直不要太从心… 晕倒的傻儿子身上的穿着衣物并不差,显然村长夫妇把他照顾的很好, 外面唢呐的哀乐声又近了几分,小尘尘喃喃道:“他刚才说要杀了我…” 瞎子:“不过就是个傻子,” 张奕尘仔细看着这傻儿子的面相,“村长提过这孩子,从出生就不正常,痴傻之人的魂是最干净,他能有这么重的戾气,不是杀过人就是见过别的人杀人…” 她观此人面相干净,只有眉心郁结怨气,而这怨气的来源也正是墙上的纸人, “啧,还不如进林子天为被地未床呢,这一晚上纸人、杀人的…” 瞎子一手拎起傻儿子把他放置在桌子上,碎碎念:“还是你黑爷好吧,你看他俩都不管你这个傻子,地上多凉啊~” 小尘尘(嫌弃):“你话好多啊,和八爷一个样…” “瞎子我这叫心地善良!” 墙上挂着一个,桌上躺着一个,哑巴站在门口放风,小尘尘和瞎子就这么掐了起来,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到最后张奕尘说不过黑瞎子,并不是很明亮的灯光下她露出一口白糯牙齿, 想咬人! 瞎子:“君子动嘴不动牙,你干嘛!” “哑巴你快管管她啊!” “不是,哑巴你松手,你居然拉偏架!” “嗷~” 黑瞎子抱着手臂上新鲜出炉的双排牙印,蹲在地上用枝子戳着地面,好不可怜的样子… 第141章 这村人真会玩 外面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遮挡,独留下几颗稀疏的星星依旧挂着, 墙上原本与活人无异的纸人开始剧烈挣扎,纸糊的身体咯吱咯吱的颤抖,面上的表情也活了过来,越发的扭曲,夹杂着滔天的恨意, “躲开!” 小尘尘拉着哑巴给充斥了满屋的怨气让开门口的位置,瞎子扔了手里的枝子一边说着她不讲义气,一边动作迅速的朝小尘尘靠拢, 动作间他兜里的符纸开始发烫,直到变成灰烬。 “送葬的队伍有问题…” 瞎子看着手上属于符纸的灰烬,嘴角的笑容越发大,半开着玩笑道:“能没有问题吗,谁家晚上送葬啊,找鬼凑桌打麻将?” 张奕尘:“…瞎子闭嘴吧!” 阴风阵阵加上周围林间不断被惊飞的鸟群还有边上吹着唢呐的送葬队伍,要是一般人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 张奕尘拧着眉,就这么大点个村子秘密倒是不少, 那户人家死的是个男孩,附着在纸人身上的明明就是个女鬼,但是她的怨气却在送殡队伍靠近时暴涨, 而且这院子里所有纸人上沾染的怨气都在向队伍中抬着的棺材聚拢… “下午的时候我就发现探鬼路的纸钱撒的不用心,现在想来应该是撒纸的人心虚,只想快点了事…” 她看着那具被黑气包裹的棺材,还有被突然刮起的风吹得乱七八糟的队伍, 小姑娘眸子凉凉,放松了身体站着,“怨气找到主人,这棺材里面的两具尸体要起尸了~” “两具?” 瞎子笑容越发放肆,视线扫过墙上已经没有了动静的纸人,还有依旧晕着的傻子,“两个人共用一棺,这村人真会玩~” 一具尸体起尸,另一具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上的云散去,露出藏着的月亮,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月亮映着红色… 队伍里站在前面的村长发现了自己院子里站着的张奕尘三人,神色有一瞬间慌乱,再看见屋里桌子上放着没有动静的儿子和边上被风吹动的纸人, 他明显惊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就要向后倒去,想要出声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大手掐住,手扒拉着旁边同样惊恐的男人, 这个男人头上戴着丧帽,应该就是男孩的父亲,他手里抱着的牌位也因为恐惧早就扔了, 但是这里始终没有看见他婆娘… 棺材的动作越来越大,抬棺的听见里面指甲滑动木板的声音早就四肢并用逃走了,而棺上的钉子也摇摇欲坠,里面的东西马上就要冲出来, 瞎子抱着手臂站在那儿看了会儿人群的慌乱,低头看了眼小姑娘的头顶,“你不管?” “哈…”小尘尘指着自己明艳的小脸,手腕上的碎琥珀被带动着晃动,她的脸上是淡淡的嘲讽, “那不得等人家报了仇嘛~” 小姑娘的脸上似乎罩着一层雾,看不透在想什么,她的语气幽幽,似乎在说给谁听, “种下什么因就会有什么果,我为什么要去救一帮畜生…” 这些送葬的人大多是体力健壮的男人,还有几个跟上来的女人包括村长婆娘面相的太阳穴附近都染着这股怨气,这是他们沾染的因果, 算得上是一个记号,等着这怨气的主人来报复的记号! 进村的时候看见村民她只当是这里的风水发生了问题,可能招惹了哪路修行的仙家,毕竟这里靠近大山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直到, 直到她看见这个傻子的面相,他虽是被怨气沾染,但是却没有因果。 而且哑巴掐晕他的时候,纸人上附着的怨气暴涨,要不是她的符纸压制早就冲上来和他拼命了… 那边棺材盖子已经飞了,直直的插进土地里几寸,足以见得力道之大… 棺材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立起来,她身上有很多地方已经开始腐烂,唯有手上的指甲和头发一直在生长,一件单薄的袍子罩在身上, 若是小尘尘离着近就能发现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这些痕迹随着主人的死亡开始发黑, “啊啊啊…嗷啊啊!!!” 尖锐急促的喊叫声刺破耳膜,张奕尘厌恶的皱起眉,指尖摩挲着长刀,好吵… “不是我杀的你啊…你不要过来!” 村长狼狈的爬起来,挣扎着就要逃离这里,就在他回头的时候,棺材里另一具尸体也立了起来, 他缓缓转过身,吊死的人那张脸最是吓人,猩红的眼底绿豆大小的眼珠子,水肿鼓起来变形的脸,还有伸出来变黑的长舌头… “啊啊啊!!” 村长的身下温热的液体晕开,冒着热气。 旁边已然呆傻的男人在看见儿子的尸体之后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大梦初醒般喊叫着,一双眼睛惊恐的大睁着似乎马上就要撕裂眼眶,双脚蹬着地面就要跑… “嗬…” 女人抓着他的头,指甲嵌进头皮里,就这样生生捏碎了他的头骨… 紧接着是村长… 血腥的味道越来越重,眼看着整支送葬队伍大半都要死在这女粽子的手里, 小尘尘动作缓慢的撕开长刀上的布条,语气淡淡:“差不多得了,杀你的欺辱你的都被你杀了大半…” “剩下的得送去坐牢。” “嗬…” 小姑娘拎着长刀走近,指腹在刀刃处狠狠一压,血顺着刀刃流下, 长刀抵地,她的脸也越发冷,“我可没和你商量…” “你染了人命,进不了轮回,” “你的儿子只是被你的怨气沾染…” 她一手执长刀直指几米开外的女粽子,碎发飞舞间眸子沁着千年不化的寒冰,“你想让他和你一样,落得个魂飞魄散?” “别忘了,这是你的仇,与他无关!” 女粽子动作僵硬的转动脑袋,棺材上立着的他似乎还有些懵懂,本能的看向自己母亲的方向, “嗬…”谢谢,谢谢没有阻拦我… “扑哧…” 张奕尘没有动,她的刀穿透了女粽子的身体,是它自己选择了这个结局, 顷刻间滔天的怨气正在消散,而棺材上的小男孩也砰然倒地,变回了一具尸体。 天地间寂静的只剩下林间风吹动的莎莎声,因为离着很近它的血溅到小尘尘的脸上, 黑色的血顺着她白皙的皮肤滑落,张奕尘扭过头看向幸存的男人们,他们的眼睛里是死里逃生的庆幸,是大难不死的极度激动,唯独没有该有的愧疚! “哑巴,把小东西叫出来…” 小姑娘的语气没有起伏,眸子黑的像墨一般凝聚着风暴, 一声悠长的哨声响起,林间一道白色的身影钻出来,它有些嫌弃这里的血腥,嗷呜嗷呜的叫着, 在触及张奕尘凉凉的眼神之后,立刻安静如鸡,狼眼睛频频看向大主人,她怎么就生气了呢… 小尘尘指着那些要跑的人,对小东西说道:“挑一个吧,给张启山送家里去。” 白狼抬着狼脑袋,叫了两声,“嗷嗷~”交给我肯定没有问题! 第142章 找到盗洞 那母子俩的尸体被重新放进棺材里,男孩侧躺着纵使身体早已僵硬躺在母亲身边就像是小兽依偎着在自己的依靠, 天还没有亮,村民们都在离着很远的地方站着,他们有人神色惊恐、害怕,有人止不住的干呕,人群中还有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被父亲拉着回家, 张奕尘让黑瞎子从村民的家里找来一块素色的布,纤瘦的身体就蹲在满是血污的路上, 漆黑的夜里,身边一个清冷的青年人拎着盏油灯照亮,他们似乎和这凌乱不堪的场景格格不入,却又最是怜悯的愿意留下, 小姑娘一手撑地,一手执着根毛笔在这张布上写着什么, 笔尖红色的血滴落在素布上,她任由碎发遮眼,淡色的唇轻启, 寂静的夜里唯有小姑娘诵经的声音响彻不断,佛经抚平了所有的仇恨和怨怼,让这颗心跟着沉静下来, 素色的布上是鲜红色的佛经,那是张奕尘用死去之人的血写就,用仇恨的血颂经,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就此停止… 夏末的夜并不是很暖,她用了所有的精力和诚心灌注在这篇超度经文上,未曾注意身边的光亮越发盛, 原本那些身在家中的女人们一人提着一盏灯,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这恐怖的场景,就闭着眼睛静静站在张奕尘的身边, 听着诵经声,为她照亮。 这些女人大部分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有伤疤,烫伤、鞭伤,更多的是没有消下去的青紫痕迹, 她们当中有些人小声的抽泣,不是男人死去的痛苦,而是解脱和迷茫… 或许是这母子在感谢这个让自己能够重新归于尘土的小姑娘,她用那张写满经文的素布盖住尸体时, 一块石碑的碎片从孩子的手中脱落… 碎片很小的一块,看样子是石碑的边角被砸碎之后带出来的,上面刻着一个不太清晰的符号,和她得到的帛书上的奇怪文字很像, 她拿起来只是看了几眼便交到黑瞎子的手上,小姑娘轻轻摸着素布上的经文,这是她第一次为人超度, 念诵经文时身体最深处的平静让她久久不能挣脱, 平日里盛着情绪的眸子平淡到毫无波澜,手上不可避免的沾上血色,她告诉这些提灯的女人,让她们拿起家中的木棍、菜刀, 十几个瘦弱、明显营养不良的女人就这样把村里子剩下的所有男人围住,清风带起血腥味刺激着他们的感官, 刚才的一幕早就让这些男人吓破了胆,黑夜的林子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能够吞噬万物, 出村的必经之路又被黑瞎子他们堵着, 就这样所有人僵持到天大亮,直到张启山带着一卡车的亲兵出现… 小尘尘未曾去见张启山,车子驶进村子的时候她就离开了, 从那些女人的口中得知,其实这个村子的男人都指望着买老婆传宗接代, 一个以做纸人出名的偏僻村落正常人都不会把女儿送进来,而村长就是第一个买婆娘的人, 一时间他和自己的婆娘便也靠着这个行当做了一村之长,村里越来越多人找他买婆娘, 这些年,走进村子的女人不断,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孩子却是降生的少了,直到现在村子里就四五个男娃娃, 在这些男人的眼中婆娘不过是买来的东西,坏了不能生了或者死了那就再攒些银钱, 反正这个饥荒肆虐的年代,一袋细粮足够了… 所以女人在这个村子并不能得到什么好的对待,男人都是非打即骂,而这些男人中王家小子,也就是死去男孩的父亲最是混蛋, 他不仅打她,还把自己的婆娘当作货物一般出售,只要给钱,谁都可以去他家中过夜。 直到半个月前,她被王家小子活活打死… 原本在这里这不是件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但是从她死后这村子的纸人就出了问题, 卖出去的纸人在买主家的丧事上频频闹出怪事,不过几天时间就没人再敢买他们村的货,原本店铺里售卖的也都运了回来,各个东家直骂晦气,村子里开始有人说是因为王家小子的婆娘回来报复,这些恼羞成怒的男人们把她的坟挖了,用自己所知道最恶毒的办法对待这个女人的尸体, 最后更是选择将她和自己的孩子放进一个棺材里晚上送出村去,让她日日夜夜看着因没人看顾而死去的孩子尸体…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村子里没有谁和王家小子商量过,而这个在婆娘面前耀武扬威的男人也就默认了他们对自己妻儿的做法。 林子里,黑瞎子挥着刀砍去挡路的枝丫,镖子岭并不大,张奕尘按照无老狗写下的线索很容易就找到了当时的盗洞, 瞎子和哑巴整理着装备,有些好奇的问小尘尘,“你的经文是和谁学的?” 他们这种挖坟掘墓的人谁会闲着没事学这种东西, 她的眸子闪动,“因为有一个秃驴答应会时常来看看望我,正巧书架上便有佛经,我想着下次…” “下次见面总要有话可说…” 省得他又说自己不够有君子之风。 哑巴得目光凉凉落在黑瞎子身上,清冷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似乎他做了好大的错事, 哑巴把绳子扔给瞎子,半蹲在小姑娘身前阴影笼罩着她,从兜里摸出来一块糖,“给。” 小尘尘乖巧接过手心那颗皱皱巴巴的糖,瘪着嘴嘟囔:“哑巴,糖吃多了会牙痛!” 哑巴:“只有糖。” 他只有这一块糖,便给了她。 瞎子则是无奈的继续整理装备,谁让自己戳了人家伤心事呢,瞎子活该呗~ 黑瞎子:“小白菜啊,地里黄,没人疼…” 一边挖着盗洞口覆盖的积土,一边唱着跑调的歌,一锹锹土扬到身后,莫名有点可怜怎么办… “小老板啊,盗洞口挖通了。” 瞎子叉着腰展示着身后那很圆的洞口,脸上就差写着:看看,看看!这就叫做专业! 小尘尘竖起一根大拇指,“瞎子,你上辈子一定很会打洞!” 黑瞎子:“…哑巴,她骂我!” “你不要装作没听见!!” 第143章 下地 “这是一座战国墓,按照当时的特点,地面筑有封土堆,呈覆斗形或方锥形,” “整个镖子岭应该都是这座墓的封土堆。” 小尘尘含着哑巴给的糖,腮帮子鼓着一个小小的弧度,手上一根树枝在土地上画出一个大概成亚字形状的墓室, 张奕尘:“咱们脚下的位置应该是这里…” 黑瞎子:“墓道,而且是一条单墓道。” “墓道附近应该会有殉葬的活人,空气可能有毒…” 小尘尘说完看向黑瞎子,他们的装备中只有一个防毒面具,就是给这个瞎子准备的, 黑瞎子啧啧两声,你们厉害,你们了不起~ 盗洞只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爬行的高度,哑巴在前,她和黑瞎子在后, 手电筒的灯光下还能看见这条盗洞上残留的暗色血迹,一直从里面延伸… 这应该就是当年无老狗他们发生的意外。 小尘尘的口袋里还装着那块石碑碎片,直觉告诉她那上面的文字应该就是解开帛书上奇怪符号的关键, 而且北平戏园地下的粽子很有可能就是来源于这座墓。 盗洞并没有多长,弯弯绕绕的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土壤从一开始的黄色就变成了堆积的碎石和木炭混合,再往里是白色的白膏泥, 其实战国时期的墓葬依旧在效仿商周时期,墓主要呈现亚字或中字形,如果是当时有一定地位的人,他的墓葬中就会有大量的青铜器陪葬,或者出现活人殉葬, 不过战国大墓较从前更加注重加固,防盗,除湿。碎石、木炭都是很好的选择,而白膏泥则是保持墓葬的干燥,达到墓主人尸身不腐的目的。 通过已经被破开的砖石层,空间开始变大, 黑瞎子伸着腰,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定在小尘尘面前,这样的姿势最大程度地为她挡去所有的潜在威胁, “我说,我看不见了!” 小姑娘的声音透过面巾有些沉闷,她无奈的用手电筒光晃着面前两堵人墙,自己又不是什么易碎的瓷瓶, 她脱离安全圈,打量着这片空间,眉眼间尽是冰冷, 果然,就算下地多少次,她都一如既往的讨厌这种味道! 瞎子耸着肩膀,像是没有看见小姑娘周围空气中快要凝成实质的冰碴子,恶作剧一般靠近她的耳边, “听说活人殉葬坑里最容易生脏东西,你怕不怕~” 张奕尘微偏着头,对上的就是黑瞎子故意将手电筒放在下巴处打的阴森光线,别说加上他那副怎么都不肯摘下来的墨镜还有嘴角不变的笑容,倒真是有点恐怖的意思, 小尘尘学着他的样子,幽幽出声,“怎么办啊,我可最是喜欢这脏东西了…” “要不劳烦你给我逮一个?” 黑瞎子后退一步,墨镜上倒映着张奕尘古灵精怪的笑容,他半藏在哑巴身后,特认真的说道:“那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他们眼前是一条单墓道,正如张奕尘你所言,这墓道两侧的坑里葬着很多白骨, 手电筒的光照在上面还泛着盈盈光泽,这是尸体在腐烂之后因为身处于密闭空间,物质无法发挥而附着在骨头表面的磷光, 这条单墓道应该贯穿这座墓葬,但是从高度上来讲,按照墓道两米左右来计算,那整个镖子岭不应该这么大… 小尘尘的眼中闪过幽光,他们脚下很有可能还有一层墓室。 墓道的机关基本上都已经报废了,附近也有一些散落的利箭,应该是从上方的石雕口中吐出来的, 可以说这一路上基本上没有遇见什么危险的东西,这墓下面干净的连只老鼠都没有, “小老板,你说往哪边走?” 黑瞎子指着前面两条岔口,一条是直行,一条是左手边的方向… “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在亚字的两侧点的其中一个上,按照墓葬的对称,正中间的位置是主墓室,上下应该是分别是耳室…” 直行按照道理应该是通往主墓室最快的路线,同时也是最危险的, 这种墓葬之所以被称之为亚字形,其中的妙处就在这个字的左右两点上,盗墓贼为了能够快速进入主墓室都会选择最短的路线, 从一侧的点直通主墓室正好就会中了墓主人的圈套, 这一点和主墓室之间并不是完全相通的,其中会有很危险的机关保证让你有来无回! “走左面,从下面的耳室绕到主墓室。” “得嘞~” 原本走在前面的哑巴突然停下,他手电筒的光照在面前的青砖石上, “怎么了?” 小尘尘快走两步上前, 白炽灯下是一个只有半截的脚印,留在青砖石上还有淡淡的暗色血迹, 瞎子上手比划了两下,“男的,身高大概175,体重嘛…” 一串基础的身体信息迸出,她惊讶的高挑眉头,这个瞎子懂得还不少, 哑巴:“血尸。” 小尘尘眼睛里盛着笑意,点头附和。 哑巴的意思是,知道这么多有什么用,反正只要清楚他是一个血尸不就完了? 黑瞎子站起身追上哑巴的脚步,一手抚在心脏位置,“哑巴,你伤害我!” “这个脚印是往墓道深处走的,很有可能就在某个角落里蹲着,咱们小心一点儿…” 墓道很长,黑暗下的环境时间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你可能会觉得走了很久,其实才过了几分钟而已, 瞎子的视线落在墓道的边缘处,嘴角噙着笑意,“这也有一枚脚印…” “而且是和之前那位完全不同的脚印。” 这枚脚印是往外面走的方向,但是无论从大小还是宽度上都和刚才那个截然不同, 也就是说,这座墓葬里最少有两个血尸。 瞎子这下也收了玩闹的心思,抽出来短刃在手中把玩着,墨镜下锐利的眸子扫过每一处, “这两枚脚印看上去都过去了很久,最少这段时间里它们是安静的…” “加快速度,拿了东西就离开。” 墓道转弯之后出现一扇门,这后面应该就是其中一个耳室,而他们现在后面的位置按照战国时期的葬制,应该是安放陪葬棺的陪葬墓室, 但是… 手电筒的光照过那面墙,小尘尘蹙了眉,为什么没有陪葬室?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严格按照战国的葬制建造,唯独少了陪葬室, 在古代,就算这个墓主人比较倒霉,没有族人、没有妻妾,也完全可以找一些奴仆下属陪葬… 第144章 血尸、双层墓葬 长沙警备处, 纸园村的男人们被关进监狱,可怜的女人们则是拿着那个漂亮姑娘找上了青安, 张启山捏着眉心,昨夜夜半张家大宅被小姑娘养的白狼闹得天翻地覆,在他家院子里追着一个几乎全身赤裸的男人玩的不亦乐乎, 要不是那男人在他的威逼下还残留些神智,估计张启山也搞不明白她的意思… 连夜整队出发,再加上一整天的审讯,张启山的眼底难掩疲惫,“小尘尘呢,查到了吗?” 这个小丫头不等自己到就跑了,留下那么大个烂摊子! “红家人说,张奕尘旧疾复发正在府上静养,谁都不见…” 旧疾复发?谁都不见? 这九门谁不知道小尘尘西藏一行之后身体好的很! 张启山轻呵一声,那些村民口中一个十几岁身手不凡的小姑娘还有身边那个不说话的活阎王,外加上陈四爷最近新收的戴着墨镜的伙计, 不是张奕尘他们,长沙还能找出来第二个? 他低垂着眼整理压皱的衬衫,“纸园村附近是哪…” 副官眸子闪动,“镖子岭。” “这个村子就在镖子岭的脚下,是五爷家的盘口。” 佛爷未曾说话,硬朗的脸在夕阳的照耀下一半藏匿于黑暗中, 脑袋里回想着最近长沙发生的事情… 张日山的眼中佛爷很少这样发呆看向远处,似乎遇到了很大的难处, “佛爷…” 张启山瞬间回神,将所有的情绪压在眼底,起身手里拎着外套语气淡淡,“走吧,回家吃饭。” 有些事情只是还不到时机… 耳室的门是关的很严实,藏匿在石门之下的简易弹簧机关也没有被触发, 小尘尘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一路向着主墓室的方向没有停留。 幽暗的墓道里,他们三人的速度极快,黑瞎子在黑暗中的视力极好,一路上就算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也未曾撞上什么, 主墓室的石门是打开的,两侧的石柱机关也尽数被破坏, 踏进里面的一瞬间,张奕尘握着手中的刀气势发生变化,淬着寒冰的眸子警惕打量着这间主墓室, 她和哑巴站定在门口,瞎子转身正对着他们,单手划亮打火机, 橘黄色的暖光照在他的半边脸上,瞎子笑得荡漾,自认为很帅气的将打火机准确无误的抛进墙壁上的油槽里, 火燃起来的一瞬间是有声音的,轰然的巨响之下墓室亮起来, 太过强烈的光线倒是让张奕尘不适的闭了闭眼睛, 所有的意外就发生在不起眼的一秒钟里… 所有火光亮起来的一瞬间墓室深处棺椁附近站着一个血红色的人影,它的皮肤像是沁着血的树皮,干裂开的皮肤下是血红色的果冻一样的东西附着着,猩红色的眼眶中不足黄豆大小的眼珠子是最原始的杀虐,嘴角不断留下粘稠的液体… 还未适应光线的小尘尘被哑巴大力撞开,发丝被一只干瘪的手上那锋利的黑色长甲割断,飘飘荡荡落在了地面上, 紧接着是刀撞在坚硬物体上的声音, “唔…” 她尽可能的在空中平衡自己的身体,露在外面的胳膊肘还是被粗糙的墙壁蹭破了皮, 视线里所有正在移动的人影逐渐清明, 黑瞎子一把捞过正准备冲上去的小尘尘,拉着她转了一圈,嘴里嘀咕着:“没事吧,没事吧?” 陈四爷可是说了这位祖宗要是在地下掉一根汗毛他这次的尾款可就保不住了! 墨镜映着小姑娘白皙皮肤上那处沁着血丝的红肿,上面还沾上了淡淡污秽,瞎子嘴角一下子放了下来, 我的尾款啊!! 主墓室的棺椁附近,哑巴目光凶狠,青年俊美的脸上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亮平日里的呆气,尽染着浓浓戾气,一刀一式不留余地, 数次血尸的爪子擦着那张脸堪堪划过,看得人心惊胆战。 张奕尘薅着黑瞎子的胳膊厉声道:“去帮忙!” 瞎子摸摸鼻尖,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一个血尸哑巴三两下就解决了~ 小姑娘拎着长刀迅速向那边靠近,盛怒之下的她手下的刀法也没有了招式,直直的照着血尸得脑袋砍下去, 一击不成,她就再次借着脚下棺椁得高度凌于空中,双手握着刀把竖着劈向血尸的脑袋, 她身上渗出的血液味道让血尸本能的畏惧,一时间张奕尘在后面追着它满墓室的跑, 哑巴抿着嘴手上拎着沾了黑血的刀有些愣怔,不足他胸口的小姑娘正一脸凶狠的举着长刀追着逃窜的血尸。 他突然想起前不久陪着小姑娘到码头巡视的时候,伙计们私下的讨论… “咱们小姐的刀法可是六爷教出来的,厉害着呢!” “六爷是谁,可是追着粽子跑的主儿~” 哑巴看向一边看戏的瞎子, 哑巴:你拦着她,我收拾血尸。 瞎子默默转过头看看这墙上的壁画,欣赏一下棺椁附近的骸骨,就是不看哑巴张, 开玩笑,他这个时候去拦,这祖宗还不得把他当成血尸砍了! 哑巴眼睛情绪不明,趁着血尸在靠近黑瞎子附近时,他上前一步宽大的手掌压在小姑娘的头上, 张奕尘的周围尘土飞扬、潮湿阴暗味道被清冷的香替代,她张牙舞爪的挥动着四肢, “哑巴你松开我,爷今天非要砍死他!” 后生的脸好看的紧,她养成白白胖胖的哑巴它居然敢把那么脏的爪子伸过去! 小尘尘被禁锢,血尸嘶吼着立马重振雄风朝着黑瞎子抓去, 只见墓室中一个青年人眼神藏着宠溺一只大手控制着暴躁的小姑娘,黑瞎子则是在血尸的攻击下鸡飞狗跳… “啪嗒…” 一颗圆滚滚的脑袋落地,瞎子扶正了墨镜下巴上沾了几滴汗水,他一手将断刃擦净,嘴里还絮叨个不停, “你还是我认识的哑巴吗?” 把我老实的哑巴交出来! 血尸也脑袋搬家了,小尘尘气鼓鼓的靠着棺椁,看着血尸头身分离的尸体目光森森, 耳边似乎有微弱的风动,她眼中闪过光亮,半个身子探进棺椁里… “这里还有一个空间!” 第145章 四目娘娘,丹药 “这儿还有一个空间…” “这血尸的衣服是民国时候的吧…” 民国? 张奕尘发现另一层墓室的喜悦被冲淡,她看向黑瞎子的方向,这家伙这用短刃挑起布料仔细看着, 小尘尘:“是粗麻。” 这种布料早几年间她师兄还在红府的时候天天穿着,待在他怀里那种粗粝的手感至今还记得, 一具血尸,还有刚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两具骨架子, 这应该是当年的无家人… 小尘尘抓抓脑袋,少了缕头发的马尾轻轻晃动,所以她刚才气极追着砍的应该是无老狗的哥哥? 小姑娘眸光流转,她语重心长的拍着黑瞎子的胳膊, “瞎子啊,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五爷,你砍了他哥的脑袋~” 瞎子:…! 他指了指地上的血尸又指了指自己,你确定是我要砍的? 明明就是哑巴故意的! 小尘尘给了他一个我懂,我都懂的眼神,脸上满满写着:你是个勇士啊! 黑瞎子:“我这么善良的人,你忍心?” 张奕尘:“古人有言,死道友不死贫道!” 啪唧,是黑瞎子心碎的声音呀~ 他们简单的把无家人的尸体整理了一下,两具枯骨会带出墓葬在山上安葬,至于那具血尸,只能留在这间墓室里。 手电筒照向小尘尘发现的那个特别空间, 这具棺椁从棺盖上看是哨子棺,原本墓主人躺着的正下方还有一个手拉环打开的暗道, “这个腰坑有点大啊…”黑瞎子对于黑暗中的光线十分敏感,常人眼中的一片黑暗,在他的眼睛里这下面是一条连接着石阶暗道,通向下一层墓室。 腰坑是战国墓的一种特色,墓主人会在自己棺椁的正下方掏空一小块地方,这里用来存放他最喜爱、最珍贵的陪葬品, 往往经过岁月的长河之后,这一个小空间会因为常年的潮湿积满清水,和棺椁之间达到一个完全密封、没有空气的空间,这里的陪葬品是保存最好的,没有被腐蚀和破坏… 小尘尘打量着整间墓室,这里没有什么破碎的石碑文,甚至连记载墓主身份的文字都不曾见, 墙上的壁画也是很常见的古人飞天图,代表着墓主人希望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存活下去的美好妄想。 她想要的东西在哪不言而喻… “看来这位墓主人的陪葬品有点大啊…” 许是看出来小姑娘眼中的跃跃欲试,哑巴率先跳进棺椁里,身形逐渐消失在黑暗的暗道中, 相比较上面墓室的精致,这里倒是显得有些寒酸, 石阶的尽头连接着一个九曲回肠的通道,石壁都是未曾打磨过的,若不是隔几步就会出现的灯炉子她就要以为是不小心钻进了谁家的地窖里面,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墓主人这样费尽心机想要藏起来的宝贝,就只有一块已经破碎的石碑和一座石雕, 石碑应该是立在通道尽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击碎, 而旁边的石雕做的也很是精美,这浮雕额头上有四个凹陷,象征着四只眼睛,其中两处镶嵌着卵石,另外两处空缺明显已经被人取走, 这座古墓迄今为止明面上就只有无家的人来过,所以带走那两颗卵石的应该是他们, 不过为什么要取走两颗,剩下两颗呢? 小尘尘凑近了石雕想要看个明白,这种四目娘娘像书上唯一有记载的只有西王母… “一个战国墓的主人为什么要刻画西王母的石像?” 这两颗卵石没有被取走,显然是因为当时出现了突发情况,让他们来不及在想这些, 而且… 脑袋里的迷雾越发重,如果单凭无家的三个人再加上两把三八大盖对付不了原本躺在棺椁里的血尸墓主, 他们更不可能活着取下这两颗卵石。 在加上她一直没有在这座墓葬发现另一具血尸,唯一的可能就是… 在无家三人之前这里的墓主人就已经被带走了,也就是北平戏园地下的那位。 那当年的无家三人还有现在的她出现在这座大墓里真的就只是巧合? 黑瞎子看着这两颗有些透明状的卵石,“不管他为什么刻这座石像,反正这上面的东西不简单,或许有什么机关等着咱们…” “欻!”张奕尘从哑巴的腰间抽出匕首,刀刃抵着其中一颗卵石, 黑瞎子眼疾手快地握住小姑娘的手,“小祖宗,这明显就是个陷阱啊!” 小尘尘眸子亮的吓人,嘴角咧开无声的笑意,“与其在这猜,拿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另一只手快速的在瞎子手臂上一处穴位戳了下,酥麻感让他的手暂时无法用力,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黑瞎子收了动作站在一边,语气幽幽:“好奇心太重可不好…” 张奕尘很确定自己的刀尖并没有用力,那颗卵石滚落的瞬间身边一只大手猛地接住, 匆匆一瞥也让她发现端倪,这不是卵石, 丹药… 漆黑圆滚的小球被一层反光的东西包着,那是封存丹药常见的手法,张家藏书阁的书籍里记载过, 丹药完好的躺在哑巴的手心, 张奕尘:“传说中西王母是一位掌管不死药、长生的上古女神,她不仅可以预知人类的命运,而且也能够让人长生不死。” 现在哑巴手心里的丹药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那种长生不死的丹药, 不管如何,显然西王母的传说是假的,毕竟无家人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可能因为这个丹药成了血尸… 小尘尘沉着眸子,又是长生! 最终那颗丹药还是被她放回了凹槽里,三个人将石碑文拼凑完整之后不仅留了拓印还有照片, 从盗洞返回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的彻底,瞎子和哑巴一人抱着一大包枯骨,在这座大墓的附近挖了个坑给埋了, 按照张奕尘的话说,这里也算是无家的地盘,这也算是在自己家安葬了~ 而骸骨中的那把三八大盖,青吉第二日便登了门还给了无老狗, 听说狗五爷在书房里生生坐了一天一夜才出来… 青吉说着,小尘尘就在院子中那棵树下的摇椅上躺着,小姑娘明艳的脸享受着阳光的洗礼, 她闭着眼睛语气悠长,“人,总是会有无法忘记、无法跨过的恐惧…” 不管是无老狗或是这座长沙城的任何人… 第146章 声东击西 回到红家之后,小尘尘在纸上将墓里的结构画出来,她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如果说这张帛书和四目娘娘像上的丹药已经重要到墓主人选择重新开拓一个空间藏匿,那为什么墓道里没有入流的机关? 而且在那个时代他能发现并拥有这样的宝贝,就证明不管是财力还是权力都远在一般诸侯大臣之上, 墓葬里面居然干净的出奇,主墓室里就连一些珍贵陪葬品的碎片都没有… 外面还下着雨,她和哑巴站在廊下看着雨水顺着房檐落下,“现在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这座墓的主人真的很穷…” “第二,这不过是个疑冢。” 疑冢,在古代帝王和诸侯惯用的手段,为了防止百年之后有盗墓贼偷盗自己墓葬里的宝贝、打扰自己,他们就会设计疑冢,这些墓葬安葬的并不是自己真身,里面更不会放置奇珍异宝, 而传说中曹操的疑冢最多,足足有七十二个! 小尘尘到如今发现这些都是被暗处的人牵着鼻子走,她更偏向于相信这里面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哑巴:“第二个。” 张奕尘轻笑一声,太过认真的哑巴倒是把这当成了一道选择题… 她一手晃动着那张破解出来的地图,眸子流光转动,“或许找到这上面的地点就可以确定了。” 她和哑巴一起花了一周的时间才就将帛书上的内容破解, 这其实是一种古代很隐蔽的藏匿古墓的做法,上面的每一个字符代表的都是一块地图碎片, 拼好之后就是一张完整的地图, 这也就是传说当中的字画,以字体为地图。 这张图仅此一张,张奕尘从屋子里拿了蜡烛出来,纸张接触火苗,红色的光映在她黑色的瞳孔上, 有些东西放在脑子里更加安全。 哑巴一直看着这雨,很认真的在看,淋漓的雨声中回荡着他低沉的声音,“好,我和你去。” “好,你和我去~” 她明白,哑巴是怕自己单独行动… “不过…” 她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笑意,眼睛圆圆的胡乱转动,像是正在使坏的小猫崽子,“我们这次不会再被牵着鼻子走!” 要让他们看不懂她的意图,找不到她在哪儿… 雨下了一夜, 也就是这一个雨夜,她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计划。 第二日天还未亮, 红家的一个院子里,清冷的男人未曾撑伞,他将笼中的鸟儿挨个放出,飞向长沙城各个方向, 直接落在几位当家人的窗前。 张府, 张启山的房间在三层的最里面,这一整层平日里下人们都不能随意靠近, 低调奢华的大床上,尹新悦依偎在他的怀里, 房间的窗子外面鸟儿扑扇着翅膀,尖利的鸟嘴敲击在窗子上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每敲击三次停顿然后再敲击三次… 第三次咚咚咚的声音传进房间的时候,床上拥着爱人的张启山睁开眼睛,撑起半边身子看向窗子的位置, 睡衣凌乱,胸膛上还横着一只皮肤白皙的手,纹身上的穷奇在手掌的温度下若隐若现, 他小心翼翼的下床,一手握着床头柜里放着的手枪,打开那扇手工打造的珐琅掐丝窗, “咕…” 白色的鸽子歪头睁着绿豆大小的眼睛看向这个人类,它活动着自己的脚,试图让这人发现自己此行的任务, 熟悉的信筒,上面刻了一朵半开的杜鹃花… 碎发垂下的张启山没有了白日里的攻击性,倒是多了点平和,他眼中划过无奈的拿出信件, 现在这个时间用这种方式找他,要么就是事态紧急,要么就是不想被人知道, 不大的纸上,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迹, 张奕尘:仓库掩护,离开长沙。 九爷的信上写着的,是让他以自己的名义找北平的先生讨要一支考古队,为期两个月。 而狗五爷和齐八爷的那封信上,张奕尘希望他们能够和自己一起前往镖子岭血尸墓所指引的地方,时间就在两个月之后… 之后,九门之中就传来佛爷将手下那神秘莫测的仓库彻底交给张奕尘的消息,因为仓库易主, 小尘尘就从红家直接被打包送进了仓库内部,听说为这事红家二爷气的几天没去梨园。 各家当家人从伙计那儿得到的消息都是因为纸园村一案张奕尘纵容起尸的粽子杀害二十几名村民, 佛爷生了气,把仓库给她这件事更像是惩罚,十几岁的小姑娘就这样被关进连在哪都不知道的仓库里,按照小尘尘那个跳脱的性子会无聊到长蘑菇吧~ 九门人不常聚在一起,大家也只是暗叹几句佛爷当真是无情,唯有六爷和陈皮登了张府的门, 黑背还差点砍了他一个亲兵…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两位,张启山黑着脸坐在书房里, 副官站在旁边也是头疼的很,满脑子都是六爷说的那句,“婆娘叫我回家吃饭,明天再来。” 张日山:“佛爷,要不先让小尘尘从仓库回来?” 他试探着出声,其实心里也是不想她去那个地方待着, 眼见得佛爷的脸更黑了,他现在是有苦难言,那个小混蛋现在都不知道跑哪去了,他上哪找人去! 张启山生平第一次觉得好生委屈! 副官:佛爷更生气了… 看来小尘尘暂时是真的不能回来了。 红家,二爷的身边站着一位身背弯刀的狠厉男人,两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二月红的声音悠悠, “随她去吧,不用跟着。” 一个月后, 山东某座山上,一只染着血的手从幽暗的洞口中伸出,张奕尘脏兮兮的脸就这样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吐掉嘴里的泥巴,直骂晦气, 明艳的小脸黑黢黢的,就只剩下那双亮的过分的眼睛染着怒气, 胳膊边好几只足球大小的尸蹩小心翼翼的叼着张奕尘的衣服将她拽出来, 一道黑影从洞口下飞跃而出,哑巴站定之后一只手臂弯曲,刀身擦过臂弯,擦净上面的血污放回刀鞘。 他俩身上的装备都没有了,就只剩下小尘尘怀里抱着宝盒, 她的肚子敲着鼓,张奕尘甚至不想从地面爬起来,可怜兮兮的抱着肚子看向哑巴, “饿了…” 哑巴转身就走,还不放心的说了一句, “马上回来,不要乱走。” 第147章 七星鲁王宫 从墓里出来小尘尘也彻底弄清楚了这些凌乱的关系,这个满是尸蹩的墓葬是鲁殇王倒斗发现的, 他发现了树心中藏匿的棺椁和墓主人企图长生的秘密,痴心妄想的他在军师铁面生的怂恿下将墓主拉出玉俑自己想要躺进去, 但是却被铁面生破坏… 所以,最后躺进玉俑安葬在棺椁里的根本就不是鲁殇王! 小尘尘扒拉着火堆,脸上的脏污也都洗净,她用棍子在地面上画出几个人的关系图, 小姑娘的眼睛被火光映照着看不清神色, “哑巴,你说最后躺进玉俑的是铁面生嘛?” “不是。” 对呀,能够将一位大将军玩弄在股掌之间的铁面生怎么会自己躺进玉俑里面, 那件玉俑根本就不能让人长生! 从他们把墓主人从那里拉出来的一刻起铁面生就应该明白,从玉俑出来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变成血尸。 所以铁面生应该是离开了那里,在长沙附近的镖子岭建了其中一个疑冢, 那又是谁把疑冢里的尸体搬去了北平,他是不是和鲁殇王一样想要得到那件长生的玉俑… 张奕尘仰躺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眼前的谜团就像是雪地里的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天上是闪烁着光亮的星星,月亮和星星在天上谁也不曾夺走对方的光芒,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吧… 小姑娘半眯着眼睛,看向旁边正襟危坐的哑巴, “棺椁里的帛书上写着,这原本是周穆王的墓葬…” “可是,张家藏书阁明明记载着周穆王和初代张启灵的事情,周穆王不应该在那件玉俑里。” 她到底应该信谁的… 就在小尘尘快要进入梦乡之际,哑巴才缓缓开口,“长生,假的。” 他的声音很低沉,又不易让人忽略, 睡意来临的小尘尘听到这句话猛然清醒,她直起身子,目光紧迫的盯着哑巴,“你说什么?” 哑巴卡看着她,黑色的树林里唯有这里亮着,寂静的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声音,“长生是假的。” 张家人所谓的长生不过是因为血脉问题寿命被延长,不是什么所谓世人口中的长生, 而此世间真正的长生者唯有甘愿放弃生命的娲和现如今的自己… 张奕尘的心正在剧烈跳动着,不是因为危险即将来临的恐惧,而是自己终于发现了背后之人的目的, 他们想要找的应该是真正长生者背后的秘密,也就是娲不愿告诉自己的那扇门的背后, 娲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 所以这些人是娲和张家一直对抗的敌人! “所以作为守护秘密的张家造了古墓,把周穆王错误的长生方法隐晦的告诉那些世人,引他们前来…” “但是似乎有人发现了这件事。”小尘尘指着哑巴脚边放着的宝盒,这个宝盒里面装着一枚鬼玺还有一枚蛇眉铜鱼, 这三样东西都不是周穆王或者鲁殇王那个时代的东西,从工艺和样式上看它更贴合明朝, 也就是说在明朝有人来过这里,并且把这个宝盒放在了棺椁里面,企图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后来追求长生的人指引正确的方向。 那也就是可以确定这个人他一定见过那扇门,知道这些秘密…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查查这个发现秘密的人~” 小姑娘捏紧了拳头,恨不得现在就要立刻大干一场,心里压抑不住的激动让她亢奋, 对这位明代的小朋友,她想北平的先生应该知道的更多一点,毕竟戏院下面的死宅不是派了专业的考古队去研究嘛~ 哑巴大手遮住小姑娘的眼睛,将身上唯一一件衣服兜着头盖在小尘尘身上,他语气带着威胁, “睡觉,休息。” 张奕尘(瘪嘴):哦~ 北平, 这次接待自己的依旧是顾正,不同的是她这次不请自来还易了容,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行驶的车前, 平凡到扔进人群都找不到的脸,唯有那双眼睛让顾正想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小尘尘上了他的车,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后排的先生,“我要北平地下死宅的考古资料…” 先生翻看着当天的报纸,永远慈眉善目的脸上此刻尽是上位者的威严,“作为合作者,我可以满足你,但我要知道原因。” 是什么原因让你易容出现在这儿… 张奕尘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瞒他,她有种直觉,或许整个阴谋的最后还需要这位先生出场。 她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平凡的脸配上那双看透所有的眸子让人下意识地忘记长相,唯有记住那对会说话一样的眸子, “我在山东发现一座古墓,包括九门盘口下的一座疑冢都和北平地下死宅有关系…” “而且在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我,试图控制我的行动。” 先生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想起了前些日子北平戏园的事情,他蹙眉神色染了丝危险,并不是因为他的合作者正面临着未知的危险,而是… 他作为华夏其中一位重要决策者,他的行为也受到了这些人的干扰,先生看了顾正一眼, 后者心领神会的出声,“尘小姐觉得资料送到哪里合适?” “放在你哥那儿,会去取的。” 张奕尘作势就要下车,后面座位上先生神色淡淡出声,“作为你的合作者,我希望你能尽快处理好这件事。” 小尘尘嘴角勾着一抹笑意,眼底闪过寒光,她重新关上车门,一只手百无聊赖的勾着座椅, “先生错了,” “这些人目的不是我,而是华夏土地上恒久的秘密…” 小姑娘甚至神色有些委屈,张开自己绑着纱布的手心给他看,脸上似笑非笑,“您的百姓每天为了守护这个秘密都徘徊在死亡边缘啊~” 说完她便干净利落的下车,不过几息之间车的周围哪里还有张奕尘的影子… 顾正:“先生,尘小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先生将报纸折好放在一边,他的手边文件、书籍和一些纸张整整齐齐的码着,他将报纸凸出来的一个角用手指抹平, “她的意思是,我应该与她站在一处,并且着手参与。” 不过,他更好奇她口中恒久的秘密是指什么… 车子重新发动,方向是北平郊区的那处四合院, 车里,先生看着窗外已经发黄的树叶,突然出声:“顾正…” “安排亲卫开始监视长沙吧。” 他和长沙的张奕尘就像是阴阳两面,他站在光里沾不得污点,她又需要光吓退那些黑暗。 “是,先生。” 第148章 被遗忘的记忆 林子里,哑巴从暗处走出来,手上还拎着一只白白的兔子, 她撕下附着在脸上的面具,揉搓着自己原本的皮肤,小声嘀咕:“这东西戴着是真难受。”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做到一直戴着面具生活… 哑巴:“吃饭。” 小尘尘看向他手上蹬腿的兔子,兴高采烈地举起自己的小爪子,“我去找柴火~” 他们两个已经连续几天都生活在远离人烟的树林里,整日就靠着哑巴打的野味, 张奕尘蹦蹦哒哒的远去,背影都带着雀跃, 哑巴身上的背包装着的也只有宝盒, 夜里,小尘尘派去找顾凛的野狼还没有回来,她坐在火堆前摆弄着那枚蛇眉铜鱼, 哑巴从附近弄了很多干枯的落叶铺在不远处,枯叶踩上去有些松软,这就是他俩睡觉的地方… 蛇眉铜鱼很小一个,放在她的手心正好,物件虽小,但是不管做工还是用料都是十分的精细, 小尘尘仔细打量着这鱼的两条蛇眉毛,这蛇看上去倒是很像北平戏园下的幼蛇, 蛇后背细小的绒毛也全被雕刻出来,鱼身上的鳞片也是刻画的符文… 但是这些符文都是碎片化的,看来这种物件并不是只有一个,而是需要拼凑在一起才能找到上面的信息。 小尘尘把玩着,总觉得这个东西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回忆里的画面模糊不清,怎么也看不真切, 远处莎莎的脚步声响起,不是人的脚步,声音很密集,哑巴放下攥在手里的刀, 是小尘尘派去找顾凛的狼。 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布袋,看上去装着不少东西,狼的肚子那里还少了一块毛发, 这头野狼呜咽着低下狼头,方便小尘尘取下东西, 它小心翼翼地用头蹭着小姑娘的袖口,喉咙间的呜咽声似乎正在讲述什么委屈的事… 哑巴用木棍扒拉着火堆,看着小尘尘和这匹狼亲密的互动,或许真的是血脉的缘故, 不管再凶的动物遇见她都会化为哼唧怪。 可是小姑娘的脸部线条在火光下看着野狼很是柔和,它们就像是自己最信任的伙伴,可以让她无条件的信任, 野狼并没有走远,而是选择留在他们附近, 小尘尘将顾凛给的资料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递给哑巴, 这些资料包括对死宅里面所有陪葬品的记载,瓷器花瓶、青铜鼎、还有主墓室的棺椁, 而文件的最上面赫然写着:绝密。 这就证明这处死宅包括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不会对外公开… “除了棺椁和墓主人,基本上所有的物件都是明朝的,” “顾凛给的资料里还提到了上面这处戏园子是明朝一个大人物的外宅改造的,” “改造戏园子之前,这处宅子的主人只能查到姓汪…” “现在这个人已经彻底消失了。” 每看一份,张奕尘就会把资料扔进火堆里, 火光越来越大,她的声音幽幽,“明朝,会倒斗,有能力把一具血尸连人带棺运到皇帝眼皮子底下,而且…” 张奕尘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她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巧的就是几百年之后这处宅子的主人还是姓汪…” 这些人是真的很担心自己发现不了其中的关系嘛,做的太明显了! 哑巴:“汪藏海。” 小尘尘把他手上看完的资料也扔进了火堆,语气带着讽刺,“没错,就是那个张家藏书阁里记载的,几百年间对张家最有威胁的那个汪藏海~” 那个张启灵,挡路几百年的张家族长有什么用,不还是搞出来一堆破事, 她鄙视他! 汪藏海,明清时期的堪舆大家,是一位就算是明皇都有几分敬畏的人,他精通风水和建筑,曾经奉命参与设计建造明宫、明祖陵等建筑,包括一些城市也是他设计建造的, 文献上记载在当时,他的一句话,一座城市就会从此消失在世人眼中。 哑巴侧着头,其实小尘尘几次提到的藏书阁,他在张家本宅从来没有见过,高塔里的藏书阁收藏的为非就是些世间孤本、奇门遁甲之类的… 哑巴很容易就能猜到,这无非又是那人的计划一部分,他会让张奕尘学到他认为对她、对自己的计划有用的东西。 身边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连着几日的折腾,她眼底的乌青色越发严重,虽然困得泪眼朦胧还是坚持和自己换岗守夜, 蜷缩在枯叶上就那么小一团,一阵秋风吹过还会下意识地缩紧身子, 哑巴默默脱下兜帽衫,轻手轻脚的盖在她身上, 或许有些事情她不问自己就永远都不会说,他不想再看见昆仑地下宫殿那个绝望又无助的小尘尘… “唔…哑巴,我不冷。” 他抓着她的手塞进披着的衣服里,轻声应着,“嗯。” 睡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村子… 苗族的村子风格很特别,所有房屋建筑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吊高的屋檐, 晃动的视线位置告诉她自己似乎正在谁的怀里被抱着,张奕尘动不了身子,看不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身上犹如千斤重,压着她喘不上气,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熟悉… 就像是当年被了尘抱来长沙时,她刚刚苏醒的时候那种被封困了很久的无力感, 他们正在交谈,但是说的是那个村落独有的语言,她听不懂… 唯一能看见的只有面对着她的那人的腰间, 荷包上绣着的样式,正是蛇眉铜鱼。 是蛇眉铜鱼,但不是自己和哑巴找到的那条,这绣样上鱼身的符文不一样。 “她就交给你了…” “你确定这么做?” “作为失败品圣女的孩子,她会被族人唾骂…” 小尘尘听着那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正在被移动,视线里那个人年轻的面孔赫然出现, 他很年轻,也不是初见时那副中年面孔,或许是因为张家人长得都很好看吧,他也不例外, 只是那双眼睛里永远装着自己看不透的阴谋,男人只是没有任何感情的看了一眼那个孩子,转身离开声音悠悠,“她会明白的。” 她因为命坐了高台成了神,就要因为命走下高台让这一切回到正轨… 新年贺岁小短篇 又是一年新年, 红家一早所有人都忙碌着,挂灯笼的、贴对联的… 管家爷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在大门口,因为苍老已经有些松弛的眼皮耷拉着,眼中虽已浑浊但时不时依旧有明亮划过, 只见他用拐杖敲打着一个伙计的屁股,出声轻呵,“小心点儿贴!” “这些对联都是小姐和二爷昨夜亲自写出来的,谁弄坏了一张仔细你们的皮!” “知道了,管家…” 那个伙计委屈的捧着屁股,挪动着脚步企图从他的视线范围里消失。 厨房里,丫头穿着一身净色的旗袍,披着件红色的袄,她的发间已经有了白色,脸上依旧温柔, “糕点要先做好,小姐还在院子里商议事情,你们给送过去,让她先吃一些…” “吃饭的餐具记得去库房里取那套琉璃的,二爷喜欢…” “小桃,祭祖的东西可是准备好了,记得让二爷看一下…” 她记着二月红和小尘尘所有的喜好,前些年他们永远在风雨飘摇,一家人聚少离多,也不知道这样安稳的日子真的能延续下去嘛… 所以她想办好每一次除夕宴,这样就算真的是他们一家人的最后一次,那也不会留下遗憾。 “夫人…这是陈四爷送来的螃蟹…” 一个伙计提着笼螃蟹,她回神,轻笑着让伙计蒸上。 陈皮还是一样,每年都会送来一笼螃蟹,就算他现在定居边缅,那里的家也养着蟹塘。 “怎么还在厨房,让他们做就好了…”二月红从梨园回来四处没有找见他夫人,一猜便是在这儿, 他拥着丫头出去,语气是外人从没见过的柔情,“这里油烟重,他们知道怎么做,你就放心吧。” 他和她日日夜夜都在一处,又怎会不知夫人心里的想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永远陪着她,用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陪着她,陪着她走完这次人生, “小尘尘从杭州那边弄来了一批花灯,就挂在长廊那里,我们去看吧…” “好。” 除夕北平下了雪,原本伙计们就很忙碌,小尘尘便通知下去在雪没停之前不用清了, 她想这些伙计也总会有想见的人,做完了事情愿意留下的就在红家过年,若是想要离开,小尘尘也准备了贺岁礼物… 就这样,两道相互依偎的身影在雪地里走远,他们有时相视笑着,彼此的眼中装着都是爱人的模样, 小尘尘的院子里, 青安和青吉站定在屋子里,青吉被他照顾的很好,在他的脸上似乎岁月已经把他忘记, 青安的双鬓都有了白头发,他却还像当初那个少年郎, 桌案后面,一个身穿红色长衫的女子,一头秀发松垮扎着,碎发遮掩下的脸庞清冷,一双眼睛眼尾上翘似乎藏着说不尽的故事,整个人就站在你身前又似乎距离你千里之外, 长衫的袖口随着主人的动作展开露出白皙的手腕,上面只剩下那条衔尾蛇图腾, 过了这个年,张奕尘也记不得自己多少岁了,年龄对于她来说已经无用, “公司的事情都安排了好了吗?” “所有的员工福利全部都发出去了,九门协会和十一仓那边所有的事务也都处理好了…” “无邪的屁股也擦完了。” 青吉说完,张奕尘垂着眉眼轻声嗯着,“把资料放下,门边是新年礼物,你们带着回家过除夕吧。” “是,尘爷。” 小尘尘未曾披衣,于漫天飞雪中独自站在院落,发簪滑落间长发散开,她的睫毛上挂了一片雪花, 远处二月红拥着丫头走近, “小尘尘,出来吃饭了…” “你娘做了你最喜欢的糕点,还有你师兄从边缅送来的螃蟹…” 她回神,对着院子外面的二人轻轻笑着,笑得发自内心… 除夕夜里,二爷和夫人站定在后面,看着张奕尘指挥伙计放烟花,绚丽的烟花在天空炸开,变成美丽的景色, 不远处的解宅,似乎就等着他们这边放烟花, 两家的烟花在同一片天空炸开,相互重叠。 二月红在丫头的耳边轻声说着,“明年,后年,往后的哪一年我们一家都会在一起…” 丫头红了眼眶,她悄悄擦拭着,点头应着,明明都是老太太了,怎么还是说哭就哭呢… 二月红温柔擦去她的泪水,“你就算八十岁在我心里也是当年街头的小姑娘…” “别哭了,仔细冻伤脸。” 丫头的脸上有些红,“闺女还在那边…” 张奕尘蹲在那儿,红色的长衫垂在地面,眼神威胁所有的伙计都不要过去,耳力很好的她听着娘亲的话, 嘴角咧着笑意,完全可以当她不存在~ 一年除夕就这样过去,张奕尘照例拿到了她的压岁钱,红家所有角落里都沾染了她的笑颜… 大年初一, 今天她和二爷早早出门,除了搬去杭州的无家和依旧守在长沙的张启山,九门其他几家都搬来了北平, 今日九门中大部分人都会聚在一起,带着小辈认认脸。 门外青吉早早等着,身后跟着的伙计手上放置着不少礼品,不管是二爷还是尘爷,都是现在九门当中的长辈, 送出去给小辈的礼物自然不会少, 张奕尘搀着二爷上车, 头车出发,后面穿着整齐的红家伙计整齐的上车,一行车队驶向解家酒楼… 整座酒楼都是空出来的,有专门的人迎着他们往后院去,路上正好遇见了无家的三子无三省, 他后面跟着一个清俊的少年,穿着一身西装动作倒是灵活,“三叔,你别想跑!” 无三省停下身子,赔着笑:“二爷,尘姐…爷,过年好啊!” 他笑着,自己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尘姐姐还是一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他实在是叫不出口啊! 无邪也停下,笑着和张奕尘打招呼,“尘尘,你最近有看到小哥吗,我又找不到他了…” 张奕尘从青吉手上呈着的礼品盒子里挑了两个,随意的搭着话:“可能回张家主宅祭祖去了吧…” 无邪接过她的礼物,道了声谢,也不知想些什么就被无三省拉着走远,远远的她还能看见少年手腕上的碎琥珀闪着光, 她摇头失笑着和她爹继续走进后院,那里还有现在九门当家人等着她过去。 她搀着二月红, 现在的生活很好,有时偶尔会想起往事,但是从不怀念那时的生活,只是想念当时的人,毕竟现在已经见不到了… 或许她会就这样活着,直到她记忆里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自己的时候,会再次考虑, 她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现在就让她多贪恋些这平静的日子吧… 无邪:“尘尘,新年快乐啊~” 霍仙姑:“哟,小姑娘可还记得你几岁了,你霍姐姐可是都帮你数着呢…” 解雨臣:“尘爷,新年快乐。” 无三省:“尘姐姐啊,新的一年你就别折腾我二哥了呗,他最近都老了~” 陈文锦:“尘爷,新年快乐,这是我父亲托我带的礼物。” 齐八爷:“小尘尘啊,新的一年就不要走了,不然那个用刀的老头又要找我喝酒了。” 六爷:“新年快乐,这是礼物。” ps:新年贺岁篇,无关剧情,应该还有好多人想和张奕尘说新年快乐的吧,但是作者大大想吃饺子了,听着外面的烟花声音太诱惑,大大也要去过年啦~~ 第149章 六年 “唔…” 梦中惊醒的张奕尘正对上哑巴关切的目光,他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微俯下的身子让脖颈那里的暖玉露出个脑袋, 小尘尘感受着脑门上的凉意,是惊醒的冷汗… 她擦去汗水,抿了抿有些白的唇,“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再次躺下的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挂满了星星的天空眼神空洞,那个村子的位置在广西,是一个不与外界接触的苗族宅子, 这段被她遗忘的记忆是当年她被上任张家族长掉包带出来之后刚刚苏醒时的画面,应该是她当时太过虚弱,所有的记忆都太过模糊,要不是这枚蛇眉铜鱼她恐怕永远都不会想起来, 那个村子看来也是上任张启灵的计划一部分,那里应该有第二枚蛇眉铜鱼,并且… 最近的一座张家古楼也在广西。 小尘尘侧躺着,垂着眼眸似乎睡着了,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内心现在有多不平静… 现在她依旧活在他的掌控之下,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计划里! 到了约定好的那天, 小尘尘和哑巴如约出现在长沙, 对面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向着她这边走进,为首的五爷和八爷还有考古队的负责人顾凛, 小尘尘简单和五爷他们打过招呼,下巴扬着看向顾凛背着的装备和后面队伍,“你不是军人吗,怎么还会考古?” 顾凛知道不过是小姑娘的打趣,他耸了下肩膀表示自己也很无奈,语气幽幽的道:“现在华夏考古的人才本来就少,这些人可都是宝贝,我顶多算是个保镖…” 短暂的寒暄之后,所有人便上了车, 小尘尘扔了块糕点进嘴,接连多少日吃烤肉的嘴里淡淡的香甜味道绽开,她眯着眼睛享受, 微微上扬的眼角瞥了顾凛一眼, “先生的动作倒是快的很啊…” 她的话让五爷他们摸不着头脑,唯有顾凛一人浅笑着回应,“不过是些小事,” “我此行也是为了这件事。” 八爷非常识趣的闭上眼睛,要不是小尘尘给的多我才不会掺和这件事,少听点儿多活会儿吧… 张奕尘点点头,也不再说话,一时间车厢里静的只有行驶的声音回荡在各位的耳边… 小尘尘说的是先生调查长沙的事情,不过月余时间长沙里里外外就被他换了个遍,就连张启山的警备处都不能幸免, 她的情报来源本就比常人多,更是能看出先生此盘棋下的有多大, 至于顾凛说他此行与这件事有关,张奕尘垂着眸子回想刚才见过的几位考古队成员, 看来他们当中也有被替换的人,这背后之人下手倒是快。 不过, 他们此行注定没有任何收获… 小尘尘的手搭在哑巴随手放在两人身边的背包,这里面装着的是她找北平的大师复刻的鬼玺和蛇眉铜鱼, 保证就算是汪藏海来了,也要迷糊~ 张奕尘动作随意的将袖口挽起来,把净色衣袖上不小心沾染上的血迹挡住,垂着的眼神中透着一抹隐晦的疯狂, 不过就是可惜了那个大师,从遇见她那天开始就注定要消失在世人眼中了。 山东一行顺利的很,小尘尘完全将自己隐藏在队伍里,面对墓里尸蹩的攻击她和众人一样被吓到, 甚至还和哑巴利用守墓的那只熟人粽子将队伍分散, 她对着脸上染血、周身呈着怒意的顾凛摆摆手,转身便消失在漆黑的墓中,独留下他和哑巴站在原地愣怔… 她独自一人将宝盒重新放回原本的位置,又从另一个口子离开, 在八爷他们都聚齐的时候可怜兮兮的回来,她那时干净的小脸也不知怎么就蹭成了花猫,嘴里骂骂咧咧的,一副真的被这座墓坑的很惨的样子, 至于哑巴嘛,张奕尘完全不担心,除了自己应该没谁能在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吧~ 有了先生的参与,小尘尘手上掌握的九门中被替代的人员名单越来越多… 从山东一行之后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因为各种事情离开长沙,短则月余长则半年之多, 每次离开之前她小院的灯都会亮着一整晚,张奕尘在屋子里面坐着眼眸猩红,哑巴就站在屋子外的廊下陪着, 所以不管小尘尘是不是身处长沙,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有她的影子, 张启山最近几年老的特别快,因为多了小尘尘这么个定时炸弹, 她每次设下的局似乎谁都没有办法跑掉,包括她自己… 在她的干扰下,下三门的洗白越发急迫,小尘尘把红家在长沙的盘口慢吞吞的蚕食,通过她的私业转化了挪出长沙, 红家后山的私宅也被搬空了送到北平, 当所有人大梦初醒之时,解九爷已经将解、红两家分不开的产业大半挪到了北平去, 张奕尘的每次行动都会是九门当中最肥的活,她熟练的出入在各个大墓之中,大多数时候她会带着九门的人一起,偶尔也会直接从道上找一些接活的散户, 穿梭在华夏各个地区时间过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快,每次行动结束回到红家,她还是那个娘亲眼中的小姑娘, 就是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现在总是装着些丫头看不懂的东西,就好像是一只压抑太久的魔鬼, 随时都会破开牢笼。 六年的时间,尘爷这个称呼不只是长沙九门对她的称呼,也成了道上人人畏惧的名字, 下地的老练专业、对待同伙的心思狠辣,做决定时的果决,常常让人忘记她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姑娘, 她如今会为了队伍大部分人的安危毫不犹豫的牺牲一小部分人,她也会为了救一个伙计拼上自己的命, 不服从命令的楞头她会直接把人关进棺材里和墓主人睡到他喊‘服’,临阵脱逃坑害同伴的她会就地杀了,偌大的古墓就是他的安身之所… 对于九门第一次下地的伙计,她总是会说,“下地,若是存着不该有的善良你终究有一天会害了你和你的同伴。” 见过张奕尘的人提起她讳而不言,没见过的听着道上的传说更是心中敬仰,一时间道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要想一夜暴富就跟尘爷干,要是你不想活了也可以跟着尘爷干… 转眼间就是她的二十岁生辰了,今年红家办得格外隆重,特地将名下的一家酒楼空出来歇业三天, 第一天接待九门中的人,第二、三天在长沙城大摆流水宴席,所有人只要对着红家的方向说上那么两句尘爷的吉祥话,就可以在酒楼随意吃喝整两天, 酒楼里山珍海味管饱! 第150章 认人 六年的光景, 长沙变了很多… 每次回来都没有认真看过这座城的变化,现如今坐在车上倒是看个尽兴, 前面她爹娘坐在一辆车上,青安坐在自己这辆车的副驾上,而青吉早就到了酒楼和管家一起操办, 六年时间青安越发黑了,时常下地的日子并不好过,他身上也不知道添了多少道新伤, 记得有一次她和青安回来,等在长沙郊区的青吉看着他脖颈处贴着大动脉的刀痕悄悄红了眼眶, 青吉看上去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常年处理文件也戴起了眼镜,但是… 那是张奕尘第二次见他红眼眶。 街道上的变化真的很大,小尘尘还沉浸在窗外的景色时,旁边的哑巴递过来一个食盒, 里面装着的是红家请郎中开的药,最近一次下地她摔落山崖后腰磕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因着在墓里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 回到红家疼得她躺在床上小声呜咽着。 她不喜喝药,甚至会趁着人不注意将药都喂给窗根下的杜鹃花,二爷这才想出个办法, 将药交给哑巴,毕竟他冷着脸对张奕尘,她是最受不了了~ 小尘尘在心里吐槽自家便宜爹在生辰当天都不肯放过自己,小声的嘀咕:“我都快好了…” 食盒依旧被打开,哑巴稳稳得端着汤药,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喝药。” 鼻尖都是药的味道,张奕尘眉毛耷拉着,有些许可怜的看向哑巴:“有糖吗?” 哑巴:“嗯。” 她接过药碗,一只手捏着小巧的鼻子皱巴着脸喝了下去,一块剥了糖纸的糖块就递到她嘴边, 动作十分熟练… 车子停在酒楼,里面已经传来说笑的声音,张奕尘下车抚平长衫上的褶皱,听上去这声音像是八爷, 几年的光景,除了八爷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剩下的基本上都成了家。 小尘尘听着久违的热闹眉毛舒展,跟在二月红夫妇身边走进酒楼里, 娘亲一直不安的问着她和爹,担心她的衣着有哪里不妥, 今日是张奕尘的生辰,原本她十八岁时就应该大办一场,因着小姑娘每天抓不到人影,也就搁置了, 今天原本她本不应该出席的,但是女儿的生辰宴自己又真的不想错过… 张奕尘轻轻扶着娘亲的胳膊,亲昵的靠着她小声道:“娘亲穿什么都很好看…” 二月红轻哼一声,抢我台词! 他也靠近了丫头,柔声安抚着,“丫头不用担心,不用理会他们就好。” 她娘这才安下心来,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幸福,连连点头,“好…” 楼上的人听着愈近的脚步声纷纷不再出声,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楼梯的位置, 先是二月红带着他夫人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二爷的风姿就算是人到中年也是依旧好颜色, 后面一个身着红衫的少女走近,只见张奕尘的脸上彻底褪去婴儿肥,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皙,眉眼狭长,眼尾永远夹杂着不经意间露出的冷峻戾气, 长衫下的身材纤瘦,风吹过隐约能印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最显眼的还是她手上握着的扇子,精铁的扇骨闪着寒光,坠下的流苏熠熠生辉, 张奕尘看见他们,脸上呈着浅浅的笑意,比起几年前那个小尘尘多了的是让人猜不透的心思和周身那种经过生死洗礼的狠厉。 八爷啧啧两声,率先打破空气中的安静,“以前那个小萝卜头转眼间都长这么大了,” 他的语气里都是感慨,也让他们想起了小时候的张奕尘… 张奕尘看着八爷的眼睛含着笑,小?萝卜头? 她扫视了一圈,语气调笑:“八爷,您要是再不找个夫人,就要被他们排挤在外了~” 看看这屋子的小孩子,六年不曾好好留在长沙,倒是添了不少的人口… 齐铁嘴撇着嘴,这个牙呲必报的性子是一点都没变! “谁排挤算命的,我就找佛爷告状!” 八爷的视线看向佛爷身边的副官,眸子一下子亮了,“再说了张副官不也是孤家寡人嘛!” 张奕尘落座,扇子轻敲在手心,任由墨色的发有些乱的散在肩上,“张日山就算是一百岁再成家也来得及~” 齐八爷不说话了,齐八爷开始喝茶了… 张启山无奈的摇头,他指了指这些跟在大人身边的孩子,语气淡淡:“都让他们认认人吧…” 半截李的身边站着一个男孩子,虎头虎脑的倒是有几分他爹的真传,这孩子冲着张奕尘笑得讨喜,咧着嘴都能看见缺了一颗的门牙… “岑姐姐好。” 这娃娃张奕尘倒是不陌生,毕竟当时半截李的夫人生产时难产把八爷还有半个长沙的大夫都弄去了,听说三爷急得都快要杀人了,远在沙漠的她也是从线人的嘴里听到了些, 张奕尘招呼着他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好的符纸递给他,“出门急,没带上礼物,这个送你吧…” 五爷身边就热闹了,无一穷一手拉着一个,双眼亮晶晶的靠近她,他大一些自然经常听说尘姐姐的事情, 知道这符纸有多厉害,张奕尘掐着最小的无三省的脸蛋,无二白的脖子上就挂着自己当年送出去的扳指, “尘姐姐,这是二白,这个是三省(sheng三声)。” 张奕尘蹙了眉,看向五爷,“人的身上有三把火代表着人的生气,火灭了人也就没了…” “而且三在过去是泛指,若是不想这个孩子疾病缠身就改了名字吧。” 无一穷知道自己爹有多倔,这事他就听八爷说过了, 他眨巴着眼睛,故作好奇的问着张奕尘,“尘姐姐,怎么知道弟弟总生病啊~” 五爷瞪了他一眼,对于他这个卖爹的行为非常的唾弃,“改,我又没说不改…” 张奕尘拍拍小娃娃的脑袋,淡淡出声:“叫三省(三声xg)吧,这孩子看面相倒是和我有缘。” 无老狗:啊对对对,我三个儿子和你都有缘! 陈皮的身边也站着一个怯怯的小姑娘,无三省见着了就迈着还不怎么利落的小短腿往人家身边靠, 牵着就要往自家的方向走, 这一举动倒是让大人们都笑出了声,当然除了老父亲四爷… 他黑着脸也是相当吓人了,无家的三儿子就对着人家傻呵呵的笑,沾着大鼻涕的手还牵着人家闺女, 张奕尘也笑了,看来她得早点给小侄女攒嫁妆,毕竟师兄那个散财童子的架势等她长大也剩不下什么了。 还有九爷,他儿子和无三省差不多大,小孩子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冲着热闹的那边傻笑, 解九爷注意到张奕尘的目光,笑着摸摸自己儿子,“像吧,或许是因为姻亲,这两个孩子长得格外像。” 张奕尘点点头,未曾作声。 很快菜就上齐了,青吉端着一碗长寿面送到张奕尘面前,轻声道:“尘爷,这面是哑巴在后厨做的。” 他面色有些难言之隐,这里人多,不好说哑巴为了做这碗面就差把不愿教的主厨摁在刀尖上了! 第151章 霍仙姑要嫁人了 宴席间她娘亲被安排在二爷和小尘尘中间的位置,大家聊着最近各家盘口上的趣事,还有霍家正在准备的婚事, 齐铁嘴显然有些喝多了,脸上带着微醺,端着酒杯有有些可惜道:“就是少了霍仙姑…” 不然这次九门的人就聚齐了… 小尘尘一直没有吃东西,碗里干干净净的,席间也只是和她爹一起照顾着娘亲, 她把一块炖烂的糯肉放到娘亲的碗中,闻言放下了筷子,“霍姐姐的婚事也快了,今早派人来过红府,她今日已经跟着顾正去北平拜访族亲了。” “说起来小尘尘还真有当红娘的潜质啊,这门婚事可是你一手促成的啊…” 八爷手撑着桌面看上去有些八卦,“也不知道这顾正长成什么样,能配上咱们长沙第一美人儿~” 她倚靠在特意准备的棉花靠垫上,脸上的表情不变,从这张好看又清冷的脸上谁也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顾正啊…” 张奕尘嘴角噙着笑意,“是他们族中嫡亲,家中世代都是做官的,长得倒是不错,算是个翩翩公子哥~” 在北平中的大家族做官的人多了,她这话似乎说了但又什么信息都没有露, 现在这个世道不比以前,但凡涉及到红色背景,他们的手根本伸不了这么长,自然也看不清小尘尘当真是给霍家霍仙姑找了个好郎君,还是又什么别的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八爷舔了下因为喝酒发干的嘴唇,干巴巴的说了句,“那成婚当日我可要好好看看。” 佛爷转动酒杯,他的鬓间隐约已经有了白色,许是太过操劳吧,毕竟他和二月红都差不多年纪,怎得自家便宜爹就还是没有变化呢, 张启山注意到张奕尘因为不舒服微蹙着的眉, “腰上还没好利索?” 他的话倒是把上一个话题揭了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目光关切, “受伤了?谁伤的你?” 这是六爷,眼看着年近五十岁的他提刀就要起身,喝了两坛子酒身形依旧稳得很, 小尘尘连忙出声,“六爷,淡定!” “我就是下地的时候不小心脚滑摔了一下,运气不太好磕在石头上了,已经没什么事了…” 她的目光真切,就像是说的都是真的一样, 二月红在一边给夫人夹菜毫不客气的揭穿她,“对,也就是不小心脚滑跌到山崖下面了,然后又不小心的把骨头磕骨裂了,再然后又…” 要不是有哑巴在,估计现在坐在这席间的就应该是一坨摔烂了的肉! 张奕尘完全不关心她爹为什么知道自己怎么伤的,青安在这种事情上只听自己的,根本就不会对他说实话,哑巴就更不用提了, 谁要是能和他连续说上几句话,那她就敬他是个勇士! 眼前划过瞎子那张欠揍的脸,张奕尘默默记在心里… “爹,吃菜!” 张奕尘顶着六爷越来越黑的脸把一块油腻腻的红烧肉夹到她爹碗里, 她呼出一口浊气,如果可以她想直接怼她爹嘴里! 二爷眉头挑高,语气幽幽:“我不吃红烧肉…” 黑背重新坐下,只见他亿脸嫌弃的看着二月红,瓮声瓮气的说道:“你不吃,我吃!” 矫情! 眼看着就要他手上攥着筷子绕了桌子就要过来,二月红淡定夹起肉,“我闺女夹的,我爱吃。” 张奕尘:呵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刚才还卖我呢! 宴席从清晨吃到正午,丫头的头都痛了,倒不是九门这几位有多吵闹,就是为什么他们就算是吃饭也要明枪暗箭的… 不管八爷和张启山怎么套话,张奕尘态度真诚且礼貌的回答,不过一般都是说了等于没说, 什么蛇眉铜鱼、什么龙脉统统不知道! 酒足饭饱,青吉带着相机上楼, 张奕尘招呼着最无三省过来,她略微弯腰抱起这个小胖墩,浅笑着,“大家拍个照片吧。” 佛爷看着她头上析出的薄汗,“拍吧。” 青吉:“八爷,你离着四爷近点…” 齐铁嘴就像是霜打的茄子,站在陈皮身形打下的阴影里,唯唯诺诺的样子, 张奕尘站在佛爷身边,贴心的将张启山大袄上的褶皱抚平,看向镜头时她轻声说道:“天气还没见暖,你还是多穿点吧…” 张启山摩挲着厚实的大袄,这是夫人出门之前特意让他带着的,前些天因为公事繁忙染了风寒, 他当然不会认为张奕尘只是在说天气,“总会有暖的时候,夏天快到了…” 青安正喊着不要乱动,快门按下的瞬间伴随着还有张奕尘的轻喃:“夏天还远着呢。” 照片里留下了二代儿时的样子,还有他们这些老家伙笑着的模样,这张照片会分成九份送到各家手里, 青吉带着相机出去的时候,心中也有疑惑为什么尘爷要安排这些, 明明她最不喜欢拍照了… 从前的生日宴尘爷总是说,不管怎么样反正她也不会变了模样,照片于她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 宴席散了,各家的孩子都被伙计接走,二月红也送了夫人出去,整个酒楼一时间除了楼上的几位,就连后厨都被清了场子, 整间酒楼静的可怕,外面的树梢上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多的鸟儿落下,将这里围得严实… 楼梯处哑巴背着裹了布条的刀出现,他的目光落在张奕尘身上,直直的走过去, 兜帽下的脸看不清楚,唯有露出来的手背上能看见几个被烫出来的水泡,他快速把布袋子扔给小尘尘,就像是心虚一般藏起自己的手, 张奕尘把布袋子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一块人皮, 一块从人身上活活撕下来的人皮… 这张皮上纹着红色的凤凰纹身,小尘尘淡定的把这东西扔到桌子上,敛下所有的神色,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是我从其中一个被替换的人身上扒下来的纹身…” “应该是李家的伙计。” 半截李寒着脸,目光像是把利剑射向张奕尘,她杀了李家的伙计,但是自己这个当家人一无所知, 九门上三门的关系错综复杂,李家和红家都是常年盘踞在这一带的大家族,族中长老、族老人口很多,也是这些人藏匿身形最好的去处, 小尘尘轻笑一声,狭长的眉眼丝毫不畏惧这位三爷, “不过是个杀害李家伙计的杂碎,我就替三爷先处理了。” 八爷的酒都醒了大半,他指着桌上碍眼的人皮,“要不,咱们先说说这人的来历?” 第152章 疯子 “我暗中处理了几个人,并不是每位身上都有这种纹身…” 这些人个个都忠心的很,从他们身上根本就套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唯一的发现也就只有这块和张家人一样遇热显现的纹身, 这种纹身曾经在一本张家人的手札上提起过,是西藏那边康巴落人的标志,而且那里藏着一个张家的秘密, 西藏太远,长时间浪费在路上自己的行踪很容易暴露,所以康巴落人那边是瞎子去的, 这已经是前年的事情了,瞎子带回来的并没有有用的线索,唯一能确定的是那里藏着的有关张家的秘密和七星鲁王宫一样, 不过就是张家编造的关于长生的假象,为的就是绞杀所有企图探索的人。 张启山隔着手帕翻看了几下这张人皮,显然是处理者的手法不怎么样,这上面还连着一块已经风干的肥肉, “有图腾的是领导者?” 就像张家人一样,所有人都要听从拥有麒麟图腾的人的安排。 张奕尘点头,“我尝试过几次,用各种办法追查这些人的行踪,” “不是一无所获,就是关键时刻被杀…” 她将扇子轻放在桌上,揉搓着手指直到发红,眸子漆黑,手上越发狠的动作似乎正在压制什么破土而出, “六年时间,数不清的人手和渠道,关于这些人的老巢一无所获…” 她唯一能掌握的就只有名单,只有越来越多的名单, 先生和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九门所有人的资料进行复盘,不管是九门外戚还是外门子弟,所有人的资料她都有, 红家她小院的地下一面墙都是九门人的资料,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狗五爷:“那这些人到底要什么?” 要什么呢, 张奕尘的眸光流转,“这几年,包括我在内大家都探了不少大墓…” “从八爷出现在北平的戏园开始,我们就都在被控制着走向他们画好的方向…” “各位通过任何渠道得到的任何线索都有可能是他们精心的安排。” 当你的生活毫无波澜时,巧合就是巧合;一旦被人盯上,所有的巧合都可能精心的安排。 “他们试图通过我们在古墓中找到有关长生的线索…” “唔…也可以说他们的目的最终是张家。” 毕竟张家整个家族都和长生这个词分不开。 半截李将轮椅的方向调转,正对着张奕尘的方向,“名单,我要李家的名单。” “不行。” 三爷危险的眯着眼睛,周身飘荡着怒气,人是最不可信的,他的身边出现了奸细这件事让他一刻也不能容忍! “我处理我家的人,还要经过你同意?” 他拍着桌子,茶杯一瞬间全部离开桌面,茶水撒了满桌,“你不给我名单,我也能揪出来!” 张奕尘一直很平静,就算半截李已经快要气的就地爆炸了,她也依旧是那副慢吞吞的样子, “藏在九门的无非是些听从吩咐的虾兵蟹将,三爷是说要为了这些不入眼的东西打草惊蛇?” “还是说您认为杀了这批,之后李家就会无事发生?” “又或者…” 张奕尘完全不给半截李反驳的机会,淡淡然的扫过三爷迸起的青筋, “李家想退出九门,从此不插手和下地有关的事?” “你!” 都快把三爷气的从轮椅上站起来了,张启山掀着眼皮瞥了他一眼, “三爷…” 轻飘飘的两个字就像是压制一般,半截李冷哼着闭嘴。 六爷最讨厌麻烦事,也就是因为说话的是小尘尘,他才耐着性子听,嘴里嘟嘟囔囔着,“杀不得,找不得,那怎么办?” “等。” 现在华夏得政局并没有刚建国的时候稳定,北平那边有了很大的分歧,所有的政派泾渭分明, 对于藏在暗处那些已经被逼得急不可耐的人来说是一个插手的好机会, “他们动作越大,暴露的可能性越大,我们只需要等着他们把这个不成熟的陷阱挖好再跳进去。” 她的眼睛毫不掩饰的都是疯狂,一种能够吞噬一切的疯狂, 被这样一双眸子盯着,就算是张启山也觉得如芒在背, 张奕尘把玩着腕间的碎琥珀,这东西与她而言就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时刻提醒着她冷静, “按照我的推测,用不了多久北平那边就会对长沙施压…” “这六年我已经把他们想要发掘的墓葬都找了个遍,就只剩下广西的那座张家古楼还没有碰过。” 她的话断断续续的,似乎有很多事情都没有说清楚,只是那其中一部分现在他们需要知道并且配合的从脑子里找出来告知, 解九爷:“为什么是张家古楼?” 他是精明的商人,和红家和张奕尘合作必须是对双方都有利可图,现在这种不明朗的局势,这棋该怎么走还要好好考量… 九爷这话算是问出了在座一些人的心声,她为什么肯定就是张家古楼,那里面又装着什么? 小尘尘没有回答,她低垂着头坐在那儿,眼神空洞, 九门看似和谐,其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目的,大家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这也是为什么暗处的人能够轻而易举的控制着九门, 她想藏起来一些事情,但是她又希望九门的人能够就此和她站在一处, 或许她现在也算得上是利用… 利用九门找到张家和她暗处的敌人。 “这些事情一两句话怎么说的清,要从哪里开始说呢…” 是娲在昆仑遇见黄帝?还是初代张启灵的诞生?亦或者是上任张启灵利用她布下的棋局? “我找到了一张龙脉图,也就是六年前和我师兄在广西镜儿宫找到的龙脉图…” “这条龙脉贯穿华夏,上面标注的所有墓葬群串起来都和长生有关,最后指引的就是张家古楼…” “广西的张家古楼很特殊,并不是简单的一支队伍就能搞定的,所以我断定背后之人在重新掌握我的踪迹之后会因为信息的断层而加快他们的计划,” 六年里她的行踪谁都掌控不了,她知道对方想要自己去哪里找什么,但她不会听话… 她可以一直生活在人迹罕至的林子里,不坐任何的交通工具,从一个地方横跨到另一个地方,可以临时起意做任何她想做的疯狂事,就像是最近一次的坠崖… 一个疯子要怎么去判断她的思维? 她要的就是对方的手忙脚乱! 她的话让张启山的手攥成拳,“你用你自己设局!” 九门的大家长生气了,所有人一瞬间都静了下来,就连窗外的鸟儿都被吓得扑闪着翅膀… 第153章 二月红的阴阳怪气 张奕尘难得的乖巧,摩挲着鼻尖未曾恼怒, 从身份上讲,她活得比在座哪一位都要长久,就连张启山也要称自己一声祖宗,但从另一种层度上讲他们也都是自己的师长, 将自己从一个不懂什么是人间的小娃娃教成现在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 张启山硬朗的脸上满是怒气,他气她不同他们商量,气她六年前就已经布好了局却不曾与任何人商量,更气自己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识破, 这几年关于张奕尘的行踪就像是天上划过的流星,突然出现但终究会归于平静,每次得知他的人找不到这个小家伙的时候, 虽然有些担心,却也总想着她也要成长,也要学会独自面对危险,反正这家伙的身边还有哑巴和瞎子两个人, 他太想让她成为下一个担起九门的人… 道上的消息在九门早就成了大家聚齐时的谈资,所有人都在感慨她的成长之快,仅仅六年就能完美的处理所有事情,不管是人和人之间的不信任、还是下地的收尾工作, 从传言的只言片语中他们总归是骄傲的, 现在看来这些传言应该也都是她放出来的烟雾弹,让他们的眼前蒙上一层瘴气从而忽视了其中的问题。 纵使他气的胸膛上下起伏,张奕尘坐在一边也是笑眯眯的样子,已经长开了的姑娘笑起来没有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眨巴着大眼睛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带着些知错了的讨好, 让他一腔的怒火生生梗在喉间,满是怒火的脸最后也只是问了一句,“这次还走吗?” 张奕尘笑容越发大,少女歪着头看向一屋子的人,语气带着些许放松,“暂时不走了。” 太阳快要下山了, 太过安静的屋子,思索着的众人… 解九爷推了下眼镜,率先开口打破这种沉静,“那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他说过想要自己合作就要给出相应的利益,他是商人,绝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情, 这次的事情很明显九门人谁都逃不了,就算是他快要洗白了,族中人又怎么办? 其实大家心中都有较量,如果一开始这件事不是张奕尘一个人在扛,九门在这六年里因为被牵着鼻子走会死多少人? 所以这顿饭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力,不管是情面还是本分,九门人都应该听从她现在的计划, 所有人都在等着小尘尘开口… “我希望各位出了这扇门开始,停掉盘口的所有下地活动,让族中人对外门子弟严加看管,” 小尘尘眼中尽是冰冷,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眼底压抑着的凶兽眼看着就要挣脱,她的手指压着碎琥珀直到留下很深的印记,身上的细胞每一个都在叫嚣着兴奋, “要做的隐蔽,再隐蔽…” 这样暗中的人才不会生疑,他们会认为是六年里不受控制的她将自己查到的真相告诉九门人, 让他们误以为九门试图摆脱这种命运… 这样暗处之人就会加快脚步,迫不及待的让九门掉进那个还没有挖好的陷阱里, 到了这个时候,顾正查政局上动手脚的人,她查九门身边那群如影随形的王八蛋, 就算不能连根拔起,也要让他们受到重创! 一只大手扣在肩膀上沉重的力量感让张奕尘回过神来,眼神清明着没有了刚才那种整个人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那种阴森,让人不敢去看她的目光… 八爷他们目光担忧,就算是六年的算计也根本不足以让这个小丫头变成现在这样,这其中还有她未曾说的事情, 而唯一知道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个伙计。 哑巴无所谓的顶着几道探究视线,细长手指笨拙的轻拍着似乎在安抚,他直到小姑娘站起身才把手收回去,很自然的准备搀着有些行动不便的她回家, 二月红饮尽杯中的茶水,手上用了巧劲将哑巴的手震开,脸上是长辈温和的笑意,就是怎么看都是笑里藏刀, 他从哑巴手里抢过没搞清楚现状的张奕尘,“这种事情,我这个当爹的来就行!” 张奕尘、哑巴:? 张奕尘坐上车子,就瞧见副官一手拎着八爷一手做出请的姿势将九爷请上了张府的车子, 未作遮掩的车窗上还能看见张启山绷着的侧脸, 她略微靠在二月红肩膀上,眉毛蹙着忍受腰上的痛楚,声音有些闷,“也不知道这几位一会儿要怎么编排我…” 二爷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瓶,里面装着的是他特意向大夫讨要的阵痛药, 掌心细腻的温度搭在小姑娘的额头上,替她暖着因冷汗变凉的额头, “堂堂尘爷还怕别人编排?”他的话阴阳怪气,听得小尘尘时浑身一激灵,当年罚跪祠堂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她一下子直起身子,也不靠着自家便宜爹了,呲牙咧嘴的捂着自己的腰,嘴上有些委屈,“你不能罚我跪,我还是病号呢!” 二月红眼角抽搐,抽回来手语气淡淡,“我要是罚你,六年前早就罚了,还能让你出去浪了这么久。” 他从不阻着闺女做什么,从把她抱回来第一天就清楚,与她有关的事情都不会简单, 他护不了她一生,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她越发强大,强大到让人望而生畏的那天, 或许她的苦难也就结束了。 张奕尘嘿嘿笑着,献宝一般凑近了她爹,“我的人在杭州找到了一套点翠头面,再过些日子就能送到长沙了…” “到时候我亲自给爹送到梨园怎么样~” “还有啊,北平那边的房子也快修缮完了,我在院子里搭了个戏台子,保证让您每天唱个尽兴!” 二月红被她三言两语的逗得笑出了声,屈着手指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宠溺。 而张府那边却是凝重的很, 书房里佛爷的脸上挂着三九天的寒霜,八爷唯唯诺诺的把玩着自己的围巾,似乎这里就装着什么他参不透的玄机,九爷则是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齐铁嘴的脚不安分的挪动,齐家所学尽是为了规避危险,他现在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心底叫嚣着要遛… 第154章 他只是哑巴 外面是敲更的声音,客厅里夫人坐着等,佛爷就站在书房的窗前一动不动,就算是身上披了大袄也扛不住这春风的刺骨冷风, 张日山踌躇着脚步,小心翼翼的开口:“佛爷,关窗吧,太冷了…” 张启山的目光停留在院子里的树梢上,那儿停着一只鸟儿, 一只一直都在的鸟儿… 军靴在地面摩擦发出哒哒的声音,他挺直脊背坐在书案后面,“张家古楼里停放的是族人和历代张启灵的尸体…” “如果这是最后的目的,那张奕尘怎么办?” 作为曾经的张家圣婴,她的吸引力比张启灵要大太多, 张启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双手拄着桌面手背上青筋尽显,“我们都被算计了…” 我们的小副官显然没有明白佛爷说的算计是指谁,张奕尘?又或是谁? “从了尘大师带着张奕尘出现在张府,这个算计就开始了,” “他们根本就不是要什么保护圣婴…” 张启山的声音逐渐拔高,“昆仑龙图不是给我的,” 在九门撤出雪山之后小尘尘一定在地下发现了什么…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想用这个孩子的手解决掉这一切!” “嘭!”台灯落在地上发出声音, 副官眼神惊骇,喃喃道:“假的…” 那她要是知道了会有多难过… 那个小姑娘才几岁就选择把自己的命和张家绑在一起,一个人忍受了这么久的痛楚, 结果他们都在算计她… 耳边是佛爷粗重的呼吸声,门外是夫人焦急的敲门声,这是张日山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茫然的情绪在心里被扩大,脑袋里装着的都是小姑娘各种表情的脸,整个人僵在原地, 张启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脸上凶悍的表情收敛,声调平稳的哄走了自家夫人, 坐在书案后周身荡着的戾气快要把人吞噬, 他的眸子沉沉,自己也喜欢算计她,因为她是下一个最适合领导九门的人,他希望小姑娘能早早的面对算计时游刃有余, 那些个老家伙就算再宠她,在自己家族利益面前也是不会退让的, 因为不管是谁,背后站着的都是一大家子人,他们的选择代表的是其中一门的整个家族… 可是,布下这样大一个局,把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一生都放进棋局里,他张启山做不到, “什么时辰了…” 副官有些迟钝的看着钟表,声音带着哑,“三点了…” “等天亮,备车去红家。” “是,佛爷。” 窗外一只鸟儿飞走,黑色的夜里直奔着红家的方向… 红家张奕尘的小院子里,哑巴抱着刀斜靠在廊下,他的背后就是张奕尘的房间门, 奇怪的是屋子里不见一点亮光,原本床的位置成了一处地道,黝黑的洞口下隐约能见到一点点光亮,还有纸张揉搓的声音, 这下面是一个和上面房间等大的地下室,里面到处都是堆积着的资料,墙上还有一张偌大的图, 一排排书架间,一张宽大的书桌放着, 这里是这六年里她回红家唯一待着的地方,她可以在这里闭门不出几天,然后带着新的计划再次离开。 张奕尘的手轻轻划过桌面上的纸张,这是从张家本宅拿出来的张家古楼样式雷, 是此世间唯一一份。 这里的小尘尘没有了白日里的清冷,她的眸子猩红一片,嘴里有些疯魔的嘀咕着,“留存,留存…” 怎么才能让九门最大程度的留存下来,怎么才能让作为张启灵的哑巴安然无事… “咕…” 翅膀扇动的声音靠近,从张府回来的鸟儿落在架子上,冲着小尘尘咕咕的叫着, 执笔的张奕尘动作一顿,高强度的思考让她的脑子现在有些迟钝,少女歪着头露出碎发遮掩的眸子, “他生气了…还砸了东西…” “要来见我啊…” “现在的后生脾气都这么不好呢~” 扔了笔,张奕尘脱下沾染了污渍的衣衫,嘟嘟囔囔着回了上面。 灯亮起的一瞬间,哑巴抱着刀回了自己房间… 天明, 红家的伙计打着哈欠打开府上大门,大张着的嘴硬生生在一半戛然而止,他连忙推开门恭恭敬敬的弯腰, “佛爷。” 这位一大早怎么来红家了,又不是什么需要排长队的地方,怎的门还没开就等上了? 纵使心里嘀咕再多,他面上也是低垂着眉眼不再多看,“我这就去告诉二爷…” 张启山活动着有些木然的腿,眼底带着一夜未睡的红血丝,他的眸子落在伙计后面悄无声息出现的哑巴, 淡淡道,“不用了,就不打扰二爷了,我直接去找你们小姐就好。” 说着就直接进了红家,哑巴带路一行人远走。 徒留下伙计疑惑的挠头,大清早的干嘛来打扰小姐睡觉啊,他家小姐早上都不会起这么早的… 廊下,张启山看着这个青年,问道:“张家的?” 哑巴:… 张启山:“张启灵?” 这人永远只有一个表情,半个眼神都不曾看向这边,就算自己提及张启灵,他的眼神也没有丝毫波动… 张启山鼻孔出气轻哼一声,张家本家人就是讨厌! 屋子的一扇窗是开着的,窗下一头白狼趴在花丛中, 它比它的父亲还要大只,接近两米的身子趴在窗下都有些憋屈,微抬着头看向这边带着威压, 张启山毫不怀疑这头白狼的一爪子能直接拍碎成年男人的脑壳。 窗子那儿张奕尘就坐在书案后面,见他们走进院子,小姑娘的脸迎着清晨的光扯开一抹笑容, 张奕尘:“这么早,佛爷有事?” 张启山拽过一个椅子坐下,翘着腿倚靠在椅背上,有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姿态, “你都让他出去迎我了,不知道我找你什么事?” 小尘尘笑容不变,手上摩挲着桌面上的镇尺,“我只是不想你去打扰爹娘的好梦。” 张启山耸了肩膀,反而指着靠在书架上的哑巴,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说道:“他是张启灵。” 张奕尘嘴角的笑意一僵,随即眸子里凝聚风暴,手上的镇尺应声而碎, “他不是,他是哑巴,我身边的伙计!” 一种无形的僵持维持在她和张启山中间, 张奕尘知道他什么意思, 把张启灵推出去,这样就可以让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他们会想要费尽心机地从他身上找到长生的秘密, 这样自己这个什么狗屁的张家圣婴还是说真正的长生者就可以淡出视线, 或许这也是上任张启灵的计划… 第155章 逼迫张启山 “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张启山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卸下所有的威严,真的如同长辈关怀一般希望这个小姑娘能告诉他, 不想牺牲张启灵,可是张家古楼那边总要有诱饵,不然谁又会轻而易举的相信? 他眼睛里藏着的恳切张奕尘看见了, 小尘尘拍干净手上的木屑,动作慢条斯理,只是眼中原本的平静就像是湖水里掷了石子激起波澜, “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这样背后之人就更不会知道。” 张启山上半身后仰,剑眉微蹙着,面前这个原本灵动的小姑娘此刻眼中是突然迸发的疯狂,因着她的情绪变化, 院中成排鸟笼的鸟儿也似乎受到了惊吓,大力的扑闪着翅膀,就连树下哑巴脚边趴着的白狼也呜咽着想要把头埋进哑巴的怀里。 张启山似乎还想说什么,小尘尘从手边的书册中抽出一张红色的请帖, “与其纠结在这种事情上,我们还是说说你要去北平做的事情吧…” 张启山的眸子落在请帖上,那是霍家派人发的,是霍仙姑三日后在北平的婚礼, 他垂着眸子,自己非调令不会离开长沙,为什么她的语气那么笃定, “我已经回了霍家,公事繁忙…” “你会去的,调令也会收到的…” “顾正会因为心疼新娘,特意邀请你这位大家长去北平。” 她都这样说了,张启山也不是傻子,显然是这个小姑娘的手笔, 他是长沙的张大佛爷,除了政事上的无奈,到了他这个地位上这是第一次被人明晃晃的安排, 张启山的眸子冷了下来,宽大的手掌上青筋迸起,手攥成拳,声音带着哑,“你怎么就肯定我一定会去…” 一缕阳光洒在张奕尘的脸上,刺眼的光芒下她的睫毛轻颤,一双眸子盛了无尽的寒,少女偏着头双手撑着扶手身体前倾, “我以张家圣婴的身份告诉你,你要去。” “你不去,那就是你的副官去!” “你要参加宴席,要告诉那些高官张家的秘密,” “比如说…” “张家有一个不会死的圣婴。” “张奕尘!” 屋子里张启山的咆哮声响彻,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盛怒中的眼睛尽是锐利, 椅子上的扶手碎了一个… 她知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把她往风口浪尖上推! 相比较他的情绪激动,张奕尘淡定的从身上摸出一份名单交到他手上, “这是张家古楼事件开始之后会留在长沙的有问题伙计,” “你守好长沙的出口,我的人就会开始清理。” “你…!” 年仅四十多岁的张启山第一次担心自己会被气死,他一肚子的火面对这张永远平静的脸无处可撒, 强迫着自己重新坐下,深吸一口气,“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自此之后不管从前他们有多宠这个小姑娘,她都休想再回到从前的样子,所有的当家人都不会! 小尘尘的眸子转动,桌子的角落里摆着一张照片,一张刚拍好的照片,是青吉昨夜连夜送来的, 她的指尖摩挲,轻声应着,“嗯。” 长久的寂静蔓延在两人之中,小尘尘的思绪飘着很远, 曾经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有一个老头闲来无事总是喜欢背张家祖训,其中有一条就是‘留存’。 她即将开始的杀戮,也是为了九门之后的留存, 她想,再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没想过要谁理解,自己就像是沉在沼泽里的人,拼了命的想要摆脱现在的困境, 无论什么样的代价都好… 副官正站在廊下,他只听到了佛爷的吼声再接着就是无尽的寂静,到底怎么样了,佛爷怎么会这么生气, 小尘尘又怎么样了? 院子外面已经是正午了,瞎子不知何时也来了,和哑巴一同坐在树下悄咪咪的伸着手企图撸一把狼头, 就在手快要落在白狼头上的前一瞬,小东西呲着牙低吼着回头就是一口! 牙和牙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黑瞎子抱着手安慰自己受伤的小心灵,差一点…自己就要丢了这吃饭的硬件了! 管家爷爷踉跄着来到院子外,已是正午,也该吃饭了。 主院那边夫人已经等上了… 屋子里张启山将杯中凉透的茶倒掉,一双布着陈旧伤口的手拿起正在火炭上烘着的茶壶, “那就我来做吧…” 这句话似乎夹杂着很多无奈, 小尘尘垂着头试图眨巴去眼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湿润,有些苍白的唇角扯着笑,依旧开着玩笑, “张大佛爷不担心自己晚节不保?” “呵…” 他端着茶杯仰头饮尽茶水,脸上玩味,“你做,到时九门人又有几个会服呢。” 恐怕就算解决了外患,这些个九门的老家伙也会不顾各家的家主把小尘尘生吞了,那红家和陈家又会同意吗… 张启山的话音落下,原本坐在树下撸狼的哑巴打开房门,伴随刺眼阳光走进屋子, “吃饭。” 张启山侧着头,一双如鹰的眼睛落在他身上, 这人身上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张奕尘宁可暴露自己也不肯动一下? 哑巴深沉的眸子回望着张启山,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水抑或是望不到头的深渊, 他这样想,也这般问了出来,侧着头很是认真的看向张奕尘,“为什么是你,就不能是他?” 起身的张奕尘轻笑一声,看来张大佛爷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执着啊,今天是第二次了, 她懒散着步子靠近哑巴,就站在他身侧停下,毫不保留的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就这样暴露给他, 小姑娘的眸子里没有多少情感,就算是炙热的阳光似乎也暖不了她, “我谁都不信,除了他和红家。” 所以她会尽自己所能护着九门,因为她喜欢他们;但红家和哑巴… 就算是要她去死也好,谁也不能碰一下! 背后哑巴的眸子亮了一瞬,就像是天上的流星转瞬即逝,高大的身躯站在她的身后笔直,整个人周身荡漾着一种愉悦, 这句话轻飘飘的就像是院子里落下的那片树叶… 张启山没有再说话,他看到了她眸子下藏着的凄凉和嘲讽,明明她的身后站着那么多人,但她依旧在孤军奋战, 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提起长衫正要跨过门槛, “张奕尘…” “这件事结束,你好好陪着二爷吧,到我死之前都没有烦恼的活着吧…” 这句话她听见了,副官和哑巴也听见了, 小副官低着头,手心里攥着的是他特意从小摊上买来的糖,是张奕尘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家糖… 她迎着正午的阳光踏出房门,“希望吧。” 第156章 霍仙姑大婚 回去的路上,副官听着佛爷说要去北平,默默在心里给小尘尘竖起根大拇指, 安排佛爷,这可是九门第一人啊! “佛爷…你说霍仙姑怎么就会同意张奕尘的安排嫁给那个顾正呢…” 张启山挑去手心扎着的木屑,心里还在小声的嘀咕,那个小丫头徒手捏碎镇尺,怎么就没见她受伤呢, 听着副官的话,他突然就想到了红家和解家的合作, 原本红家是上三门,一般情况下上三门和下三门是没有太多交集的,但是红家偏偏选了解九爷合作, 八爷在长沙就是几间铺子还有自己的算命摊,况且他也放出话了,齐铁嘴这辈子再也不去北平了… 所以洗白这事,下三门唯独霍家没有参与进来。 现如今和顾家结亲,搭上红色背景把霍家上下一举洗的干干净净, 霍仙姑当然愿意,或者说霍家族老们当然愿意, 反正霍仙姑生下的子嗣依旧姓霍… 说完这些,张副官后知后觉的想起,小尘尘的算计不得从解家和红家开始合作密切开始, 副官:“那小尘尘…” 张启山横了他一眼,阴恻恻的开口,“从现在开始别和我提那个糟心的玩意,开车回家!” 他要回去补觉! 副官(委屈巴巴):“哦。” 三日后霍仙姑大婚, 北平一座大宅前,顾正和其兄顾凛正和父亲站在那儿迎接宾客, 一行车子稳稳的停在门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车牌吸引, 不是北平的人… 一个黑壮的男人满脸凶相下了车,打开车门,先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青色衣摆下那双小的精致的脚, 一位年仅二十岁的少女从车上下来,手中执一扇,简单的穿着也挡不住她的贵气, 张奕尘轻笑着走近,双手作揖,“顾先生,恭喜啊…” 后车的伙计将一箱一箱的礼品搬出来,青安送上一份礼单, 就在顾凛和父亲迎着张奕尘往里走的时候,外门那儿传来收礼人高喊着的声音逐渐嘶哑, “长沙尘爷送上冰种玉如意一对,” “翡翠白菜一个,” “……” “云锦六匹!” 最后这一嗓子直接劈了叉,周围都是抽气声, 这云锦搁在几十年前那可是龙袍的专用布料,一寸布料一金都不换啊!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出手就是六匹? 离着很远了,小尘尘还是清晰的听见最后一声,少女眼尾轻挑洋溢着的是独有的矜贵, “小小薄礼,就算是祝我家霍姐姐和顾正百年好合。” 她看着顾凛他爹笑得灿烂,眉眼下晕开的是淡淡警告, 她虽是一手撮合了霍家和顾家的亲事,但也是霍姐姐真心喜欢顾正,今日以娘家人的姿态送上如此的厚礼就是在告诫顾家, 不管霍家族老如何态度,在她张奕尘这儿,霍姐姐早就是她领地里的一员,容不得任何人欺负! 顾先生顺从的接下她这一棒,轻点着头回应,“这姑娘我儿喜欢,我自然就会把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 “那就多谢顾先生抬爱了。” 顾凛他爹说了没两句就以前厅繁忙脱了身, 毕竟作为主家,况且还是顾家这种高门大户,能够得家中主事的亲自带路已经够给面子了, 顾凛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有些好笑的对着小尘尘说:“怎么,担心我顾家欺负你霍姐姐?” 张奕尘展开扇面轻轻摇晃,小姑娘的半张脸藏在扇面下让迎来送往的人看不真切,“顾家嫡亲不会,不难保证其他人不会…” 顾凛轻笑,他这个弟妹看上去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 “前面就是新房了,你霍姐姐就在里面,我在这儿不方便就先走了,” 他随手指了一人,“有事就让他去前厅找我。” 张奕尘看着到处贴着喜字的新房,不知在想些什么,随意又敷衍的摆摆手,“知道啦,老妈子!” 顾凛:“啧…” 相识六年多,这丫头对他的态度是越发的随便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原本房间里的红色被外面闯进来的阳光淡去,张奕尘伸着个脑袋到处乱看,哪里还有了刚才的霸气样子, “霍姐姐~~” 床上坐着的霍仙姑伸着白玉似的手招呼着她,此刻她真的如同一般的新娘子一样,语气中都带着娇俏, “这儿呢,小尘尘快过来。” 这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新娘子的脚不能沾地,况且是大家大户的顾家,规矩更是多, 霍仙姑穿着一身红,如同画上的美人婷婷坐着,婀娜的身姿就算是张奕尘看了也是忍不住心生欢喜, “霍姐姐真好看,” “以后生的侄儿也肯定随了你~” 刚刚出嫁的新娘子听着这话羞红了脸,霍仙姑染着红色的指尖轻点着小姑娘的脑袋, “你倒是会说话!” 张奕尘就笑着,笑得开怀。 两人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小尘尘计算着时间,前院也该开席了,刚才还有顾正派人送来的点心让霍姐姐垫肚子, 她将自己的扇子递给霍仙姑,语气悠悠,“霍姐姐,这扇柄上的流苏挂坠是我房间地下室的钥匙,” “待到此事结束,还得麻烦霍姐姐去红家宅子把那下面的所有东西都带走,” “就存在只有霍姐姐一个人知道的地方。” 只她一人知道,就说明张奕尘要她杀了所有参与搬动的人… 霍仙姑一手攥着扇子,一手拉着张奕尘的袖子,眼神急迫,“那你呢,你为何不亲自去取?” 她这副安排后事的样子,霍仙姑只觉得心在剧烈跳动, 小尘尘反手安抚着她,面上挂着笑意,语气撒着娇,“到时候我还有别的事情做,实在抽不开身嘛~”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做不得假,霍仙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放手, 张奕尘站在她面前替她拂去嫁衣上的灰尘,眉眼里盛着欢喜,真好看啊… “这件事就拜托霍姐姐了,因为红家和解九爷活动频繁,放在你这里是最安全的,” 谁都不会注意到这个一直被红家和解家排除在外的霍家不是嘛。 顾家大婚,主宾尽欢, 听说长沙作为娘家人来的那位地方高官喝的很醉,最后被自己的副手搀扶着离开, 而远在长沙的九门隔天就得到消息,张大佛爷在酒桌上说漏了嘴, 同时张奕尘消失了… 狗五爷在书房淡淡掀着眼皮,“张大佛爷会说漏嘴,不过都是那个混球的主意…” 确实,九门里没有谁会相信一向谨慎的张启山做出这种事情。 第157章 一场空前的盗墓活动 红家, 二月红正目光担忧的攥着丫头的手, 小尘尘的突然消失不见让她一下子病倒, 床上,丫头泪眼婆娑,“才回家几天啊,她身上的伤还没好…” “要是知道她要走,我也好早准备些东西…” 孩子在外连去向都不知,她整日里担心小尘尘有没有吃饱,小姑娘最是挑嘴了, 夏日里有没有解暑的冰沙,冬日里是不是还在深山老林里,身上有没有添新伤… 二爷温柔的抹去夫人眼角滑落的泪水,眼看着这几年她的鬓角白了又白,他摩挲着,语调越发的轻, “闺女的本事大着呢,还有她娘亲整日惦记着,说不定哪天她就突然回来了…” “夫人不要太挂心,也要当心自己的身体,要是小尘尘回来看见她娘亲病着,” “我这个做爹的又要被唠叨了…” “她就该又嚷嚷着给夫人找个新郎君了。” 二月红面上一半委屈一半玩笑着说了一大堆,堪堪让丫头有了笑模样, 她回握着二爷的手,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就这样看着他, “除了二爷,我谁都不要。” 这一等就等了一整年,这年的新年红家依旧办得隆重,只是除夕那天府上所有路过的下人都看到自家夫人身上披着厚重的袄子等在大门口, 盼望着能够在远处看见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听见那声熟悉的娘亲。 她在门口守着那个迟迟不归的孩子,二爷就站在廊下守着她,小桃取了汤婆子回来,看看身后默不作声陪着的二爷,再看看不停张望向远处的夫人 眼睛里满是心疼,她把汤婆子放在夫人手里,轻声道:“夫人,天太冷了我们回吧…” 丫头点着头乖顺的任由小桃扶着自己离开,只是寒风里还飘荡着她最后的话, “以前再忙都会回家过除夕的啊…” 二月红依旧站在那里,其实丫头的心里也清楚,小尘尘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回来了, 身后那个抱着弯刀的男人缓缓靠近,二爷没有回头便知是他, “找到了吗?” “没有。”二月红闭了闭眼睛,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期望着能听到点消息… 那个男人半张脸藏在厚重的围巾下,许是太冷的缘故脸上的刀疤越发瘆人,隔着围巾他的声音有些闷, “我按照你给的线索到了巴乃,只剩下打斗的痕迹…” “从尸体上看,算上小姐应该是四伙人。” 当时巴乃的那片湖泊附近几十号尸首洋洋洒洒了一大片,土地都浸成了红色,血顺着坡度流进湖里, 刚下过雨的山上,血腥味道混着泥土湿润的味道,每一次踩下去都是鲜红色的雨水在脚面炸成一朵花, “我前后往返两次,中间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那块地方就被处理干净了,找不到是谁…” 二爷随手将树枝上干枯的杜鹃花拨下,语气分不出喜怒,“我知道了。” “继续找吧…” 只有继续找下去,红家才会平安无事。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不见,二月红看着长沙这惨淡的天空,嗅着空气中的寒气, 你到底在哪啊… “二爷…” 管家爷爷穿着一身深色的长褂,手上拿着的是这次四川四姑娘山的伙计名单,不过… 这不是二爷准备的那份,而是刚才青吉送来的, 名单做的很精细,红绸子的底色加上金粉做的边,不看内容这就是一份标准的请帖, “这应该是小姐走之前就准备好的名单,您看是在您那份的基础上再改一下还是…” “就用这份吧。” 这份名单上的人多是外门子弟和红家族老、外戚那边的人,如是真用了这份名单不知道红家内部那些老家伙又要找二爷多说多少闲话… “是。” 管家摇着头离开,这长沙的天他是越发看不明白了。 张启山已经离开长沙很久了,为了这次张家古楼的行动,九门包括北平那边已经准备了一年有余,才堪堪把人员名单整理好, 后续的还有装备、手续等等一些琐事。 从现有的名单上看,这次行动九门的人再加上一些外来人员,前往四川四姑娘山的就足有七千余人, 若不是北平那 边有政局上的老板安排,谁也不敢想有一天会有这样一场空前的盗墓行动… 齐家大门口, 青吉手上牵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站在朱红色大门的台阶下一脸和善的对着齐八爷笑, 齐铁嘴单手叉腰瞪着眼睛伸手颤抖着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这孩子怎么回事?” 青吉顺势把孩子往前推了推,让八爷看的更清楚些,“这是我家爷路上捡的孩子,” “我家爷说了,这孩子看面相和八爷有缘,特意给您送来,到时给您养老送终也好~” 他拍拍孩子的后背,轻声道:“喊人!” 就见那小孩呲着一口白糯的牙齿倒是不怕生,“爹~” 齐铁嘴手捂着心脏就要往后倒,还是后面的徒弟们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你!……我!” 他今早起卦,卦象上讲他今日会有意想不到的好运… 就这? 喜当爹? 这边的动静不算小,已经引得那些过年几天闲来无事的人们围成了小圈,当着正主,谣言就已经开始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叫八爷爹?” “哎呀,你来晚了吧,人家青先生都说了这是八爷的种,红家的那个混世魔王特意给寻回来的!” “什么?齐八爷居然把孩子扔了??” “哎呦,丧天良的哟…” 齐铁嘴翻着白眼,恨不得自己就此晕死过去算了! 这场闹剧最后的最后就是八爷委屈巴巴的牵着孩子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对他美好的祝福中强撑着笑意, 他的话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告诉你家爷,有事没事别乱捡!” 青吉无奈一笑,他看着那孩子被八爷徒弟带进府里,轻声对着齐铁嘴说道:“八爷,这孩子没有亲人,尘爷说他的命从始至终都是苦的,还希望齐府往后十几年能善待他…” “也算是以德报德了。” 青吉说完转身上了车,从车窗里还能看见人群中都在吃瓜的众人偏生有几个步履匆忙的离开, 今日之后齐八爷的这个儿子到底从哪来,和张奕尘是什么关系,他想九门中又多了一个谜团… 第158章 十三年 三年后的齐家大门口, 青吉手上牵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站在朱红色大门的台阶下一脸和善的对着齐八爷笑, 齐铁嘴单手叉腰瞪着眼睛伸手颤抖着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这孩子怎么回事?” 青吉顺势把孩子往前推了推,让八爷看的更清楚些,“这是我家爷路上捡的孩子,” “我家爷说了,这孩子看面相和八爷有缘,特意给您送来,到时给您养老送终也好~” 他拍拍孩子的后背,轻声道:“喊人!” 就见那小孩呲着一口白糯的牙齿倒是不怕生,“爹~” 齐铁嘴手捂着心脏就要往后倒,还是后面的徒弟们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你!……我!” 他今早起卦,卦象上讲他今日会有意想不到的好运… 就这? 喜当爹? 这边的动静不算小,已经引得那些过年几天闲来无事的人们围成了小圈,当着正主,谣言就已经开始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叫八爷爹?” “哎呀,你来晚了吧,人家青先生都说了这是八爷的种,红家的那个混世魔王特意给寻回来的!” “什么?齐八爷居然把孩子扔了??” “哎呦,丧天良的哟…” 齐铁嘴翻着白眼,恨不得自己就此晕死过去算了! 这场闹剧最后的最后就是八爷委屈巴巴的牵着孩子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对他美好的祝福中强撑着笑意, 他的话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告诉你家爷,有事没事别乱捡!” 青吉无奈一笑,他看着那孩子被八爷徒弟带进府里,轻声对着齐铁嘴说道:“八爷,这孩子没有亲人,尘爷说他的命从始至终都是苦的,还希望齐府往后十几年能善待他…” “也算是以德报德了。” 青吉说完转身上了车,从车窗里还能看见人群中都在吃瓜的众人偏生有几个步履匆忙的离开, 今日之后齐八爷的这个儿子到底从哪来,和张奕尘是什么关系,他想九门中又多了一个谜团… 四川那边人员、通道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用了三年时间来做这次行动的前期准备, 同时霍仙姑从北平的潘家园里寻了很多位精通古文字的同行,这些人随着九门众人一同前往四川。 张启山的格尔木疗养院里也快要被塞满了,每个房间住着的人只有两个名字,张启灵、张奕尘… 男男女女,高矮胖瘦一概不论,他们要的就只是那个名字, 这三年期间张启山只见过一次那位首领,他老的很快,浑浊的眼神中已经满是疯狂,他用疯狂砸东西的行为宣泄着对自己行动太慢的不满, 额头上鲜血横流,张启山却站的笔直,手紧紧攥成拳头,这是第一次他这么想杀了这位华夏权力中心第一人的老者! 四姑娘山那边已经展开行动了,这座四姑娘山就像是蜜蜂的蜂巢一样,山体上到处都是黑黢黢的洞穴, 每一处藏着的都可能是张家的秘密, 九门展开行动的第一天政方下达的命令是:一处都不能放过,一块竹简都不能在九门人手里损坏! 首领代表的是这个国家的权利最顶层,不管是哪家都只能听着… 齐八爷看着守在驻地周围的士兵和他们手上冰冷的武器,鬼鬼祟祟的靠近了六爷, “六爷这次脾气怎么这么好?” 按照他的驴脾气现在早就应该和政方领头的打起来了才对呀~ 黑背抱着刀,一只手伸进怀里摸出一个小玉坠,上面刻着的是一朵半开的杜鹃花, 他的声音很沉,却带着无尽的开心,“我得活着,她说要给我养老送终…” 这块玉坠成色新鲜,一看就是最近才刻好的新货,刻刀划过玉石留下的痕迹还没有被岁月抹平, 齐八爷的眼睛瞬间瞪大,镜片后的眸子闪过冷光,他的动作快的就连六爷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把就将玉坠重新塞回黑背怀里, “六爷,再也不要给任何人看了,也不要再提!” 黑背有些愣怔,如鹰的眼睛怀疑的落在齐铁嘴身上,他是玩刀的,取人性命不过是须臾之间,足以见得他的刀有多快, 可是刚才他没有躲过齐铁嘴的动作, “哦。” 六爷显然不喜欢和别人离着太近,想了一瞬身体还是诚实的走远,齐八爷有什么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四川这里每天都有大批的人死去,他们无一不是触碰了山洞里的机关,就算侥幸活下来的也是一身血的被人从上面抬下来, 那些浸着血的丝帛和书简送到帐篷里,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这些古文字的专家们接着破解, 得出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会被送往青海的格尔木疗养院, 张启山那边因为他迟迟找不到张奕尘和张家族长,首领又想到了个新的办法,按照丝帛上的线索用疗养院里的人复刻长生… 他办公室窗外的鸟儿正欢快的叫着,张启山从头疼的文件中抬起头,视线停留在枝头上的鸟儿, 他知道这座疗养院附近所有的生物都有可能是张奕尘的眼线。 所以他的这扇窗从来不会关,只希望那个小混蛋能掌握更多,不要出现! 格尔木疗养院将下一次的行动指令传回四姑娘山, 这些丝帛里频繁提到四姑娘山是张家古楼开启的钥匙… 丝帛的破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一张丝帛或是书简就要用上这些古文字专家一个月的时间, 每天有数十张这样的东西从山上拿出来,这样的速度可想而知, 从一九六六年华夏初次政坛有裂痕开始直到七六年的夏天,帐篷里就只剩下最后一张丝帛, 九门的开发山洞工作告一段落,张启山那天也从青海格尔木来到四川。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原本长沙九门众人再次相见居然是十三年之后, 已经六十多的张启山身体依旧硬朗,昔日里的九门再次聚在一次,只是这一次少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四川十年整,所有人消息闭塞,二月红目光紧紧盯着张启山,身边站着的霍仙姑都能感受得到他身上的颤抖, 张启山看着他,张了张嘴,尝试了好几次才缓缓说出一句,“没找到。” 十三年的时间,其实张奕尘的行踪从巴乃那次之后最后一次出现在东北,再之后如同人间蒸发… 此刻他们挂念着的那个小姑娘正拖着同为血人的哑巴从一扇巨门后走出来, 黝黑的地下迎接她的只有青安和匆匆赶来的黑瞎子, 随着巨门的关闭,鬼玺炸裂, 离着最近的张奕尘满是血污的脸上被划开一道口子,血迹刚顺着伤口流出来,诡异的是那道不深的伤口愈合了… 她把昏迷的哑巴交到青安手上,同样黑黢黢的手摸上脸颊,看不清容貌的脸上笑容诡异, 对上黑瞎子的墨镜,声音像是从遥不可及的远古传来,“这才是长生,永远的不死…” “青安,把哑巴送去西藏,送的越远越好。” 张奕尘捡起十年前自己插在石阶上的刀,缓缓向出口走去, 十三年,按照她的计划张启山现在应该带着人去了巴乃的张家古楼。 她那双眸子中藏着的魔鬼被释放出来,迫切的渴望着鲜血… 第159章 再次出现,却只能是自己一人 张奕尘到达四川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炎热的夏天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长袍拖地将纤瘦的身形全部笼罩,唯有丝丝缕缕的黑发随着微风舞动, 她从长白山下青铜巨门出来的第一天散布在华夏各地的人手全都动了起来, 三天时间,她现在身侧站着七十多名同样身着黑袍的手下, 阳光都照不透的密林里黑压压的人站着,为首的张奕尘黑袍之下那双红色眸子闪动,听着远处驻地忙碌的声音, 周围草丛颤动着发出沙沙声音,常年有人的地方猛兽不会轻易靠近,但这里还有蛇虫… 只见那些重叠在一起的蛇虫拖着几具尸体出现,破烂的衣衫之下有很多部位是空着的,血水划过地面留下印记, 张奕尘长长的睫毛颤动,那双诡异的红色瞳孔闪动着兴奋的光芒,血腥味让她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 这些都是暗中之人派来盯梢的… 如果从高处往下看,就会发现现在整个驻地都被四面八方召唤而来的蛇虫围上, 黑压压的一圈,让人汗毛倒立。 许是不见阳光太久,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泛着不健康的惨白色,倒是衬着那淡色的唇越发艳丽, 看着远处不甚清楚的驻地,张奕尘黑袍之下布满伤疤的手挥动,“名单上的人一个不留,全部绞杀!” 一瞬间黑袍扬起风的弧度,把把尖刀都泛着阴冷的光芒,就算是炙热的夏天也不免遍体生寒… 驻地那里,伙计们还沉浸在能够回家的喜悦中,各家当家人也难得的聚在一起,放松的喝喝茶, “啊……!” “你们什么人!” “快…开枪!” 剧烈的嘈杂声伴随着阵阵破开肉体的声音传进帐篷里,九门的当家人相视一眼, 扔下手中的茶杯冲出帐篷,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不要钱的往鼻孔里钻, 原本一派轻松的驻地现在慌乱极了… 政方的人拿着枪扫射,不过几息之间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尖刀划破喉咙,倒地之前那双瞪着大大的眼睛还染着不可置信, 太过混乱的场景所有人都来不及判断,狗五爷他们甚至都来不及猜测到底是哪方这样杀进来,难道是首领要杀人灭口? 看着一个个倒地不起的伙计,六爷啐了一口率先冲了上去… 就是这个时候一个略显娇小、拢着黑袍的身影走近,那双纤细的手握着的刀太过熟悉, 刀尖抵着地,身边是鲜血飞出的杀戮,那些血就溅在她的袍子上, 六爷的刀太快,他面对着的黑袍人还来不及抽出正插在别人身体里的刀,那柄刀破空的声音就已经扑面而来, “锵!” 刀和刀相撞,冲上来的张奕尘黑色的兜帽脱落,她和六爷中间隔着两柄相撞的刀就这样相见, 黑背明显愣怔了,他没有想到会是小尘尘… 十三年未见,那张脸没有任何变化, 用了全力的刀被主人抽回来,他倒退几步,震惊之下他觉得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小尘尘受到伤害, 愣怔的不止他,还有剩下的几位九门当家人, 二月红的瞳孔猛然收缩,他一脚踹开钳制的黑袍人,冷冽的声音响彻驻地,“红家的住手!” 没有了遮掩的张奕尘微微抬起脸,过分苍白的脸上不知何处溅上的血滴就挂在脸颊,那双红色的眸子没有多年不见的喜悦,甚至无悲无喜, 睫毛眨动,她轻飘飘脱去黑色的袍子,着一身淡色长衫,原本白净如白玉的脖颈上一处狰狞的伤疤贯穿, 她就这样看着上前的二月红,刚才在他开口的瞬间整个驻地都静了下来, 每家的伙计都认识这位曾经被九门宠上天的小祖宗,下意识的所有人停止了动作。 唯有… 唯有政方的人在看见这张脸的一瞬间,那位藏在保护圈的领头人眼睛中满是惊喜和疯狂, “她就是那个圣婴,快抓住她!快!” 张奕尘侧着头,嘴角轻勾起小小的弧度,“杀!” 长刀被掷出去,闪着光的刀尖直直贯穿了那人的头颅… “张奕尘!” “你…疯了!” 黑袍人得了令,一场厮杀仍旧在继续。 她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身形诡异至极,淡色的身影移动间一个又一个人捂着冒血的脖颈倒地, 几位当家人的亲信将他们护在身后,奇怪的是张奕尘带来的人根本就不理他们, 就算他们冲上去,这些黑袍人根本无意和自己缠斗,所有的招式都在躲避,就算是被杀也不会让那把刀对准他们。 解九爷的面前一名解家外门子弟就在他的眼前被抹了脖子,他却眸色深沉的拦住准备出手的亲信, 同样其他几家人也是一样, 他们清楚,张奕尘杀的都是被替换之人… 血腥味越发的浓重,二月红额前的青筋迸起,她居然让这些个黑袍人拦着自己, 作为张奕尘的父亲,他就只能站在这儿看着那个曾经恣意的小姑娘面无表情的杀了一个又一个, 直到她身边的死人堆成小山, 直到一个政方的人都不剩。 血从豁开的大动脉喷涌而出,温热又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洒在她的脸上、发丝上, 面前最有一人倒下,她的眼前尽是红色… 她想她从未这样讨厌一个颜色, 不过十几分钟间,原本热闹的驻地就只剩下几百号人,他们都护在九门几位当家人身前举着刀警惕的对着她, 驻地有些坑洼的地面被血液填满,土壤染成了红色,随处可见都是死去的人,杀戮停下的一瞬间身着黑袍的人又从四面八方回到林子里, 黑色在阳光照不透的密林中成了最好的保护色, 遍地血色之中只剩下衣衫染成黑红色的张奕尘站着,她的发丝正往下滴着血,血色斑驳的脸上没有情绪, 她就这样面对着九门人站着,脚下的步子跨出堪堪一步便让那些亲信如临大敌… 二月红双手扒着那两名拦着他的手下手臂,眼眶通红一片,“小尘尘你过来,我们回家,我们不管了好不好…” “你娘亲还在家里等你回去…” 张奕尘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场景,但是撞进他们那双戒备的眼睛,久违有感觉的心脏却是泛着酸的疼, 就算,就算她杀的都是被替换之人,九门这些快要成精的老怪物们又怎么会轻易接受… 她的身后一名手下轻着脚步靠近,这人的手臂上停着一只平平无奇的鸟儿, 张奕尘垂了眸子,淡淡出声询问:“张启山呢…” “咕…咕咕…” 那道纤瘦的身形就这样转身,唯独留下一句, “你们…回长沙吧。” 第160章 广西巴乃 就在二月红追上去的瞬间,齐铁嘴拉住他, “二爷还想再等十三年吗?” “让她去吧…” 这个孩子拼着用自己筹谋了十几年,那就随她去吧… 许是大家都老了,八爷那张清秀的脸也有了褶子,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明, 直到张奕尘的身影消失不见, 直到不知何处涌来黑压压一片的蛇虫、老鼠逼近他们才从刚才残忍的杀戮中挣脱出来, 剩下的九门人带着抢救出来的装备从张奕尘离开的反方向走远, 原本尽是尸体的驻地,此刻也被这些恶心的东西占领,就算离着很远了也似乎还能听见那啃食的声音, 让人不适。 与此同时的长沙, 清晨九门各家都发生了恐怖的事情… 鸡还未叫,天才蒙蒙亮, 紧闭的房间门被大力破开,睡梦中的人就这样被大手捂着嘴任由刀划破喉咙、割断动脉, 这样的事情同时发生在九门各家, 就连张启山的宅子也有一名下人这样死去… 充满生机的清晨无声的杀戮持续到太阳出来,那些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到留守长沙的张日山和九门各家族老赶到时,那些伙计的血都已经流尽了,其中有几位更是家族旁系的妻子、孩子, 副官上半身白色的衬衫有些凌乱,他疯了似的推开所有房门,目光机械般的扫视过那些尸体, 心底一个声音叫嚣着,这和他们商量好的不一样! 明明… 明明小尘尘说等到大部队靠近长沙时再做的! 为什么… 佛爷留下的所有计划全部被打乱,甚至他只能顶着各家族老的威压开始着手调查, 寂静的宅院里,张副官思绪乱成麻, “你们干什么…” “你们不能擅闯!” 顾凛就是这样背对着刚刚升起的太阳踏进宅院,他展开一份带着红色印章的文书, 声音冷冷道:“九门今晨所有的案件直接归于北平处理!” “所有无关人员全部离开!” 他的出现就代表北平在给张奕尘处理后续… 族老们虽是不忿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他们也知道了做这一切的人是谁! 顾凛,霍仙姑丈夫的同胞兄长,也是红家小姐张奕尘来往密切之人, 若是说霍仙姑做了这事,他们是半分不信的, 就只有那个往日里被几位当家人宠的无法无天的尘爷! 一位拄着拐杖的族老激动的用拐跺着地,“这件事红家必须给出解释!” 另一个老头耷拉着的眼皮斜了他一眼,“我红家同样也有人遭此毒手,我们要给你们什么解释…” “尸首吗!” “你若是想看,我不介意都摆在李家门前!” “你!……!” 顾凛硬朗的脸覆着寒霜,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是不爽,“诸位要是想吵,长沙警备处的大门给你们留着!” 等到人都散去,张日山目光急切的上前,“她呢?” 顾凛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出去,舌头抵着后槽牙,“我也想知道她在哪!” 这个家伙现在这个时候把计划提前,北平那边先生扳倒首领的事情他全部移交了出去,这就代表着当未来的某一天先生坐上权力中心第一人那把椅子上时,不会有人记着他顾凛的身影! 副官急了,他拉着顾凛,“你们怎么能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她这样做的后果!” 为什么不劝劝她… 顾凛被拽烦了,眉间那处伤疤高挑着,充斥着野性,“我倒是也想知道她到底为了什么居然要拼上所有长辈的疼爱,” “就一定要闹到众叛亲离才高兴?” 回应他的是寂静和呆滞的张日山, 为什么… 为了张启山不会在晚年被老一辈的人记恨,抑或者她就是要远离九门所有人,这样妄想长生、试图掌控张家圣婴的手就不会伸向她的身边人, 毕竟她的背后空无一人了不是嘛… 广西巴乃, 瞎子已经在这儿等了很久了,整座山都被张奕尘的人围了起来, 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近,黑瞎子止不住的嘀咕,“我说,你的人也太安静了,瞎子都要闷死了…” “咦~你身上这味道…” 是被腌入味的血腥味道。 张奕尘斜了他一眼,背上的长刀擦着黑瞎子的脖颈而过,她的声音没有起伏,“黑瞎子和我进去,剩下的人守在这儿。” 黑瞎子当然不愿意,他赶紧追上张奕尘的脚步嚷嚷着,“我可不进去啊,这张家古楼里面不是说外人进去就得死嘛!” 她看着他,许久没有表情的脸上扯开僵硬的笑意,眼神意味深长,“你又不是第一次进去,害羞什么…” 说着扯着瞎子的手就往那个黑黢黢的洞口钻, 黑瞎子:“诶…诶!这是另外的价钱!” 张奕尘:“翻倍。” 黑瞎子:“老板,你往后,瞎子给你开路!” 夏日的热浪中,这座山外守着的黑袍人杀了一批又一批赶来的敌人… 张家古楼内部比张奕尘曾经走过的任何一座墓葬都要危险,光是循着张启山的痕迹找到人她和瞎子就用了三天, 再次见到张启山是在一层挂满了右手的屋子里, 这里所有的右手都是属于那些不能全尸安葬的张家人,每一双已经干瘪的枯手都用着共同的特点, 食指和中指奇长,这是独属于张家人的特征… 而在这层之上,就是安葬张家族长的一层,那里放着传说中能让人长生的大块天外陨石, 幽暗的空间里,尖刀划过青砖石留下刺耳的声音,暗处张奕尘的身影逐渐显露, 她任凭自己暴露在所有人之下,披散的长发落到腰际, 漆黑的眸子扫过张启山身边所有人, 一共二十三人,能走到这里的人各个身手不凡…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和张启山震惊的眸子,她手执长刀,一字一顿, “擅闯张家者,杀!” 那张过分白的脸依旧清冷又漂亮,但现在更添了嗜血和无情, “砰!砰!……” “住手!” 在场的也就只有张启山亲兵听了他的话,剩下人看着张奕尘都如同看见了自己余生政途上的康庄大道,尽是激动和疯狂… 她的身影在密闭的空间消失不见,下一秒其中一人轰然倒地, 空间中张奕尘的声音幽幽, “我可是张家圣婴,这里我才是主宰!” 暗处她的衣衫因子弹破了洞,里面白皙又满是伤痕的肌肤上有血迹却没有伤口… 第161章 首领死了 子弹射中的伤口消失,但是坚硬的子弹头却留在了张奕尘的身体里,她能清楚的感知到皮肤之下血肉中坚硬的物体存在着, 她的所过之处上面吊着的枯手晃动,幽幽的空间找不见的人影,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 张启山身边站着的政方人手清晰的听见同伴因为喉咙被割开发出嗬嗬声音,刺激着大脑… “砰!” 极度紧张之下,他们根本没有看见张家圣婴的身影,一声枪响就像是信号一般,大家狰狞着脸胡乱扫射, 站着有些距离的一个人突然感觉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眼前划过,眨眼的功夫一张放大的人脸就这样出现在面前, 黑瞎子那副墨镜被他在黑暗中模糊的看成怪物的眼睛,甚至没等这人大喊出声短刃就扎透了心脏, 一击毙命… 幽暗的空间下黑瞎子宛如一道鬼影消失在原地,他单手扶了下有些滑落的墨镜, 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这种环境就是他最好的猎杀场! 枪声不断,亲兵们端着枪频频看向佛爷, 他们不知道尘爷现在成了真正的不死之身,每个人眼底都压抑着焦急, 他们都是张启山身边的老人了,这些年迫不得已对张奕尘的追踪已经够窝囊了,现在还要看着这些混账东西欺负那个被捧在手心上疼的小姑娘, 那可是枪啊! 声声枪响刺激着张启山的耳膜,他的手迅速从腰间抽出手枪,苍老的脸上是久不露出的狠戾,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离着不远的一人太阳穴, “砰!” 随着这人的轰然倒地,亲兵们眼底闪过巨大的惊喜,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时间这处密闭的空间里骂娘声伴随着枪声格外的热闹。 等到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她松开手上拽着的头颅,长刀在那双纤细的手中灵活的转了个圈,刀身抵着衣衫擦去血迹, “走吧,出去。” 扔下淡淡一句,张奕尘率先转身, 黑瞎子也从暗处出来一边擦着身上不小心溅到的血迹一边笑容盈盈的和张启山打着招呼, 张启山收了枪,六十多岁的老头身体倒是硬朗的很,几个大跨步就追上张奕尘, 一如从前,像是教训自家不听话的熊孩子, “我们之前是怎么说的,不是说等我回到长沙再动手!” “你说,你是不是动了四川和长沙那边!” “张奕尘!” 身后的亲兵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一副装作听不见自家佛爷怒吼的样子~ 小尘尘肩上扛着长刀,目光慢悠悠的扫过张家古楼的摆设, “总不能真让张大佛爷晚节不保啊~” 轻飘飘的开着玩笑,就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关系不是很大的琐事, 张启山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 在她出现在这里的一瞬间张启山就明白这个小丫头想要做什么… “你现在和我走出张家古楼,我就只能带你回格尔木!” “你明明可以等我把所有事情处理好再出来的…” 只要等他将政方所有人手都折在张家古楼,等北平那边混乱结束,他就可以回到长沙处理后续, “你到底要干嘛!” 这一声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小尘尘侧着头看向张启山, 他老了,背都有些弯了,虽然精气神依旧不减当年,也总归是老了… 她继续往前走,声音幽幽,“那就带我回格尔木吧,我倒是想知道曾经买下的疗养院被你们改成什么样子了。” 张启山觉得自己就好像用尽全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张奕尘永远都是那副淡然的样子,看得人牙根痒痒! 回程没有什么危险,按照他们的脚程比来时节省了一倍多的时间, 就在张奕尘他们走到最后一层时,山体那个黑黝黝的洞口中一只鸟儿飞了出来,扑闪着翅膀落在山脚下守着的一个黑袍人肩上, 只见那人尖刀染血,黑色的兜帽下只能看见线条硬朗的下颌, “撤!”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声,张奕尘所有手下得了令四散跑开,几息之间就消失在原地, 刚刚还在打斗的原地独留下政方的人微微愣怔, “别追了!” 一位身穿中山装、手握枪的凶悍男人大声呵斥着手下, “就在这等他们出来。” 只要张家圣婴从那里面出来,就算首领已死,作为他阵营的一员,自己也依旧会是得利的一方, 位高者,谁人不想永坐高台,享受真正的万寿无疆! “张奕尘…” 一只有些苍老的手搭在小尘尘的手上,手心可能因为紧张一层薄汗带着体温的温热感, 他们的不远处就是那个充满刺眼光芒的洞口,张启山最后一次说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格尔木!” 张奕尘就这样身在黑暗中,眯着眼睛看向那处的光芒万丈, 那里的阳光应该很暖吧… 可是,她已经不会那样贪恋阳光了… “首领死了…” 她端详着张启山略微惊讶的表情,微微一笑,“放心吧,不是我干的…” 首领死了,先生会在她的帮助下继任这个权力中心的位置,会成为新的首领。 原来是这样… 那只手慢慢松开,张启山也知道了为什么她一定要这样做, 九门绝对不能落入这样的死循环中,十年间本就元气大伤,再加上清理计划,他们必须休养才能保证下一代九门的留存。 张奕尘没什么表情的走向那处阳光,瞥了眼黑瞎子, “瞎子,跟着张启山出去就回长沙吧。” 黑瞎子也没有了什么玩闹的心思,轻轻嗯了一声,墨镜后的眼睛看向这位已然苍老的佛爷, 他在九门和张奕尘之间,选择了保全九门, 或许这是最明智的做法,但是她依旧会不开心吧… 有些时候保全所有人唯独抛下一个和所有人赴死都留下一人,都是一样的难以忍受。 黑瞎子抓抓头,嘴角重新挂上他招牌笑容,“尘爷,我在长沙等你付尾款啊~” 张奕尘走出去的身影微顿,小姑娘的脸上扯开一抹有些难看的笑,眼睛弯成月牙, “好。” 踏出最后一步,等着她的是数不清的枪口,和其中一人让张启山绑了自己去格尔木的声音, 小尘尘淡定的伸出双手等着被捆,在注意到领头人看向她身后洞口的贪婪目光时, 她歪着头,原本黑色的眸子闪着红色诡异的光芒, “擅闯张家古楼者,死。” 淡淡的话落下,紧接着就是山林中震彻天际的凶兽咆哮声, 草丛抖动间,狼、老虎、蛇等等向着那个洞口靠近… 第162章 我也想长生 在广西那些凶兽守着不肯离开,领头人在一双双野性的眼睛注视下权衡利弊, 有了张家圣婴,这座古楼的秘密不去探究也罢! 就这样,张奕尘被注射了药物陷入昏迷中… 从广西到格尔木的路途中,领头人生怕她会半路醒来,一管接着一管的药剂推进她的血管中, 昏迷中的她眉头蹙着,发出难受的轻哼声, 张启山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车厢里的动静,一双手紧紧握成拳。 就这样,张奕尘被人置于黑暗的车厢中如同货物一般运送至青海,也幸亏一路上有领头人的公文,没有人对这几辆明显有问题的车进行搜查… 格尔木疗养院, 这间房的窗被人用木板钉死,门是那种厚重的合金,就算是手榴弹爆炸也不会损坏的程度, 被人拖着扔进房间的张奕尘恍惚着神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侧着头看向木板缝隙间外面的光景,她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在靠近,还有铁链的哗啦声音, 张启山从外面慌忙赶来时,小姑娘的身侧分别站着两个人, 他们一人一边按住她的肩膀, 张奕尘就这样被人钳制着跪在那儿,发丝凌乱, 两边的人将她手臂那样粗的铁钩在火中烧红,然后生生扎进小姑娘的锁骨之下… “啊…唔!” 佛爷刚刚站定在门口,闯入眼睛的就是张奕尘痛苦至极的脸,还有指甲抠紧掌心流出的血, 他的眼底猩红一片,冲上去一脚将其中一人踹翻在地,枪抵着他的脑袋,声音嘶吼, “你找死!” 这下淡色的衣衫彻底被染红,锁骨之下的铁钩贯穿着她的身体,连接着的铁链延伸到床下的角落里, 汗水顺着张奕尘惨白的脸滑落,同时滑落的还有咬下一块肉的唇瓣上滴滴流下的血… “张启山,这里你没有指挥权了…” “你这样做之后要怎么和北平交代呢…” 那个面相凶悍的领头人淡淡踱着步子走进屋子, 他粗粝的指腹划过不过几息之间就已经长好的肌肤,还有高温刺激下显露的藏蓝色纹身, 眼中欣喜若狂,原来这就是长生啊! “唔…” 血肉长好,但是铁钩还在,每一次轻微的移动对于张奕尘来说都是再将这铁钩重新插进身体里的痛, 她低垂着头发出几声轻微的隐忍声,证明她还活着。 不知是这男人话让张启山清醒,还是身后小丫头痛苦的哼声, 他收了枪,一错不错的盯着这一屋子人看, 自己得留下,留下来记住这些人的脸! “我没有指挥权,但只要调令一天没下来我就还能在这儿活动!” 他的手指戳着男人的胸膛,一字一顿,“别忘了我比你还要高一级,你这个背叛者!” 从首领身边背叛投奔先生,张启山在提醒他,他这个半路投奔的永远都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他的背后是九门,是和九门交好的顾家,那可是继先生之后最有可能站在高处的家族! 脸都涨红了的男人最终也没有找到反驳他的理由,只能冷哼着用要吃人的目光看着张启山, 他留下一句,“把镣铐带上!”就脚步匆忙的离开… 屋子里,张奕尘的手脚都被铁拷束缚,她就跪在那里没有任何的活动范围, 张启山站了很久才离开,他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是让她干干净净的留在这里… “去找身干净衣服,让女军医去给换上…” “记得打盆热水,给她擦擦。” 小姑娘随了二爷的性子,最爱干净… 接下来很多天里,那间困着她的屋子的窗也被张启山拆了,木板板被扔了换上了新的很漂亮的窗子, 她只要抬头就能见外面的景色。 张奕尘只在第一天吃了难以下咽的饭菜,冷水泡着很硬的米粒上面飘着几根绿色的菜叶, 送饭的人还调侃着,“反正怎么弄都死不了,还吃什么饭啊…” 那碗东西她只被灌了一口,就被盛怒中的张启山打翻, 张奕尘没什么情绪的眼中闪过可惜, 青铜巨门后面十年,她已经十年没有吃过饭菜了… “滚!” 那人在张启山的脚下滚了一圈,背后带着一个异常显眼的脚印落荒而逃, 很显然,这人要去告状了, 每次张启山来她这儿总要对着他们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再把那个领头人找来,小的受完委屈大的再来找虐… 张启山一只手偷摸扶着腰直接坐在小丫头的对面,打开食盒是琳琅满目、香喷喷的饭菜, 他夹起一块鱼肉递到张奕尘嘴前,尽量让自己笑着面对她, “吃吧,我从长沙找来的厨子…” 小尘尘顺从的张开嘴,熟悉的味道在嘴里化开,铁链轻轻晃动, 是红家的厨子… 每天会有人划开她的手腕将血放出,他们尝试从这血里找到长生的秘密, 每隔几天领头人就会带着刑具走进张奕尘这间屋子,鞭子在身上炸开血花,企图用疼痛让她开口… 可是张奕尘反反复复只问一句,她面色嘲讽,平静的眼睛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跳梁小丑,“得到你们想要的了吗?” 然后得到消息的张启山就会赶过来,两个人加在一起一百多岁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却只能在座疗养院里用最幼稚的手段:吵架。 他们现在算是一个阵营之下的同僚,谁也动不了谁…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叶子变黄,树木变得光秃秃,然后又重新发出嫩芽,长出新的叶子, 窗外的鸟儿咕咕咕的叫着,再冷的天也不会缺席。 张奕尘就这样在这间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年, 突然有一天来了很多人,领头人被带走了… 这座疗养院里又只剩下张启山的人手,紧接着熟悉的人从车上下来, 屋子外脚步声愈近,窗外鸟儿的叫声也越发急促, 闭着眼睛的张奕尘睁开那双好看的眸子,侧着头看向窗外,轻声安抚着,“别急啊…很快了…” “尘小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先生坐在椅子上,苍老的脸上是隐晦的羡慕… “哗啦啦”一阵铁链声音响起,张奕尘抬起头来,惨败削瘦的脸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看来要恭喜先生即将从代理人正式任命了啊。” 先生脸上的熟络全数收敛,旁边陪着的张启山微蹙着眉,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件事。 先生老了很多,手背上生着很多老年斑,身体也不好,一呼一吸之间拉风箱的声音格外明显, 他浑浊的眼睛盯着面前被钳制的张家圣婴,“首领的丧事已经全部结束,他曾经的属下也都被控制起来等待调查,尘小姐你想出去吗?” 张奕尘轻呵一声,他的话充满诱惑,但是可惜对她没用… 面对她的不理睬,先生也不恼,手指在拐杖上轻点, “那我就再说的直白些,我们是合作伙伴…” “那就再合作一次,我放你回长沙,你让我长生。” 他老了,他用了半生才爬到这个位置上,他不能接受自己努力了半生才坐几年这把椅子! 第163章 有人想做华夏的神 张奕尘缓缓直起身体,铁链哗哗作响,每动一下嵌在锁骨之下的铁钩都会将血肉重新撕裂…再次长合, 曾经刺骨的疼痛在一年的时间里也成了她每天都要忍受的,这些早就麻木了。 削瘦到有些凹陷的脸颊小的可怜,唯有那双眼睛绽放着明亮的光彩,似乎一如当年北平郊区的初见, “我们是合作伙伴,但是合作的前提是双方都能得到利益…” 她的声音幽幽似乎在嘲笑先生现在的空手套白狼, 明明她是跪在自己面前的,可是那一身的傲气怎样也磋磨不掉,先生冷着脸维持着他可怜的胜利者姿态, “我还是希望尘小姐能看清现在的局势,没有我的命令你永远也走不出这座疗养院!” “哈…” 她大笑着,笑声让胸膛震动,让连接着铁钩的铁索晃动, 先生的脸色越发难看,垂垂老矣的老者如毒蛇一般的眼睛死盯着张奕尘,或许没有她身上长生的秘密,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她自话自说般,低垂的眼眸再睁开是鲜血一般的红色,声音低沉如同恶魔的低语, “我在等你啊…” “等你无法忍受死亡的慢慢来临,等你禁受不住对长生的诱惑来找我啊~” 她的话就如同早就料到了现在的场景一般,先生无法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 那自己也不一定就会是陷阱里的猎物,他现在是华夏权力最高者的一员,权力高于一切! 这间屋子里只有张启山、先生和陪同先生一起来的顾正, 张奕尘一头长发散落在地面,墨色的发盖住白皙的脚,她的双手被铁链钳制着和头颅平齐吊在身体两侧, 那双红色的眸子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她微侧着头看向外面一派生机的树梢,语气悠悠, “长生啊……你知道长生是什么吗?” 先生握着拐杖的手不受控制的攥紧,那是对即将听到的秘密的激动。 张奕尘笑着,似乎陷入回忆里, “长生或许就是一扇永远毁不掉的青铜巨门,那里装着的是华夏这片土地上所有不可测的秘密,” 她的目光穿透树梢落在远处遥遥的雪山山脉, “我的母亲生于那扇门后,是那里走出来的唯一…” “她就在昆仑遇见了黄帝,你们口中相传的始祖曾经是她的信徒,” 在这间屋子看不到的远处,昆仑之上的万物都在朝着一个方向飞快地跑着,它们于同一时间听到了声声召唤, 张奕尘的脸上是嘲笑,嘲笑他们的无知, “这场战争从那个时代就已经开始了,” “人们争先恐后的抢夺那位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神女,得到她的认可就等于得到了整个天下…” 先生的骨节都泛着白,喉间拉风箱的声音越发重,他咳了好久才看看平复,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奕尘, “你…” 什么青铜门,什么黄帝,还有她的母亲,这些全部超出了他的心底防线,隐隐约约间他觉得还有什么更大的谜团… 小尘尘歪着头眼睛笑得弯成月牙,这就怕了? “积累的贪婪就像灭顶的灾难,而张家就出现在那个时候…” “他们站在贪婪者对面负责继续守着神女的秘密,” “张家守护的从来就不是长生…而是那扇孕育我母亲的青铜门后!” 先生激动到手中的拐杖掉落在地,脸上惨白一片,就像是溺水的人最后一根稻草应声而断,“这不可能,你骗我!” “哈…” 防空警报随着张奕尘那声嘲弄同时响起, 突然的变故让外面乱了套,一个身穿正装的年轻男人手中握着枪,神色惊慌的冲到这间屋子门口,语气颤抖, “刚接到青海军部的消息,整座城市都被围了!” 被昆仑之上下来的精怪、狼群等这些凶兽围得水泄不通… “先生,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军部会给我们开路!” “我…不走…” “先生!” 先生指着门,冲着那人嘶吼,“出去!” 顾正使了眼色,让不明所以的部下离开, 他们不能走,更走不了,因为制造这一切的源头就在这间屋子里… 张奕尘双手攥成拳,猩红色的眼眸闪过冷冽, “嘭…嘭…” 一阵哗哗作响之后束缚她手的铁链被大力扯断,小尘尘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将铁镣生生扯断,活动着伤痕累累的手腕, 她说过只是为了等他,才会待在这里,不然就这种破铁链也想束缚自己?! 张奕尘不甚在意身体里的铁钩换了个姿势舒服的靠在墙壁,“先生还是继续听下去吧…” “昆仑是我母亲的家,当然也是我的家…”这也是最后指挥所会定在格尔木的原因! “唔…它们都很温顺的,一般不会乱伤人。” 她的话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先生在顾正的搀扶下勉强坐下,张启山站在门口的位置喉结滑动, 这小丫头用昆仑上的活物把这座城围了… 虽然震惊,但是心底想的却是:干的漂亮! 小姑娘靠在墙壁,纤瘦的身体就那么小一团, “张家不只是一个寿命长的家族,明朝是它最鼎盛的时期,掌握的是比皇帝还大的权力,控制着华夏所有事情…” “那皇权比天大的时代,张家是神一样的存在,因为他们这群人凌于皇权之上!” “而赋予他们这些的是那扇门后的冰山一角…” 小尘尘欣赏着先生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真以为背后之人操控华夏权力顶端的首领,要的就是长生?” “他们要的是当年张家一般的存在!是操控华夏,坐上神明的位置!” “长生啊,不过是张家最开始为了捕猎试图探究秘密者的谎言,” “那背后之人也不过是拨开真相将计就计罢了。” 她的身体前倾,说着对于先生来讲最残忍的事实,“世间长生者唯一,” “我活着,所以我的母亲死了…” “只有那扇门之后出来的人才是长生者。” 张奕尘语气淡淡,“你若是选择打开那扇门,得到的不会是长生,而是足以毁灭华夏的后果。” 先生本就苍老,如今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更是老了很多,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寿终正寝了一般, 他位于权力顶端,贪恋这让人着迷的权、恐惧即将到来的死亡, 但是张奕尘的话让他明白,他现在试图探究的秘密不是梦寐以求的长生,而是恐颠覆华夏政权的未知力量, 而他也不过是这种力量面前的蝼蚁。 没有了偏执,他失去了大半的精气神,耷拉着的眼皮越发重,拉风箱一般的嗓子问出了他此行最后的问题, “你就不怕说完这一切,我会动用政方的力量将你永远囚禁…” 按照张奕尘的话,除去那扇门她便是最大的威胁! 第164章 我们之间的利益不可分割 “你就不怕说完这一切,我会动用政方的力量将你永远囚禁…” 张启山面上不变,心底却是警铃大作,如果由政方出面光明正大的将张奕尘划分为对国家有威胁者,那不管是谁都休想再找到她! 张奕尘垂着眼睑,完全没有接收到张启山传递的信号, 没错,她所说的都是她所有的底牌。 对面的少女轻笑一声,眨巴眨巴眼睛,瞳孔中的红色渐渐褪去, “你会吗?” 先生不会,这最后一句也不过是试探… “先生坐上现在的位置,解家、霍家、红家都有份啊…” 而其中出力最多的是她张奕尘。 “长达二十年的合作,我们之间的利益早就无法分割,红家若是抽身,这个位子你坐不了。” 先生也轻笑着,他承认尘小姐说的是事实,红家若是抽身,他的权力大厦就失去了部分地基, “没了红家,还有九门解、霍两家,我怎么就坐不得…” “况且不管是红家还是尘小姐你的私业,没有了我的招牌一样会不复存在!” 现在红二爷若不是有顾凛在长沙,估计早被盛怒之下的九门族老活吞了! 张奕尘嗤笑一声,先生还真是傻的可爱啊… “霍家家主嫁给了顾正,整个霍家成功洗白站在阳光之下,怎么给先生做那些不干净的事呢…” 霍仙姑和霍家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顾家外戚,而顾家则是先生的左膀右臂,他若是真用了霍家,无异于自断一臂! “而解家,则是和红家合作最多的一家,红家失势解九爷无法明哲保身,” “不如从前盛况的解家顶得了先生的梁吗?” 所以啊,红家永远是红家… 她张奕尘和先生永远都是平等的合作伙伴,她会和先生合作共赢,但绝不会任他呼来喝去、为所欲为! 她的话就是在告诉先生,自己才是他和九门之间的纽扣! 小心思被戳破,先生看张奕尘越发的不顺眼,现在他不能拿她如何,若是长久之后呢, 他在这个位子上坐着,永远不缺附和者! 似是明白先生心中所想,张奕尘拨弄着手腕上的碎琥珀, “现在,我们再来谈合作如何~” 小尘尘的声音充满诱惑,“我需要一个不会被背后之人引诱的新首领,恰好这个人就是先生你,” “我会让你清醒着坐在这个位置上,直到你寿终正寝的那天…” “你会是历代权力中心者活的最久的一位,余生都不会有疾病的痛苦。” “我们依旧是合作伙伴,怎么样啊先生~” 张奕尘如是说着,眸子却落在了顾正身上,似乎这话并不是说给一个人听的, 历经十几年的顾正也不是当时北平那个有些愣头青的青年,他会想起兄长的调离北平, 顾正自认为看不清张奕尘的局,但是他知道兄长的调离有一部分是为了今天陪同先生而来的一定要是自己! 他想这个尘小姐已经开始筹谋,当先生去世之后继任这个位子的人也会为这个诱惑而心动, 而这个人是谁呢,不言而喻。 先生:“好。” 熙熙攘攘的格尔木疗养院就在这次交谈的三天后落了锁,长达十三年的事件宣告着结束, 张奕尘是被张启山用轮椅推着出来的,她因为在那间屋子里整整跪了一年骨头变形, 她的膝盖发生了很难看的扭曲,若是常人这一辈子注定就要无法站起来了, 所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修养,让它恢复原来的模样。 而这座疗养院曾经抓来的所有无辜的人都会因为让这个事件永久埋藏而死去, 其中只有一人在张奕尘的开口下生存, 他是这里唯一一个张启灵半成品,被张启山的亲兵送往广西,一辈子守着那个让自己不算生也不能死的地方。 上车之前小尘尘看向遥远的昆仑,雪山的山峰像是天上漂浮着的云,若隐若现,她知道此刻昆仑之上有一人正看着自己, 她也知道青海去往长沙的必经之路上,也有人在等着自己。 张奕尘拒绝了张启山把自己抱上车,她半开着玩笑,“小心你闪了腰。” 张启山:…… 最后是一名亲兵把她抱上车,离开的时候穿着军装年轻的青年的脸黑红黑红,走路飘飘然着, 他,抱到了尘爷诶! 看着窗外的景色倒退,小尘尘闭上眼睛,或许她还会回来的。 车程很长,佛爷顾忌着尘爷的身体,头车一只开得很慢,就算是不太好的路段也感受不到颠簸, 时不时还会停下来透口气, 两天之后的路上,张奕尘也终于见到了等在这处的人… 是红二爷和他夫人, 丫头的眼睛随着这车的离近越来越红,强撑着不落下泪来,她不想女儿刚见面就是一副糟糕的样子, 车停下,小尘尘笑着的脸出现在车窗之后,只是那瘦到凹陷的脸颊和脖颈上异常显眼的伤疤还是让她娘亲痛哭出声, 十三年没见,她捧在手心的宝贝怎么受了多少苦啊…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他们可以打开车门抱到那个小姑娘,丫头就用手掌贴着车窗呜呜哭着,二爷也红了眼眶, 旁边坐着的张启山叹了口气,推开车门下车缓缓出声,“打开车门让她们好好说说话,” “夫人也不要情绪太激动,身体要紧。” 毕竟大家都已经老咯… 车门打开二月红才注意到小尘尘的座椅是特制的,瘦的只剩骨架的腿上还盖着厚重的毯子, 他冷眼看向张启山,退的离丫头远了些,低声询问, “我闺女的腿怎么了!” 佛爷揉着坐久了的腰,也没有因为二月红不善的语气生气,难得的乖乖回答问题, “在格尔木的疗养院里……” 说完是长久的沉默,佛爷瞟着二月红的脸色,生平第一次有些小心翼翼。 二月红语气森森,儒雅的脸上附了层杀气,“那原本驻扎在这儿政方的人呢!” 张启山:“领头的带回北平处理了,剩下的我都杀了。” 二月红:“哼!” “你再找个车坐吧。” 说完就转身去扶他家夫人上车, 人家一家三口坐在车上叙旧,佛爷就站在大西北的冷风里任凭风吹动袄子… “佛爷,咱们走吗?” 张启山语气不善,“怎么,你还想留在这娶媳妇?” 亲兵:嘤…… 长沙那边还有一堆屁股等着回去擦呢,张启山重新找了辆车,车队继续走着… 第165章 杀得一群就敢杀所有 回长沙的路途一共走了三天, 下车放风的时候张奕尘的身边有娘亲贴心的掖好毯子,二爷会一直笑意温柔的在后面推着她感受路途的好风光, 谁都没有问这十几年间她去了哪里,身上交错的伤痕是怎么回事,还有脖颈那条异常显眼的伤痕, 二月红趁着小姑娘和夫人聊天时仔细看过,这样深的伤口一直贯穿到大动脉,想必当时一定是将喉咙划开、动脉断裂… 在外的十几年黑瞎子和哑巴都在她身边,就算难免会受伤,但是这种致命伤不应该是别人造成的, 更像是她自己割的。 三天里,张奕尘很开心,她会收到路边开得颜色正好的花,就算路途匆忙也会有热腾腾的米汤喝,还有二爷时不时投喂副官特意提前准备的糖果, 娘亲会讲很多趣事给她听,无一穷那些个小孩子也都长大了,最小的也到了讨人嫌的年纪,每天在长沙城里闯祸,就连久不出门的娘亲也有听说。 这次会是红家最后一次回到长沙,二月红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等到这次长沙之后他们一家便会定居北平… 回到长沙是在一个沉闷的下午, 长沙的夏天多雨水,天时不时的阴沉惹得身上穿着的衣衫也贴在肌肤上,难受的紧, 张奕尘坐的那辆车直接停在红府大门口, 那里站了很多人… 府上大半的下人都守在朱红色的大门前,还有青安青吉也在, 离着红家最近的巷子口,陈四爷和黑瞎子悄悄躲在暗处,陈皮在立府时为表真的和师父断绝关曾留下此后余生绝不踏进红府的话, 黑瞎子就歪着身子靠在砖石墙边,嘴角依旧是那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笑容,或许此刻看着那辆黑色的车缓缓停下也有些真情实意吧… 所有人的笑意也就只维持到二爷亲手从后备箱里抬出来的轮椅, 曾经肆意的尘爷被二月红抱着下车安置在轮椅上,腿间那毯子不小心掀开时露出的是一双就算隔着长衫也能看出有些奇怪的腿。 “嘭!” 黑瞎子绷着脸,回神看向四爷,这人的拳头砸在砖石墙上,血顺着手背缓缓落下, 陈皮看着那个小姑娘缓缓被推进府里的身影眼睛猩红一片… 这边,小尘尘看着年轻又有些熟悉的管家,这人的面相和管家爷爷有些相像, 年轻的男人似是看出了小姐的疑惑,他半弓着身子眼眶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红, “小姐你好,我是五年前新上任的管家,我爷爷他…” “去世了。” 张奕尘微怔,虽然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猜到了是这样的原因,但是亲耳听见心里还是会迷茫, 在她之前的生命里亲眼见到的生命逝去多到数不过来, 可是… 身边人离开,她才发现原来那些记忆就只能变成回忆,或许在自己长久的生命里她会渐渐忘却管家爷爷的相貌,他会变得模糊不堪, 就好像那些记忆都成了自己的独角戏,小尘尘眼神迷茫的看向二爷, 就像是不知该怎么办的小兽下意识的寻找亲人的怀抱… 丫头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温柔的眼神透着包容和坚定,“管家爷爷不在了,但是他有给小尘尘很用心的准备礼物,” “新年礼物、生辰礼都有,就放在北平的宅子里。” 那里堆着的不止有管家爷爷的礼物,还有九门所有人每年按时送上的礼物。 丫头推着张奕尘缓缓往小院的方向去,二月红就站在原地看着母女俩离开, 然后,一身冷冽的站到府前。 不消几刻钟,闻讯的九门族老来了一堆,他们各个倚着自己的身份向二月红声讨, 让张奕尘出来给他们个说法! 二月红一身长褂,鬓间的白发并没有减去他的气势,整个人散发着厚重的戾气,就如同守护神一般站在红家门前不准他们再进一步, 二月红:“各位请回吧。” “二爷,你身为红家家主怎能…” “不知二爷的做法是否能代表红家所有族老的意见啊!” “……” 在利益面前他们化身成最丑陋的嘴脸,往日里自诩清高的老者就像是街头叫卖的杂技小丑,实在令人作呕。 他们站在这儿才不是为了给那些死去的伙计讨个说法,不过是想逼着红家认下张奕尘做过的事情,就此能够从家财万贯的红家分些好处… 好言相劝他们不听,二月红也不想再费口舌, 轻挥手掌,顿时几十个红家伙计从朱红色的大门涌出,每人手上都拎着长长的棍子神情凶狠, 他就这样背手站着,脸上恍若结了冰,今天谁也别想扰了他闺女的清净! 九门族老又怎样,就算是九门几位当家人来了他也照打不误!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二月红会这样做,其中一位比较有威望的老头颤抖着手指向他,一副被狠狠气到的样子, 台阶之下十几个老头吵吵嚷嚷着说红家二爷不知礼数,甚至还有一道声音在说, 怪不得陈四爷如今如此做派,上梁不正下梁歪! 伙计们才不管他们是谁,两米多长的棍子眼看就要落在这些个体弱的老头身上, “住手!” “停下!” 两道声音同时传来,一道是跑来的副官,而另一道也是真正让伙计们停下来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朱红色的大门打开,青吉从门后露出身影, 所有红家人都知道青吉的指令等同于他们家小姐的吩咐, 他先是毕恭毕敬的向着二爷点头,扫视了在场所有人,声音很冷,也带着抹嫌弃, “尘爷说了,各位要是想从红家得到什么,那就趁早歇了心思…” “她杀得一个就杀得一群,杀得一群就敢杀所有!” “诸位要是不想今日拿了红家的钱,明日就被人抹了脖子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他停了一瞬,眼看着吵杂的人声再次沸腾, “尘爷还说了…” 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青吉的眼中闪过嘲讽,一群怕死的老东西! “各位的账,三天后她会好好和你们算,此期间烦请各家族老们不要离开长沙,” “现在请离开红家的地盘!” 红家的人离开,副官擦擦脑门上跑出来的汗,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使足了力气大喊出声, “佛爷说了,所有人不得上红府闹,九门的事自会好生解决,各位做事之前还请三思!” 这可以算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一连两击,这些老东西们也就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回家, 顾凛嘴角挂着嘲讽的笑,语气幽幽, “我在长沙城一年都没有解决的事情,就被两个人几句轻飘飘的话解决了?” 张副官也很是无奈,一边叩响红家的门,一边嘀咕着, “他们这些人都是大家族里的老家伙,什么政府、政方都不如家族威压好用。” 第166章 恐惧会随时间淡忘,可贪婪不会 小院里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张奕尘被娘亲推着走近,院子里的那棵树依旧生机勃勃,树下的石桌上落着被风吹下的杜鹃花瓣, 熟悉的廊下,还有熟悉的人影… 一如从前的清冷男人站在廊下,高挺的身姿被挡去大半,小尘尘能看见的就只是他身侧紧握着的双拳,还有脚边那头白狼, 丫头的手落在张奕尘的肩上,她和这个男人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一座宅子下生活这么久,从来没有说过话,但是她知道… 小尘尘很喜欢、也很依赖他。 “他是半年前回到这里的,回来的时候一如从前初见的模样,狼狈的晕倒在红家大门前,” “他谁也不记得,是二爷让他住在这里。” 说话间,高大的人影已经站到张奕尘的眼前,她的眼睛撞进那双清冷的眼眸中, 娘亲说他谁也不认识,可是这双眼睛明明在告诉自己,他记得她… 丫头放开了手,缓缓出声,“你们好好说说话,我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终归是不舍得,她一步三回头得离开,心里不停的安慰着,没有关系,他们还有很长的日子里可以陪着小尘尘, 张启灵看着小尘尘仰着脖子,眼神思索片刻后缓缓蹲下, 高大的身形蹲在她的面前,两人视线齐平, 张奕尘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颤抖,“你…还记得我吗?” 男人没有说话,小尘尘甚至从眼神中看见了倔强和赌气, “哈…” 她笑着眉眼弯弯,就算长沙的天是阴沉的,张启灵也觉得她的笑容像是一颗小太阳,心脏很暖, 张启灵一条腿屈着跪在砖石上,两只手小心翼翼的触碰小姑娘的腿, 他右手的两根手指非常灵敏,以至于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她骨头的每一处变形,还有视线里张奕尘一直半藏在袖口里的手, 细长的手指摩挲过腕间的碎琥珀,轻轻的就像是对待易碎的水晶一般挽起她的袖口。 张奕尘的伤口会瞬间愈合,但是伤疤依旧会留在那里,从手心到手肘都是一道叠着一道的伤疤, 甚至有些看不出原来她白皙皮肤的样子, 再往上还有吗,没有看见的地方这种伤口又有多少呢,他不知道… 这些原本她不用受的… 小尘尘也不动,任由张启灵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仍旧欣喜的看着他,直到… 直到她发现脸上从来没有什么表情的张启灵眼底红了, 沉闷的空气里,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委屈, “我想起来了,想去找你…” 他从兜里拿出那份已经毛边的信封,那是一年前自己在去往四川路上写下的,当时她的心里想着, 要是,要是哑巴醒来时还记着自己呢,要是他真的回到长沙找自己呢,她总要留下些什么…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或许是当时太过匆忙,又或许是格尔木那难熬的一年让她真的忘记了, 张启灵到最后都不曾把信封给她看,一直在后面小心翼翼等着的白狼上前用头轻轻蹭着,小声呜咽着表达着它的思念, 一只大掌按住小东西的头,张启灵蹙起眉毛将那颗大脑袋推的远些,“不能蹭。”她还有伤… 小尘尘扯着他的衣襟,小声说道:“很快就会恢复的,只是看着有点严重,其实…” 声音越来越小,虽然张启灵依旧是面无表情,可是自己真的就是看见了那双眼睛里写着的情绪, 是真切的关怀和难过。 见到寻人的副官时已经是傍晚, 原是二爷不想让人扰小尘尘,但是碍于顾凛他也并没有赶人,只是把他们安排在厅堂, 就这样三个人和已经不知道第多少壶的茶水枯坐了一下午。 二爷不理他们,副官不敢吱声,但凡顾凛提到要见张奕尘,二月红就一句话, “再等等,一会就见。” 寂静的堂厅里,顾凛突然起身,一瞬间副官和二爷的眼睛都亮了, 二月红、副官:要走了?! 顾凛:“劳烦二爷找人带下路…水喝多了。” 最后几个字多少有点咬牙切齿那味儿了! 副官尴尬的摸摸鼻梁,低下头心底默念着:没听见,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哈哈哈~~~ 二爷刚想叫人,廊下就传来轮椅压过的声音,还有下人问好的声音, “小姐。” 在三人的视线中一个神情清冷的男人推着坐在轮椅之上的张奕尘缓缓进入堂厅, 副官愣愣的站起身,看着瘦得就那么小一团窝在轮椅里的小尘尘喉间酸涩,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顾凛显然也没有想到,他弟弟只在信件里提到先生放弃了长生,并且和红家继续合作,但是她怎么会… 张奕尘目光直视,就像是没有看见这堂厅里的另外两人,长长的发丝和手指纠缠在一起, 那张有些虚弱的脸上如今也有了几分健康的粉嫩, “娘亲说可以吃饭了,我便让哥带我来寻爹。” 二月红的目光掠过张启灵,小尘尘称他哥,她是要给他换个新身份啊… 他没有问,只是轻声说着好,然后占领张启灵这个便宜哥哥的地方,准备推着他宝贝闺女去吃饭~ 二月红瞥了张启灵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一下午他都和小尘尘在一起,想他这个老父亲还要在外面给闺女挡去麻烦, 他倒好, 趁虚而入啊! 不讲武德啊! 顾凛:“等等!” 男人的手马上就要抓上张奕尘的轮椅,还没等其他人动作,张启灵的眼睛闪过肃杀,宽大的手掌挡回顾凛的动作,手掌翻转趁着他手发麻无法动弹的时间就要狠狠的劈下去, 他这一掌下去,顾凛的右手此生就算废了。 张奕尘:“哥,算了。” 张启灵抿着嘴角,视线落在扯着衣摆的小手,淡淡收回攻势。 “顾凛,你想问什么…” 她的话让他从刚才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这个男人, 顾凛:“为什么让先生调我来长沙,明明这里的事情谁都可以来!” 只要是北平派来的人明明就可以,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个时间让他离开北平,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先生身边努力了二十多年,马上就要功成名就了! 张奕尘神色淡淡,一双眸子没有什么温度的看着他的眼睛, “我必须保证到格尔木的是你弟弟,而不是你。” “就因为这个,张奕尘你…” 他丝毫没有觉得堂厅的温度正在亿点点下降,敢在红家指责他家小姐,这下他就是天王老子派来的,也不行! 小尘尘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的称呼,“你弟弟以后会走出去多远你我都心知肚明,顾凛你从来都没有失去什么…” “让你来长沙,也只是希望几十年以后你顾家有一个人会是清醒的,毕竟…” “恐惧会随时间淡忘,可贪婪不会。” 她让先生把顾凛调出北平,顾正跟随先生来到格尔木,这背后代表着她张奕尘会像捧先生一般将多年以后的顾正捧上那个位子, 顾家会走的更高,他们这种高门子弟从小就会被教育一身荣辱都和自家门庭息息相关,家族兴旺才是他们的首要任务, 所以顾凛从来都没有失去什么。 而那时顾正是否会忘记格尔木的恐惧,贪婪会不会吞噬他的心, 顾凛就是他的一味药, 他会为了顾家家族不重复首领的老路而让他清醒。 第167章 张奕尘威慑九门众人(1) 都是从小泡在这种算计的大缸里长大,张奕尘不过几句话他就已经看清楚了。 趁着他还在愣怔,二月红黑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推小尘尘离开,这种糟心玩意自家闺女还是少见几面的好! 此时堂厅里就剩下依旧愣着望向张奕尘你离去方向的顾凛和旁边眼神晦暗的张日山, 张副官向前两步和顾凛并排,“顾先生,咱们也走吧。” 就像佛爷之前说的,整个事件里到底谁是对的、谁是错的,没有人能够说的清楚,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心… 往后三天里,红府门前干净的连流浪狗都鲜少出现,附近的百姓更是能绕路就绕路,没有谁愿意去触那个霉头, 毕竟就府前站着的那壮汉们排成排,手上的棍子都快有胳膊粗,看着凶神恶煞的很啊! 九门各家前所未有的平静,一方面是因为张启山在长沙的坐镇,剩下一部分原因就是张奕尘的威胁真的起到了作用, 毕竟曾经那些尸体就是明晃晃摆在自己面前的! 而红家清点盘口的速度因为北平那边的帮助快了很多,青吉和青安忙着安排伙计们的去留, 愿意跟着红家离开长沙的,红家自会厚待;那些不愿离开的就在长沙继续守着红家带不走的盘口。 小尘尘的院子里更是热闹的很了,二爷和他夫人就差住在这里了,加上张启灵他们三个人头上就像是安装了雷达, 张奕尘刚想着做些什么事情,三双紧张的眼睛就黏在她身上, 张启灵的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 眨眼间张奕尘就被高大的身影所笼罩,那双黑眸紧紧盯着她, 小尘尘摩挲着手指,语气都弱了几分,“我就是想看看外面开着的花…” 张启灵:“我推你去。” 丫头:“我去找厚毯子盖上,别受了风。” 二爷更是豪横,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把剪刀,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往外走去, “都别动,我去剪两支拿进来!” 张奕尘眼角抽搐,红府中的规矩,不得妄动杜鹃。 整个府邸的杜鹃花都是请了人花费非常多去照料,如今红家家主就…给剪了? 最后,这杜鹃还是开了满屋子, 小尘尘的手指轻轻碰上花瓣,鼻尖是熟悉的清香,身边是靠在书架上闭着眼睛小憩的张启灵, 娘亲正拿着剪子给花瓶里的杜鹃修剪花枝,二月红则是抱着一本医书眉头紧蹙研究着, 她的手搭上膝盖,明明都说了过些时日它自己就会恢复的,自家爹还是固执的研究药膳… “疼?” 小尘尘低垂着的眉眼抬起就这样撞进张启灵深邃的眼睛中,她看着其中毫不掩饰的关系, 轻笑着摇头,“不疼。” 就是心里痒痒的,就像是已经破败不堪的身体被剖开晒在阳光下,除去其中的腐烂,生长着新的血肉。 三天之后, 红府的车早早就等在朱红色的大门前,整整三辆。 后面两辆车边上站着青安青吉,还有几个脸生的伙计,他们和红家的伙计不一样,这几个人穿着黑衣,衣襟胸前绣着的是一朵半开的杜鹃花, 这些人手都是张奕尘的私产。 小尘尘也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阳光照耀下暗纹就像是水龙一般行云流水,小姑娘的一头长发被张启灵挽成简单的马尾,垂下的发尾缠绕着她的脖颈, 不过三天时间虽然她的身体依旧瘦弱,但是精气神大好,一双眸子看着你时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她出来的瞬间车旁所有人恭敬的低垂着头, 青安上前打开车门,“今早北平那边已经打电话来催了,听所先生最近身体不是很好。” 说话间张奕尘被张启灵抱上车, 小尘尘轻嗯一声算是听见了,二月红撩起长褂上车将张启灵和青安全部隔绝在外, 张启灵目光灼灼的盯了好一会儿二爷和小尘尘中间的位置, 最后男人面无表情的坐上副驾。 张府, 张启山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他对这件事的看重,直接把议事的地点改到了自己的府邸,还特意让副官在外面迎着红家的车, 张府门口停着很多的车,今日不只是九门当家人在场,各家的族老一个不差的都被请了来, 有几位甚至是被硬塞上车的。 门口聚着的人更不在少数,各家的伙计和那些着急找到同伴的族老们叽叽喳喳着, 等到红家的车停下时,静的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眼睛都聚集在那扇车门上, 听说尘爷回来当日是被人抬着下来的,都说她坐了轮椅,这里有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毕竟现在的张奕尘可不是被九门几家捧在手心上的宝贝了,他们都等着欣赏她的表情… 不过下一秒早就猜到他们心思的张启山就用行动打了他们的脸, “小尘尘~”副官打开车门,依旧俊朗的脸上是明目张胆的笑,他笑着往小姑娘的手中塞了块糖, 嘴里念叨着,“今天夫人让厨房做了很多好吃的,还买了你最爱的炸肉…” 那家店的老板在十几年中其实早就离开长沙了,华夏这些年不景气,他也做不下去了, 是佛爷和解九爷借着身份的优势找了好久,解九爷投资他在长沙重新经营,甚至最近还计划着在北平再开一家店! 车里小尘尘穿着一身黑衣,原本脸上有些冷的表情现在柔和了很多,她双手合在腿上,手下是娘亲亲手盖上的毯子… 他们说话间,二爷已经把轮椅拿了出来,他臭着脸让副官走开,然后弯下身子将小姑娘抱了出来, 二爷:一顿好吃的就想收买我闺女,休想!张启山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的身后站定的是张奕尘的手下,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抱着很厚的文件,这也是唯一被允许走进张宅的伙计, 一路被推进张府的宅子,她才发现自己经过的所有地方不管是门槛还是任何有可能会阻碍轮椅前行的东西都被拆了, 二月红语重心长的轻抚上小尘尘的脑袋,“小尘尘啊,咱们不能被这些东西动摇道心啊!” 好不容易回家的闺女,二爷就像是护犊子的狼,谁也别想靠近自家闺女半步! 前面引路的副官眼角抽搐,一张俊脸满是无奈,二爷啊,要不你等我离远了再说? 第168章 张奕尘威慑九门众人(2) 偌大的客厅里都是攒动的人头,各家家主身后坐着的都是家中族老,其中唯有陈四爷和六爷的身后是空出来的, 陈四爷是九门新起一门,况且陈皮本身就是孤儿, 六爷呢,西北的汉子,祖上又不是长沙本地的,况且自己自成一门,下地身边连个伙计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族老了, 不过黑背的怀里抱着的依旧是他那把刀,今日的刀擦得似乎格外的亮,六爷的眸子看着谁都泛着刺骨的冷。 只有红家的位置上那把椅子是空着的,身后的族老们微闭着眼睛,将自己不想看见这些人的意思表达的明显, 这次就连依旧搬去北平的霍家也显了身,霍仙姑的手中还握着当年大婚时小尘尘交给她的扇子, 扇柄上的流苏没有曾经的光芒,经过十几年的把玩,扇柄之上的纹路都有些不明显了, 张启山就坐在正中间的位置,花白的头发也挡不住他满身的威压,只要有他在,九门众人不管有多少小心思都得乖乖藏起来! “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是轮椅压过木质地板的动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宅子的大门, 那里,二月红推着张奕尘缓缓靠近… 自张奕尘回长沙,除了顾凛,红家再未曾放任何人进去,所以这是所有人时隔十几年或是一年之后第一次见到小姑娘, 霍仙姑攥着那柄扇子的手用力到泛白,涂着豆蔻的指甲颤抖着彰显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齐八爷那张和善的脸也维持不住, 九爷的眉毛蹙着轻轻捏着眉心,他老了头疼的毛病越发厉害, 四爷和六爷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去迎她… 他们眼中张奕尘坐在轮椅上, 长沙的夏日是很热的,这样热的天气小尘尘包裹严实,小姑娘的腿被长衫和毯子遮盖挡住他们探究的视线, 再往上是放置在腿间的那双手,原本纤细白皙的手掌上遍布着伤痕,看上去这些伤是从掌心一直贯穿至手掌两侧,还有一部分藏在她未曾挽起的衣袖里, 墨色的发纠缠在脖颈上也挡不住那条狰狞的伤痕, 她现在就像是被摔碎了又重新拼在一起的瓷器,脆弱到不敢去触碰。 红家的族老们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起身为他们的家主让路,都是年近百岁的老人,现在却是一脸的骄傲, 他们的家主虽然说半生都重于他的小家修身养性,但红家的小姐却是整个长沙独一份的枭雄,是他们走出红家之后的骄傲。 等到她的轮椅被推到二爷和张启山的中间,旁边的桌子上摆放了很多精致又可人的点心, 这是整个客厅的独一份。 张奕尘垂着眉眼,纤细的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毯子,场面就这样陷入死寂… “听说各家的族老想分我们红家的盘口?” 好一阵子,直到他们觉得如坐针毡的时候,少女懒洋洋的声音响彻大厅, “我们从未想过瓜分红家,不过是想替那些惨死的伙计讨个公道!” “对!你身为九门红家人,罔顾九门规矩,对其他几门痛下杀手,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你勾结北平,置九门规矩如无物,你眼中哪还有我们这些长辈,哪里还有佛爷!” 被点名的张启山端着茶杯掩饰自己抽搐的嘴角,有事没事? 莫挨老子! 各家的当家人还没有说话,这些人就已经忍不住出来跳脚了, 张奕尘对上他们那双无知的眼睛,看着里面充斥着的贪婪和倨傲,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意, 二月红听着这些人指责小尘尘,一张脸黑的彻底,周身是毫不掩饰的杀气,如果不是来之前已经和自家闺女说好了,今天他不插手, 估计现在一向儒雅和善的二爷就要撸起袖子和他们干了! 一道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吵吵嚷嚷,眼看着坐在最前面的九门几位当家人都黑了脸, 小尘尘才慢悠悠的说道:“各位的嘴脸太难看了,你们的当家人还没说话呢…” “怎么,才十年时间你们这些人就想越俎代庖了?” 她的声音其实不算大,却让整个大厅骤然安静下来,毕竟谁的头上都不想扣上一个觊觎当家人的罪名, 这可不是什么做模做样的惩罚那样简单… 张奕尘歪着头,动作让一侧的发尾滑落肩膀,露出脖颈上的伤疤,少女的脸上冰冷,眼底闪烁着他们看不懂的晦暗, 只听她是这样的说的,“我杀人,你们的当家人有异议吗?” “我不遵守九门规矩?” “九门的规矩有一条就是各家族人不得越过当家人面向任何一门!” 她着一身黑衣坐在那里,明明是那样容易忽视的颜色,却又耀眼到让人不敢对视, 少女淡色的唇轻启,“这样来说,刚才说话的各位都是没有规矩的东西!” “你!” “红家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目无尊长的竖子!” “……” “啪!” 地面上茶盏碎裂,小姑娘的手背、毯子上都沾染了水渍, 张奕尘轻轻甩去手上的水珠,双臂撑住轮椅两边的扶手身体微微前倾,原本懒洋洋的眉眼此刻满是锋芒, 高挑的眼尾是不屑和桀骜, 明明她此刻没有杀人,但所有人的鼻尖似乎都萦绕着一抹血腥味道,刺激着神经, “我今日可不只是红家的小姐,各位不要忘了我姓张。” “别说我今日骂了你们,就算是我张奕尘今天将你们杀尽,我照样可以走出这张府大门!” 这次没有人敢再说话,小尘尘轻轻挥动手掌,她的手下便将所有的文件扔到他们的手上, “我为什么杀人,原因你们不配知道,” “要是有什么不满,你们可以说,爷今天就坐在这儿,可以送你们下去问问!” “你们为什么揪着这件事不放,大家都心知肚明…” “怎么,长沙十年油水还没有捞够?” 这些个老头翻动着文件,头是越埋越深,倒是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但是张奕尘可没有就此放过, 她把手边的文件扔给张启山,语气凉凉,“你们现在看见的就是各位十年间的所作所为,” “想要找我问罪,还是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吧!” 第169章 张奕尘威慑九门众人(3) 少女的声音冰冷,坐满了人的大厅里一眼便能看见她,就像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颗星星, 在她面前万物都失去了颜色, 张启灵的眸子落在小姑娘挺直的单薄脊背,他的手轻轻捻起一缕墨发摩挲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小尘尘是真实的。 张奕尘带来的这份惊喜足够震惊整个九门, 其实远在四川的十年间,长沙的事和人都成了山高皇帝远,大家族里的关系错综复杂, 除了人丁单薄的几家外,家族的内部腐烂的越发厉害,她的这份证据就像是将烂掉的苹果剖开了个口子, 瓷瓶再好看也要时常养护,落了灰的宝物和鱼目没有什么区别,家族亦是如此! 若是没有张奕尘今天带来的东西,照他们离开十年,若想要大刀阔斧的整治怎么都要耗上几年… 而现在嘛,有了这些东西,就是他们整治的最好时机! 这些个族老偷鸡不成蚀把米,额头上汗津津的,小心翼翼地瞥向自家身前坐着的当家人, 张启山从始至终都没有作声,很难想象张奕尘一边安排着如此大的一场棋局,还有精力监控着长沙, 她背后的这股势力到底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又为什么能够逃掉九门所有人的眼睛, 恐怕就连暗处的人都没有料想到吧… 想到这儿,佛爷慢悠悠的从这些证据中抬起头,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张奕尘满是探究, 从格尔木回来之后,一直都没见她有动作去对付藏在老首领背后之人啊… 张奕尘的视线扫过九门几位暗自思量的当家人,小姑娘的嘴角勾着弧度,她曾经就说过,她要九门, 要太平之下的九门! “现在,各位对一年前各家外门子弟被杀一事还有问题吗?还要继续追究吗?” 六爷:“没有。” 陈四爷:“对,没有。” 齐八爷他们斜了眼这两个货,一个压根就没有伙计,一个压根就不在乎伙计死不死的人,这件事和他们有啥关系,应得倒是快! 张奕尘眼底划过好笑,看着暗地里邀功的六爷,小姑娘的眼睛眨巴眨巴着透着点灵动, 俏皮的表情就好像是众人的错觉,眨眼间她又是那个杀伐果决的张奕尘, “既然没有,那我希望在九门之中不会再听见任何有关污蔑我红家的谣言,否则…” “下次摆上台面的证据只会更多。” 一杯新茶重新被放置小姑娘的桌边,描金的茶盏里盛着的不是苦涩的茶叶,而是悦姐姐做的花茶, 漂亮的玫瑰花在淡红色的水中绽放,她知道悦姐姐知晓自己不喜苦茶特意准备的, 可是… 茶盏里淡淡的红色更令她反胃,似乎看着这红色鼻尖就已经嗅到了腥臭的血腥味道。 张奕尘没有动那杯茶,再抬眸高挑的眉眼中尽是浓郁的戾气,宛如杀神一般, “那我们来说说下一件事…” 下一件事? 眼看着这场会议的主导权落到了小尘尘的手里,并且上面坐着的那位还在悠哉游哉喝着茶,压根没有一点想要阻止的意思, 解九爷将滑落的眼镜扶了扶,九门要变天了… “长沙关于九门的流言我回来这几天也听了不少,你们在外说我张奕尘不过是靠着九门几位的宠爱走到今天,” “还有人说,如今的我就是墙倒众人推,众叛亲离,是缩在家中不敢出来的缩头乌龟,” 她越说二月红的脸越难看,他以为这几天自己已经将小姑娘保护的很好了,为什么这些腌渍话还是会传进她的耳朵里, 张奕尘淡淡抬眸,说出的话犹如冬月的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 “爷的功过不需要你们来评定,我张奕尘仰仗的也从来不是九门的宠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爷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相反,九门能够在经历这次的事件之后安然无恙,你们还能坐在这里满心贪婪,仰仗的是我张奕尘!” 是她,用自己为饵吸引了所有的目光,逃亡三年,青铜门后十年,疗养院一年才将所有的隐患止于老首领一人,让暗处之人损伤大半不得不暂时消失在九门之中!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称赞和感激,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就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 听着张奕尘敲打的话,心虚之人恨不得就此消失在这个大厅之中, 张启山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灼灼,看着小姑娘依旧没有恢复的双腿,淡淡出声, “这个九门,包括我张启山,谁都没有资格站出来指责尘爷。” “我老了,精力也大不如从前,九门中的诸多事务就要交到你手上了。” 张启山叫的不是小尘尘,而是道上人的习惯称呼,就像是对待九门其他几位当家人一般对待她, 这些都昭示着他的态度… “我红家的事务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交给了我女儿,红家的大小事务全凭她做主。” 至此,张奕尘成了九门中第二位能够压制所有人的存在,她比佛爷更让人胆颤, 面对九门时,她没有张启山的温和和包容,而是绝对实力的碾压和杀伐果决,如果说张启山能够让九门人暂时放下各自的利益聚在一起, 那张奕尘的存在本身就是九门的利益,她继承了张启山的仓库和位置、手上握着红家,四爷是宠溺她的师兄,六爷对她从来更是无条件的维护,霍、解两家和她明面上、暗地里都有合作, 大半的九门其实早就在她的口袋里了… 张奕尘才不理会他们现在的难以接受,有条不紊的说着接下来的事情, “红家和六爷后日搬去北平,同时两家的盘口生意也会一并挪走,” “带不走的铺面红家会安排人手继续看管,” “今日正好大家都在,我红家也会如同解、霍两家一样保证长沙向北平之间的货物流通,” “对于九门之间的流通链,我红家会和解家一同担起来。” 其实要离开长沙的不止他们,还有无老狗, 他的怀里早没了三寸丁的身影,老头手里拿着个烟杆子夏日里也穿着件军绿色的大衣,看上去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张奕尘的这话才勉强睁开眼睛, 一脸困倦的说道,“唔…还有无家,” “我最近看中了一块地,相当不错,我无家最近也会搬走。” 第170章 尘爷 只不过他去的不是权力中心的北平,而是远离纷争的杭州… 说起来那里的宅院和面前安坐的小姑娘还有一层关系呢,无老狗又恢复了那副困倦的样子,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嘴里还嘀咕着他的三个儿子太不省心,一副完全不关心这场会议的样子。 最后留守长沙的就只剩下发誓一辈子都不再去北平的齐八爷,还有佛爷和没什么好朋友的李家三爷, 张启山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摆弄着茶盏,走吧走吧…都走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多是几位当家人在讨论北平那边货品流通的事,还有十年间道上新出的一些人物, 不管是什么话题,张奕尘永远都是中心,在商量这些个大事上,他们会等着她的意见和看法, 从今天开始,她真正成了和九门几位当家人并排的存在, 往日里总是宠溺着她的几位,也都随了佛爷的话,称她‘尘爷’。 这是对她掌管九门的认可,也是他们之间关系上的疏远, 终究这个小姑娘还是成了他们需要防备的存在, 张奕尘的势力到现在他们连窥探都做不到,就算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们,这个小姑娘绝对不会伤害他们, 但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或者九门是不是她心里无法牺牲的存在。 小尘尘多精明的人啊,她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卷缩着的手指,指甲刺进掌心,她的面上不显,心里却想着这样也好,早晚有一天他们都要离开的, 独留下自己藏着曾经的回忆就好,这样说不定她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正午的时候大厅里就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二爷也先行离开了,张启灵留下来照看小尘尘, 狗五爷、解九爷还没有走,五爷也一改刚才的困倦,一双眸子看着张奕尘耐人寻味, 张宅的外面不知何时大群的鸟儿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落在窗外… 张奕尘也不打算绕弯子,她一边轻轻揉着膝盖,一边低声说道:“我找到了那些人的踪迹…” “在外蒙。” 张启山眸光闪烁着冷光,“在境外啊。” 境外这种地方说好也不好,他们若是在国内查还真是不好找到,一旦发现了他们的藏身地, 那境外就成了他们杀人灭口的绝佳地点… 小尘尘费力的想要活动着腿,轻声应着。 她的腿一直在恢复,骨头的恢复是最磨人的,每一次的矫正骨头和血肉之间撕裂又重新长合,疼的难耐, 在场的几个人都将视线关切的聚集在小姑娘的腿上, 张启山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张启灵身上,“二爷没有留下药吗,先给她吃上…” 解九爷指尖轻点着桌面,“我回去从我的人脉找找看,有没有这方面的专家…” 张奕尘唇角带着不甚在意的笑容,好像并不把这伤放在心上,“没事,已经好很多了,再过几天就能完全恢复了。” “还是说正事吧…” 话落,五爷蹙了眉,嘟嘟囔囔道:“身体的事才是大事,小心哪天你都活不过我们这些老家伙!” 话糙理不糙,张奕尘也知道五爷是关系她才会这样说,她安抚的拍着对五爷散发冷气的张启灵, 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五爷可看过那座宅子,可喜欢?” “不错,院子够大,也够静,正适合我养狗~” 佛爷目光阴恻恻,感情这些老家伙一个个脱离长沙都有她的手笔啊,还给五爷找房子,怎么不见得她也给自己找一个? 张奕尘直接忽视了他的目光,看着狗五爷眼底晦暗不明, “五爷喜欢就好,这座宅子就算是我送给一穷儿子的见面礼了…” 五爷看着笑语盈盈的小姑娘,他确实给大儿子相看了个媳妇,但是这事就连无一穷都不知道呢, 怎么就是送给他儿子的见面礼了? “一穷万一以后生了女儿岂不是有亏尘爷的心意…” 眼看着狗五爷不跳她的陷阱,张奕尘也不急,只是仿佛将一切都看透了般淡然道:“他会有的。” 因为她已经选了他。 张奕尘不再看狗五爷探究的眼神,而是转向张启山, “我的人在老首领死后第一时间开始寻找那些人的踪迹,只是查到他们在外蒙有大规模的活动…” “至于那边已经派人去过了,这一次他们受到了重创,未来二十年内估计都不会再有大的动作。” 小尘尘的眸子染上血腥,“他们的老巢还没有找到,这件事还没完…” 她进青铜门之前已经布好了所有的局,就算她人不在外面,局面也一定会按照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这些人藏在暗处,她的人马也都藏在暗处,就这样无休止的追逐了十年… “这些人找张家古楼并且要进去的最终目的是要利用张家鼓楼中最上一层的天外陨石将他们的领袖复活…” “他们坚信在汪藏海这个最先发现秘密之人的带领下家族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二个张家,掌控华夏。” 因为她的计划,这个家族的谋划失败了,张启山第一次带人探张家古楼并没有完全成功就受到了自己的干扰,并且那之后还有百兽和张启灵半成品的守护, 他们再无可能接近张家古楼,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的人发现他们用了大量的人手活动在东北和外蒙… “活动在东北的人是为了找到张家的秘密,” “活动在外蒙的那部分,我猜应该是他们的那位领袖有留下什么东西吧。” 张启山的语气有些沉重,“所以我们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也只是给了他们重创…” 张奕尘轻笑,十几年还是二十几年于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只想将他们斩杀殆尽,为此她会耗费余生! “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五爷和九爷,“九门的二代甚至是三代或许都会陷在其中,” “不过庆幸的是,我们会铺好路的。” 不会让他们想这些老家伙一样陷在时代的沼泽里挣扎… 从张府离开的时候天快要黑了,张启灵推着小尘尘和五爷并排, “什么时候有时间让二白多去北平坐坐,他也该学点东西了…” 无家的长子近些年五爷叮嘱过不许动任何和九门有关的事和人,所以早早的就被送走求学,就连他现在相看的儿媳妇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 无一穷成了第一个生于九门却与九门毫无关系之人。 无老狗含糊的应着,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她知道他是在考虑, 如果说八爷一直在躲避着,那么五爷就是一直最清醒的那个, 就算没有她的推波助澜,无老狗也会选择离开长沙,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们就能轻易抗衡的,他能做的就是看清之后离开,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反扑! 所以她选了齐八爷和他… 第171章 黑瞎子的尾款又要保不住! 当日夜里,张奕尘的小院灯火通明, 她被张启灵半抱,强撑着从轮椅上站起身,张奕尘的额头上是一层细细的冷汗,死死咬着嘴唇时不时有闷闷的哼声传来, 只见橘黄色的灯光下,青安青吉手心析出薄汗一脸紧张又心疼的看着她, 少女穿着单薄的黑衣,双脚落地颤颤巍巍的直起身子,她每一次坚持不住的晃动都让他们的心揪在半空, 黑瞎子双手环胸倚靠在挂着帷幔的柱子旁,就算是墨镜也挡不住他的视线,只见这人的喉结有些紧张的上下滑动, 这种替别人紧张又无可奈何的情绪可是瞎子生命里少有的,他努力维持着自己漫不经心的笑, 下一秒就在张奕尘试探着再向前迈开一步时,她的膝盖失去反应般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小姑娘的身形单薄坠下, 几步之外的三人同时伸出自己的双手,好像这样就可以接住她… 腰间一只温热的大手揽着,将她的身体扶正,张启灵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就这样紧贴着她的后背咚咚作响, 张奕尘原本紧锁的眉头和心底压抑不住的暴躁这一刻被那颗生动有力的心脏跳动安抚, 她闭了闭眼,压下所有的情绪,对着他们缓缓扯开一抹毫不在意的笑容,“没事,再休养几天应该就能走了。” 张启灵动作很轻的半抱着她,将小姑娘重新塞回轮椅中,厚重的毯子笼了起来,就只露出个脑袋瓜在外面, 他抿着唇,眸子深幽,做完这一切就半垂着眸子站在距离小尘尘一步之外,整个人就藏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独自散发着冷气, 小尘尘忍着尖锐的疼痛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正常, 她知道,他在生气,在气自己依旧保护不好她… “哥,我想吃面了…” 想吃她二十岁生辰时他亲手做的那碗面, 小姑娘脸色有些苍白,淡色的唇洋溢着娇气的笑容,婉转的尾音无声的撒着娇, “折腾一天,我都饿了~” 张启灵的身体一瞬间绷直,一双黑色的眸子闪着星光,“嗯。” 大步走到门口之后又停了下来,转头看着窝在轮椅里的小姑娘,语气郑重,“马上就好。” 所以,要等他。 “好~” 听着院子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张奕尘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不见,随之代替的是疼到弯下去的脊背,墨发披在脸颊边上将她血色尽褪的脸遮掩去大半, 黑瞎子三步并作两步,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长衫摸上张奕尘的膝盖, “你倒是能忍!” 入手的触感是异于常人的骨头,膝盖因为刚才不小心的弯折好不容易长合的骨缝重新裂开,连接股骨下端和上端之间的半月板滑向它不应该待着的地方,韧带也因着刚才的伤害挪了地方, 黑瞎子的手指腹按向凸出的韧带,语气沉沉,“我给你按回去…” 安回去? 青吉猛地从青安身边窜出来,倒是没有直接上手,他死盯着黑瞎子的眼睛, “你有没有把握,实在不行我就叫大夫!” 他对他的认知只限制于身手很好,并且话多,生怕这个瞎子一个不小心再让尘爷伤的更重… 青安一把将人捞回自己怀里,轻声安抚,“放心,他手艺不错。” 黑瞎子露出森然一笑,嘴上不饶人,“何止不错啊,要不是前几年有瞎子在,你家尘爷这血都不知道被放干几回了…” 哪里还有机会让这个不要命的往青铜门里钻,得到这不死之身。 话落他的手一动,紧接着就是张奕尘的闷哼声, “瞎子…爷决定不给你尾款了!” 太特么疼了,比铁钩穿锁骨还要疼! 黑瞎子震惊的起身,一手覆着自己的小心脏哭唧唧,“嘤嘤嘤…我这么善良的人,你也舍得?” 等到张启灵端着一碗面重新出现在屋子里,他们四人都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 张奕尘将手上的请柬递给青吉,“就这样吧,明天把无家那三个娃娃叫来我看看…” “是,尘爷。” 屋子里就剩下张启灵和死皮赖脸不肯走的黑瞎子, 张奕尘抱着足有自己脸大的碗,热气烘着她的脸暖洋洋的,小姑娘抱着它莫名的喜感, 黑瞎子还在张启灵的耳边跳脚, “我说哑巴张,咱俩好歹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倒是给瞎子留一碗啊!” 张启灵:“就一碗。” 他的眸子落在狗狗祟祟的黑瞎子身上,手边就是那把未出鞘的刀,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敢抢她的,就砍你! 黑瞎子:… 小尘尘将一大口面塞进嘴里,余光注意到他袖口边沾上的面粉, 唔…有点淡,好像忘记放盐了,面也有点硬,不会是没熟吧… 总之被生辰宴上那碗好了一丢丢~ 小尘尘抱着空了大半的碗砸吧砸吧嘴,哥还是烤的肉更好吃些! 黑瞎子(狗狗祟祟):“好吃吗?” 张奕尘(目光真诚但不多):“嗯。” 多年的交情让他瞬间明白,黑瞎子抓抓头发,戳着小尘尘的肩膀,“你记得把尾款给我啊~” 瞎子就先撤了~ “我这儿还有个活你要不要去?” 黑瞎子:你说什么,你有钱要给我? “去!” 小尘尘嘴角抽搐,我还没说去哪呢… “你这次得出国,我的人在外蒙找到了一种东西,但是没有办法确定它到底来自哪里有什么作用,所以你这次的目标就是这只考察团…” “你要做队伍的顾问,和他们进沙漠。” 黑瞎子:什么,你说我这次可以领到两份钱? “好嘞老板,我明天就出发!” “瞎子,明天走之前去一趟齐家见一面齐羽,” 黑瞎子对上小姑娘的眼睛,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她的眼睛告诉自己,就算他问了原因她也不会说… 直到黑瞎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小姑娘一边将大大的面碗递给张启灵,一边嘀咕着, “有门不走,每次来都是翻墙…” “哥,我好困啊~” 张启灵将宽大的手掌搭上她的脑袋,手心下是细软的头发,他熟练的将小姑娘安置好, 站在床前放下漂亮的床幔,“我就在隔壁。” “好~” 第172章 无家长子计谋过人 第二日的清晨, 张奕尘的小院外青吉正将无家的三个儿子领进来,他指着树下的石桌说道:“三位先在这儿等一下,尘爷马上就出来。” 说着就站到了廊下,背对着那扇半敞开的屋门, 无一穷坐在石凳上,双手合在膝盖上,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屋子里张启灵来回走动的身影, 心里期盼着那道身影的出现。 无二白比起他弟弟要沉稳很多,少年的身板还有些单薄,眼睛里是藏不好的精明和野心,他的手上赫然带着的是当年张奕尘送去的满月礼物… 无三省呢,则是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毕竟这红家的宅子他们还是第一次来,而且所有人口中忌惮的尘爷他也完全没有印象, 从小到大,大哥提起最多的就是这位九门中传奇一样的人物,每次能让大哥激动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位传说中的尘爷了, “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 无一穷率先站起身,双手垂在身侧轻轻攥成拳,隐晦的表达着他此刻的紧张… 少女一头墨发铺满后背,其中几缕不听话的垂落胸前,缠绕着她藏蓝色的长衫扣子, 原本沉闷的颜色在她的身上带着神秘的味道,明明是花一样的脸庞,周身却是历经岁月的沧桑, 小尘尘看着青年的无一穷,褪去稚嫩的脸上似乎还能看见小时候的影子,她的余光瞟到他因紧张握成拳的手, 淡淡笑着,“好久不见啊,一穷…” 其实她更想像小时候一样,叫他小娃娃… 少女窝在小小的轮椅里,身后是陌生的清冷男人,周围的杜鹃花开着艳丽,但是在她的笑颜上也不过是俗物而已, “好久不见,尘姐姐…” 其实他该叫她尘爷的,来时父亲嘱咐过自己,早就物是人非了不是嘛… 无二白当年虽年幼,但是对这位还是有印象的,作为九门无家的儿子甚至不用特意打听,关于这位一直不变的容颜也没有人震惊, 毕竟他们已经在长沙看了十几年张副官那张俊脸了不是~ 想着无二白的手指摩挲着扳指,偷偷用手肘怼了下糟心的弟弟,兄弟俩非常乖巧的打着招呼, “尘爷。” 张奕尘淡笑着应下,她本就不是什么遵规守矩的人,也向来讨厌那些条条框框,规矩都是用来约束外人的~ “倒是不用这么拘谨,我也不过是想认认脸而已…” “哥,推我过去吧,” 张奕尘路过无一穷时,聊家常般说着,“一穷啊,听说五爷给你寻了门亲事,怎么样,喜欢嘛?” 无一穷一下子红了脸,二十几岁的他耳垂通红,像是小姑娘一样竟有些羞,就连声音都小了些, “嗯,她和我一样,都是学地质的,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 无三省咧了咧嘴,他活了十几年可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大哥这副样子啊,平日里面无表情的, 一双眼睛光是看着你,就能感觉到其中的威压。 她将茶盏推到五一穷面前,一双盛着风云的眸子对上他的眼睛, “那就是很满意了。” 很满意五爷找的家身清白的亲家,很满意他未来妻子的干净,很满意他以后要走的路… 终究是五爷的儿子,无一穷的脸上依旧没有了原来的羞红,只是低低应着, “很满意。” “我和她已经说好了,婚礼之后我们会去北方,那边有一只地质勘探队正在招人…” 不会留在杭州,更不会触碰任何和九门有关的事情,就这样远远的离开。 张奕尘听着,随口说着,“不急着走,倒是可以和五爷再相处些时日,北方很远的,以后要见面就难了…” 无一穷有些愣怔,他不会天真到认为尘姐姐真的是想让自己续一续父子情,更像是告诉他,晚些再离开… 他听见自己的回答是,“好。” 她的脸上一只都是清浅的笑意,视线落在二白手上的扳指,少女歪着头目光若有所思, “你哥以后离家,可就没有人陪着我玩了,不若我和五爷提一下,让二白时常来北平玩,怎么样?” 无二白眸子闪动,尘爷的玩可不是真的玩,这也不过是一个经不起推敲、明面上的借口罢了, 无一穷:“当然好,我想我爹也会同意的,” “二白性子沉稳,倒是可以跟在尘姐姐身边…” 无三省蹙了眉,来之前他爹说了不管尘爷提什么,他们都不可以轻易答应的… 接收到大哥的信号,无二白下意识的摩挲着扳指,“好,我一定会常去的!” 眼看着自家大哥二哥都被安排了,无三省眨吧着眼睛看向张奕尘,我呢我呢~ 小尘尘看着这双比起他两个哥哥更要干净的眼睛,这次是真的洋溢着轻笑, “说起来三省的名字我可有不少的功劳啊,长的倒是越发结实…” 看上去就是个抗揍的,自己选的果然没有错。 无三省:就这?他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礼貌的笑一下? 小尘尘从青吉的手上接过一本古籍放在石桌上,推到无三省的面前, “这是一本关于女真文的古籍,就送给你了。” “好了,这脸我也认了,你们就回去吧…” 完成任务小尘尘就开启了赶人模式, 无一穷最后磨磨蹭蹭的不想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褐色的布袋子,看上去有些心虚,道:“尘姐姐,这是我爹让我带来的,说是送你的…” 能让他这种神色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小尘尘高挑眉眼,纤细的手接过,都没有打开就闻到了一阵茶叶的香味, 她的眼底划过好笑,这个老头也太小心眼了,居然送了包君山银针来。 “哈…回去告诉你爹,做人不要太抠嘛,好歹他也是九门的五爷啊~” 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担起该有的责任嘛~ “好。” 无一穷将要转身离开,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尘姐姐,听我父亲说杭州的宅子是你送给我没出生的儿子的,” “将来还要希望尘姐姐能多照顾着他点,我以后定居在北方,总是会照看不到,交给尘姐姐我放心…” 张奕尘垂下眸子,“好。” 从父亲一直不让自己触碰无家和九门的事务上,无一穷就已经知道了他爹的意思, 尘姐姐的话中意思明明也是知道的,但是父亲之前又说杭州的宅子是尘姐姐送给他儿子的, 既然他都不会沾手九门的事,更不会留在杭州,那这宅子为什么指名给自己的儿子呢? 他一步一步走出红家,也没有心思去看这座府邸精心布置的景致, 尘姐姐想的是他离开,他的血脉留下, 或许这是他置身事外的代价,又或许他这个被九门排除在外的人的血脉足够隐形… 直到院子里重新剩下她和张启灵,只听小姑娘的声音悠悠,“无家长子计谋过人。” 若是没有暗中的危险,接手无家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无家幼子无三省。 第173章 无老狗找上门 送走了他们,小尘尘仰着头,纤细的手掌拍着旁边的石凳,看着他星星眼, “哥,坐啊~” 大树遮挡了晒人的阳光,只留下斑驳的树影映在脸上暖洋洋的, 青吉不知从哪里搬出来很厚一摞资料放在石桌上,“尘爷,这是北平古玩大亨的资料…” “旁边这些是潘家园的小散户…” “目前和红、解两家有合作的我已经都筛选出来了,” 张奕尘翻看着,将这些人的样貌和资料全部都记在脑子里, 她手下的动作不断,淡淡出声:“从看管仓库的白家人中挑一个出来,” “准备一下送去北平教无二白。” “是,尘爷。” 青吉将事情记下后就要离开, 听着身边脚步声的渐远,张奕尘才抬起头来,突然出声:“对了,你和青安的家定下来没有?” “我昨天和青安提了一下,想让你们住在新府里…” “到时候会单独劈个院子,保证不打扰你们小两口的生活~” 明明都是人到中年了,青吉听着这话还是会脸红,和青涩的少年一样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全听尘爷的安排!” 小尘尘一手拄着下巴,啧啧两声,“跑的倒是挺快。” 张启灵起身从屋子里拿出一个炉子,轻车熟路的将它燃着放置在小姑娘的身侧, 随着张奕尘丢进去的资料,火越发旺盛。 院子里,小尘尘看着资料,张启灵便背倚着大树,看上去似乎已经睡着了, 唯有纸张燃着的声音和鸟儿叽喳的声音充斥着耳朵,倒是难得的清净… 齐家, 正午的大太阳照着,齐家的墙头上穿着一身黑的人没有半分想要藏起来的意思,黑瞎子的目光紧盯着后院堂屋里正擦拭着瓷瓶的齐羽, 听说这齐家的少爷今年刚满十七,齐铁嘴并没有教他术数,而是由他喜欢,学什么都好… 青年穿着一身深色的长褂,身形偏瘦,看上去也不像是个练家子, 黑瞎子抓抓有些长的头发,这小尘尘干嘛让他来看这个孩子呢? “齐羽,师父找你!” 就在齐羽转身的一瞬间他似乎就找到了答案, 黑瞎子的眉头微蹙,这孩子的来历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齐羽不像齐八爷,反倒和无家人很像,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就是和无一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齐羽若有所感的看向黑瞎子蹲着的墙头位置, 那里现在空无一人。 齐羽那双有些圆的眼睛里闪过疑惑,“张师兄,我爹找我干嘛啊?” “好像是红家的尘爷要见你…” 外面的小巷子里,黑瞎子拍着胸脯,差点就被发现了~ 但是,那个孩子和无一穷长得也太像了,瞎子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无一穷今年也才二十几岁吧, 他嘴角的笑容越发大,在这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甚是瘆人,脑子里想着张奕尘那满是深意的表情, “这下好玩了…” 留下一句感叹,他也踏上了去往外蒙的路。 青安刚收到北平那边寄过来的新府平面图,这张平面图尘爷很重视,这版是改过的第八版了, 所以他收到的第一时间就送了过来,一只腿还没有跨进红府的大门呢,身后就传来一阵狗叫声, 回头就看见无老狗气势汹汹的往这边来,身后还跟着无一穷和一只还没长大的黑背, “狗五爷。” “哼!” 青安一愣,感受到五爷这个‘哼’中的怒气,他一瞬间就开始回想,最近红家的动作也没有牵扯到无家啊, 唯有自家尘爷早上叫了五爷的儿子来, 想到某种可能,青安眼神示意准备拦人的伙计退下,黑壮的汉子硬生生扯开一抹笑跟上五爷的脚步, 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五爷吃午饭了吗?” 狗五爷气的胡子颤动,他突然停下脚步非常认真的回答青安的关怀,“我没吃,知道为什么吗,” “我气饱了!” 近距离的大吼之后,老头背着手奔向张奕尘的院子,独留下擦脸的青安和有些歉意的无一穷, 这一刻,青安觉得自己对青吉的思念达到顶峰, 注意到无一穷的歉意,青安无奈一笑,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有些感慨,“都长这么大了啊…” 一年前他回到长沙,无一穷还在外地读书呢,这也算是十几年后第一次见了。 两个人也来不及站在原地感慨一下岁月不饶人,毕竟无老狗的身影都离远了, 青安深吸一口气,冲着老头的背影尔康手,“五爷啊,你等等我啊~” “尘爷的院子不能随便进啊!” 那里面有狼啊,真的会咬人的! “你给我让开!” 小尘尘的院子外面无老狗用烟杆子比比划划的指着青安, 小院里树下休息的白狼和张启灵同时睁开眼睛, 小东西呲着狼牙,都是毛的脸上明晃晃的不爽,它冲着门外正在争执的声音低声嘶吼, 厚重的爪子拍着地面,激起灰尘。 张奕尘倒是淡定的很,她随手将最后一本资料扔进炉子里,小姑娘的声音清冽, “青安,请五爷进来。” 外面拦着的青安一秒立正,无老狗只觉得眼前一花,失去了支撑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前仰, 幸亏身边的无一穷反应迅速将自家爹一把拎住, 五爷阴恻恻的目光扫过青安,后者则是呲着一口白牙笑着做出请的姿势,阳光照在那口大白牙上,或许是他真的有些黑,反正这光刺眼的很。 无老狗:“哼!” 听着这声鼻孔喷出的愤愤声,张奕尘失笑,“怪不得都说人老了要叫老小孩啊~” 她转动轮椅,对着无老狗随手指了指那个还没有收起来的布袋, “怎么,五爷来喝茶?” 无老狗双手叉腰,瞪着眼睛先发制人,“好你个小尘尘,你倒是会安排啊,我一共就三个儿子,你都给安排明白了!” 他其实还想说,就连那个没影的孙子你都给安排上了! 无一穷:“爹,你们好好说啊,你别…” 被他爹瞪了一眼,他也只能将没有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无老狗的牙咬得嘎吱嘎吱的,这个小狐狸都快把你卖了,你还向着她! 小尘尘也不恼,只示意五爷坐下, “这天这么热,五爷还是来这树下乘乘凉吧。” 她的目光落在这棵树上,语气悠悠,“说起来这棵树还是红家祖辈栽下的…” “如今长得这样高,倒是让我们这些后辈得了好处,遮去了这伤人的夏阳。” 这棵树的道理是这样,九门也是这样,她在提点无老狗, 她现在所做的也不过就是让九门经过岁月变成这参天的大树,才能给子子孙孙挡去那些不安好心之人。 第174章 齐羽和五爷的第一次见面 “那你也不能揪着无家嚯嚯啊!” 五爷丧着脸,眼神幽怨,仿佛在说:毛都要被你薅秃了! 小尘尘递给他一杯茶水,不是他拿来的君山银针,是青安泡的,想来也不会好喝, 她挑着眉眼,眼尾夹了笑,清浅又真实的笑, “放心,我向来很是公正的…” 大家都是有份的。 九门九家,除去张大佛爷和六爷无后,剩下几家的孩子都会入局的… “况且,五爷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吗,我也不过是把你的计划变得更完美一些。” 五爷双手叉腰,还想据理力争,“可是一穷还没成亲呢,你怎么能让他…” 无老狗的话没有说完,他似是无力又无奈,这才是他真正气恼的,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这天下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不过就是生离死别, “那会是一穷的第一个孩子啊。” “小尘尘,一穷从小就喜欢跟在你身后在这长沙城里乱逛,你就忍心?” 若不是大儿子回去告诉自己这其中的关系,恐怕他这个九门五爷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张奕尘垂着眼睛,让人看不见她的情绪, 唯有那杯茶水中她能看见自己那双墨色的眼睛, 眼底压抑着的是化不开的黑,是积压的淡淡委屈,是无奈和决绝… “五爷,你想让他脱身就要付出代价,不然其他几家深陷其中的后辈会不满的。” “九门是一个整体,不管谁有怎样的小心思,唯有一点就是绝不能动摇九门根基…” “这一点五爷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现在的九门,即将崛起的二代就是根基! 张奕尘抬起眸子,清冷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杂念, “一个还不存在的孩子,他能有什么作用?” “哈…” 她注意到院门口青吉带着走近的少年郎,脸上是桀骜的笑,“谁说不存在…” 五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长满皱纹的眼睛大睁, 齐羽跟在青吉身后,看着轮椅上坐着的张奕尘眼睛亮了一瞬,少年圆圆的眼睛满是不掩饰的依赖, “尘尘~” 张奕尘笑着应下,让他站在自己的身边,向着五爷介绍,“这是齐八爷的儿子,齐羽。” 虽说是都在一个城里,但这却是无老狗第一次见这孩子,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齐家的?” 你确定不是我家的? 小尘尘淡淡掀着眼皮,“嗯,齐家的。” 五爷像是想到了什么,嘴无声的张开说着什么, 她看到他的嘴型,是:长生。 “术数中有一种很神奇的画术,可以通过演算和父母亲的面相经过数百次的实验之后得到他们后代的长相…” “总归会有差距的,但若不是这一行的人不会看出来…” “巧的是,我是最后一个。” 这种术数在历史的长河里早就消失不见,成为了遗失断代、无人知晓的信息,是她在昆仑的地下宫殿中发现的, 无老狗很震惊,无一穷的面色则是有点奇怪,他这也算是提前知道了自己儿子长什么样子吗? 倒是挺像他们无家人,好看~ 齐羽任他们打量,少年的身子紧紧粘着尘尘,一双圆眼睛笑得眯着, 对于他们刚才的谈话没有半点疑惑和震惊,显然他早就知道了。 五爷重新坐下,喝了杯茶平复一下心情,声音有些哑,“这个孩子不是九门人。” “我是尘尘捡回来的,” 齐羽下意识的维护着小姑娘,睁着一双眼睛很认真的看着五爷,“如果没有尘尘,我现在连尸首都不剩了,” “更不会有爹和一群师兄…” 不会每天拥着干净的被子入睡,吃任何自己想吃的东西,做任何想做的事, 就算不能做原本的自己又如何,他本来就想摆脱不是吗? 于他而言这不是利用,而是新生, 他想活着,尘尘给了他命和家人。 齐羽想,如果有一天他可以摆脱这张脸、这个身份,他会不舍的吧, 五爷的嘴张张合合,终究是没再说些什么… 看着父亲的脊背又弯了点,无一穷终于出声,“爹,咱们回家吧。” 其实他们都知道尘姐姐是为了九门、为了他们好,可只有刀子真的落在自己身上了才能体会到那种疼, 他爹也只是作为父亲和爷爷,想为他的儿子、孙子找一个更好的未来。 无一穷的目光灼灼,看着石桌前清清冷冷的张奕尘,或许他们都忘了,他们现在逼迫的是那个陷得最深的人, 他们恐惧她的手段和布局,却忘了她是最先入局的那个。 他一手搀扶着父亲,对着小尘尘一如从前的笑,“我已经和二白说过了,他明天会和尘姐姐一起去北平。” 他相信尘姐姐会让二白学到很多东西,而这些都会是无家以后的仰仗。 “还有…尘姐姐答应我了,会保护好我的儿子。” 张奕尘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青年,她能看见他眼睛里的信任和暖意, “好。” 小姑娘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无老狗临走之前在小院门口停了一下,已经六十几岁的人了,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身, 看着树下坐着的小姑娘, “小尘尘啊,你就当我今天是老糊涂了吧…” “有时间就去杭州坐坐,你婶婶经常念叨你呢。” 他老了,心也软了,总想大家都好好的,可却忘了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做不到了。 张奕尘没有抬头,直到无老狗的身影远去她都没有抬头, 她想若是她这样被人算计也会生气的吧, 可见自己真的是很坏…很坏啊… “哥…” 小姑娘瘪着嘴,眼巴巴的看着张启灵,就像是迫切需要谁来安慰一下她, 他的眸子很沉,大步走过去,只是他没有学过怎么安慰人,一双大手落在小姑娘的脑袋上, 半天,才听见他的声音:“今晚我去烧房子。” 张奕尘:! 齐羽:“我也去!” 张启灵:“嗯。” 白狼(举爪子):“嗷!” “哈哈…” 小尘尘手撑着下巴笑得开怀,“五爷会提刀来砍咱们的吧…” 她抬起手,齐羽就乖乖坐下, 任由小姑娘的手在自己的脑袋上作乱, 张奕尘感受着手下细软发丝的触感,眯了眼睛,“在齐家怎么样,齐八爷是不是很唠叨?” 齐羽:“对,爹很唠叨,总是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什么事都要亲自嘱咐一遍…” 哪怕十年四川,家信也是一月一封,十分准时。 齐家大堂, 齐八爷:“哈秋!” 是谁,是谁在背后骂我! 第175章 搬去北平,无三省掉沟 这天,齐羽在张奕尘的院子待了很久, 那间屋子的门一直是关着的,青安和张启灵都没有进去, 他们一人站定在门口,一人斜靠在廊下的栏杆上发呆,直到太阳西下。 房门被打开,张启灵的目光紧紧盯着有些幽暗的房间,在他的方向能够看见小姑娘轮椅上飘动着的黑色衣摆, 齐羽很是不舍,眼巴巴的望着小尘尘,语气是说不尽的牵挂, “尘尘,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要再一身伤疤了… 张奕尘也仰着头,似乎时间在他俩的关系上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她还是当年那个捡到小可怜的大姐姐, 他也还是那个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小萝卜头。 她抬起手想要抱他,举着的胳膊任由有些宽的长衫袖子滑落露出狰狞的疤痕, 齐羽看着她的动作眼睛都亮了,像是一只小狗崽一样着急的将头埋在小尘尘的脖颈, “小萝卜头,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来找我吧…” 她会向他道歉,会重新替他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 齐羽圆圆的眼睛盛着笑意,透亮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芒,炙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上,少年独有清冽的声音轻轻响起, “尘尘,我哪也不去,等结束了我就跟在你身边好不好?” 张奕尘:“好。” 齐羽站定在院门口,冲着屋门边上那个小小的身影挥着手,然后转身离开… 张奕尘没有看见的是少年在转身一瞬间眼底迸发出来那墨色的浓雾,似乎要将整个人吞噬, 他是齐羽,是尘尘捡回来的萝卜头,他喜欢听尘尘的,但是这不代表他真的如同在张奕尘身边那样,是个干净的少年郎, 长沙的夏日很长,夕阳的余晖不仅映照在小径两边的杜鹃花上,还有少年的脸上, 金色的光也褪不去他脸上的冷, 齐羽快步离开红府,在大门后洋溢着灿烂的笑意和管家打着招呼, 他的目光看向长沙城的某个方向,无家啊,他记住了。 第二日清晨很多人聚在红家门前, 张大佛爷和副官,齐八爷还有李家三爷,独独少了无家几位和齐羽, 听说齐羽今早就去了外地,毕竟学业还没有结束, 无家嘛,只听来的无家伙计说无家三儿子昨晚不小心将腿摔断了,无家一家上下折腾了半夜,实在没有精力来送别了,就连无二白都是一个箱子打包送了过来… 大家都沉浸在红二爷一家要离开的情绪里,倒是也没人多想, 毕竟男孩子嘛,十几岁的年纪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 小尘尘从车里探出个脑袋,一双好看的眼睛注视着张启山, “什么时候带着悦姐姐回北平记得告诉我…” 齐八爷在一边有些哭丧着脸,“尘爷啊,记得多回长沙看看我啊~” 那个北平我就不去了啊… 虽然他没有说完,但张奕尘已经明白了八爷的意思,面上好笑,但还是点着头应下, 毕竟红家人和族老搬走了,可这祖宗的坟地搬不走,每年总还是要回到长沙祭祖。 车子启程,红家和加上六爷一家,细数着大概二十几辆车浩浩荡荡的离开长沙。 车上,无二白半边身子靠在车门,一脸生无可恋的看向另一边的张奕尘, 为什么这个一句话也不说就散发冷气的男人要挤在中间啊! 小尘尘翻看着手上的书籍,后脑勺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 “哥喜欢坐中间的位置,就由着他就好…” “你若是嫌挤,就去前面和青吉青安坐一车。” 无二白:“呵…不挤。” 他才不要去当电灯泡! 无二白用余光瞟了一眼,这尘爷手上拿着的书居然是蒙文… 蒙文,是最近蒙古那边有什么发现,还是外蒙? 还没等仔细看看这书的封皮长什么样子,他就感受到了一股让自己后背发凉的视线, 无二白抬起眼睛对上张启灵那双幽深的瞳孔,摸摸鼻尖乖乖将头扭向窗外, 这个人可是陪在尘爷身边多少年,武力值深不可测,他可打不过。 张奕尘:“你弟弟怎么就把腿摔断了?” 无二白:“他说昨天夜里撞鬼了,走的没了方向,然后就摔进了沟里。” 撞鬼? 小尘尘抬起头,小姑娘的眼睛里盛满了笑,语气都格外的欢快, “看来身体还不是很好,阳气不足,等你大哥成亲之后,就让他也来北平玩几天。” 无二白:那我爹晚上就别想进我娘的屋子了。 …… 到了北平之后,张奕尘都还未曾来得及看看自家的新府就被顾凛劫了道, 顾凛身后是顾家专用的车,里面还坐着未曾下车的顾正, 他倚靠在车身,人到中年也一样透着痞气, “尘爷啊,还有人等着你呢…” 一句有些玩笑的话,但是顾凛的眼神中却是不容拒绝, 毕竟放眼整个华夏,能让先生等着的也就她一人了。 张奕尘淡淡瞥了他一眼,好看的眉眼中没有情绪的翻动,也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轻声说着, “那就走吧。” 顾凛不可置否的上前就要接过小尘尘的轮椅, 张启灵一手攥紧轮椅的把手,一脚上前整个人宛如一柄开了锋的利刃,手掌直直砍向他伸过来的手, 顾凛眸子一紧,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快速将手调转个方向,身形晃了几下才在原地站定, 想他堂堂顾家长子,何时在外受过这种委屈,硬朗的脸阴沉下来气压低的吓人, 张启灵理都不理他,固执的攥着小尘尘的轮椅不肯撒手, 她抬头去看那双清冷的眼睛,甚至还有淡淡的委屈。 张奕尘不喜欢有人对她哥充满敌意, 一双好看的眼淬了冰,“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一句话两个意思,她不喜欢他来动自己的轮椅,更不喜欢他擅自动自己的人,所以她让顾凛歇了心思! 顾凛能怎么办呢,这位尘爷可是先生的合作伙伴,就算是先生也要给她面子,他也只能忍着了, 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的,顾凛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就请这位先生一起了!” 第176章 顾家 这是张奕尘第二次走进这座宅子, 没有了红色映衬的宅院显得很低调,就是这样大的家族,却让走在其中的张奕尘觉得有些压抑, 就像是棉花堵上了心脏,跳动沉闷, 宅院的下人表情麻木,一举一动都受过很严苛的训练,让人挑不出半点的毛病,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对着主子鞠躬行礼。 轮椅在青石砖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小尘尘双手合在腿上,一双眸子淡漠, “霍姐姐呢…” “她听说你会来,一早就在霍宅那边收拾,应该一会儿就会过来,” “还吵着要将玲玲带给你认识。” 玲玲,全名霍玲,是霍仙姑的和顾正的女儿。 张奕尘的余光注意到顾正提起霍姐姐时常年紧皱的眉心都松弛了下来,面色温柔, 看来他和霍姐姐的感情很好啊。 他们一行人一直走到顾家的后院,这里是顾家小姐住着的地方,外男不准进… 现下倒是冷清的很, 顾凛引着张启灵,将小尘尘带往主屋, 门口守着的是两名身材魁梧的男人,她一眼扫过去就能分辨出这两人是练家子,并且这武力值不会在顾凛之下, 顾凛就送到门口停了下来,他的身份让他就只能走到这里。 屋子里的陈设带着女儿家的娇粉,帷幔和梳妆台上没收起来的首饰都昭示着这里是女孩子的房间, 而先生就坐在屋子里摆放用来会客的小塌上, 旁边陪着的是顾正的父亲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顾父对着张奕尘扯开一抹笑颜,年近古稀的老人在女子的搀扶下晃晃悠悠起身, “尘爷最近可好?” 虽是这样说着,但是一双浑浊的眼睛就这样落在她的双腿上毫不掩饰, 张奕尘轻掀着眼皮,她知道这老头心里是怨恨自己的,怨恨她阻了长子的仕途,毕竟是受过大家族的熏陶, 又常年身居高位,自傲又自负! 她漫不经心的说着,语气淡漠,“自然是好的,吃得好睡得好,近来觉得这身体越发有力了!” 句句随意,句句都扎在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心里, 顾父的胡子颤动几下,浑浊的眼中淡淡阴戾浮上,脸上也只是淡笑着应和。 张奕尘的背脊挺直,眸子嘲讽, 不过是一个没有了实权的老头子,这整个顾家都快被他两个儿子瓜分殆尽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你们倒是熟络,这说起来尘爷还是小正和他妻子的媒人啊!” 看够了戏的先生语气不咸不淡,似是无意的说起顾正的婚事, 顾正垂首立在先生身侧,儒雅的脸上有些温柔,“确实要多谢尘爷,当年没有机会,如今定当送上重礼,” “毕竟没有尘爷,我又怎么会认识吾妻呢。” 先生:“该谢的,小正啊一定要好好准备下,我库房里还有一套非常不错的四宝也一并送给尘爷!” “那里面还有一对犀皮漆的镇尺,是乾隆年间的御赐之物,就献丑给尘爷吧。” 张奕尘眉眼高挑,眼底闪过淡淡嘲讽,“姻缘之事全凭天意,顾正能和霍姐姐相遇那也是缘分…” “不过还是要多谢先生的抬爱了,正好我这新府里就少一对镇尺。” 几人你来我往,波谲云诡的气氛让一旁站着的女子脸色越发难看,直觉告诉她,这里很危险… 当年先生可是给顾正相看了一户女儿家,那户人家的当家是先生政局中一位很重要的人物,他原本想着让顾家与其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只是没有想要半路被张奕尘介绍的霍仙姑劫了胡! 小尘尘看向顾正微挑眉梢,意思很明显,他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先生刚才明明就是恼怒于顾正对自己婚事的自作主张,更恼怒于他和九门走的太近, 没想到这顾正倒是把皮球踢到了自己这儿,反倒是她这个媒人被先生用镇尺好一顿打压。 镇尺,镇尺,很明显就是让张奕尘老实点,做自己该做的,不该做的不要伸手… 顾正看看这房梁,看看这擦得很亮的青砖地板,反正就是不看小尘尘。 张奕尘:…… 一通拳打下来也终于能做正事了, 张奕尘让先生单独去里间, 他倒是痛快的很,面对顾正的迟疑,老者一手拄着拐杖脸上是温和的笑意,“尘爷一定会保证我的安全的,放心吧!” 若是他的眼睛里再干净些,张奕尘说不定就信了… 她任由张启灵将自己推进里间,语气淡淡:“那是自然,毕竟我和先生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张启灵留下她的口袋,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情绪,只是那双眸子紧盯着她, 小尘尘轻轻拍着他的手臂,安抚着,“哥,真的没事,我保证!” 张启灵眼神怀疑,你保证了更没有可信度! 他们几个人就这样在帷幔之外等着,里间一点声音都没有,张启灵压根就不想打理那个老头,抱着刀站在轻纱之外, 一双眸子紧紧盯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明明只有半个时辰,却比往日的一整天都要难熬… 直到… 直到先生再次出现,张启灵的身形化作残影, 只见那好几层的轻纱扬起,顾正他们也只是在这个间隙看见了张奕尘那张有些苍白的脸, 张启灵蹲在她面前一言不发,一双手搭在扶手上气压很低。 “哥…” 他一双眸子如同深渊一般看不见尽头,显然小尘尘的撒娇没有用。 张启灵:“你说了会没事。” 你骗我。 就像之前一样骗我。 张奕尘的心脏停拍了一瞬间,纤细的手附在她哥的手上,带着温热的体温,有些急的解释着, “我真的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回家。” “好,我们回家!” 她和外面的人匆匆告辞,不过先生正沉浸在他健朗的身体中无法自拔压根没理她,而顾父则是面上祝贺,眼底若有所思,唯有顾正送了出来, “这么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虽然知道她是城府比自己还深的尘爷,但有些时候顾正还是会下意识把她当作小孩… 霍仙姑:“身体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我看看!” 她刚走进后院就听到自己丈夫的话,再看看小尘尘的脸,是比之前苍白了些, 霍仙姑依旧偏爱旗袍,她想要摸摸小尘尘的额头,却被一只大手阻止, 眼看着霍姐姐和哥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张奕尘有些无奈, “没事,就是累了…” “阿正,你陪着先生,我去送小…尘爷。” 第177章 张启灵喜欢吃蛋糕 “先生那儿,你用了和二爷夫人一样的法子?” 这种顷刻之间让人恢复旺盛生机的法子霍仙姑半生只见过两次,却又都是出自张奕尘之手, 难免的她就将两次联系到一起去… 小尘尘看着被推到面前的蛋糕,好几种漂亮颜色的奶油均匀的涂抹在蛋糕上,上面还坠着几块漂亮的水果,看上去软软糯糯的, 她一时间垂着眸子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蛋糕上, 霍仙姑见她不理,还以为是顾忌着这里人多眼杂,那张保养很好的脸上有些焦急,生怕面前坐着的小姑娘以为自己是来套话的, “这家咖啡馆是霍家名下的,你大可放心…” “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谁都更改不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张奕尘抬起头,那双原本看不透的眸子现在装着的是懵懂,她嘴里含着那柄沾了蛋糕屑的金属勺子, 大大的眼睛闪着光,“可以再给我一块嘛~” 这样说着,手下的动作却是没停, 霍仙姑就看着小尘尘将挖去一块的蛋糕推到旁边那个男人面前,语气很欢快的说道:“哥,好吃!” 她眼底浮现淡淡宠溺,小姑娘每一个看起来有些娇俏的动作表情都很难得,当然要满足, 一个眼神,旁边站着的亲信悄无声息的的离开。 张启灵原本正对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行人发呆,他的注意力被街边乞讨的老人吸引, 直到小尘尘的轻唤他才转过脑袋,看着面前摆着的蛋糕, 张启灵动作缓慢的拿起勺子, 软糯的蛋糕比糖果好吃,不仅甜还有一种很独特的香味, 小尘尘眨巴着眼睛不错过她哥的任何一个表情, 只见他先是呆愣一瞬,然后看着这块蛋糕似乎在思索什么,下一秒手上很诚实的又挖起一勺, 男人得侧脸脸颊鼓动着几下然后停止, 周而复始,再加上他的面无表情,小尘尘觉得格外有趣… 哥吃的高兴,张奕尘眼见着兴趣也高涨不少,原本的疲倦消失不见,淡色的唇轻翘着, 她接过霍家伙计重新拿上来的蛋糕,然后动作自然的推向张启灵的方向, 这才抬头看向霍仙姑, “先生和我娘亲自然不一样…” 她才不会将自己的血肉浪费在那样一个人身上! “想要人无病无灾直到寿终正寝的方法有很多,就算是长沙的八爷也是可以的,” 不过嘛,八爷这种五行之内的人自然是不会用这种阴损的法子,毕竟这种办法往往会让施咒人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她的表情淡漠,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娇气和欢乐, “我和先生的合作只是完成他的愿望,于他的家人后代,或是他死后是什么样子这不在我们的合约范围内…” “而且我想,他这样的人也一定是不在乎的吧。” 小尘尘端着小巧的咖啡杯,那双会说话一般的眼睛轻敛着,眼尾尽是对他贪婪无止的嘲讽, 霍仙姑轻轻转动腕间的镯子,张奕尘的这番话是希望通过她告诉顾正,在先生死之前做好准备, 毕竟作为他的阵营之内,若是想在先生死后得到政坛的认可坐上那个位子,首先先生的死就不能有任何的意外! 不然,他顾正就是第一个被怀疑和调查的对象。 霍仙姑的脊背发凉,自己面前坐着的小姑娘正在算计真个华夏权力中心的位高者,一时间这位霍家当家人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道谢嘛? 咖啡馆里只剩下吧台上店员磨豆子的声音,张奕尘喝了一口咖啡, 漂亮的小脸皱巴着,这东西好苦啊! 她将张启灵面前的咖啡杯也挪走,对于霍仙姑的突然沉默也不在意, 霍姐姐无非就是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顾正说,霍姐姐带了女儿过来,怎么没看见她人?” “她啊,皮猴一个,许是又找那些同学出去玩了…” “我派人去找了,应该一会儿就会过来。” 霍仙姑从包里将那柄扇子拿出来, 这东西在放在手边把玩了十几年如今还真有些不舍,看着它似乎还能想起大婚当日的点点滴滴, 光彩不复的扇子被她推向张奕尘手边,霍仙姑的语气里满是沧桑,“我现在也算是完璧归赵了。” “你让我帮忙的事情我也处理好了…” 霍仙姑自认为自己作为一家当家人,无论是功夫还是气度上都不输其他几位当家人, 担现在她的眼底却有些红,泛着水光的眸子彰显着美人独有的漂亮, 她仍旧记得用这柄扇子打开张奕尘小院地下室的场景, 入目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架,是长久封闭的潮湿味道混杂着某种草药干燥剂,地面有些凌乱的全是她写废的纸张, 原本那面空白的墙上应该有很多东西,不过那时就只剩下凌乱的红线,看上去主人家最后一次进来发了很久的疯,将这里搞得一团乱, 霍仙姑不知道小尘尘这些年每天要待在里面多久, 但她知道小姑娘不希望这种黑暗潮湿的地方,或者说她厌恶极了! 她想,若是有一天九门其他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会不会如同当时的自己一般,心脏闷闷的疼… 张奕尘浑圆的指甲划过扇身,摩挲着扇尾的流苏,玉石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姑娘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只是轻轻的向霍仙姑道了谢,便没有了下文。 直到小尘尘准备告辞回家,霍铃都没有出现, 将张奕尘从出咖啡馆,霍仙姑的语气难得有些无可奈何,“要是这皮丫头有她弟弟一半沉稳就好了!” 霍仙姑并不是只有霍铃一个孩子,而是男孩随父姓生活在顾府,女孩随母姓被霍仙姑当作霍家下任当家人培养… 小尘尘轻笑,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霍姐姐这副样子, “许是我和她这次没有缘分吧,说不定下次就见到了。” 霍姐姐派了霍家的车将小尘尘送回去,一并带走的还有十几种款式不同的蛋糕和这家店铺的房契, 车子离开,霍姐姐的身影倒退, 小尘尘从车窗那儿看见一个穿着学生服样式的漂亮女孩奔向霍仙姑的场景, 车子的行驶速度不快,她依旧能看清二人的脸, 少女的脸上稚嫩,满是天真烂漫,依稀能看出来霍姐姐年轻时的样子, 只是… 张奕尘眯着眼睛,眼底闪过些什么, 只是,这孩子命不长。 霍姐姐的女儿活不长,但霍姐姐的面上又并没有早早丧女的面相,这倒是奇怪了… 这边张奕尘正思索着种种可能性,张启灵就坐在后排座位的中间,他的两边都被打包好的蛋糕包围, 一双清冷的眸子落在蛋糕上,一错不错的盯着。 第178章 无家喜事 红家新府乔迁,在收整好一切之后,张奕尘和青吉就操办着乔迁宴席, 这场宴席不仅仅是为了庆祝红家搬新府,更是尘爷和红家真正挤进北平古董商人这个圈子的象征, 小到潘家园的散户,大到北平赫赫有名的古董商人红家都给了请帖, 宴席当天又有顾正和先生派人送来的祝礼压场子,再加上长沙九门的名号在道上本就响亮,倒是举办的顺利… 自那天之后与红、解两家合作的人越来越多, 张奕尘也眼见的忙碌了起来, 在她和谢九爷的运作下,红府和解府所在的整条街道大大小小都是两家的盘口, 红家的事情有张奕尘做主,红二爷也闲了下来,每日不是梨园唱戏就是在家陪着他夫人, 偶尔两个人还出去逛逛, 他什么时候来了兴致就在府里小尘尘特意搭建的戏台子上松松筋骨, 不过他台下的听众也就如同对牛弹琴的六爷还有丫头,每次二月红都是拼命忍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不去看黑背睡得四仰八叉的姿势… 无二白呢,一直都住在张奕尘院子的偏房里,那间偏房从外表上看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其实里面大有乾坤, 他在其中每日学习白家独有的管仓技术,偶尔也会被张奕尘叫到书房去抽查, 对于他,张奕尘就如同九门一代教导自己一样,将自己所学的全部计谋招数都教给了无二白, 包括那柄霍仙姑归还的扇子,和其背后所有的九门资料… 无二白自然能感受的到她的倾囊相授,从一开始的戒备到现在的对张奕尘的崇拜也不过数月之间, 若是她能不惩罚自己就更好了! 彼时,无二白正在已经落了雪的院中头顶一杯斟满了茶水的曹芳正始八年白玉杯艰难绕圈, 小尘尘就披着狐裘大袄手上拄着拐杖站在那门口位置,看着无二白几欲倾斜的身体,语气凉凉, “曹芳正始八年的白玉杯,洛阳博物馆一只,我这儿一只,价值连城,摔坏了可是要赔的哦~” 无二白后槽牙紧咬,觉得自己头上顶着的不是杯子,而是他无家的盘口! 按照尘爷的脾气,他要是摔了这杯子,第二天账单就得出现在爹的桌子上! “我再问你一遍,何为拆除势力?” “在…在管理中确保手下人的调动,或在小圈子中安插自己亲信制衡、或…或将势力主导者调离小圈子,转而提拔自己人!” “若这位主导者起了叛你之心怎么办?” “斩草除根!” 张奕尘眉梢轻挑,转身回屋之际张启灵的身形从廊下窜出,无二白只觉得头顶一阵冷风吹过, 头上原本的重量的消失不见, 而张启灵也已经带着杯子进了屋子。 小尘尘听着无二白进来的沉重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她坐在书案之后头也不抬, 语气淡淡的对着他说道:“从你开始学这些就已经没有了退路,你不杀人,人就会来杀你,” “你要坐的位子是九门上下人人想要的,所以…” 张奕尘用双双淡漠的眸子看着他,“所以你要用尽所有的手段守住这个位子,它会是你无家在九门傲立的本钱。” “我再也不想听到任何心慈手软的话,你回去吧。” “我知道了。” 无二白颤着腿,脸被冻得发僵,指尖很凉,但是心里却因为张奕尘的话掀起巨浪,还有暗处肆意生长的野心… 小尘尘不再去看那个踉跄离去的背影,而是将视线转向窗外树梢上的雪,语气悠悠, “哥,黑瞎子的来信已经迟了月余未到…” 她想,外蒙那边出事了… 张启灵:“我去找。” 小姑娘扔了手里的笔,懒洋洋的趴在桌案上,“算了吧,我怕你会走丢。” 张启灵:…… 她哥站直身子,然后目标明确的离开这间屋子! “唔…生气了啊~” 哎哟,他这小性子是越发猖狂了… 从初入冬到除夕,黑瞎子还是没有来信, 而无二白的新年也是在这红府度过的,为此张奕尘还特意给无老狗去了信,让他放心把二儿子交给自己, 顺道询问了无三省的伤势是不是好些了,然后… 好了就快点送来北平~ 她的信都是有自己独特的渠道,两三天就收到了五爷的回信, 那封信上没有半个字,就只有一个用毛笔粗劣画出来的圆润狗头,看上去是他新养的那只狗的画像, 张奕尘鼓着脸去了偏房,将自己手上的纸张递给无二白看, “你爹这是什么意思?” 无二白的嘴角抽搐,他是不想和你说话,并且骂你狗让你圆润走开的意思, 但是我能这么说嘛? 我不能! “许是想给你看看他的新宠?” 无二白:爹啊,你儿子还在人家手上,就不能客气点嘛! 小尘尘撇嘴,“我不信。” 无二白:…… 他看向屋子里站着的第三人,也就是教授他管仓的白家人,一脸的无语。 张奕尘搞不明白也就算了,她一边转身一边嘟嘟囔囔,“算了,反正你哥过几天结婚,到时候我再送你回去问问…” 无二白:! “我哥要结婚了!” 小尘尘动作慢吞吞的离开,语气淡淡:“对呀,元宵之后。” 羡慕吧,反正你和你弟弟这辈子是别想结婚了… 啧啧啧,无老狗好狠的心啊~ 心里嘀嘀咕咕的张奕尘才不管身后的无二白有多激动,她挥动手上的纸张, “明天你就出发,去仓库自己凭本事把礼物带出来回无家吧。” 无二白(蔫了):其实我不带礼物回去也行,真的! 十几天的时间倒是过的很快, 元宵节那天红府里的主子就只剩下这个小院的张奕尘和她哥了, 红二爷带着夫人回去祭祖,顺便去趟杭州参加婚礼,六爷也是去了杭州, 小尘尘没有离开北平,因为她在等, 在等黑瞎子的消息。 张奕尘站在请飘落下的雪中,任凭雪花落在手心然后消失不见, 小姑娘表情淡漠,对着给她披上大袄的张启灵轻轻说道,“一下子清净下来倒是有些不适应…” 张启灵:“街上热闹。” 说着他就牵着小姑娘有些凉的手出了院子, 大门口,青吉和青安早早等在那里, 青吉的两个手上提着花灯,一个做工很精致,一个看上去甚至有些丑… 他将那个好看的递给尘爷,“这个是我做的,就送给尘爷,” 毕竟今天小姑娘就应该受到漂亮的花灯。 小尘尘嘴角带着笑接过,她的视线扫过那个被青吉像宝贝一样护着的丑丑花灯, 不用猜,都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 张奕尘:“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艺~” 青安面上是有些憨的笑容,其中还有幸福… 第179章 黑瞎子归 元宵节,街道上很是热闹,年轻的男男女女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一家人出来看花灯,街上还有舞狮的、做糖人的, 张奕尘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小姑娘外面披着厚实的大袄,走动间还能看见里面藏着的藏蓝色长衫的衣摆摆动, 她的唇角翘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一双眸子在夜色下闪动着细碎的光芒,她很喜欢…很喜欢这里的热闹,很喜欢脑袋空空只需要将眼睛看到的美景刻在心底就好, 她一手拿着的是浅粉色的棉花糖,另一只手上是画成小狼模样的糖人,系着碎琥珀的腕间多了一条细细的绳子,绑着的是青吉做的花灯, 身边张启灵带着兜帽,后背没有了那把刀,一只手空着用来护着在人群中的小姑娘,一只手上拎着各种各样的吃食, 就连青吉手上都多了一根被咬了一口的糖葫芦,山楂少了一半,上面两颗牙印十分的明显… 刚才他们家尘爷挤在人群中笑得开怀,不管他们被人流挤出去多远,小尘尘那张明媚的笑脸在人群中就像是星星一样,一眼便能找到。 踏进府门,管家站在廊下, 年轻的管家手里捧着汤婆子,“小姐,我给你拿着,快来暖暖手…” 张奕尘做模做样的咳了两声轻轻点头,绷着脸没有说话维持着她所剩不多的威严, 身后青安无声的扯开一抹笑,看着他们尘爷做模做样… 接过东西的间隙,管家轻声说道,“您的院子里去了人,我在院外看白狼没有拦也就由着他在里面了。” 小尘尘接过汤婆子眼底划过暗芒,“知道了。” “告诉府里的伙计今晚吃了团圆饭就早点休息吧…” “是,小姐。” 青吉青安和尘爷告了别就匆匆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小尘尘在原地看着青安猴急的揽过青吉,就恨不得抱着跑了… 她悠悠开口,“啧啧啧,看看这恋爱的酸臭味~” 青安是练家子,耳力要比青吉好上很多,只见他脚下一个趔趄,将没有反应过来的青吉拥进怀里,当真就抱着跑了… 张启灵那双清冷的眸子落在小姑娘身上,羡慕? 这样想,他也就这样问了, 小尘尘吃惊的看着她哥那双无辜的眼睛, 她感受着怀里汤婆子的温度,对着她哥咂吧嘴,像是真的有认真思考一样, “哥啊,你说我应该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呢?” “得是千年王八万年龟的那种吧…” 毕竟她命长啊~ 王八?乌龟? 张启灵式蹙眉,在青安和青吉的秀恩爱下他了解了男人之间的爱情,现在都出来跨物种了? 张启灵:“不要,太丑。” “唔…那我还是一个人吧~” 张启灵看着天上那轮圆月,藏在兜帽下的眼神闪烁,他用空出来的手轻轻抓着小姑娘的大袄,语气坚定,“有我,还有红二爷他们。” 所以小姑娘不会是一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的。 身前的小身影轻轻笑着,就像是一根羽毛划过心脏,小尘尘的眼底被墨色侵染,并没有回应, 只是快步走向自己的院子,嘴里还嘟囔着,“也不知道瞎子能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回应,就永远不算是承诺。 他俩走到院门口的时候,黑瞎子正在和白狼对峙, 他窜上了栅栏,对着小东西比比划划,“我不就吃了个鸡腿嘛,你要不要这么小气,我可是给你主人办事诶!” “想我瞎子多可怜啊,一个人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嘤嘤嘤…” 白狼:“嗷嗷啊!” 张奕尘踩着地上没有来得及清扫的雪进到院子里,好心的给瞎子翻译, “小东西说,你在鬼叫什么,还叫你赔它的鸡腿!” 白狼:“嗷嗷嗷!!!” 小东西的眼睛控诉的落在黑瞎子身上,或者说他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上… 他见小尘尘来了,咻的就移到她身边,企图用那只油腻腻的爪子伸向小姑娘, 张奕尘瞥了一眼淡淡说道:“尾款不想要了?” 黑瞎子:! 最后,张启灵负责给小东西从厨房再偷一只烧鸡出来,黑瞎子则是跟着张奕尘进了屋子, 书案后坐着的小尘尘视线扫过黑瞎子手边鼓鼓囊囊的背包,“说说吧,你都找到什么了…” 黑瞎子接过她递来的糕点,塞进嘴里还不忘感叹,“还是你这的糕点最正宗~” “那只考察团幕后的老板不是欧洲人,他们手里有一张古城的地图,是明朝年间的东西,” “目的地是沙漠里藏着的古城,当地人叫它古潼京。” “我们这次并没有找到古城,或者说连古城的毛都没看见…” “不过这一路上倒是有不少好玩的事…” 黑瞎子嘴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张奕尘不用看都知道他墨镜后的眼神会是多么的恶劣, 瞎子想卖关子可惜小尘尘不吃这套,他看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我就大发善心告诉你好了~” “路上我们所驻扎的据点主人很奇怪,他们的身上有一种瞎子我很熟悉的味道…” 小尘尘的眼中划过狠厉,说话间身上飘散着淡淡戾气,“又是那群人…” 黑瞎子摆摆手,“淡定,反正你和他们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你在的地方没有他们才奇怪呢…” 他站直了身体,单手扶了下滑脱的墨镜,语气神秘,“我还发现了样东西…” “我们在当地向导的指引下误打误撞进了一处矿洞,看年份也是明朝年间留下的,里面都是这种会学人说话的蛇…” 瞎子拿出来的玻璃罐子里装着一条有小尘尘手臂粗细的蛇,这蛇全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片,背上却又长着黑色的毛发, 它就在罐子里缠绕着自己的身体,然后… 面向小尘尘竖起脖子。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她所走的大墓群中有不少地方都有这种蛇类的身影, 小尘尘的手指轻点在玻璃瓶上,目光饶有兴致的对上那双没有温度的蛇瞳, “瞎子,你猜它到底有什么用处啊…” “我可不知道,反正攻击性挺强,你小心…张奕尘!” “嘭!” 第180章 记录信息的蛇 玻璃瓶子被张奕尘摔到地上,那蛇竖着脖子径直冲向张奕尘的门面, 小尘尘的表情不变,手上将它轻松拿捏,任凭它伸出獠牙… 黑瞎子扔了糕点,门外一道身影比他更快,书架边上斜靠着的刀出鞘, 张启灵手中的刀带着破空的声音,他双手执刀,手上青筋尽起,周身是凌冽的杀意,刀又快又狠,带着划破空气的声音, 许是担心伤到小尘尘,刀横劈着,他这一刀就算这蛇是铁打的,也得被砍成两截! 黑瞎子可就带回来这一条啊! 小尘尘一掌拍在刀面上,强大的力道就连张启灵握着刀的手都不稳的颤了颤, 只见小姑娘一只手拎着蛇头,手指腹轻抵着那细长的獠牙, “biu~”的一下,白色的牙齿从蛇嘴脱落,射向桌案。 张启灵身边的气压低的吓人,一手拎着刀,原本清冷的人现下浑身散发着怒气, 一双眸子染了墨一样漆黑一片,唇紧抿着一言不发的盯着张奕尘。 就连瞎子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抱着手臂撇着嘴, “你惨喽,哑巴张生气咯~” 张奕尘一手拎着蛇,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喊的那么大声! 张启灵横了瞎子一眼,他连忙做出个闭嘴的动作, 男人伸着那只细长手指的手,向张奕尘讨要蛇,“给我。” 小尘尘的手本能往后缩了缩,有点心虚,声音都没有了底气,“瞎子就带回来一条,不能弄死了…” 她看看她哥执着伸着的手,和那双凶巴巴的眼睛,有些委屈的瘪瘪嘴, “哥~” 张启灵:“给我。” 蛇:你们有没有人在乎我刚刚失去了宝贵的牙齿! “不弄死它。” 得了保证的小尘尘眼见得开心起来,她刚把拎着的蛇头递给她哥, 就听见张启灵说,“用完再弄死。” 黑瞎子啧啧两声,手指着他俩,“不愧是小尘尘认的哥啊,你俩的心一个比一个黑!” 张奕尘眼角抽搐,毫不客气的回怼,“再黑也没有你黑,黑瞎子!” 瞎子双手捧心,“你伤害我,我这么善良!” 张启灵才不参与他俩的小孩子拌嘴,只见这人两只手指掐着蛇脑袋眼神暗含控诉, 他指着被掐住嘴巴蛇信子还露在外面甚至有些委屈的蛇,“你为了蛇和我动手。” 注意,这是个陈述句! 小尘尘懵了,她吃惊得淡色唇瓣微微张开,手上比比划划, “不是…我是…我没有!” 张启灵深深得看了她一眼,我才不听你解释,“蛇的事明天再说,你早点睡吧…” 他拎着蛇,蛇尾巴因为他的动作在半空中画了个圈, 张奕尘就这样看着她哥带走了给自己准备的好吃的,还有带蛇回来的罪魁祸首… 张启灵:“我们比试一下。” 黑瞎子(!):“我不,瞎子不去!” 张启灵(眼神杀):“用刀,” 黑瞎子:“不不不,手…手就行!” 临走的时候小尘尘看懂了瞎子的口型,他让自己把尾款翻倍… 张奕尘果断转头,她哥不舍得揍她,就只能难为瞎子了~ 至于尾款翻倍什么的,没看见没看见! 小尘尘扒着窗,可怜巴巴的对着张启灵喊道,“哥,我饿~” “蛇别弄死了啊~” 张启灵转身对上黑瞎子,“还是用刀。” 黑瞎子:! “祖宗,你是我祖宗…你快别说话了,瞎子好惨啊…” 当天晚上红家有几个巡夜的伙计听见自家小姐的院子里惨叫声不断,就连白狼都用爪子捂上眼睛, 实在是太惨了! 活动完筋骨的张启灵身上泛着热气,动作间有些松垮了的兜帽衫移动,锁骨下一点点的位置藏蓝色的纹身露出个脑袋又消失不见, 他将一盘还是温热的汤圆放到小尘尘的桌上, 低垂着眼眸,“吃汤圆。” 他们说元宵节吃汤圆,表示团圆。 所以这个碗里放着两把勺子… “唔…要不要给瞎子准备一碗啊~” 张启灵把勺子塞进小姑娘的手里,语速特别快,“他睡觉了。” “哦…” 小尘尘就和她哥坐在廊下的栏杆上,看着从云层中出来的圆月,两个人一个碗分着吃了一份汤圆, 瞎子呢就躺在房间里,强悍的身体让他只是短暂的昏迷,他起身揉搓着胳膊嘟嘟囔囔, “这哑巴张也不下手轻点…” 两个人只是点到为止,虽然可能大概哑巴张的手劲有点大… 他在黑暗中精准的捕捉到正在火炉上煨着的汤圆,好看红润的唇轻扯着,黑暗的房间中一声低低的喃喃, “汤圆啊…” 第二日是非常晴朗的一天,一大早仓库那边就递来了消息,无家无二白从仓库中拿走了一座小巧的四角鼎, 是战国的玩意,因为做工精湛模样精巧,估计大概在六百万左右。 彼时小尘尘正尝试和桌面上乱爬的蛇建立联系, 桌上的笔墨纸砚被清理干净,青吉和青安站在外间,黑瞎子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上, 张启灵手上拿着一根木棍,但凡这条蛇没有眼色的爬向不该爬的地方,他就会用棍子把它扒拉回去, 并且暗地里用了劲敲在蛇身上… 蛇:“嘶嘶嘶嘶…” 张奕尘和它建立联系的第一时间就听见了它的满嘴脏话, 她摸摸鼻尖,动作遮挡住翘起的嘴角, 开始和这条蛇沟通… “你是谁养的…” “嘶…” “你为什么会在洞里…” “你是干嘛用的…” 那条蛇就好像是卡了带的机器,除了刚才骂骂咧咧对着张启灵,剩下的时候就差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了, 小尘尘的手握着椅子上的扶手紧了又松,深呼吸压下内心的烦躁,侧着头去看窗外的好景色缓缓眼睛, “还有用,不能杀,不能杀!” 张启灵看着小姑娘气呼呼的侧脸,还有鼓起来的腮帮子,手上的棍子又戳了戳那蛇, 眼眸闪过难得的好奇。 蛇:“嘶嘶嘶嘶!!!” 张奕尘揉着额角,“哥,快把它关起来,” “青安去找几只老鼠,别把它饿死了…” 快把它从我眼前拿走,聒噪! “这蛇应该是变异了,很有可能和陨石有关…” “把自己搞得有点不太聪明,” 小尘尘嘴角抽搐,她说它不太聪明都是夸赞了,简直就是痴呆! “它们小时候会被人吞进肚子里,这样会和宿主共生,并且记载宿主所经历的一生,” 简单来说这玩意就是个古代版的摄像,它们负责记录下信息,然后由特定的人来读取… 第182章 你会遇到一个很好的人,相伴一生 过了元宵很快就是春分,北平的气温慢慢回升,小院角落里的积雪也不见了踪影, 张奕尘一直有关注外蒙那边的动态, 黑瞎子做顾问的那只考察团无人生还,迫于欧洲政府那边的压力外蒙对古潼京这个地方开始了探索, 她从顾正那边得到的最新消息是,外蒙正在和华夏政方沟通,他们强调在沙漠关于古潼京的线索中有很多华夏历史的影子, 顾正在最近一次见面中说过,如果这件事由两方政府公开讨论的话,华夏必定会顶着国民和所有官员的压力与外蒙合作, 毕竟我们不能放任自己国家的历史流落在国外。 和顾正见面之后,张奕尘将小院所有人赶了出来,那扇屋门紧闭着,就连常开着的那扇窗也关上了, 白狼守在院门口,张启灵就守在廊下… 期间青吉、青安来过几次,红二爷也来过一次, 但他只是嘱咐管家要按时将每一餐都送过来,便离开了, 走的时候这个年轻的管家还听见了二爷的叹息声, 二月红已经老了,他的背有些坨,有些长的大袄遮住了背影,独留下一声浅浅的话, “怎么才算结束呢…” 他的感叹也是张奕尘现在的疑问,她已经枯坐在书案前一整天了, 她看到了这次看似友好合作背后的阴谋,不过是背后之人的计谋, 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亲自探索沙漠中存在的古潼京,也没有能够和蛇共享画面的特殊人群,又无法操控华夏的权力中心者, 就只有曲线救国,从现在的局势上看,他们成功了。 张奕尘的眼眸在黑暗中也能清楚的看见屋内的摆设,目光落在外间桌上的礼品单上, 这是她为无一穷儿子满月提前备好的礼品,就在她和顾正见面那天青吉拿来的。 小尘尘用手撑着桌面缓缓起身,墨色的长发没有挽起,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纤细的腰际, 她从桌子的一角摸出几枚铜钱,铜钱在那双白皙到能看见淡青色血管的瘦弱手掌心中泛着古朴的气息, “哗啦啦…” 她在心里默念无一穷和他妻子的生辰八字,眼眸淡漠的看着铜钱落在桌面, 小姑娘在没有燃灯的黑暗屋子里念念有词,看破卦象后原本冷漠的眼神变得疯狂,眼底猩红色越发明显, 她要等的人快要出现了… “哈…” 张启灵在廊下听着那扇窗后小尘尘接近疯子的笑声蹙了眉,他仰起藏在兜帽下的头,眼神暗含关切, 握着刀的手微动,他想进去,进去看着小姑娘,但是他知道她不愿意… 北平今年的春分格外特别,雪还没化完便已然落了雨,有人说这是今年丰收的吉兆, 也有人说这是老天在怜悯它的孩子。 “吱呀…” 张奕尘踉跄着撞开椅子,身着单薄藏蓝色衣衫的瘦小身影就消失在这间屋子里, 唯独留下从中间分成两半的书架,和中间幽暗的洞口… 张启灵在屋外听着里面那道清浅的呼吸声消失不见,动作灵活的跳上廊下的栏杆,一只手撑着廊顶的木梁,翻身上了房顶, 细细的雨中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守在张奕尘的屋顶,就算是衣衫浸湿也不曾离开半步, 张启灵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个小姑娘。 三日又三日,等了整整十日那间屋子也不曾有过任何的声音, 中间六爷提着他那把已经许久不用的刀气势汹汹的往张奕尘院子冲,他要砍了那匹守门的狼,他要知道那个小姑娘到底在干嘛, 最后还是二月红来了才劝着六爷放下刀, 两位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面对面站在那扇小小的院门前, 二月红:“你知道她的脾气,她不会说的…” 六爷:“老子不管,她要是出事了谁给老子养老送终!” 说着六爷就很是委屈的抱着刀蹲下,还是有些凌乱的头发上早就染上了银色, 二爷滑动喉咙,压下心里的酸涩,最后所有的劝慰也就只是一句“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二月红将六爷薅起来往远处走去,“老六啊,咱们没得选,她也没得选…” “哥…” 就在二老的身影远去之后,屋顶之上的张启灵猛然睁开双眼,就连院门口的白狼耳朵轻轻动了一下,然后打着哈欠消失在围墙之外, 他从屋顶一跃而下,抱在怀里的刀就这样潦草的扔在廊下,兜帽随着主人焦急的动作滑落,露出那双并发出光芒的眼睛, 张启灵大力推开房门,阳光洒进幽暗的房间,落在坐在外间的小姑娘身上, 她还是穿着那件衣衫,小尘尘的神情有些慌乱, 她的一只手上被鲜血浸染,血仍顺着鼻孔往外流,很快胸前就湿了一片… 苍白的脸、乌青的眼底,还有鲜红色的血格外刺激感官,张启灵只是脚步顿了一瞬,就反应迅速的将屋门关上, 小姑娘有些无力的靠在她哥的肩膀上,那只染着血的手慢慢滑落, “哥,我想睡觉…” 下一秒身体腾空,她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张启灵用沾了水的帕子一点一点将小姑娘脸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张奕尘眼皮有些招架不住,意识已经模糊,“哥,资料…给青安…” “好。” 张奕尘的身体在青铜门之后发生改变,她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不管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她都不会死, 但是她依旧会痛, 常人十天不吃不睡的后遗症依旧会在她身上出现,她会恍惚、身体会出现问题,就像是现在的鼻血不止,这些症状张奕尘的身体会自己修复, 所以她需要睡眠休养。 张奕尘所谓的资料就放在外间的桌上,上面几张纸难免会沾上星点血红色,纸张上的字迹很潦草, 张启灵一张一张的翻看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探究什么,他渴望知道这个小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从白天到黑夜,他把所有的资料文件一一整理好, 屋子里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张启灵蹲在小尘尘的床边,他的手摩挲着小姑娘腕间带着的碎琥珀, 他的脖子上依旧带着那块暖玉,正温暖着他的胸膛,离着他的心脏很近很近, 张启灵:“这次我不走。” 男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委屈和倔强,像是赌气的小孩子… 第183章 瞎子出事 张奕尘休息了一天,整个人满血复活, 而黑瞎子也再次从长沙回到了北平, “霍家沾上了点事情,霍仙姑不好出手就只能请我的老板陈四爷出来,所以…” “我就又来咯~” 张奕尘把一盘子糕点又往瞎子面前推了推,红家的糕点他很喜欢, 最近她一直闭门不出当然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小尘尘抱着热气腾腾的杯子,漂亮的眼睛藏在热气后面舒服的眯着, “霍家出什么事了?” 黑瞎子耸耸肩膀,“听说是霍家买下的地皮死了几个人,而且死的有点难看~” 张奕尘有些无奈,“你都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过来了?” “霍老板可是说了,事平了有钱拿~”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需要钱啊…” 小尘尘探究的眼神落在对面的坐着的男人身上,她和黑瞎子也算是老相识,一起出生入死走过来,明明这人没有什么奢侈的爱好,平日里也不见他花钱, 他赚的钱都去哪了呢… 黑瞎子的指腹划过墨镜,故作神秘道:“瞎子喜欢钱啊。” 她斜了这人一眼,长久的相处下来,黑瞎子的举手投足间可不是什么爱财如命的人,反倒有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洒脱, 小尘尘才不和这人扯皮,接过青吉递过来的大衣,语气淡淡,“有什么需要就找人捎个信给我,” “我就先去盘口看看…” 黑瞎子头也不回,伸着手做送别状,“走吧走吧…” 张奕尘无语,这到底是谁家啊? 她抄起小塌上的软枕扔到这人身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带着她哥离开, 独留下瞎子一个人在屋子里无病呻吟, “哎哟…谋杀瞎子啊,我这么善良你也下得去手!” 张奕尘掏掏耳朵,正巧青安从外面回来, “都办完了?” “是,按照您之前留下的吩咐,基本上都办完了…” 青安上前两步,将手里的照片和文件递给尘爷, 这照片上是一人七窍流血的侧脸和半裸着的后背,上面一只红色凤凰纹身活灵活现, 每一张照片上基本上都是不同的人,但是样子都差不太多, 这些无一例外是被替换的九门人, 张奕尘感受着手上照片的厚度,九门九家这也不过二十几人,比起之前的清洗少了太多! 她把照片递给张启灵,声音很轻,也听不出情绪,“烧了吧。” 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穿着沉闷的颜色,衬着她整个人白的发光,身后跟着的男人一个神秘莫测,一个儒雅淡笑,另一个则是一脸凶相, 张奕尘的嘴角带着明媚的笑容,阳光照在那张脸上明媚的很, 小姑娘的眸子里盛着淡淡的疯批色,他们能替换九门的人,那她就能反过来把这些人换成自己人, 替换是需要时间培养的,这件事她已经等很久了… 红家虽在北平立足不过一年有余,但是所拥有的盘口绝对不是小数目,单是将这些盘口走个遍张奕尘就用了整整三天, 还有一部分是红家和解家合作的盘口店铺。 张奕尘站在潘家园的街口处,初春还有些冷的风吹的脸有些红,小姑娘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玩耍的孩子们身上, 清清冷冷的侧颜柔和了暖, “尘爷是看上人家手里的风车了?” 解九爷拄着拐杖,身边还跟着解连环,他打趣着小姑娘,有些苍老的眼睛若有所思, 小尘尘转身,迎着阳光淡笑,“小辈面前,九爷还是给我留点面子吧…” 两人并肩往潘家园里面走去, 他们这一行算不上低调,两个人身后跟着十几个伙计,每一人都是神情严肃,就连旁边摊主的吆喝声都小上了几分, 这潘家园里有几处铺子是九门流通的渠道, 尘爷和九爷挨家走去,大半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她放下手里的仿制品,视线扫过堂内的绝大多数物件, 张奕尘的气场很强,基本上手底下的人对于这位尘爷都是又敬又惧,她淡漠的眸子落在管事的身上, “你这堂里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真物件啊…” “解释解释?” 管事的是个很胖的中年男人,想必笑起来应该很像弥勒佛,而此时他正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战战兢兢的解释, “来咱这儿的,要么是闲逛走进来的新客,要么就是知根知底的常客…” “这好物件都压在后堂给老主顾留着的。” 张奕尘随便拿了块玉石把玩, “仿的,应该是辽宁的岫岩,机器代替人工雕琢,再刻点图案,在当地这种货色一百块能买一麻袋。” 可是这上面的挂价飙到了两万… “啪!” 玉石被她扔在管事的旁边桌子上,那块仿玉也碎成两半, 小尘尘语气凉凉,“这种东西,你挂在这儿也不怕污了我九门的名声?” “尘…尘爷…” 张奕尘嫌弃的错开眼睛,另一边坐着的解九爷很是淡定,大手一挥直接将这人赶了出去, 从此红、解两家的盘口都不会再用此人。 他们刚走出这件铺子就看见青安急匆匆跑来的身影, 小尘尘的眼睛微眯,这个时间他应该在红府才对, “尘爷!” 青安看了眼和尘爷并肩的解家九爷,将原本的话又咽了回去。 “说吧。” “黑瞎子出事了!” 刚才有霍家的伙计来红府,说是让尘爷履行承诺,他还想着这尘爷已经很少对外许诺什么了, 此人又提到了黑爷, 他这才急匆匆的过来… 张奕尘蹙了眉,这几天忙着盘口倒是把他给忘了, 她将保暖的手套扔给青吉,和九爷告辞之后急匆匆的往街口的方向走, 黑瞎子的命是她除了亲近之人和张家人唯一一个看不透、更算不了的人,所以她也料不到他的凶吉, “具体怎么回事?” 她走的很急,身上的大衣被风带起,小姑娘的脸上是难得的严肃, 黑瞎子的身手仅仅在她哥之下,他居然都着了道,这件事会有多凶险? “具体的那个伙计也没说,就说黑瞎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人靠近,唯一说过的就是让人来寻你。” “不过霍家的那件事倒是有点风声,” 听说是霍家新买了一块地正在装修,但是前些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起了火,大火扑灭之后,十一个工人一个不少的都被找了出来,甚至还多了一个… 第184章 灵(1) 这是一个人排成了圆圈,虽然尸体皮肤焦黑碳化,但是警察局那边给出的尸检结果却是溺水, 也就是说这十一个人在大火中溺水身亡! 并且这个用尸体围成的圆圈中还有一具多出来的女尸… 也难怪霍仙姑会找陈四爷来帮忙做这件事情,若是这传闻一日不破,时间久了霍家的这块地皮也就算是废了, 这里可是北平,寸土寸金的地方啊。 “开车,去霍家!” 青安上前几步打开车门,尘爷寒着一张脸进去, 身后跟着的伙计们也动作迅速的上车,那英姿飒爽的身姿愣是让附近来闲逛的女学生们心动不已。 霍家, 张奕尘带着她哥和青安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霍家庭院,来往洒扫的下人神色恭敬的向她弯腰,霍家的景致很特别,喜爱旗袍的霍仙姑并没有选择传统的华夏式建筑,而是宫殿一般的风格, 倒是和她的华贵有些相衬。 主楼前顾正正时不时看着腕间的表,在看到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走来时,这位在政界上风生水起的大人物也松了口气, 只见小姑娘的脚步匆匆,并没有给顾正开口的机会,“瞎子呢!” “在后面的副楼,我带你去!” “那块地皮因为有问题,所以基本上没有人愿意靠近,当时是这位先生一个人进去的,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 “外面关于这块地皮的流言越来越多,这几天我和夫人头疼的很…” 他一边说着一边默默观察张奕尘的表情,目的显而易见,他和霍家都希望张奕尘能够出面处理这件事, 长沙的八爷他们不是没找,不过齐铁嘴早早的避开,让他们派去的人吃了闭门羹… 小尘尘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 风吹起她散落的碎发,小姑娘的眼尾带着桀骜,语气很轻散在风里,“只要价钱到位,别说那里有问题,就算是阎王爷住下了我也能给你请走。” 她和顾正一前一后踏进副楼,张奕尘的眼眸中闪烁着精明的光,“我手上有一批货积压了一年,” “我霍家收了…” 霍仙姑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暗纹旗袍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浅笑着看向这个精明的小家伙, 她漂亮的手搭在楼梯华丽的扶手上,语气悠悠充满了诱惑,“按照市价的两倍!” 都是九门这条船上的,张奕尘手上那批货也不算是什么辛秘,是红家的伙计带回来的一批土货, 成色倒是不错,就是这批货的来源上了行内的黑名单,通俗的讲就是这批货被警察盯上了。 这种东西按照红家和她尘爷的势力倒是能处理好,就是过程麻烦了些, 这不…现在就出来一位接盘侠了~ 张奕尘仰着头,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她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毫不吝啬的赞赏,“霍当家的大气!” “那就这么说定了~” 瞎子啊瞎子,这次回去必须要好好犒劳你,出门一趟给我带来个大单! 小尘尘一手拎着长衫衣摆,三两步上了楼梯,眼睛睁着大大的,拍着小胸脯, “交给我保证没有问题…” “霍姐姐就在外面等着就行!” 霍仙姑笑笑,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和顾正并排站着等在外面。 张奕尘的手刚搭上门把手,门后就传来瞎子有些嘶哑的声音, “谁?” 她不急不忙的把玩着头发,“瞎子,你尘爷来救你了,还不快开门。” “哈…”伴随着一声轻轻的笑,门后面紧接着就是重物挪动的声音,看来黑瞎子为了防止有人闯进去抵住了门, 就在这个间隙,小尘尘回头看了眼寸步不离的张启灵, 她哥抿着唇,眼神紧盯着小姑娘,别想甩开我! 小尘尘的手指了指青安怀里抱着的口袋,张启灵立马沉默的站在他面前, 一人高的身影笼罩着青安,也不说话,就伸着手等着他将东西递过去, 青安咽了口唾沫,还好他领回了其中的意思,不然还以为这人要打架呢… 门开了个小缝,张奕尘注意到黑瞎子扒着门边的手指,指甲乌黑指节青紫,还有屋子里扑面而来的寒气, 她的眸子沉沉,一手抓着她哥迅速进去,霍仙姑都没看清屋内是怎么回事,那扇门就又重新关上, 屋内很黑,窗帘捂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光亮,呼吸间鼻腔中都是潮湿的味道,张启灵按下屋子里灯的开关, 接连几下没有丝毫反应。 张奕尘的目光精准的找到站在角落里的瞎子, 一道漆黑的身影… 下半身都很正常,瞎子又长又细的腿,紧身的裤子还能勾勒出腿部肌肉的形状, 然后是黑瞎子的腰、脖子, 奇怪的是比原本他的身形膨胀了很多,腰两边多出来的就像是人的两条腿盘踞在上面, 而且他有两个头,一个是黑瞎子自己的头,一个略小还有披肩的长发遮挡… “哈欠!” 鼻腔钻进的湿润让小尘尘不舒服的打了个喷嚏,她像是很冷一样靠近张启灵,嘴上嘟囔着, “瞎子,你站那么远干嘛…” 说话间小姑娘的手悄咪咪的伸进口袋里,指甲夹着两张符纸背在身后, “啪嗒…” 皮鞋踩在地板上不是木制的声音,反而更像是踩进小水坑的感觉,张奕尘步伐缓慢的靠近瞎子, 她双手背在身后, 突然某一刻小尘尘向前的脚步还未曾落下,黑瞎子发出一声低声的哼声,他似乎被什么东西强拽着往后退了点, 黑暗中张奕尘无声的咧着嘴笑,盛着星子的眼眸闪过肃杀, 就是现在! 她一手撕碎其中一张符纸,另一只手将一张泛着幽光的符纸甩向黑瞎子, 张奕尘原本站着的地方魅无声的出现, 小姑娘的语气凶狠,“给爷把这玩意从他身上扯下来!” 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小可怜魅颤抖一瞬然后在原地划作一阵红光冲了上去, 黑瞎子被张奕尘扔过来的符纸定住,身后是强力的拉扯,像是要把他撕成两半… “小尘尘啊…” 你这什么破招数,瞎子要被撕成两半了! 随着魅的靠近,腥臭味道愈发重, 黑瞎子背上的东西只来得及躲避开魅的爪子,却没有注意到从另一边绕过来的张奕尘和张启灵… 第185章 灵(2) 瞎子和他背后的鬼东西前有魅,后有小尘尘和她哥, 张奕尘比张启灵的动作更快,伸着那只挂着碎琥珀的手就抓上了其中一个脑袋, 入手是滑腻腻的触感,粘腻的发丝粘在一起,她的手死死抓着这东西的头发,任凭寒霜覆盖皮肤表面, 指尖传来被冰冻的疼痛感, 小姑娘的眼神透着狠,用力的拉扯… 她倒要看看这是哪方神仙! 房间里一阵风席卷着屋子的杂物和水滴,瞎子前胸那张符纸摇摇欲坠,魅扒着瞎子往前扯,小尘尘抓着那东西的脑袋往后扯, 房间另一处角落的红木柜子突然颤动,张启灵最先反应过来, 他猛然回身,柜子直逼门面冲着他和张奕尘的方向而来, 几十斤重的红木柜砸在身上就算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他眼神陡然凌厉,双手握上后背的刀把, 张启灵的脚蹬在身后的墙上,借力一跃到半空视线落在要砸落的柜子上,双手青筋暴起, 刀带着破空的声音直直劈下, 同时张奕尘抓着那东西的头发不松手,她的手抵在瞎子的后背,空着的手绕到黑瞎子的前胸将符纸揭下,用了近七成的力将人往前推, 小姑娘轻巧的身形凌空而起,脚尖勾着窗帘, 柜子在半空四分五裂,碎裂的木板落在原本张奕尘站着的地方, 而她和黑瞎子则是被拽落的窗帘埋住… 大红色的窗帘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泛着光芒,整间屋子也明亮起来, 欧式奢华的风格也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水泡的风采尽失, 张启灵从半空落地,刀尖插进木制地板,他单膝跪在原地看向窗边的眉毛紧蹙, 魅毕竟不是纯正的鬼物,它再厉害也还是惧怕阳光,此刻正缩在角落里,索性长长的黑发遮面也看不见它委屈的表情, 张启灵一手提刀,指尖刚刚触碰到窗帘, 那之下蠕动的人形发出闷哼声,是瞎子… 下一秒,张启灵常年面对危险的直觉告诉自己要闪开, 心底这样想着,身体立马作出反应,男人清瘦的身形倒退两步, 只见窗帘之下小尘尘一手握着染血的刀,和一道黑色的身影破开这牢笼, 她就站在窗下,被划开的那只手不慎在意的擦去脸上迸溅的血滴,眼底闪烁着疯狂和久逢对手的快意, 有了光,他们也看清了瞎子身上到底是什么, 黑瞎子的墨镜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捂住他双眼的那双苍白手掌,一个苍白到非人的女人正趴在他的后背上,那双被眼白覆盖的眼睛诡异又充斥着恨意,极白的皮肤和乌黑的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东西的身上还在不停渗着水,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和身上都覆着冰霜,这冷让他的身体僵硬, 黑瞎子的嘴张张合合已经说不出话来, 但是张奕尘知道他在对着自己骂骂咧咧… 刚才在窗帘之下她用匕首划开手掌,企图用染血的刀面扎进这东西的身体,让它和黑匣子分开, 许是封闭黑暗的空间和充斥鼻尖的血腥味道刺激到了神经,她下手没了轻重,这刀不止伤到了他背上的东西,还有他。 张启灵站定在小姑娘身后, 小尘尘的眼睛微眯,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这空荡的房间被放大,“是灵。” 她扔了刀,手心的伤口早就愈合, 灵不是鬼物,鬼是天地之间的怨气所聚,是至阴之物;灵是鬼修炼而成的,它没有鬼的怨气,比鬼强大百倍,而这种借力天地成长的灵就像是老天爷的宠儿… 想要成为灵不仅需要一个好的风水宝地,还得生前至善,只有这样干净的魂魄才有机会… 它是灵,任何对付鬼物的招数在它身上都没有用, 况且应该是霍家的施工队毁了人家栖身的住处,这就是因果,所以杀了十一个工人包括插手这件事的黑瞎子于这只灵来说都不会有业报。 小姑娘的脸上染着红,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笑着和瞎子后背的东西打着商量, “他不过就是拿钱办事的,你倒也不必这样缠着他…” “况且这人本来就是个瞎子,你还伤人眼睛,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要不,你先撒手?” 小尘尘一副我们有话好商量的态度,她背在身后的手从张启灵一直带着的口袋中夹出几张符纸, 她哥垂着眸子手上十分自然的接过藏起来, 张奕尘慢慢上前,她走的每一步都极慢,那双好看的眼睛紧盯着灵的动作, “你把他弄死了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再说了你都想整死他几天了,” “他这人吧命太硬,要不咱换个软和的啃?” “你看行不?” 张奕尘这样说着,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她垂着眼眸似乎真的为这灵好一样,一只嘀嘀咕咕不停, “你也看见了,我是风水师,我再给你找一个风水宝地,然后给你供奉香火,” 而缩在角落里被遗忘的魅却是默默的背过身去不再看,想当年主人也是这么把它忽悠来的, 它伸着长长指甲的手在胸前比比划划,阿门…哈利路亚~ 说话的时候张奕尘已经距离黑瞎子只有两步了,那只灵好像真的被说动了一样没有硬拽着他往后退, 如果黑瞎子能看见,就一定会看见小姑娘陡然狠厉的眼神, 她突然暴起,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心用未干的血画着繁杂的符文阵法, “我去你大爷的!” 伴随着小姑娘的娇呵声,这只手覆盖在灵的门面,效果立竿见影! 瞎子听着耳边的滋滋声,意识已经被冻的恍惚,他下意识地抽抽鼻子,心里最后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肉香味… 张奕尘一手覆着灵的门面,如黑瞎子所料确实有烧焦的味道,不过是小尘尘的手, 她手心画着的是从前在一本古书上看过的困灵阵, 因为来不及在符纸上用朱砂画,就只能用自己的血和手心, 她寒着脸,那灵已经和黑瞎子分开, 张奕尘一脚将瞎子揣到一边,情急之下没收好力道,硬生生给他踹清醒了, 瞎子颤抖着手指想说点什么, 小尘尘大喊一声:“哥,符纸!” 同一时间她手掌在上,另一只手掐着灵的头将它摁倒在地,张奕尘接过她哥拿来的符纸, 小姑娘将明黄色的符纸甩出去,带着她哥后退数步, 灵的脸上被她烙下了阵法,符纸紧贴在它的身上,不过几息之间这东西不断地缩小, 直到被符纸裹成巴掌大小的人偶,挣扎停了下来… 小尘尘满脸骄傲,看向她哥,亮晶晶的眼睛里写着:我厉害吧~~ 而张启灵却是拉起她的手,小姑娘的手掌心被灼烧的厉害,边缘是大大小小的水泡,中间更是脱了一层皮,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小尘尘捡起符纸包裹的人偶,看向艰难坐起身的黑瞎子,“瞎子,你可是欠我一条命啊~” 就算灵杀不了黑瞎子,他的眼睛也会报废,寒气会顺着眼睛蔓延全身,死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186章 瞎子的眼睛 “瞎子,你可是欠我一条命啊~” 小姑娘逆着光随意的站着,脸上是松懈之后灿烂的笑,隐约还有些得意,而灵就这样在她的手中抛上抛下, 黑瞎子一身寒霜也都化散,双手撑着满是积水的地板,头有些无力的后仰,有些长的头发被水打湿,配上一身紧贴皮肤的湿衣, 好看的人就算是狼狈也都是破碎的美… 张奕尘心里感叹一句,就看着瞎子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那双始终闭着的眼睛冲着她的方向缓缓睁开, 小尘尘看着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释然, 皮鞋踩着积水炸起小小的水花,深色的长衫湿水颜色更重,张奕尘从角落里捡起瞎子的墨镜, 小姑娘靠近黑瞎子,纤细又沾满血的手将墨镜给他戴上,她靠近他的耳边,淡色的唇轻轻动着, “青铜门,你进去过…” 她的眸子幽深,面上却是在笑,借着半揽黑瞎子的动作,她能很清楚的看见自己腕间的衔尾蛇纹身, 早在他第一次靠近自己的时候,这个纹身就已经给了答案不是嘛, 从前她不理解为什么这纹身会对他有反应, 现在看来,那是对同类的兴奋! 黑瞎子从始至终都是在笑着的,笑容漫不经心又痞气的很,听着小姑娘的话他的眉毛邪气的挑起, 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低着头墨镜后面的眼睛落在小姑娘撑着地面的手,白皙的皮肤上沾染着星星点点红色,已经干了的血迹在接触到水后晕开美丽的花, 那只手刚才为了救他被灼烧, 他有些脱力,缓缓倒下,笑声让胸膛震动,语气悠悠,“瞎子该怎么报答这救命之恩呢,” “以身相许好不好~” 门外霍仙姑在敲门询问状况,张奕尘起身让她哥搀好这个瞎子, 她一手执符纸,一手招呼着角落里的魅过来, “哈…以身相许就算了…” “给我白打工吧~” 小姑娘一手拎着魅往符纸里塞,调侃着,“就先签个二十年约…” 转身笑得像是只偷了腥的小狐狸,学着他的语气拉长了尾音,“毕竟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欺负你呢~” 张奕尘率先开门,小姑娘站在珐琅掐丝玻璃的光彩中,身后是打斗过的凌乱场景,脸上手上染着猩红, 她就这样对着霍姐姐人畜无害的笑了下, “这边事情办完了,但是黑瞎子身上还有伤,我得先把他带回去,” “唔…工地那边晚上我会去一趟。” 她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尖,眼神飘忽,“就是可惜了霍姐姐这好看的房间…” 霍仙姑显然也没有想到会被糟蹋成这样,但霍家家大业大的就这么一个小房间还不放在心上, 她的视线扫过小姑娘身上,确定了她身上只有来路不明的血迹并没有伤口之后才开口, “没关系,叫人修缮就好,倒是你…” “堂堂尘爷可不能这么狼狈的出去,和我回房间找身衣服换上。” 霍姐姐先是从青安的手上抢过大衣披在她身上,然后毫不犹豫的牵住小姑娘脏兮兮的手,带着她往前面的主楼走去, 一边走还很是操心的嘟囔着, “你这身边也不留个贴心的女孩子,看看那个黑汉子木讷的厉害,都不知道给主子披上点衣服…” “实在不行,你从霍家伙计里挑一个干净的带回去…” 因着这霍家的功夫以柔韧性为首,所以家中的伙计和主事的大都是女人。 青安:! 他眨巴眨巴眼睛,脸上是五彩缤纷的黑,出门一趟不仅被言语中伤,怎么连饭碗也要不保了? 小尘尘被霍仙姑带回自己的房间,她一直都是浅浅笑着, “我身边危险的很,还是算了吧…” “再说青安和青吉从小就跟着我,他们早就不是我手下的伙计了。” 而是家人,是一同住在家里的家人。 “好,都随你。” 向来雷厉风行的霍仙姑此刻满脸宠溺,完全就是小尘尘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的态度, 只见她打开大大的衣柜,里面琳琅满目装着的都是漂亮的旗袍, 霍仙姑径直走向衣柜的角落里拿出一个箱子, “你也太瘦了些,这衣柜里的都穿不上…” “倒是玲玲的衣服你穿着合身,” 但是想来他们的尘爷宁可顶着一身脏污也不会穿那青涩的学生装, 箱子打开,是一件保存很好的旗袍,很符合霍姐姐的气质,旗袍上的样式是正宗的老红色, 上面的锈样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从左侧锁骨一直延申到腰际, 偏偏是这样沉稳又老成的红色上绣线用了明艳的亮色, 这身旗袍庄重中又带着姑娘家独有的俏皮,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霍仙姑的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牡丹,“这是我十六岁时母亲送给我的,是我的第一件旗袍…” 她只在霍家的成人礼上穿过一次便珍藏了起来。 “霍姐姐,再找一件就好…” 小尘尘蹙着眉,她能看出来这件衣服于霍姐姐的意义深重。 霍仙姑半推着小尘尘往屏风后面走,语气坚定、不容拒绝,“就这件!” 下人送来清水和帕子, 她看着屏风后面小姑娘的身影,自己手边放着的依旧是那把扇子,霍仙姑摩挲着扇子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这旗袍最重要的不是上面的锈样,而是盘扣…” “一件旗袍成也盘扣败也盘扣,” “我娘送这件衣服的时候和我说过,盘扣起源于中国结,包含着所有最美好的祝愿,布条弯弯曲曲,细细盘织,含蓄内敛,盘扣衔接着衣襟,如同护身符一般让人安心。” 所以她希望将这份祝愿送给小姑娘,盼望着她往后能够挂念着这份祝愿,不管踏上哪条路时都回头看看,就在触手可及的身后还有人在等着… 说完这番话,房间里只剩下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 张奕尘扣上最后一个盘扣,收敛好眼底复杂的情绪,缓缓从屏风后面出来, 她站在那儿望着她, 旗袍很漂亮,不知到底是人衬了衣服还是衣服衬了人,美的就像是不小心闯落俗世的仙人,风姿绰约,有一种恬淡的华丽在其中,宁静与宽容之美交缠,腰身流畅的曲线,让人看一眼都觉得似乎在亵渎。 就是这样美的张奕尘却让霍仙姑红了眼眶, 她怔怔的起身,脚步匆匆的靠近小尘尘,手有些颤抖的抚上她露在外面的小臂, 第187章 瞎子卖艺不卖身 平日里小姑娘就穿着沉闷的长衫,就算是炎炎夏日也不曾露出半寸肌肤,又有谁能猜想到这其中藏着什么, 上面疤痕交错,从上往下越来越多,多到疤痕重叠看不清原本的皮肤。 “霍姐姐可是要哭鼻子?” 抬眼闯进的是张奕尘那双平静的眼睛,有些弯的眼型大概能看出来小姑娘此刻在笑, 霍仙姑像是想起来什么,有些慌忙的打开化妆盒,“我这里有很好用的祛疤膏,是霍家祖传的…” 一只纤细的手阻止了她的慌乱和心疼,张奕尘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轻轻, “霍姐姐不用着急,我不在意的…” 就因为她真的不在意,所以才从来都不去管这些东西, 在她看来这些都无关紧要,也算得上是自己的选择, “我从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一次也不曾!” “所以,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 小尘尘的语气中掺杂着诱哄,“哭花了脸,霍姐姐可就没法送我出这霍家大门咯~” 好不容易霍姐姐平复好心情,两人这才一前一后下了楼。 楼下的人反应和霍仙姑刚看见小尘尘时没有什么区别, 瞎子斜靠着哑巴张的身子都站直了,张启灵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姑娘,虽是那张脸毫无变化,但小尘尘看懂了眼神中的惊艳, 霍姐姐很是骄傲的说道:“怎么样,我们小尘尘就是好看!” 瞎子特别捧场,觉得自己不冷也不不疼了,毕竟美的东西大家都很喜欢, “啊对对对,好看好…额…” 感受到哑巴张的凉凉视线,他用手捂着胸口一脸娇娇弱弱的靠在他身上… 从霍家出来,小姑娘姣好的曲线被大衣遮挡,往常飒爽的步伐因着这旗袍的也变得小女人起来, 耳边是瞎子毫不掩饰的笑声, 小尘尘磨牙,为什么这人刚才在房间还一副快要死了的死样子,现在却能笑得这么大声! 她扒拉着灵翘起的符纸边边,语气暗含威胁,“再笑,我就把这玩意放出来和你相亲相爱!” 黑瞎子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然后无声的露出他那口大白牙。 张奕尘:…… 回到红家之后身穿旗袍的张奕尘瞬间成了焦点, 路过的下人见了都要称赞一声好美, 饶是张奕尘都在一声声夸赞中红了脸,逃也似的钻进了自己的小院里,她坐在院中的石桌边上拍拍粉嫩的脸颊和染上红晕的耳垂,轻轻呼出一口气, 小姑娘的眼睛中还有未褪下的羞,在枭雄一般的尘爷身上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颜色。 小尘尘转头就看见他们惊奇的眼神, 她虎着脸,一脸的凶相,“青安,把瞎子送去偏房洗干净,” 黑瞎子:! 他一下子窜出去老远,双手护胸,“干什么!干什么!” “我卖艺不卖身啊!” 张奕尘无语扶额,“你想多了…” “你那双眼睛再不治疗就真的要成瞎子了!” 小尘尘给了张启灵一个眼色,长久的默契让她哥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只见他慢悠悠的放下刀,然后张奕尘鬓间的碎发被劲风吹起,他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瞎子身后, 本就受了伤的黑瞎子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张启灵一只手拎着后衣襟提的老高, 瞎子其实要比张启灵高一些的,但是也不妨碍他双脚离地~ 黑瞎子:“诶?” “哑巴张,咱有话好商量嘛!” “我自己洗,自己洗还不行嘛!” 吵闹声愈发的小,直到偏房的门关上, 张奕尘起身回了主屋,快速写下一张方子递给青安,“把这些药一半熬成汤药,一半磨碎扔进洗澡水里。” “是,尘爷。” 青安刚转身准备离开,就听见尘爷又说道:“记得记在瞎子的账上,然后在准备一份二十年的雇佣合同出来…” “记得是没有酬劳的那种哦~” 说完这番话,小尘尘啪的关上房门换衣服去了… 没有了光线的主屋有些幽暗,以她的耳力还能听见黑瞎子的鬼哭狼嚎声, 张奕尘换了衣服并没有马上出去,她将灵放在书案上,然后独自一人走进书架之后藏着的暗室, 瞎子突如其来的出事倒是给她的计划添了一笔… 小尘尘从暗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透过廊下的灯光能看见她哥守在门口的身影, 她带上灵和她哥连夜去了霍家的工地, 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就只有他们俩和这个灵知道, 第二日瞎子从偏房出来的时候张奕尘刚刚回来,她打着哈欠听瞎子的嘀咕, “都给瞎子的皮泡皱了…” 小尘尘风一般的路过他,还不忘回怼,“别担心,今天晚上还得接着泡,多泡泡就习惯了~” 黑瞎子:扎心! 等到她睡饱了再出来,院子里又多了两位, 无二白和无三省… 张奕尘斜靠在门框上笑得荡漾,活脱脱的人贩子, “好久不见啊~”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黑瞎子就算是在她的小院住下了,张奕尘也和远在缅边的师兄说了声, 这人就归她了, 小院里每天都很精彩,无二白和他弟弟住在原本的房间,黑瞎子也成了无三省的免费陪练, 二白整天不是在学习着尘爷交代的知识就是听着院中他弟的惨叫声, 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尘爷说了,没有好的身手下地可是很危险的~ 无三省呢,也在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从白白嫩嫩的公子哥变成了黑黢黢的那个谁, 好在有黑瞎子在用不上她哥, 不然每个几天这小娃娃就得散架子。 想着这些张奕尘笑出了声,汇报情况的青安伴随着的院中的背景音乐一顿,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工作… “杭州那边预产期快要到了,无一穷的工作顾正那边也定下来了,大概在孩子满月他们就去动身北方…” “还有咱们替换掉的人没有引起怀疑,并且陈一那边已经更新了新的被替换人选,” “西藏那边也传来消息,在雪山边缘发现了其他张姓人的踪迹,” “外蒙那边政方已经谈好了,先生那边的消息是今年年末就会派人动身古潼京考察。” 青安说完,低垂着头站定, 桌案后尘爷眸子幽幽,寂静的房间里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些兴奋, “最精彩的部分就要到了…还真是让人迫不及待啊!” 第188章 无邪满月宴 杭州, 三四辆车缓缓停靠在无家门前, 这个时候其实无家的门前已经有很多车辆了,无老狗和大儿子无一穷就站在大门下迎接前来的宾客, 头车停下的时候狗五爷的视线落在这车的车牌上,是从北平来的车… 原本笑意盈盈的无老狗脸上有些不太自然,他简单嘱咐了儿子几句后就缓步走向车的位置, 今日是狗五爷孙子满月,凡是和无家有生意往来的人、或者说盘踞在杭州附近的倒卖古董的大户都来了, 无家的门前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九门各家只是派人简单送了些礼品并没有哪位当家人前来, 毕竟只是个还不会说话的小辈满月宴,压根就不值得他们前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随着五爷的身影,他们很想知道这车里坐着的是哪路神仙能让狗五爷亲自上前去迎, 那扇车门打开,一抹深色长衫落入众人眼中, 张奕尘从车上下来,青安如同一尊守护神一般站在尘爷的身后, 她双手背在身后眸子幽深,脸上的笑意恰到好处, 小尘尘姿态矜贵的轻轻前倾身子,声音清脆又好听,“恭喜狗五爷添了个孙儿…” 无老狗维持着脸上的笑,想到昨夜大儿子收到的通知,竟是让他和他妻子明日便动身北方, 这件事没有眼前这位的手笔,他无老狗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无老狗:“尘爷从北平赶来,一路辛苦啊!” 大老远的跑来抢我孙子,你真是有毅力啊! 两个人面上和和气气的恭维,俨然一派和谐, 恐怕也就对方才能看清各自眼中凝聚着的风暴。 客既然来了就没有挡在门外的道理,这种重要的场合无老狗这种人精拎得比谁都清,两人并肩往宅子里走去, 路过的宾客们无不面上恭敬的作揖弯腰喊上一声“尘爷”。 一时间无家门前此起彼伏的都是这两个字, 张奕尘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议论声才渐渐起来, 无非就是道上声名显赫的尘爷居然亲自来了这无家孙子的满月宴,足以见得两家的关系有多好, 想来无家背靠这座大山,他们与其合作更不会有问题! 这倒不是这些宾客夸张而谈,这些年有张大佛爷和红家的底蕴在,再加上张奕尘此人的心狠手辣,现如今短短二十几年间她的私产就足以超过百年之久的红家。 况且她的手下人各个神出鬼没,恐怕就连九门内部对于她的产业都搞不清楚,张奕尘不仅是这九门隐隐升起的新首领,更是这条道上不可超越的一道鸿沟… 张奕尘和无老狗进了宅子里面,身后还跟着张启灵,外面念礼品单子的人可是没有停下, 吴宅并没有多大,很多地方还都是这一年间新扩出来的,所以他们三个能很清楚的听见报礼的声音, 无老狗咬牙,“尘爷还真是大手笔啊!” 小尘尘欣赏着这苏式园林独有的美,淡淡回道:“养孩子嘛,应该的!” 无老狗眼看就要炸毛,那是我无家的种! “五爷倒也不必一副我要抢人的防备样子,我今日来就只是贺礼…” “哼!” 眼看着穿过这条长廊就是会客的堂间,张奕尘的步子突然放慢,“五爷还是不要再将精力浪费在齐羽身上了,” “你这样只会做多错多。” 对上小姑娘那双淡漠的眼睛,无老狗面上凝重,“我派去的人是你打的?” 之前几个月,大儿媳妇的临产期越近他这心里越是不安宁,想着张奕尘的计划,自己就派了人希望能够摸清齐羽的生活习惯和一些特征, 但是接连几次他的人都被打的半死不活,最后一次更是严重, 无老狗明白,这是有人在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张奕尘停在一处,半个身子探出廊下,指尖凌于湖面上空对着引逗的举动,她的行为引得湖里的锦鲤纷纷跳出水面, 借着这鱼儿跳动搅乱水面的声音,小姑娘的说话声依旧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不要去探究齐羽的生活,” “五爷得明白,齐羽是照着无邪的样子养的,他才是无邪的复刻版。” 所以他不必照着齐羽的样子去刻意培养无邪, 水面逐渐恢复平静,张奕尘背对着满园景色眼神复杂,“五爷,被人安排着成长会毁了他。” 所以她会尽她所能让这个孩子自由着长大, 哪怕是现在她都认为这些从来都是她自己的战场,不管是这个还未曾见面的婴儿还是任何一个因她牵扯其中的九门人都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长久的寂静之后,原处早就没有了张奕尘,狗五爷看着远去的背影愣愣出神, 就是这样的张奕尘,明明满腹算计却眼眸清明,明明就是心狠手辣的杀神却又在怜悯, 就好像她的身体里住着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将黑暗和光明揉碎了做成张奕尘… “唉…” 所以啊,这样的她才让他恨不起来,就算他盯上了自己的儿子、孙子,他还是恨不起来,甚至心底有时还在庆幸, 庆幸他的儿子、孙子在以后会得到她的庇佑。 堂间婴儿啼哭的声音很响亮,这里大都是女人们来逗弄小孩子, 拐角处先出现的是长衫摆动的衣摆, “我看看是哪个小娃娃哭的这么大声…” 张奕尘浅笑着出现在众人眼中,岁月在她脸上什么好像失去了作用,她和身后那个沉默清冷的男人出现就夺取了全场的视线, 神奇的是她的话落下原本哭着的小娃娃倒是安静了下来, 众人让开一条路来,露出最中间被簇拥着的年轻女人和她手上抱着的小孩子, 无老夫人就算年老也能看出曾经是位温婉的美人,她看着小尘尘笑容慈祥,“他倒是和你有缘,原本怎么也哄不好的…” 小尘尘浅笑着,手指腹轻轻碰了碰他攥成拳的小手,好看的眼睛笑弯成了月牙, “你可比你二叔小时候俊多了…” 她侧开身子让出位置,询问着身后站着的张启灵,“好不好看?” 他垂着眸子,那双幽深的眼睛对上小婴儿干净的大眼睛还有脸颊两边颤动的小肉肉, 他的手指蜷缩,轻轻回应着小尘尘, “嗯。” 第189章 碎琥珀 得到了张启灵的肯定小姑娘笑得更是开怀,看她满脸欣喜的,甚至让周围祝贺的宾客觉得这倒更像是她尘爷的喜事了, 张奕尘试探着询问出声,“可以让他抱抱嘛?” 无家大儿媳有些迟疑,倒不是担心尘爷身边这男人会伤害她儿子,只是单纯的不放心, 毕竟就连一穷到现在抱孩子还是笨拙的紧。 无老狗:“让他抱吧。” 家里的主心骨既然都这样说了,她也就慢慢走到这个男人身前, 张启灵看着襁褓中软软糯糯的小孩子,胳膊比他的脑子更快一步,这个小婴儿是这样的小、这样的脆弱, 张启灵真的很想知道他抱起来是不是和看上去一样软糯… 张奕尘就看见她哥僵着两条手臂一动不敢动,举刀从不抖的手此刻绷得笔直,她甚至能发现他浑身上下紧绷着的肌肉,就像是如临大敌, 无家的大儿媳不好和一个陌生的外男太过亲近,这教张启灵抱孩子的任务自然就交到了无家老太太手上, 此刻整个堂屋所有人都看着原本清冷的俊朗男人绷着脸双手捧着无家孙子一动不敢动, 在女人的眼中也就是青涩小子的笨拙动作,大家轻声笑着七嘴八舌的教着他应该怎么让这孩子更舒服些, 只有张奕尘看见了她哥泛着光的眼睛… 张启灵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孩子吸引,怀中婴儿的心跳透过被褥、衣衫传递到与自己相邻的心脏处,这小家伙的心跳和他的身体一样脆弱,但又如同那双干净的眼睛一般是新生的生命, “唔…咯…” 无小邪的手挣脱出被褥朝着张启灵的脸虚抓着, “你看,他笑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大家纷纷又围了上来, 张启灵和怀里的孩子被众人簇拥着,他的眼底倒映着的也是这小娃娃扬起的微笑,他的嘴巴那样小,身体那样软… 小尘尘就站在他的身边,大家顾忌着这位的身份倒是没敢真的凑上去自讨没趣,因此在她的气势之下这些人和张启灵之间还有一定的空间, 张奕尘看着出神的她哥,嘴角的笑渐渐变了味道, 她淡然又温和的笑加上眼底的幽深变成了一抹看不透的苦涩,小尘尘摩挲着腕间的碎琥珀,视线透过众人落在无老狗身上… 两人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他看不懂她的苦涩,她也不在乎他眼底的复杂。 一只纤细莹白的手轻轻搭上无小邪好奇探出来的手, 张奕尘动作让人群慢慢静了下来,不知何时腕间的碎琥珀被主人脱了下来,她看着还什么都不懂的无小邪, 语气带着说不出的沧桑,“这个就送给你了,你可要好好护着…” 系着碎琥珀的红绳在婴儿肉乎乎的手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被她保护了二十几年的碎琥珀变得比当初更加漂亮,周围坚硬的菱角被岁月抚平, 透亮的碎琥珀挂在无小邪的手上好看的紧。 张奕尘的手指最后一次划过这块石头, 这碎琥珀当年是自己与张家命运捆绑在一起的信物,是她会永远守护张家族人的承诺,是她这些年禁锢自己的封印… 碎琥珀转交他人,它背后的张家最后一任族长也交给了这个小娃娃, 张奕尘眨着干涩的眼睛,“这块琥珀娇贵,你怕是以后都要费心了。” 众人不明所以,更听不出张奕尘的弦外之音,只觉得今日的尘爷倒是没有传言中那般心狠手辣、果断决绝,怎得对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这般嘱托? 就在她将手抽离的一瞬间, 无小邪咿呀一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 别看他小,手劲倒是不小,攥着红绳和小尘尘的手就不撒手,一双清澈的眼睛就盯着小姑娘看, 咿呀咿呀的倒是萌的很… 无老狗不知何时从椅子上起身,他安抚着有些疑惑的老妻,示意她将宾客都带出去, 不一会儿这堂间就剩下了他和中间站着两个,无家无二白和无三省也从廊下快步而来, 五爷的视线落在那块碎琥珀上眉头紧锁, 他不知道这东西于小尘尘的意义,但他知道这东西自她儿时便带着,这些年从未摘下一次, 而且她刚才的表情告诉自己,张奕尘似乎将什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刚刚满月的自家孙子… 无小邪被三叔抱着站在一边, 张奕尘一人面对着张启灵和无老狗,她的表情平于淡漠,就这样着一身长衫站在那儿, 一阵风吹来,吹动小姑娘的衣衫,宽松的长衫随风而动,衣下逐渐勾勒出她纤瘦的身形, 似乎随时她都要随着这风一起离开, 终究是张启灵先按捺不住,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质问小姑娘,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愤怒的情绪, “为什么给他。” 无老狗眉间挤成川字,他也想知道! 小尘尘不看他,反而看向无三省的怀里,语气淡淡,“哥,我给你找了个人间…” “从今往后你要守着他,就像保护我一样保护他,护着他经历风雨直到余生平安。” 张奕尘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甚至是态度强硬的说完这些,她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 “你知道这块碎琥珀的意义…” “我将我的责任…我守护张家和张家族长的责任交给他,今天起他的命运和你分不开了…” 远处是吵吵嚷嚷的宾客,附近是风吹动树梢的声音, 小姑娘磨蹭着步子,她扬起笑脸就像是最寻常的邻家妹妹站在好风景中,用着最轻的声音, “你得等我,等我将所有事情全部解决,我就回来…” 千万不要忘记我… 我选择卸下所有禁锢彻底陷入黑暗,只为未来某一天再次见到阳光… 长衫的衣摆消失在拐角,张启灵没有去追更没有阻拦,他知道这个心思沉重的小姑娘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他不能打乱她的计划,因为他知道这些看似心思缜密的布局都是她扎进那间阴暗的暗室受得所有伤痛。 无小邪似乎也察觉出气氛不对,大声哭着,任凭无三省怎么哄都不行, 张启灵站在那儿,空气中只剩下淡淡一声,“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你骗了我。” 张奕尘当天便返回了北平,不过车后座里就只剩下了她自己,没有了那个喜欢坐在中间的家伙, 尘爷一直冷着脸,周身压抑着浓重的威压,青安几次想要开口都将话重新咽了回去, 将哑巴张留在杭州,尘爷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甚至那天张启灵送给他的资料计划也应该是不完整的… 青安其实也习惯了,尘爷的计划下一步到底做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曾经逃亡的三年中有很多次他们都会穿越山林去到下一个自己打死都想不到的地方, 这也正是这样,他们才能在多伙追杀下活过那三年。 第190章 古潼京计划 回了北平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通过顾正张奕尘得知华夏和外蒙政府的商讨接近尾声,下一步就是要确定初次探勘的人选。 又是一个艳阳天,不过不巧的是小尘尘并不在北平, 昨天夜里她最后出现在二月红的院子里,红府上下的伙计没有人发现那个寂静一天的院子里早就没有了人, 而此时张奕尘正站在某座山上,身边站着的是无家无二白, 他俩站在一处峭壁之上,山崖下雾蒙蒙间藏着的是一座建筑群,是好几栋平平无奇的库房,正中间的位置是连接着的办公楼, 它就这样隐藏在大山之中… 无二白靠近了峭壁,眼眸若有所思,教导他的白家人说过分散在各个地区的仓库中有一处是专门为九门而建的仓库,是尘爷接手仓库之后亲手操办的第一件事, 他们是做盗人坟墓的活计,接触的总会发生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甚至在地下有很多人都会发生各种诡异的改变,比如最常见的尸变… 而这座仓库中储存的大部分就是九门中邪性的物件和尸体。 “这就是那个仓库啊…” 峭壁上风很大,张奕尘的发丝被吹乱,乌黑的碎发调皮的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周围打转, 她的手上是一枚胸章,一枚代表仓库管理层的胸章, 她垂着眼眸,“这座仓库叫做十一仓,是所有仓库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这部分我会亲自给你讲!” 张奕尘将胸章扔给他,,“仓库共分为三个区,每一区又分成四层,其中一区是我私产;二区最大共有五层,存放的是活人;三区属于九门九家共有四层,每层代表的等级不同,其中第四层是绝密,非管理层人员不得进入。” “不管是看管仓库的管理层还是码货的伙计所有人非调令不得出仓库,” 张奕尘的手虚空指着,“仓库的四周有围墙但无人看守,私自踏出围墙者生死不论、后果自负…” 这附近的所有生态环境全部都由她亲手改造并布下阵法,货车只能按照她规划的路线行驶, 若是有人擅闯,这片林子的威力基本上和张家禁地差不多。 “从今天开始,你要在这里待满一年,” 小尘尘转身拢了拢身上的袍子,“一年之后你就会是我手下所有仓库的代理人。” 无二白难免会有些愣怔,毕竟来时尘爷没有说自己会留下,他还未曾和父亲说自己的去向… “一会儿有人带你进去,你要记住路线,因为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所有的路线只有少部分她的人和大货车的司机知道,但司机同时也不会和仓内的伙计们有任何交集, 所以无二白此次进了仓库,只有一年之后的几天才能出来。 张奕尘才不管他心中乱成团的思绪,和无二白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侧着头眸子微动, “我哥呢,在杭州怎么样?” 提起那个少言的青年,无二白嘴角抽搐,那人前几天就一直守在他大侄子的摇床边上,谁也赶不走, 不是在门外站岗就是盯着无小邪一动不动,弄得他爹的老脸一天比一天黑, 还好尘爷将黑瞎子派去给他弟弟练身手,这才把人带走。 “他和黑瞎子住在一起,就在无家附近的一栋民房里…” 小姑娘轻点点头,抬着步子就要离开, “尘爷…为什么叫十一仓?” 如果是别的名字无二白也不会纠结,但用数字作为名字总是会让人猜忌其中的用意, 明明各地的仓库加在一起远多于十一这个数字啊… 张奕尘睁着那双幽深的眼睛,嘴角带着冰冷的笑意,“九门九家,暗处藏着一家为第十家,这里是第十一家。” 这座山是她最大的底牌,也是她的大本营,十一仓的二区训练出来的人有给她办事杀人的伙计也有等着替代第十家人的种子… 少女的袍子被风吹动,墨色的发纠缠在一起,无二白站在原地,下处就是建筑群, 看着运去的背影,这一刻青年的心就像是被锤子重重敲打过,她的狠辣和手段真的是他们所不能及, 无二白到现在都看不清自己到底在尘爷的棋局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是可以委以重任的后生,还是她为了藏身在众人视线之后的挡箭牌? 回到北平已经是三天后,车子甚至都没有回到红家,而是停在了霍家的门前, 张奕尘的衣衫有些褶皱,脸上还有没休息好的疲惫, 她下了车快步往宅子里面走去,迎面正好撞上外出的霍铃和她哥哥, 小姑娘到底是年轻,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分外好看,正抱着她哥的胳膊撒着娇, 明眸皓齿和脸颊两边的婴儿肥让张奕尘多看了两眼, 霍铃是认识她的,或者说在她娘桌上的相片中看到过这张脸,小姑娘眨巴着好奇的眼睛一点也不认生, 似乎正在思索为什么这人十几年间都没有变化呢? 张奕尘大大方方的任她打量,甚至在淡淡嘱咐道:“今日还是不要带着你哥去古街那边了,小心回来挨揍…” 说完就离开,留下霍玲满脸问号的看着她哥,“她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古街啊?” 她记得自己刚才也没有说啊, 霍铃哥哥长在顾家,对于这位也是有些耳闻的,他揉了揉妹妹的脑袋语气宠溺, “我们就听她的不要去古街了,哥带你去学校逛逛吧…” 毕竟若是自己伤了,顾家难免会找娘亲的麻烦,可能这也是那位话中说妹妹小心挨揍的原因吧… 霍玲不大开心,但还是应了下来,谁让她是个体谅哥哥的好妹妹呢~ 主楼的大门打开,两个霍家的伙计迎着张奕尘往里走, 客厅解九爷、霍仙姑和顾正正坐着, 小尘尘懒散的将自己扔进单人沙发中,揉着额角,“听说你去了红家找我?” 顾正点头,“红二爷说你在小院不让人打扰,看来这是躲出北平了啊…” 他不咸不淡的说着,胳膊上却被自家夫人重重掐了一下,顾正不用转头都能感受到她吃人的视线, “咳咳…那个什么,你饿不…” 张奕尘笑着摇摇头,面对顾正突然的贴心眼神揶揄,堂堂顾先生居然怕老婆~ 解九爷的身体不大好,精神状态比之前差上很多,他们也就没有打算闲聊下去, 顾正将一份文件递给小尘尘,“这是最新版的古潼京计划,你看看吧…” 第191章 尘爷说九门不做计划的主力 张奕尘粗略的翻看着, 这文件中大概记录了一些外蒙提供的资料,包括他们几次探查找到的线索, 其中关于人员这方面,文件上写的很清楚,会需要大量精通古建筑方面的人员… 并且按照目前的线索来看这个计划的最长周期甚至要达到二十年之久, 小尘尘知道这文件她不能带走,就很随意的扔在了桌面,窝在沙发中一点也不影响她的气场, 整个人淡漠又冷静, “看来这是鸿门宴啊。” 要说古建筑和下地这方面他们这群人说第二那就没人再敢称第一了,顾正将他们这几位在北平的九门中人找在一起,意图不要太明显, 顾正笑着就当作没有听见张奕尘语气中的淡淡嘲讽, “你知道我也就是听吩咐办事的。” 所以说啊,这背后的主谋得找先生,他就是一个传话的~ 张奕尘不管解九爷和霍姐姐是怎么想的, 她寒着脸将文件往顾正面前推,态度强硬,“那就劳烦顾先生再传个话,我九门不做这次计划的主力!” “张家古楼一事不过才多久,九门损失严重,这新一代还都是些心性未定的孩子,他们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顾正蹙着眉,小姑娘生气了,张奕尘这人说好猜其实也挺好猜的,她平日里都是叫自己全名的,一旦开始有礼貌的称自己顾先生就证明这个小家伙生气了… 但是先生交代的他还是要办的,毕竟要在人家的手底下做事,得让他看见自己的忠心啊! “文件上也写了这次计划的周期最长到二十年,他们的年纪是最合适的!” 说着又将那醒目红色大字的文件推了过来, 沙发微动,小尘尘探着半个身子往前,周身气压低的都冻人,一双眸子淬了刀子一样扫在顾正身上, 她先是看了看霍姐姐,然后缓缓伸出手来,纤细又苍白的手指轻轻那么一推桌面上的茶盏就倒了, 淡绿色的茶水一股脑洒在了文件上, 没等顾正说话,张奕尘先起了身,她轻轻掸去长衫上不存在的灰尘,居高临下道:“我没有在和你商量。” “我说了我九门没有可用之人,怎么…” “先生还想让九门各家断子绝孙不成!” 她缓步向着解九爷的方向而去,伸着胳膊将他搀扶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去, “告诉先生,不要忘了我和他合作的初衷…” “伤害九门根基之事我绝不会做!” “况且我相信泱泱华夏,先生定能找到适合这个计划的人,届时我张奕尘自会送上大礼!”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先生执意要九门年轻一辈参与,那她就会撕毁合作;若是先生放弃,她就会提供和古潼京相关的东西,并且是他们急切想要拥有的东西! 两人离开,顾正啧了一声,将湿了水的文件拿在手上,很是感慨的对自家夫人说道,“她这脾气倒是大,哼~” 霍仙姑抬起下颚示意管家找人收拾茶几,拨弄着手里的扇穗语气淡淡,“我都说了她不会同意的…” “她同不同意那是先生要考虑的难题,我就是一个传话的嘛~” 霍仙姑看着年近五十岁的丈夫,这人在外面一派正经,也就在自己这儿偶尔还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 张奕尘搀扶着解九爷出了霍家主楼,九爷就执意要自己拄着拐杖走, 小尘尘无奈也就只好和他并肩而行,这要强了大半辈子的九爷或许觉得被人搀扶都是一种示弱, 他的手背上已经有老年斑了,只有那依旧的金丝眼镜能让张奕尘想起当年那个俊秀的书生脸, 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九爷突然停下,老人对着太阳光有些不适的眯着眼睛,“当真不去?” 青安垂首立在车边,小姑娘站定在九爷面前,忽地一笑,“老家伙可以去,小娃娃不行。” 解九爷点点头,也没做停留就此离开了。 不让九门人参与,但这世上又哪有不透风的墙,古潼京里藏着的不只是一座有考古价值的古城,还有传说中数不尽的珍宝啊, 贪婪会驱使他们将自己人不择手段的送进这次计划中,而这阻碍就是她张奕尘。 霍家回来的第四天她这小院里就收到了很多人的问候,基本上都是打着许久未见来问安的名头旁敲侧击这次古潼京计划的事, 能传播这么快说没有先生的手笔她是不信的, 最开始还好,张奕尘还有些耐心听着他们的车轴话,渐渐的就没有了耐心, 长沙的张大佛爷现在正在他的宅子里安心养老也不管事,大家又都惧怕尘爷,就算是有不满也就只能自家的当家人说说, 当这件事在九门发酵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也就发现了端倪, 陈家在陈四爷的强硬镇压下压根没人敢说张奕尘的不是,毕竟现在见了她他们还要乖乖叫声小四爷,就连他们小姐都没有这待遇! 而六爷则是耳根子清静了,他住在红家附近也就老夫妻两个人,最近还总嚷嚷着要把别家个说闲话的拎过来砍了, 红家就完全以她为首,基本上她家小姐说啥都是对的,小姐说不去那就是不去,别问理由,问就是小姐都是对的! 齐八爷是躲都躲不及,他才懒得搭理这帮人… 就连解九爷都因着下三门不下地并且和红家生意往来的由头暗中敲打了自家人, 这样看看他们们突然发现,好像没有哪个当家人是站在和尘爷对立面的,所以这些声音也就逐渐消失不见, 他们放弃了,可不代表张奕尘就不计较这些个老头嚼舌根子, 月余间每家叫唤最欢的那个总是要躺下的,并且这一躺就得个半年,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嘛! 这是谁做的不言而喻,但是他们也只能打碎了门牙往肚子里咽! 再之后顾正那边也递了消息,先生同意了她的办法, 会在各地寻找适合年龄段的人选,同时也催着她赶紧把所谓的大礼送上去, 这其中还有一个条件,就是这次的负责人得是手里依旧留着亲兵的张启山… 小尘尘听着这话脸上的嘲讽是怎么也遮不住,他这算盘打的张启山在长沙都能听见, 反正九门就是一定要出人,不是精通古建筑的青年人,那就得是老家伙们。 她摸摸鼻子,张启山啊,可别怪我卖你,就是这件事还真不能没有你啊! 不止是先生想让你去,其实我也想让你去啊! 虽是这样想的,但是回顾正话的时候她还是寒着一张脸好像他和先生在她身上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张奕尘思索良久才点头,“好。” 远在长沙的张启山:“哈秋!哈秋!……” 第192章 天大地大夫人最大 接下来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先生和张启山在沟通,敲定好第一次前往外蒙的时间以及翻译人员的名单等等, 事后张奕尘才知道先生只是给了张启山很可怜的资金,从装备到口粮基本上都是他倒贴的, 而彼时就在那座不起眼的山里,无二白所在的十一仓中从二区出来了大批的人手, 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神情肃穆又安静的上了货车, 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位领导层的人和他一样透过办公楼的窗子往外看去,他吹去茶杯上方冒着的热气,语气悠悠, “也不知道这次能回来几个…” 无二白转头,听着这人的语气这样熟悉,似乎这些人经常这样成群的从这里运出去, 他挑着眉头状若无意的询问,“他们这是去哪里?” 那人摇摇头,“不知道,咱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 “这里藏着的秘密多着呢,想要活到走出去那天就要学会变成瞎子、聋子…” 红家, 小尘尘从外面回来,低着头和青吉说着什么,蹙着眉毛似乎心情不佳, “尘爷,二爷…” 青吉小声的提醒,张奕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自家爹就等在湖前的亭子中喝着茶水, 小尘尘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交给青吉,继续嘱咐了一句, “城南铺子的事就先这样安排,” “至于准备收购的地皮,顾正的名头能用就多用点儿…” “是,尘爷。” 青吉抱着文件非常识趣的往他和青安的院子那边走去,路过红二爷的时候也不忘记打招呼, 张奕尘坐在石凳上拄着下巴看她爹,“今天不陪我娘亲?” 二月红将单独准备的一杯牛奶放到小姑娘手边,语气幽幽,“不陪,你要走我总要问清楚些,省得我夫人整天提心吊胆的,浪费眼泪…” 这几日她一直都在交接工作,将没有做完的事情大半都交给了青吉,剩下不急的就等着从沙漠回来再做处理,这样大的动作旁人可能不太能注意到,但也瞒不住她爹, 二爷说话间的生气那是赤裸裸的,小尘尘自觉理亏也不敢反驳,一脸心虚的端起牛奶掩饰, 并且老老实实的交代,“一个月后我会和张启山一起前往外蒙,作为先遣给后面的大部队找路…” 二月红:“多久回来?” 小尘尘的眸子幽深,手指轻点杯壁似乎在思考,“大概一年之后会回来…” “但是整个古城的修复期长达二十年。” 二月红冷了脸,二十年后恐怕他和夫人的棺材板都要烂了! 她爹的脸就像是从前长沙的天气这是说变就变啊,小尘尘的眼底闪过狡黠,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倒是难得的孩子脾气,心底的小人叉着腰仰天长笑,被吓到了吧,哈哈哈~ “咳,”看着她爹越发苦恼的脸色,张奕尘嘿嘿一笑, “不过后面的事情我不参加哦~” 二月红:…… 他危险的眯着眼睛,“你这是怀念祖祠的地板了?” 当然也就是说说,吓唬她而已,毕竟小姑娘的腿刚好不久,他才舍不得! 父女俩在亭子里交谈了很久,大都是红家生意上的事情,偶尔谈起些趣事小尘尘清澈的笑声传来,让人在几步之外便心情明朗, 到底是入了秋,二月红率先撑不住,他慢慢起身,嘴上还嘟囔着,“这北平的秋风可比长沙更冷些,今年可要让府上多备上些棉衣…” 小尘尘也起了身,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选择说了,“爹,古潼京的修复期不会那么长的…” 少女的眼眸像是一潭不见底的水,平静又藏着危险,她上前一步轻轻搀着她爹胳膊,“总要让这些老人儿看着一切尘埃落定在离开啊。” 两人搀扶着靠的很近,慢慢往小院的方向走去,身后一阵风吹过落叶飘飘荡荡的落下,轻薄的叶片在空中颤动着,像是无所依靠的小舟让人心揪… “古潼京是暗处这个家族的最终目的,也很可能是他们的一个老巢,” “我和张启山做完这些,剩下的就可以交给九门二代了。” 听着闺女的话,明明为此纠缠了大半生的二月红此刻却没有了喜悦之情,他叹息一声停下脚步, 两人就站在小院门口,那里面娘亲已经做好饭菜等在屋里, 二月红很认真的看着小尘尘,他总觉得她说这话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告知,毕竟这小丫头从前做什么都不会和别人商量,一次都不曾! 周围是已经败落的杜鹃花,二爷顶着花白的头发眼神慈爱的看着她, “闺女,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暗处的家族和张家或者九门一直都是阴阳两方,相互制衡着,” “你会杀光他们的。” 二月红太了解她了,她是九门几位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绝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可是… “抹灭这个家族,谁又来代替这个制衡的位置呢?” 许是她爹的眼神太过犀利,张奕尘居然避开了,目光看着附近树上光秃秃的树枝, 语气有些倔强,“我不会成为他们这种人的。” 她不喜欢操控任何人,也不想做谁的神明… 二爷虽然惆怅,但听着她这话还是笑了一下,如果没有这些事情,他相信小尘尘会是九门中最洒脱的一个。 “所以,于九门这些事情快要结束了,但于你才刚刚开始。” 二月红转身往小院走,饭香已经很浓郁了, 他背着手往前走,虽然苍老但是背脊却依旧挺直,“这是你选的路,我不会阻止,但是你要记住红家永远都是你背后的靠山,就算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死了这一点也不会变…” 说到最后二爷哼了一声,“到时候要是哪个后辈不听你吩咐,你就来我坟前告状,” “爹半夜去咬他的脑袋,让他下去陪我比划比划!” “哈…” 张奕尘笑弯了腰,明媚的脸上笑容绽放比夏日的花更耀眼好看,她拎着长衫跑到二月红身边, 语气郑重的说到,“那我肯定天天去烦你!” “那不行,我还得陪我夫人呢~” 天大地大,夫人最大,闺女也得往后排! () 第193章 前往外蒙 一个月以后,整十辆越野车从北平驶出前往华夏和外蒙的交界处,也就是内蒙, 因为他们此次的目的地是戈壁沙漠,所以从交通工具上张奕尘选择了更加专业的越野车, 十一辆车,三十人的队伍,还有一些必备的装备和一路的口粮, 这些人全部都是她自己的手下,其中一辆坐着的是顾凛,这次行动并没有动用红家的人,一部分是伙计之间的默契程度,还有一方面就是为了堵住那些九门老家伙们的嘴吧, 张奕尘坐的车是陈一在驾驶,他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从卷起衣袖的小臂上依旧能看见壮实的肌肉纹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并没有让他的身手退步反倒是更加的老练, 青安同行,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身上穿着的御寒衣是青吉亲自盯着做好的,他时不时的整理生怕弄脏了,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小尘尘翻动书页的声音, 她也脱去了平常的长衫,一身干练的黑衣衬得这个瘦弱的小姑娘越发不好惹,半掀着的眼皮和翻书的手指又处处透着矜贵, 从北平到内蒙定好的休息点大概需要一天时间,车程一半的时候天黑了下来, 随着张奕尘这辆头车的停下,十辆车整整齐齐的停下, 她看了看这块空地,距离内蒙越近这里越接近平原,没有遮挡一览无余, “就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陈一领了命,向前几步冲着人群大喊一声,“原地休整,搭帐篷!”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顾凛下车伸展着四肢看见的就是一幅诡异的画面,没有任何的交流,大家做着各自的事情, 搭帐篷的、搬东西的,找柴火的,人影来来回回的完全不乱,他们不需要沟通只要一个肢体动作就能理解到对方的意思, 他眼底闪过震惊,朝着张奕尘的方向而去, 小尘尘此时就坐在车顶看着远方,陈一和青安守在一边寸步不离, “你的人很不错,这种程度的默契要训练很久吧…” 张奕尘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皮笑肉不笑的转过身子,模样非常严肃的看着顾凛,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当然专业,” “九门这个水平那都是入门级别的…” 听着自家爷一本正经的忽悠这个新手小白,青安的眼角抽搐,注意到顾凛的半信半疑甚至把自己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个遍才忍住不笑, 为了快点揭过这个话题张奕尘从车上一跃而下,随手把望远镜扔给青安,和顾凛并肩而行往伙计们刚燃好的柴火堆走去, “你对古潼京了解多少?” 顾凛倒是诚实,“除了外蒙提供的资料文件之外一无所知。” 毕竟他们现在是同行的伙伴,目的地还是自己根本就不熟悉的地下古城,他认为还是真诚一点比较好, 小尘尘眉梢高挑,倒也有些惊讶,“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来了?” 顾凛笑笑,眼眸闪烁着小尘尘看不懂的情绪,“我隶属于军部,军令如山。” “啧啧啧,你和张启山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小姑娘扒拉着火堆,天色渐晚也就只剩下盈盈火光照在脸上,野外很冷,小尘尘的身上披着青安拿过来的毯子, 她从腰间将一张图递给顾凛, “这是古潼京古城的平面图,” “古潼京最早的建筑应该可以追逐到两千年前,期间有很多文明到过这里对古潼京进行修复和利用,并不是外蒙提供的资料中写到的明代产物,” 顾凛打开平面图,这张图有落款,上面写着的明明就是明朝的年号… 小尘尘看出了顾凛的疑惑,“这是最后一次古潼京被占据留下的平面图,也是明朝人修复完之后的样子…” 顾凛摸着手上平面图这粗粝的手感,试探着问到,“这就是你说要送给先生的礼物?” “对,” 张奕尘看着他嘴角带着桀骜的笑容,这张图早就印在她的脑子里了,只要顾凛有命把它带回北平,它就是他们的了。 休整一夜之后他们继续向前,直到当天的中午才到达外蒙边境附近, 那里张启山早早就在等着了, 小尘尘从车上下来,草原的风很大,吹动碎发糊着脸,她眯着眼睛看向两人站着的地方, 厚重的披风将张启山笼罩,他拄着拐杖身后站着依旧年轻的张日山, 张奕尘有些神游的想着,不知道夜深人静时张启山会不会怀疑当年她做下的手脚, 又或者其实在他身体开始苍老的一刻同样身为张家人的他就已经知道了呢? 她接过青安手里的墨镜戴上遮住复杂的眼神,向张启山靠近, “张大佛爷很快嘛~” “哼!” 张启山白了她一眼,“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你居然还拖我下水!”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是他的表情并没有指责的意思,转身往帐篷的方向走去, 还不忘将顾凛支走, “把这些人手还有顾先生安顿好,休整一会儿咱们就要过边境了!” 顾凛饶是身经百战、身手不错,但是形单影只的他在这众多伙计中还是像误入狼群的羊… 帐篷里张启山坐下,嘴里骂骂咧咧,“老子在长沙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一通电话叫来这边境,你得好好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他眼神明晃晃的威胁和控诉,小尘尘摸摸鼻子在下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古潼京其实比外蒙、比华夏政方想象中还要大…” 它是一座古城,加上两千年间几次文明的入住扩建,古城面积比最开始更是大, 而且这其中融合了不同的文明元素,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 张奕尘倒了杯奶茶慢悠悠喝着, “这其中几次的文明驻扎,时间最长的是张家…” 她不急不忙的扔下一颗重磅炸弹,“在知道古潼京这个地方之后我重新回了东北张家一趟,里面有记载和它相关的信息,” “和张家古楼的最高层一样,古潼京附近也有一块天外陨石,并且它让附近的物种发生了一定改变…” “最先占领陨石并建造古城的应该是西王母他们,后来这里又被张家看管,直到汉代一支军队的意外闯入古潼京其中藏着的财富,” “随着想要拿去财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古潼京也成了当地人心中会吃人的禁地,” “直到明朝的一个人发现了张家,成了张家当时最强劲的敌人,他找到了古潼京,并且对这里进行过修复,甚至让族人在此繁衍了几百年…” 他就是汪藏海。 小尘尘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张启山,“世人不知道的是这里除了财富还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关于张家来历的秘密…” “这也是汪藏海想要找到的,” “只是可惜他死的太早,没有对族人交代清楚,以至于古潼京在张家的干预下成了遗失断代的信息,无从考察。” () 第194章 进入沙漠 随着她的话,张启山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他看向模样淡漠的小尘尘,“你想引蛇出洞?” 古潼京是这个家族追寻自己首领遗志和下一步目标的最后地点,他们定然是不会错过,而这也会是被拿捏的弱点。 张奕尘放下杯子,眼眸像是草原最亮的星子,衬得她熠熠生辉,“这叫做关门打狗!” 她从不认为这古潼京是汪藏海的地盘,他不配… 张启山轻笑一声,看着小姑娘不经意间迸发出来的朝气和桀骜心中满是欢喜,不管多久这样的张奕尘最能触动他, “那我要做些什么?” 他才不管是狗还是蛇,反正结局都是一样的, “青安…” 小尘尘的眼底划过暗芒,轻声唤了青安进来, 只见帘子抖动阳光顺着缝隙洒进来,他的手上还抱着一个用黑布包裹严实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一个罐子, 青安将这东西放在尘爷的桌上就离开了, 蒙古包里张启山和副官的注意力都在这黑布裹着的东西上,他的耳力很好依稀能听见安静的蒙古包中摩擦玻璃的声音, 张启山眼中闪过疑惑,这里面是活物? 纤细的手指解开绳子,将黑布扯下去,露出来的是黑瞎子带回来的那条黑毛蛇, 如今它还长大了几分,这玻璃罐子里还有残留的血迹和毛发,能够想象出这蛇进食时的样子, 眼前光亮起来,黑毛蛇缓慢的竖起脖子,歪着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人类,它认识她,能够和它对话的人类… “嘶…嘶…嘶…” 也不知道它说了些什么,小尘尘的嘴角弯着有些玩味的用手弹了下玻璃,头也不抬的说道, “这就是古潼京中被陨石影响的蛇类,它们能够和人类共生,记录下主人的一生影像,只有特定的人群能够读取它们储存的记忆,” “还有一点,它们活得时间很长…很长…” 尾音婉转,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听着其中不能深想的意思让人冷汗乍起, 张奕尘将玻璃罐子扭转一个方向,让这蛇的脑袋对着张启山,小姑娘的眼眸幽深, “你需要将它们的存在和作用告诉华夏政方,告诉他们这些蛇的脑子里存着的是华夏遗失断代的历史,” “然后申请在古潼京研究它们…” 张启山蹙眉,他的声音很低沉,“你希望我研究出来吗?” “希望也不希望…” 张日山觉着这两位的存在就是在碾压自己的智商,什么叫做希望也不希望? 希望就是希望,不希望就不希望, 啊…小副官抓抓后脑勺,头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了… 小尘尘亲手捧着装蛇的瓶子往张启山面前的矮桌放下, 语气轻佻,“毕竟看得见摸不着才是最难耐的~” 就像是青楼里的清倌,让看不让睡,赚的还多! 她暗地里想着,面上却是半点都不露,毕竟说出来可是要挨揍的程度, 几个人在蒙古包里并没有待太久,出来时顾凛依旧已经不知道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转几圈了, 小尘尘走的最快,风吹动发丝遮住她有意调侃的眼,“顾凛,这块地都快要被你踩秃了~” 顾凛:…… 他双手抱胸眉心能夹死只苍蝇的程度,“尘爷出来一趟倒是活泼了不少…” 尤其是那张嘴好像是抹了毒, 张奕尘才不管他的阴阳怪气,学着顾凛的样子故作严肃的说到, “行动的时候爷要是开始认真,就证明有人要活不长咯…” 顾凛黑了脸,现在可以理解为这人是在威胁自己吗? 心里默念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索性闭了眼转身往车上走,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而就在顾凛转身之际一道黑影闪进张奕尘刚刚出来的蒙古包里,动作很快,出来时手里捧着的正是那个罐子, 副官注意着那边的动向,看到亲兵得手,便在佛爷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巧的是这话没有逃过旁边张奕尘的耳朵, 她对着张启山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容猖狂又得意, 整理装备出发的时候小姑娘的脚步飘乎,整个人都洋溢着开心, 算计顾凛也算是日行一善了,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替弟弟还替上司还,都得还! 之后是边境的检查,虽然他们手上有调令和两国签署的文件协议,但车上的物品还是需要进行检查,人员的数目也需要核对, 这一套下来,从边境离开天也黑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夜晚的草原气温下降的厉害,小尘尘身上盖着毯子在后座闭目养神, 青安上车,对着尘爷转达张大佛爷的话,“张大佛爷说今晚连夜赶路,争取明天十二点之前和外蒙的向导、翻译会合。” 张奕尘拢了拢身上的毯子,许是困倦了,语气带着姑娘家的软, “告诉兄弟们,所有车必须开着远光灯行驶,车和车之间在安全的情况下靠着近些,手边备好信号枪…” “一旦发现不对,马上停车打信号弹。” 从边境开始往外蒙境内看去这一片是靠近戈壁的草原区,没有什么人烟,饿狼倒是不少,而且这里的气候条件诡变多端,夜间行驶危险系数太大,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是,尘爷。” 和蒙方会合的地点在沙漠边缘,而他们要去的地方在沙漠深处… 十二点之前,加上张启山带来的部队,二十三辆车整整齐齐的停在客栈外面, 张奕尘下车之后一脚踏着车轮整个人飞身上了车顶, 纤瘦匀称的身材在风的吹动下成了这沙漠最好看的风景线,她墨镜之下的眼眸向远处沙漠深处眺望, 接下来的路程只能靠着当地常年生活在沙漠的向导, 远处一座座沙丘重叠着,在炙热的太阳下空气都变了形状…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啊~” 客栈里走出一个留着半长头发的黑壮汉子,沙漠这样热的温度他还是穿着羊皮缝制的衣衫,看上去有些像藏袍的样式, 只见这人双手张开热情的欢迎着张启山他们, 他的汉话并不标准,中间还掺杂着蒙语, “客栈里有干净的水和被褥,客人们进去休息吧,” “我这里的羊能做出来这沙漠最香的烤羊,客人一定得尝尝…” 行奕尘站在车顶看着这热情的汉子,嘴角是意味不明的笑, 她撇了眼陈一,偷摸竖起一根大拇指,如果不是知道这是自己的人,她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陈一双手背在身后尽职的守在尘爷身边,脊背绷得越发直,中年汉子的眼睛中迸发出光亮, 尘爷夸我诶! () 第195章 外蒙人善变的条件 两方会面,去的是张启山和顾凛,小尘尘坐在院子中看着客栈的主人将羊去毛扒皮,直到活生生的羊变成架子上的烤全羊, 因为人多,这样的架子有不少,十几个张启山的亲兵和她的手下已经光着膀子上去烤羊了, 听着柴达,也就是这个客栈的主人时不时讲些这沙漠里光怪陆离的故事,虽然都是沉稳的老手了,也还是会被故事中奇怪的现象吸引, 一时间外面倒是和谐的很。 等到张启山他们从客栈里面出来,烤全羊已经香的很了, 小尘尘的目光粘在冒着油光的羊肉上,手上早就拿好了把匕首等着,张启山和副官坐到她身边, “都谈好了,蒙国这边会出一个向导和两个翻译人员,还有一些枪支…” 张奕尘依旧盯着羊,“条件呢?” 提到这儿顾凛的脸猛然沉下去,语气算不上多好,“古潼京里的东西他们要分去三成。” 三成… 张奕尘终于放过那只烤全羊,视线精准的落在独自坐在一张桌子上的蒙国人,他们正在嘀咕着什么,时不时看向这边, 小姑娘的眸子有些冷,在沙漠这样高温的地方周身依旧是让人心惊的寒意, “你答应了?” 顾凛:“没有,在北平我们同外蒙外交负责人谈的可不是这个条件!” 小姑娘垂着眼眸看不清楚情绪,淡色的唇失了水分有些干, 她的声音依旧清清冷冷,完全没有压低的意思,“按照当年那支汉代军队留下的信息上看,古潼京里面的财宝可敌当时三个大汉朝,” “三成相当于多少呢…” 这话响彻本就不大的院子,吵嚷声淡下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角落里尘爷挑衅般的眼神上, 张启山的亲兵坐着收起了脸上原本松懈的表情,她的伙计们个个将手翻握在背后的刀鞘上目光森然, “调料来咯,我跟你们说我这调料可是独家秘…秘方……” “啪嗒!” 柴达手里的小罐罐从手中脱落,他咽着口水下意识后退半步,大半个身子藏在客栈里面,有些小心翼翼的探出个脑袋, “客人们,咱们有话好好说啊…” 说完就连脑袋都缩了回去,那桌坐着的蒙国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然后一个男人站了出来, 他单手叉着腰,面上轻蔑,操着一口非常不地道的汉话,“这里是我们国家的土地,东西也是在我们的国家,我们可是秉持着两国友好的态度才同意和华夏合作的!” “没有我们的向导,你们也走不出这沙漠,更找不到那三个海子!” “不过就是三成而已…” “放你娘的屁!” 一把匕首掷了出去,直直的擦着那人的耳边插进旁边的柱子里,刀身没进柱子刀柄发出嗡鸣声, 张奕尘淡定的收回胳膊,在顾凛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缓缓起身, 她起来,她带来的所有手下也紧跟着站起来,一时间院子里全是凳子倒地的声音, 张启山淡定喝着水,看向小姑娘的眼神略微不赞同,好好一个小姑娘净跟着他们学了些脏话! 她上身穿着一件皮质的夹克,内里是一件黑色紧身的衣服,小姑娘双手放置在腰带上方,显着那腰身盈盈一握, 小尘尘满脸痞气,眼神桀骜,这样大的动作成功让蒙国的人有些惊吓, “这件事是你们找上华夏,上门就差没求着我们合作,” “因为什么你们不清楚吗?” 不过就是惧怕大国的权势和打压,但又找不到人家国家要的人,这才求到华夏的头上, 明明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现在非要做的这么难看。 “进沙漠的主力是爷带来的队伍,你们就带着两个没什么用的狗翻译就想分一杯羹,要不要脸!” “退一万步讲,这里曾经也是我们汉人的天下,才做了几天的主人,谁是娘就不认得了…” “我们自己的东西存放在这儿,怎么就得给你们过路费了!” 张奕尘话落便轻飘飘的举起手掌,随着那只漂亮手掌扬起的是二十几把染着血气的刀, 小姑娘高挑眉眼,眼神邪气又肆意,“给你们个机会,” “我不管你们内部有什么问题,半个小时之内我想听到和当初一样的条件,否则…” “出不了沙漠的人中一定会有你们,倒时候爷会用沙漠最高的礼仪让你们厚葬!” “现在滚出我的视线!” 最后一句话说的是蒙语,透着古老气息的语调加上小姑娘清澈的嗓音分外好听,不过那几个蒙国人可没有什么好心情欣赏, 他们正在张奕尘要吃人的目光下连滚带爬的跑回客栈里面。 小尘尘嗤了一声,满是嘲讽, “青安,为了几位主人家的安全,带人把客栈围了!” “是,尘爷。” 小姑娘重新坐下,柴达被吓得不敢从里面出来也没有了给烤羊肉的人,她的脸更臭了, 像是覆了层冰块。 顾凛捂脸,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大家族的红家能教出她这种像是黑老大的气质的,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和张奕尘对话, “你太鲁莽了,两国外交不是这么简单粗暴的…” “我们应该和北平那边沟通,让外交部的同志和外蒙这边沟通条件。” 张奕尘听了直蹙眉,听着这些繁琐的过程很是不耐烦, “你以为是在订婚成亲吗?” “那我要不要先过一下庚帖?” “他们的条件不统一,而且这么长的时间里北平有通知你条件更改的事情吗,” “这明显就是他们高层有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捞上一笔,所以才会在我们马上就要进入沙漠的档口这样说,” 这些个外蒙人就是认准了他们没有向导不会轻易进入沙漠,但这些的先遣部队也是有时限的,不能在规定好的时间里完成任务,顾凛和张启山回去照样会被批… “等着北平那边谈好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 “沙漠的气候多变,再往后推迟就会赶上沙漠的季节性强风,到时候你脚下踩的每一片沙地都有可能变成流沙,” “这些是会要人命的!” 张奕尘冷着脸看向他,态度强硬,“我的手下可以死,但绝对不可以死在自己人犯的错误上!” () 第196章 没有团体意识 顾凛面色僵硬,张奕尘说的是有道理,但自己的顾虑也并不是没事找事,就在他憋着一口气刚要和面前的人继续争辩的时候, 旁边的张启山慢悠悠的用拐杖跺地,说到底这次行动明面上的指挥官是他张启山, 他半掀着眼皮,似乎精神不佳的样子,“尘爷说的是有道理的,就算为了国家的颜面我们也不能任由他们拿捏,” “至于两国外交上,我相信外蒙人应该没有那个胆量和华夏计较前不搭后的天价条件,” 毕竟这件事情上是他们言而无信毁坏合约在前,外蒙人也丢不起这个脸! “副官,去把柴达叫出来烤肉吧…吃饱了好进沙漠。” 张日山应了一声,迈着大长腿三两步就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顾凛虽然面上依旧难看,却没有再说些什么,毕竟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被批得也不是他顾凛, 再说了这两个人一个明晃晃的为非作歹,一个就铁了心的袒护,他能有什么办法… 张奕尘听着烤肉这两个字眼睛都亮了,连忙小跑着把嵌在柱子里的匕首拔出来,然后继续坐在那个角落里看着柴达颤颤巍巍的给每一只烤全羊刷上酱料, 烤全羊外表金黄油亮,外部肉焦黄发脆,内部肉绵软鲜嫩,羊肉味清香扑鼻,一口咬下去最外一层肉质紧实越往里肉越发的软绵,还有丰富的汁水充斥着口腔, 张启山年纪大了,肠胃的消化能力没有年轻时那么好,这种烤羊肉也就只是尝个新鲜, 他放下手中的拐杖很是自然的接过小姑娘的匕首, 一片又一片将这桌上烤全羊最好吃部分的肉都放进了她的盘子里, 张奕尘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一块肉塞进嘴巴里嚼几下就吞了进去,虽然吃饭很快但她的动作并不粗鲁,甚至还带着几分洒脱矜贵, 张日山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试图让小姑娘慢点吃, “慢点吃,都是你的,羊肉不好消化的…” 张奕尘:嗷呜…嗷呜… 完全没理小副官~ 等到外蒙的几个人从客栈里重新出来,等到被张奕尘派去包围客栈的手下都回来, 张日山才发现,原来都是一个吃相… 只见那些穿着和张奕尘差不多黑衣的手下们坐下,每个人都不说话像是饿了很久的狼一样将面前的烤全羊分食殆尽, 张奕尘:嗷呜…嗷呜… 张奕尘的手下:嗷呜…嗷呜… 小尘尘接过青安递过来沾了水的帕子,一边擦着手上的油渍一边漫不经心的用蒙语问着这三个外蒙人, “商量好了?” 其中一个有些年长的外蒙汉子被推了出来,他擦着脑门上的汗水,磕磕巴巴的说着, “条…条件不变…” “就按照之前和贵国商量好的条件!” 对上那双殷切的眼睛,小尘尘忽地笑了,笑容让面对着的人晃了神,“这才对嘛~” 小姑娘在桌底踢了还在干饭的顾凛一脚, 顾凛夹着的肉啪嗒就掉了,一只手伸到桌底下毫无形象的揉着腿,还不忘瞪了眼张奕尘, 小尘尘眉梢微挑,她这个红脸唱完了,也该是白脸上的时候了! 顾凛一瘸一拐的起身走到那个汉子面前笑容尽可能的和善,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巴图。也就是这个被推出来的汉子擦掉马上就要滴进眼睛里的汗水,手贴着衣衫使劲擦了擦才握上顾凛的手, “愉…快,哈哈…愉快!” 愉快个屁啊,巴图心里拘了把辛酸泪,他现在都想哭了… 被二十几把大刀和那个凶巴巴的姑娘威胁,就算他是草原上勇敢的汉子也害怕啊! 吃完了饭,张日山和小尘尘带着人清点蒙国人送来的枪支,手枪、手雷还有几把加特林机关枪,但是更多的是那种草原上特别常见的猎枪, 这种枪一次两发,换弹时间太长,如果是突发情况可能弹药还没装进枪膛人就死了。 张奕尘一脸嫌弃,她和副官将所以所有的枪支和弹药均匀分给张启山带来的亲兵和自己的手下, 原本张日山的想法是他们这边的亲兵对于枪更为熟悉并且接受过专业的训练,所以所有的枪支弹药三七分,更大程度的增大子弹的命中率, 张奕尘这种桀骜的性子会甘愿听从别人的安排? 当然不会,她当场就点了几个人出来让他们给没有见识过世面的小副官表演一下什么叫做百步穿杨!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顾凛双手叉腰拦在张奕尘面前,双眼审视中还带着警告, “你的人会开枪?” 重要的不是会开枪,而是她居然可以训练他们熟悉枪支,要知道解放之后华夏对于枪支一直是由严格管控的! 小尘尘扯着笑容,墨镜遮住了眼眸中的情绪,她有些漫不经心甚至不甚在意, “解放之前学的,不行?” 顾凛眼角抽搐,他指着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手下,一脸的你在耍我,“他,解放之前学的?” 张奕尘墨镜后的眼睛翻了个白眼,直接光明正大的敷衍,“那可能他天生就是神枪手吧~” 小姑娘错过顾凛的肩膀,语气很轻,轻到似乎听不见,“顾凛做人不要太轴嘛…行动之前你这么纠缠只会让我觉得我们顾先生是一只没有团体意识的虫子!” 沙漠白天的气温很高,小姑娘的外套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袖口往上卷着露出白皙的皮肤,在黑壮的汉子堆里非常的晃眼, 她看了眼过来的青安,接过他手上的水袋,“所有水箱都装满了?” “每辆车上的水箱、备用水箱包括个人背包里的都装满了,装备也都清点好了,可以出发了!” 张奕尘点点头,猛地灌了几口水,干净的水顺着小姑娘的嘴角流下划过白净的脖颈和上面附着的伤疤,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 她随意的擦着找了个高点站上去, 二十三辆车,除去五辆补给车,每辆车边上都站着三到四个人,张奕尘的手下们双手背在身后站的笔直,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面前尘爷身上, () 第197章 沙尘暴 瘦弱的小姑娘在他们面前气势丝毫不输,她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人敬畏的低下头颅, 张奕尘懒散的站着,双手搭在皮带上的腰际,那双漂亮的眉眼夹带着凌厉的光扫视着队伍, 张启山和副官此刻也正好从另一边靠近,亲兵们看见佛爷刚想抬手敬礼就被他打断, 张启山的目光落在站在那儿的小尘尘身上,眼底半是赞赏半是心疼, 张奕尘淡色的唇微动,如清泉般清冷的说话声响起, “所有人,检查轮胎,降低胎压!” “向导和翻译坐第一辆车开路,陈一跟着我压尾…” 她每说一项,手下人就会立刻做出反应,检查胎压、将人带上车, “车辆之间保持五米车距,不准超车不准随意停车,保持所有车载电台都能接收信号!” 另一边张启山和副官耳语几句,亲兵们得到副官的允许,在这边严肃紧绷的气氛下也对车辆开始检查, 最后一辆车上,小副官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张启山和小尘尘则在后座,她的眉眼冷峻,打开手上的对讲机调到公共频道上, “出发!” 车一辆接着一辆的驶离,激起漫天的黄沙遮天蔽日,而车上插着的鲜艳旗子依旧隐约可见, 这也是张奕尘的主意,能够在发生沙尘暴或者其他情况下分辨前车的位置,不至于两车相撞。 为了避免黄沙进入车厢,车窗都是关着的,在沙漠这种地方变得格外闷热, 张启山虽说是身经百战,但这沙漠还是人生第一次,很多方面考虑的并没有张奕尘详细, 他听着耳边翻动书页的声音,闭着眼睛假寐, “你以前来过沙漠?” 书页翻动的声音一顿,就连副驾上的张日山也透过后视镜好奇的注意着后座, 张奕尘合上书,在后座这狭小的空间中翘起二郎腿,她眼神幽深似乎在回忆什么, 良久,久到张启山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小姑娘淡漠的声音才响起, “来过…” “我二十岁之前的那六年里去过沙漠,” “我们二十五个人,只回来了六个…” “除了我身边亲近的几个人之外,这些人都留在了那片沙漠里。” 张启山睁开眼睛侧头看着小姑娘的侧颜, 她此刻没有什么悲伤的脸不是性情淡漠更像是麻木… 小尘尘看着窗外不甚清楚的景色,是连绵不断的沙丘,是一座接着一座重复到令人发慌的相同景色, “在这里最危险的不是气候,不是突来的沙尘暴,而是人那颗脆弱的心。” 她当年从沙漠里走出来就差没放血喝了… 张启山不想去探究那是一场怎样的经历,反正不会是件开心事,他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块用糖纸仔细包好的糖块,咻的扔到小姑娘手上, 然后利落的闭上眼睛,一副要休息的傲娇样子。 张奕尘摩挲着有些化了的糖,猛地笑了,也不知道张启山是怎么小心翼翼的把它从长沙带到这沙漠的… 车程总是漫长的,他们除了突发情况一刻都不敢停下,毕竟沙漠中好天气就是最大的运气, 从边缘开到沙漠中心已经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其中有几辆车陷进黄沙里,每次车队停下张奕尘就会利落的下车,趁着这个间隙让所有人检查车辆是否正常。 前面的车子再次停下,张奕尘攥在手中的对讲机响起, “尘爷,有车陷沙了!” 小尘尘出乎意料的没有回答青安的话,她的注意力都在窗外丝毫不减弱的黄沙飞舞上, 按照前几次的常理来讲,车队停下黄沙飞扬的情况就会逐渐平息才对,为什么外面的黄沙依旧让她看不清前车的样子… “尘爷…” 张奕尘将车窗放下,露出一道缝隙,她就着这缝将手伸了出去, 窗子一打开是风,风卷着黄沙在半空划着小尘尘娇嫩的皮肤,她感受着沙漠明显降下去的温度,低声喃喃道:“变凉了…” “是沙尘暴。”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彻车厢,陈一的反应最快,尘爷的话落他就一脸戒备的将存放必需品的背包抓在手上, 张副官也第一时间看向佛爷… 张奕尘绷着脸,眼底划过冷冽,手上震动的对讲机中传来青安的声音, “尘爷,向导说沙尘暴过来了,我们得赶紧躲避!” 小尘尘一边将脖子上挂着的护目镜带上,还不忘催促张启山和小副官也带上, 她有条不紊的下达着指令,让原本听到这个坏消息的几人平复心情, “青安,让向导找到附近躲避的沙丘,” 车队再次动起来, 张奕尘将对讲机的公共频道打开,“所有人打开双闪,停车之后对车辆所在地方进行标记,弃车向前跟着信号弹的方向躲避沙尘暴!” 外面的风越发的大,因为车和车之间的距离依旧保持着五到十米的距离,双闪很大程度上能让后面的车辆跟上方向, 车厢里都是黄沙撞击车体的声音,时不时还有碎石… 沙尘暴让能见度很低,车子没有行驶多久就停了下来, 就算是陈一这样的老司机在漫天黄沙下也是差点就撞上前车的屁股,车上几人除了张启山,每个人都背着沉重的背包, 他们全副武装,根本看不见脸, 风沙太大,沙尘和碎石划过皮肤都要留下淡淡的血痕,人在这其中根本就站不稳, 张奕尘的体重轻,要不是下盘够稳,她就会是第一个被沙尘暴卷上天的人! 面巾在风沙中飞舞,沙尘顺着缝隙钻进鼻腔和嘴里, 她透过护目镜看向下车的张启山,纤细的手灵活打开皮带中藏着的机关,从中抽出一根很细的钢绳, 只是站在原地一会儿,沙子就将鞋掩埋,小尘尘费力的抽出脚来,步履艰难的靠近张启山, 她将钢绳的一端固定在他的腰上,另一端扣在自己手腕上, 期间张启山数次阻拦想要拒绝,就算是自己死,也不能拖上这个小姑娘,他不想让她再去承受别的了… 空中红色的信号弹升起,陈一负责确定方位,小尘尘手上比划着,意思是往那边靠拢! () 第198章 陈一被扇巴掌 他们的车是最后一辆,距离向导找到的避风地点很远, 黄沙中几个人影相互依偎着艰难前行,张奕尘感受到身后的风越发的大,带着强大的吸力让身体不受控制, 她回过头去,这样的动作让风卷起她的长发,墨色的发吹动,不经意间露出的手腕上都是血色的红痕, 他们的身后沙尘暴的中心正在不断地靠近, 小尘尘一手半提着张启山,一只手催促着副官和陈一快走! 半空中信号弹再次升起,她护目镜映照得红光越来越亮,甚至整个护目镜都是红色的, 黄沙中那颗原本应该给他们提供方向的信号弹被风沙卷动,整直冲冲的奔着张奕尘他们而去, 慌乱中张奕尘一手抓起陈一背包外边别着的兵工铲,就着这个动作将他往一边推了推, 陈一显然也意识到危险,顺着尘爷的力道在地面滚了一圈,他抬起头就看见张奕尘的外套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尘爷一手快速将兵工铲打开,单手攥着把手对着飞过来的信号弹拍了上去,动作又狠又快, 燃烧的信号弹带着很高的温度,能够将接触的皮肉迅速烫熟, 兵工铲的力道之大甚至让信号弹逆着沙尘暴的风转了个圈,那道红色的光绕着张启山和副官的身边画了个半圆,然后飞向身后的风暴中心… 张奕尘扔了兵工铲,扣着钢绳的手将被灼烧出孔洞并且还在扩大范围的手套脱了下来, 她无所谓的甩甩手,眼睛看向不远处的一个方向。 危险解除,刚才信号弹升空的短暂时间也让她再次确定了方向, 陈一费力从沙地爬起来,短短一段路程他们似乎走了一个世纪,最后是小副官脚下踩空, 张启山下意识的拉住他,但是手拉住张日山的手时才想起来自己腰上还绑着钢绳, 本身身处风暴中就难以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加上张启山年迈根本就拉不住副官,两个人瞬间从沙丘上下坠, 张奕尘手腕间的钢绳一瞬间绷紧,很细的绳子似乎要嵌进皮肉里面, 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拉绳子,就被巨大的力道扯了下去! 就这样一个拽着一个,最后的陈一是奋不顾身跳下去救尘爷… 在沙丘往下翻滚时张奕尘的心里都快要被脏话霸屏了,停下来的时候她的身下似乎并不是沙地,手指在黄沙中艰难的摸索,带着温度更像是人, 她想挪个地方,好让下面那位不至于憋死, 说来也巧,到了这下面风沙倒是小了不少,这儿应该就是向导找的避风沙的地点,不过是他们几个人在风沙中迷失了方向没有找到。 黄色的沙丘下一只手从沙底破土而出,接着是张奕尘的脸,面巾早就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就连她的嘴里都进了沙尘, 她翻身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清晰的听见一声闷哼,好像是陈一的声音… 小尘尘想看一下他的情况,可是还没等她再次起身沙丘之上的黄沙倒了下来,沙尘暴的中心已经接近这里, 他们在之前的行进中失了大半的体力,这些黄沙将张奕尘掩埋之后她也没有了再次挣脱的力气, 口腔、鼻腔,就连耳朵中都灌满了黄沙,张奕尘觉得她的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窒息感让她无法呼吸,直到失去意识… 沙尘暴的席卷让这片沙漠的样子发生改变,如果张奕尘他们还醒着,就能看见那些小沙丘的消失和新沙丘的出现, 还有风暴中心被卷起的尸体,如果只是单纯被风卷到半空或许这人死不了,但是风暴中心不止有被卷起来的人,还有大块的碎石和一个枯木树枝, 碎石可能会击中骨头,让你发生骨折,树枝会划开你的衣服甚至刺穿你的身体,就连最平平无奇的沙尘都会一层一层割去你的皮肤和血肉,让你露出森森白骨。 一旦被卷起来,不会有人去救他,强劲的风力和拉扯会将一个人撕碎! 所以在进沙漠之前尘爷说过,这种情况下同伴要做的不是毫无用处的救人,而是保护好自己!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切都回归于平静,沙尘暴离开了… 太阳依旧挂在高空中,尽全力散发着它的高温,黄沙上虫子回到沙丘表面,这片沙漠回归平静,没有一丝风更没有一丝凉爽, 他们躲避沙尘暴的那片大沙丘下面,一个又一个人挣脱沉重的沙子钻了出来,大家的表情痛苦,沙子掩埋太久行动不便。 就是这个时候一片不起眼的沙子震动,从这下面渐渐露出一张人脸… 张奕尘表情狰狞,嘴唇表面干的起皮,她张大嘴贪婪的呼吸着空气,黄沙被吸进气管,一边咳一边大口的呼吸, 先是手、上半身,紧接着是腰和腿,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晃荡着脑袋, 整个人就要像存储沙子的容器,头发中、耳朵里、衣服上到处都是抖落的沙子, 这种从黑暗中挣脱出的感觉让人愣怔,似乎与眼前所有的事物都隔绝开,这样感受的不只是她, 还有所有刚爬出来的人… 小尘尘艰难转身,她几次张了嘴巴都没有发出声音, “救…救人!”声音嘶哑又难听,却让众人如梦初醒, 因为不确定人被埋在哪里,所以救人只能徒手去挖, 张奕尘很瘦,跪在沙地中就那么小一团,瘦弱的背影不停的挖着黄土,她模糊的记着下坠的时候听到了陈一的名字,有人攥住了自己的手腕,手下的动作越发的快,她的双眼甚至有一种偏执淡淡浮现, 顾凛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和她一起挖, 张奕尘的手抓到了一片布料,她的动作顿了一瞬,双眼迸发出光亮,纤细的手扯着那片布料猛地一拽,陈一的脸就这样出现。 “陈一!陈一!” 这人怎么都不醒,鼻尖还有呼吸,急了的张奕尘一巴掌就甩在他的脸上, 就连另一边刚把副官挖出来的顾凛都愣住了,他看了看躺在地上没醒的张日山眼神思索着, 自己要不要也这样做呢? “唔…嗬…” “咳…咳咳…” 张奕尘跌坐,她抓起一把沙子就往陈一脸上扬,“吓死老子了!” () 第199章 抢救物资和装备 光是在这片沙丘下将存活的人刨出来就已经让这些本就经历巨大沙尘暴的他们筋疲力尽, 一次沙尘暴让他们这支队伍失去了六个伙计,其中四个是张启山的亲兵, 青安将下落不明的两人名字告诉尘爷, 小尘尘的眼眸幽黑看不见情绪,只能听见她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从背包中拿出一个本子, 一个黑色的本子… 她一字一划的将名字写上去,沙漠中在发生沙尘暴的情况下下落不明倒不如说他们已经死了, 她知道这也不过是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伴心中一点小小的奢望,他们希望有奇迹发生, 希望他们的伙伴依旧存活。 张奕尘将本子郑重的收起来,手上抓了把黄沙,让它随着微风缓缓重新落下,她看向马上就要黑下来的天空, 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最后的太阳余光, 可是这里是沙漠啊,是一个没有希望和奇迹出现的禁地… 太阳下山,沙漠里变成黑暗一片,温度骤然降低,所有人都依偎在一起取暖, 这里昼夜温差极大,炎热的白天,寒冷的夜晚… 沙漠天空挂着的星星和月亮比别处更要耀眼,满天繁星一望无际, 顾凛搓着双手企图这样让自己冰冷的双手暖一些,将温度传递给身体其他部位,他只是看了一眼这样美的天空, 此时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古人会赞颂这样的沙漠夜晚,为什么会将它写的那样唯美,让人心生向往, 明明对于深处沙漠的人来说,夜晚就是一场灾难! 张奕尘背靠着陈一,青安挡在她的身前,黑壮的汉子身上冷的发颤还是一动不动的盘腿坐在小姑娘面前, 手下的伙计围着他们三个围成两个紧密的圆圈,他们就这样坐在挖好的黄沙坑中,四周是用工具堆砌起来的黄沙矮墙, 张启山的亲兵那里也是如此做的。 这样的方法是尘爷提出来的,夜晚点燃篝火确实能更大程度上取暖,但这样的冷的沙漠中对于热源敏感的生物并不只有人类… 如果不想明天早上起来身上堆满了取暖的毒蛇和蝎子,就不要这样做! 小尘尘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 “别动。” 沙哑又难听的声音响起,依稀能够辨别出是尘爷的声音,青安转过头就对上她那双淡漠的眸子, 小姑娘的视线落在青安手上半死不活的蛇身上,淡色的唇干裂,“放了吧,这东西有毒…” 青安空着的手有些憨的抓抓脑袋,嘿嘿一笑,十分听话的松开手,他承认自己确实是想吃蛇肉了~ 就在听见动静注意到这边的亲兵们以为这蛇肯定会报仇咬上青安一口的时候,鲜艳花纹盘满全身的蛇竟朝着张奕尘而去, 它竖着脖子很是亲昵的蹭了蹭小姑娘垂着的手,蛇信子吐着轻轻扫过她的手指, 亲兵:!我眼花了?不确定,再看看! 张奕尘的手指微动,似乎想要去摸,但又止住了动作, 直到沙地上留下一串蜿蜒的痕迹,那条蛇离开了… 陈一从背包中拿出水来,眼底闪过抹心疼,语气很轻带着诱哄和劝慰, “尘爷,喝点水吧…” 张奕尘摇了摇头,忍耐下喉咙吞咽时的钝痛,她将开了封的水袋重新拧紧,生怕水会有一点点的蒸发, “先留给伤患。” 在没有非常迫切的需要水之前她不能喝,明天永远都是不确定因素,她不知道那些物资和装备还有多少是完好的,必须要节省! 陈一听着尘爷嘶哑的声音暗自蹙了眉,还是顺从她的意思将水袋重新装进背包里, 寂静的夜里就算是风吹着枯枝划过周围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俩之间的对话围着的手下们都听见了, 原本还有些疲乏萎靡的伙计们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两只眼睛在黑暗中就像是捕猎的狼一样真的会发光一样! 他们选择将自己的余生交托给尘爷,不是因为她傲人的手段和心狠手辣让人畏惧,而是她会让他们这些卖命的人觉得自己死的很值, 就算他们死了,也相信尘爷一定会给自己报仇;会善待他们仅剩的家人,会好好安葬他们! 走上这条路给谁卖命都是一样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选择一个重情义、把他们当人看的老板呢… 夜晚再漫长也会过去,太阳终究会升起,金色的阳光也会照在这片冰冷的大地上, 等着他们的是酷热和极度的渴,那种全身水分都被蒸发出来的感觉让人开始害怕,担心前路到底是什么样… 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张奕尘睁开眼睛,漂亮的眸子有些红,盯着人看的时候就像是凶兽一样不寒而栗, “留下一部分人原地照顾伤员,剩下的去找装备!” 车被黄沙掩埋,他们爬上沙丘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漠和黄沙,让人窒息, “旗子!” 其中一位外蒙的翻译神情痴狂的指着远处缓缓飘动的鲜艳旗子,他快步往那边走去,缺一个不小心跌倒,整个人往沙丘之下滚去,激起阵阵沙尘, 起来之后他哈哈大笑着,双手举过头顶向着旗子的方向而去。 张奕尘没有动,她身后的伙计更不会动, 车上用来识别前车位置的旗子有一个很简易的机关,当特殊情况发生必须要弃车时,只要轻轻按下一个按钮,用精铁和柔韧性极强的金属制成的杆子就会升起一大截,就算出现这种车被掩埋的情况也一就能看见旗子… 小尘尘双手叉腰,外套半挂在身上,极度缺水的唇之上是带着墨镜的眼睛,她看向另外一名翻译巴图,“让你的同伴和伤患一起回到客栈吧,他不适合在沙漠中生存。” 不过才一个晚上他就已经精神不正常了,自己还不想留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 巴图:“好…好。” “所有人,三人一组把车挖出来,检查能用的装备!” “是!” 最后,能用的车子还剩下十七辆,有三辆彻底损坏,还有三辆修一修还能开;剩下能用的装备和物资大概是原本的四分之三, 清点好所有的东西,张奕尘他们又将伤患从沙丘之下带了出来,派了两辆车送回客栈… () 第200章 海子的尸体 张奕尘从青安的手上接过水袋,车上的水箱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就是这样考虑周全的前期准备也抵不住一场沙尘暴的来临, 车队前面那个向导正操着一口蒙语骂骂咧咧,大体意思就是他们刚刚进入沙漠就遭遇这样大的灾难,证明沙漠并不欢迎他们这群企图窃取秘密的外人, 水流进身体里就像是干涸的土地被雨水滋养,张奕尘喝了几口就将水袋扔回车上, 她路过陈一时淡淡说道,“整顿结束就让所有人待命吧…” 说完踩着黄沙往车队头的位置靠近,小姑娘活动着脖子,将袖口挽上去,谁也不知道她淡漠的表情下到底压抑着什么, “少喝点水,渴极了之后你的身体出于自我保护意识会反馈给大脑极度缺水的错觉,你这样会水中毒。” 她抢下一名亲兵的水袋扔给旁边的同伴,瞥了一眼他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语气淡漠又认真… “…是…”那名亲兵嘴边还挂着水滴,黑红的脸上出现拘谨的情绪。 向导原本是斜靠着坐在车的轮胎边上,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连串的蒙语让旁边守着的青安青筋迸起, 青安握着拳,眼中一闪而过杀意,若不是他还有用… 突然向导被一片阴影笼罩,失去了太阳灼热的温度,多了一抹让人战栗的寒意, 他打着颤缓缓抬头,眼中还有未消散怒气和疑惑, “啊!” 入目是张奕尘没有表情的脸,气压低的就算在这沙漠中也可以用寒冬的冰雪来形容, 好在这惊讶的语气和手脚并用的惊恐逃避动作是国际通用的,他的举动引来车队所有人的注意, 张奕尘的手下们守在各自的车门前,双手背后目光直视,眼中的嘲讽和对于此的取笑丝毫不掩饰, 向导恨不得此刻化身这戈壁沙漠中的老鼠找个洞将自己藏起来,这样说不定还安全些! 他的眼睛大大的瞪着,视线随着小尘尘低下的身子移动, 张奕尘一条腿屈着半蹲在向导面前与他平视,“我希望你能将这咒骂的力气放在找海子上…” 她抓起一把沙扬在他衣服上,那双幽深的眼睛中藏着看不见底的深渊让人沉溺其中, “我认为向导应该能比我更早的判断出危险所在,不然你的存在毫无用处…” “找不到海子,没有水源,爷先喝你的血!” 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狠厉告诉向导,这个人说的是真的… 他吞咽着口水试图将自己塞进轮胎里,颤颤巍巍的开口,“血…血不好用…不解渴…” “我真的没想到会是沙尘暴…” 声音甚至都染了哭腔,旁边的巴图也是满脸惊惧,心里满是后悔,早知道刚才他也发疯好了, 现在好了,他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和向导的一起就悬在一把磨亮的刀上! 小尘尘缓缓起身,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那双原本淡漠的眸子盛着恶劣的笑,“爷还是觉得血更好喝一点…” 最后,车队开始行驶,这次张奕尘和翻译坐在头车的位置上,张启山和副官在车队的最末尾压阵, 车行驶的很慢,比沙漠中的蝎子还要慢, 小尘尘坐在副驾上,低垂着脑袋在地图上勾勾画画,车前一个人影东倒西歪的晃荡着, 正是他们此行的向导。 “流…流沙!” 后座翻译巴图申请突然激动,他半个身子都要伸到前面去,又被青安按着肩膀半威胁的弄了回去, 张奕尘终于舍得从地图上抬起头, 她眼眸淡漠的看着向导半个身子陷进流沙里,他倒是个聪明的,知道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用力挣扎,而是选择向车队的人求救, 可惜啊,所有人在没有张奕尘的指令下都不会对他施以援手! “急什么…” 她给了开车的伙计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下车,向导和车之间还有一根绳子连接着,他们只要拉动绳子他就能获救, 小尘尘似乎丝毫不关心这人的死活,他的命在她眼里真的没有这张地图重要, 小姑娘语气淡漠的开着玩笑,“他现在才真的对得起向导的这个身份,给车队减少伤亡和损失!” 说着,她打开对讲机,“前方有流沙,车队向左偏移一百米行驶。” 张奕尘抬起眸子透过后视镜看见巴图看着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个无法理解的疯子, “别这么看着我…” “让他徒步能够更好的感受到沙漠风中的咸度和脚下黄沙的湿度,我这是在帮他…” “我死了兄弟,总要有交代的。” 如果沙尘暴发生的时候他这个向导能够比她更早发现危险的发生,他们就能更快的找到遮蔽物… 小尘尘看着刚刚从流沙中死里逃生的向导,与他对视之后嘴角轻勾起有一个弧度, 她无声的做着口型,“找到海子…不然…” 这个意味不明的笑让出了一身汗的向导跌坐在地, “恶魔!疯子!……” 下车的伙计虽然听不懂蒙语,但是他能看见这人狰狞的表情和那只指着尘爷方向的手指, 刀在向导毫不知情的时候出鞘,伙计的脸上阴沉, “回来开车。” “是,尘爷。” 他悄咪咪的收了刀,一路小跑着回到车上,听见尘爷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很特别的开关,瞬间化身乖巧猫咪。 沙漠的黑夜不适合赶路,他们将车围成一个圈,人就睡在中间;天亮太阳出来之后继续赶路。 就这样的路程持续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水箱里的水真的所剩无几了… “海子…” 头车的副驾上张奕尘一把将遮面的外套扯下来,一双眼睛猩红的厉害, 腰间系着绳子的向导指着一片明显湿润的土地,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小尘尘打开对讲机,声音因为渴变得嘶哑,“停车!” “啪!”她将车门关上,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黑色衬得肌肤更加的白,大面裸露出的上半身都是狰狞骇人的伤疤,特别锁骨之下的伤疤因天气炎热泛红,小尘尘快走几步, 动作幅度大,而且身体也有些虚弱,她差点栽倒在黄沙中,直起身体余光看见不远处湿润的黄沙,也只有黄沙… 小姑娘纤细的手臂将向导从地上拎起来,她的手攥着他的领子,表情透着凶狠, “这是海子的尸体!” “你告诉我海子在哪!” () 第201章 古潼京的大门 海子的尸体, 是当地人对海子路过之后留下痕迹的一种称呼,在他们的传说中沙漠的海子是有生命的、是会移动的, 而他们现在面前这片就是传说中海子的尸体,从黄沙湿润度上分辨这个海子才刚刚离开, 这个向导其实并不高,而且面对张奕尘时他的腿发软,整个人就像是一条面条一样挂在小尘尘的手上,腿弯屈着双脚离地, 她眼中的凶狠和杀意丝毫不掩饰,向导浑身都在战栗,嘴唇蠕动半晌也说不出来什么。 小尘尘徒手拎着他,将他拖到海子尸体旁边将他的头摁在那片黄沙上,向导的脸和那片湿润的黄沙就只有几寸! 张奕尘的手臂都在用力,漂亮的肌肉线条绷着,“再找不到,我就让你憋死在海子的尸体里!” 黄沙很细腻,就算是普通黄沙在平常都会让人感到窒息,而湿润黄沙的水分填补了黄沙之间的所有的缝隙, 如果张奕尘将他的头摁在这里不超过两分钟就会窒息而死! “找得到!…找…找得到…” 向导的耳边是小尘尘有些重的喘息声,她就像是摔一块破抹布一样将他扔在一边, “所有人分成三组…” “一组用海子的尸体取水,一组押着向导找海子,剩下一组站岗!” “是。” “……” 取水就是贴着海子的尸体将湿润的黄沙运到一边,通过挤压将其中不多的水分取出来经过简单的过滤… 张奕尘把外套系在腰间,后腰别着手枪,随手将自己的背包交给其中一个手下, 这个时候张启山已经从队伍后面走过来了, 她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我和向导去找海子,找到了我会发信号弹,你带着队伍过去…” “让副官去。” “不行!” 张奕尘啪的将车门关上,双手叉在腰际,微抬着下巴,猩红的眼睛满是桀骜,“这支队伍里你和我都是主导者,只有我们两个中的一个去找海子,才能让兄弟们安下心来…” 她完全没有采纳和听取张启山的建议,视线扫过这些个严重缺水的伙计们, 张奕尘的表情很认真,她要为给自己卖命的人找一条活路, “张启山,我希望你的下一个决策是于队伍有益的…” “这次行动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张大佛爷拄着拐杖站在黄沙的沙漠中就这样看着她的身影从高高的沙丘之后消失, 他的身边站着副官,张启山看着远方,苍老的眼睛里藏着很多情绪,小姑娘小的时候他总希望她能够早日成为能够担起九门的人,能够处理好盘口和伙计之间的关系, 现在小姑娘做到了,不管是哪方面她都比他们这些个老家伙要做的好,可是… “唉…” “副官,明明现在就是我想看见的,为什么却总是想起那个恨不得咬我一口的小娃娃呢…” “佛爷…” 张启山摆摆手,让副官离开,“去看看他们,动作麻利些。” “是。” 另一边, 张奕尘一手揽着向导的脖子,半拽着他往前走, 小姑娘的身上很香,同样都是进了沙漠就没有再洗过澡,但她好像不会被尘土污染,是一种清新的香,沁人心脾, 可是向导离着这么近却没有半点觊觎之心,唯有深入灵魂的胆战心惊… “海…子…的移动是有规律的,” “它会顺着风的方向移动,那个海子的尸体还很新鲜,它不会移动太远的…真的!” 向导现在就差把心掏给这位尘爷看,擦擦脑门上的汗水,这样热的沙漠流汗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渴,因为体内的水分不断地蒸发! 张奕尘也不说话,就是半拉着他往前走,无声的威压一点一点都快要将这位可怜的向导压倒了, 身后几个手下老老实实的跟着, 沙漠的夕阳很好看,金色的光照到黄色的沙子上,几个人的身影被拉长,在刺眼的阳光下变成看不清样子的黑影,倒是带着几分神秘和洒脱… 小尘尘的沙漠一直持续到翻过沙丘之后那片蓝色的出现,她费力的站起身看向脚下那片蓝色的水, 她从沙丘下将向导拎着后衣领拽上来,纤细的手指指着远处的海子, 声音嘶哑,每说一句话都像是有刀片在割喉咙,“告诉我,这是海市蜃楼还是幻觉?” 向导的脸上覆着一层很厚的灰尘,加上太阳的照射,黑了不止一个度, 张奕尘就看见他猛地跪倒在地,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而下,在脸上形成了鲜明的分界线… “海子…是海子啊!” 生活在沙漠附近的这些年,他从未觉得这片海子这样的可爱啊! “哈…陈一,信号弹。” “是,尘爷。” 张奕尘淡定的跨过海子附近的那片掺着黄金的黄沙,一头砸进了海子里, 水包裹了全身,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的汲取着水分,她闭着眼睛任由自己沉向水底, 漂亮的人儿闭着眼睛,墨色的发在水中纠缠,极致的黑和皮肤的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岸上有几个手下看着一动不动的水面有些焦急,陈一一个眼神过去,淡定的将水壶打满水, “放心吧,尘爷不会有事的。” 在他们这些人的心里,她真的是无所不能的神明… 张启山来的时候小尘尘在水底猛地睁开眼睛,她如同水里的美人鱼一般破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沙漠中干燥的空气, 小姑娘看向岸边的张启山和顾凛,嘴边的笑容不断扩大, 她在水中张开双臂,语气肆意又桀骜,“欢迎来到古潼京!” 传说中的古潼京,用当地的蒙语翻译过来就是三个移动的海子,这三个海子也正是去往古潼京的大门, 找到海子,就等同于找到古潼京; 所以这片海子不只是他们继续活着的希望,更是他们接下来前进的方向! () 第202章 古潼京在海子里 找到这里,她心中那块沉重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了点儿,肆意的笑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伙计们虽然不能理解这古潼京的大门在哪,长成什么样子,但不妨碍他们高兴, 向目标前进一大步同时也找到了他们生存必须的水源,这些足以让黑壮的汉子们欢呼, 几日里沙漠中的苦苦挣扎也算是没有白费… 一个接一个的伙计脱了外套跳进海子中,岸边激起的黄沙和人跳进水中的水花同时溅到半空中, 海子周围笑声震天,有人肆意的捧起水浇在脸上,带着咸味的水流进嗓子里让人感受到生的希望, 张启山的视线中,小姑娘就站在这些糙汉子的中间,宛如众星捧月。 缓缓的,他也被张奕尘和这些手下的笑容感染,一连几天的疲惫似乎都消失了,老人家扯动着嘴角摇头失笑, 在副官的搀扶下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耳边笑声没停,张启山伸手抓起靠近岸边的黄沙,黄色的沙子中掺杂了金子,他随意的将黄沙撒回沙地,眼眸幽深, 金子都被随意的置于这里,那古潼京里面该有怎样让人趋之若鹜的财富呢… 这场为众人能够继续活下来的欢呼一直持续到太阳快要消失在远处的沙丘,张奕尘在顾凛的视线中迎着金色的光将湿了的头发散开, 她光着的脚就踩在散落一地的金子上, 手下人正在布置营地,小尘尘身上披着青安拿过来的毯子和张启山、顾凛他们坐在一处, 小姑娘刚坐下,副官就将地图递给她, 图纸展开后,那条从客栈出发,到这个海子的路线用红色的笔清晰的勾勒出来, 顾凛就坐在她旁边,对于他们走过的路线只一眼便认了出来,有些疑惑的询问,“既然海子是会移动的,那画出来这条路线有什么用?” 下次海子也不会一直等在同一个地方… 身后青安正给她擦着头发,粗粝的手指隔着薄薄的毛巾按压在头皮上,小尘尘甚至有些乖巧的坐着板正, 她眯着眼睛,眼底时刻存在的警惕慢慢松懈,手摸索着从青安带过来的口袋里掏出罗盘和铜钱, “将我们现在身处的沙漠看作是一个小风水群,在沙地底下整个沙漠看不见的水源和生机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凝聚成了海子…” “所以海子也就是人们口中的风水宝地,是久居能够延年益寿的好地方。” “作为沙漠中的风水聚集之地,海子可以说是沙漠的生命、是命门,它们和这片沙漠的每一粒沙子都息息相关,” 张奕尘随意的披着毯子,几枚铜钱在指尖来回的拨动,纤细的手指像是蝴蝶一般舞动,偶尔抬起的眸子在已经黑下去的夜晚中就和天上的星子一样闪亮, “只需要一捧海子的水,我可以推演出其他两个海子的位置,和整片沙漠气运流向的大致方向。” 也就是说三个海子和这片戈壁沙漠她全都能了如指掌… 顾凛暗自乍舌,从前他认为九门的这位尘爷聪明的很,又有这种诡异莫测的本事傍身, 不管是长沙还是现在的北平,都是只可交不能得罪的人物, 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这人不仅能左右人的寿命,就连一方天地她都能掌控,似乎没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到的… “那你说找到古潼京了,它在哪儿?” 小尘尘摆弄着罗盘的动作一顿,瞥了眼再次提问的顾凛, 整支队伍里就连外蒙派来的人都有两个,就只有他自己孤身一人和他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想要搞清楚下一步队伍要做什么,他要怎样提前准备倒也是有情可原, 她高挑着眉梢,漫不经心的浅笑,反正她现在心情好,多说些也没什么, “就在海子里啊…”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不明,“明天你就知道了~” 注意到张奕尘狡黠的笑,蔫坏蔫坏的,顾凛吞咽着压缩饼干默默将头转过去不看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这话、这神情,顾凛很担忧接下来自己的人身安全! 张启山老神在在的闭着眼睛休息,其实全程都在注意着他和小尘尘的谈话,等到两人不再说话耳边唯剩下周围伙计巡夜的脚步声时,他缓缓睁开眼睛, 眼底精光闪过,他看着不远处映下夜色的海子表面,今天这水他手下的亲兵也下去了,水底下除了金子和黄沙什么都没有, 古潼京在海子里? 是什么意思,海子底下有机关? 可是海子储存的水会流动的,机关不可能和水一起被带走。 张启山感受到一抹视线,他顺着这抹视线看过去,是张奕尘那张明艳的脸,她无声的笑着,嘴角的弧度越发的大, 下巴微扬,眼神中满是:猜吧,反正你就是猜不到,嘿嘿~ 哼,就算是长成了道上人人敬畏的尘爷,小姑娘这小坏心思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张启山白了她一眼,心底这样嘀咕,但也不可否认看到她此刻的情态心中多了些欢喜和释然, 或许他也不想承认,他更喜欢这样的张奕尘。 沙漠的夜很漫长,因为它太折磨人… 天明时,等到张启山从帐篷里出来时,张奕尘已经开始让伙计们做准备了, 青安正在收集海子的水,为了不让水在运输过程中变质,他们花费了很大的功夫在工具和装备上, 他会亲自押车和其他两个伙计一起将这水运送回北平去。 张启山一出来就在人来人往的伙计们中准确找到那个娇小的身影,她正在和身边的陈一说着什么,表情冷凝又严肃, 副官跟在他身后向佛爷汇报这一早上的情况, “青安天一亮就开始收集海子的水,小尘尘让所有人把装备用油纸包裹好,把能带的都带在身上,看样子是要弃车下海子…” 他摸摸鼻子还有话没说完, 虽然不知道小尘尘要干嘛,但他已经在没有告知佛爷的时候带着亲兵一起做准备了… “佛爷,我…”张日山还要说什么,本就心虚的声音被张奕尘的声音盖过, 只见小姑娘站在高处,一只手勾着墨镜,偶尔抬头看天,催促着伙计们的速度, “所有人动作快点!” () 第203章 在沙漠中差点被淹死 张启山用手掌挡住大半的阳光,也学着小尘尘抬头看那湛蓝的天,除了一个太阳就连一朵云、一只鸟都没有, 她在看什么? 他只是瞥了一眼耀眼的太阳,眼睛被阳光晃的难受,再睁开时眼前甚至阵阵发黑, 张启山思索着,他猜测小姑娘应该是在看太阳计算时间, 或许这海子在特定的时间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吧… 想着张大佛爷拄着拐杖慢腾腾的挪到岸边,看着亲兵们将重要的枪支、装备用防水的油纸仔细包裹, 青安的水装完了,张奕尘如同轻盈的燕子一只手抓着脚下突出的枯枝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就已经飘飘落地, 她拍了拍青安的肩膀,面上郑重,“活着回去,不然我没有办法和青吉交代啊…” 青安听着他的名字,眼中都多了很多温柔,一米八几的汉子此刻表情竟有些扭捏,抓着后脑勺笑得见牙不见眼, “放心吧尘爷,我肯定活着回去!” 他还没有和家里等着的那个人走完一辈子呢,不会死的… “倒是尘爷,万事小心…” “有什么事情先让兄弟们上,要注意身体,可不能再受伤了!” 多漂亮的小姑娘啊,她的肆意和洒脱不该是一身伤疤的。 小尘尘啧了一声,表情嫌弃,嘴里嘀咕着:“到底是一家子,青吉的唠叨是被你学了个十成十!” 青安无奈的看了一眼尘爷的脑瓜顶,要不你等我走了再阴阳? 张奕尘撇嘴,嫌弃的摆手,“走吧走吧,早点走,早点回去见你的亲亲宝贝~” 青安听着‘亲亲宝贝’这四个字虎躯一震,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家爷,这个称呼他只敢在床上在青吉双眼迷离的时候喊, 他吃惊的张大嘴巴,表情龟裂,我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倒是看着尘爷的眼神越发的怪异, “尘爷,听墙角不好,你还太小!” 张奕尘:? 什么跟什么? 她难得的蹙了眉毛,显然没有理解青安的隐晦暗示, 这边他和陈一简单嘱咐了两句,就上了车,不过那复杂的眼神透过后视镜对张奕尘如影随形… 车子离开,黄沙激荡,小尘尘还是没想明白,一边嘟嘟囔囔的回到海子边上,一边想着刚才的话, 在小尘尘看来,她称呼丫头亲亲娘亲表示独有的亲昵,平日里青安对待青吉的样子给自己的感觉那就是独一份的宝贝, 所以呀,结合一下就是亲亲宝贝咯~ 眼看着太阳已经升到天空的中间,算算时间也已经正午了, 张奕尘穿着包裹严实的外套,后背是十几斤重的背包和长刀,所有人围着海子站着,她手下的人绷着脸严阵以待, 顾凛看着丝毫没有波澜的水,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小尘尘的左手边是张启山, 她从陈一手上接过护目镜递给他,语气带着点点调侃,“毕竟年纪大了,还是多一层保障的好!” 护目镜是潜水专用的,看上去是她进沙漠前特意准备的, 张大佛爷接过这东西,难得的开着玩笑,“我就是老了,也能一个打三个!” 她很是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也不怕扭着老腰~ “当地人的传说中一支汉人军队打了败仗,被敌军追着跑进了沙漠里,就在他们在沙漠中挣扎快要死去的时候,遇见了一片海子…” “所有人都冲进海子里喝水,就在他们感谢老天、感谢这片湖泊救他们一命的时候,海子消失了…” “这支汉人军队也消失了…” “当地人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是两个月后,他们带着财宝从古潼京中走了出来。” 张奕尘看着这片海子,眼神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她现在的样子就很像疯批… 顾凛:“你查到的?” 小尘尘:“都说了是传说~” 自己总不能告诉他,这些都是因为派了黑瞎子来过一次才得到的信息吧… 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按照张奕尘的说法他们大概是要沉在海子底下等着发生什么神奇的变化,然后和海子一起消失, 可是这真的不会淹死吗? “普通人最多能在水里闭气三到四分钟,而且这种情况还是接受过专业版训练的前提下才能达到…” “张奕尘,我觉得你现在做的这件事很不靠谱,我们应该再好好制定一个计划应对突发情况!” 听着耳边的罗里吧嗦,张奕尘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她的手轻轻抬起,顾凛身边站着的手下立马心领神会, 前者动作非常的快,掏枪上膛不过眨眼的功夫, 顾凛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军人出身,在这手下动作的一瞬间他身上肌肉紧绷立马做出反应, 只是他的手搭上后腰摩挲,手枪不翼而飞… 而面前另一把枪正抵着自己的眉心,顾凛微微侧头,后面那个伙计手里拿着的正是他的枪, 看着他暗含嘲讽、不屑的眼神,顾凛黑了脸,刚想质问张奕尘这是什么意思, 张启山:没看见、没看见,这天可真蓝,这水也不错… 少女声线平淡,似乎在讨论中午吃什么,“我说下去,那就下去!” “我有耐心回答你的问题,只是因为你是我此行的同伴,我们之间有合作,别得寸进尺!”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己下去,二是我的人押着你下去…” “当然,要是他们手上没有个轻重…不小心把你弄死了,我可不负责把尸体带回北平…” 她冷漠的视线滑动,落在那两个外蒙人身上,“你俩也是一样,” “没有向导,我出沙漠可怎么办啊~” 顾凛(咬牙切齿):“把枪从老子头上拿走,” 他像是要吃了张奕尘,整张脸阴沉着,周身是满满的怒气,而且还是敢怒不敢言的那种, 毕竟人家人多势众… “尘爷,海子动了!” 张奕尘先一步踏进水里,身体力行的向所有人昭示自己的坚定,身后手下人赶紧跟上,副官搀扶着张启山也下了水, 下去之后就会发现这海子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里面的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漩涡一样动着,水不停的从漩涡眼的位置渗向地下, 顾凛吐了个巨大的泡泡,脑子因为窒息和水的吸力开始迷糊,失去意识前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扔到瀑布的叶子被动的承受着, 他恐怕要成为在沙漠中被淹死的奇葩了… () 第204章 白色的沙子 水钻进鼻腔,涌进喉咙,强烈的窒息感将身体中最深处的求生欲望唤醒,濒死的恐惧和理智在脑中撕裂挣扎, 他们的挣扎让水中的黄沙混了视线,眼前的所有开始模糊,意识逐渐被抽离,水中的波澜也平息了下来, 张奕尘的视线中,身边人一个个都停止了挣扎,他们闭着眼任由自己被海子中的漩涡拉扯陷入最底下, 胸腔最后的空气都没有了,眼前是连串的气泡,在水下她大睁着眼睛努力看清同伴们随着水消失, 那些人的身体先是被黄沙掩埋,手掌、大腿一点点从视线中消失,就像是水一样顺着黄沙的缝隙消失… 张启山到底是年纪大了,小尘尘余光瞥到这人的脸已经开始惨白, 她努力让自己清醒,挣脱出漩涡的吸力,纤细的手掌伸着试图抓到张启山的衣角, 手指摸到那片布料时,张奕尘用了力气扯着他向水底而去… 不管随着海子消失在黄沙下会发生什么都比让张启山在水里淹死的好! 心里想着,她再次靠近水底的漩涡, 那强大的吸力如她所愿将张启山从她3手上拉扯着往下面拖去, 可是因为他们两个的距离很近,而且小尘尘的手掌缠绕在他的衣服上一时间竟挣不开, 她的反应很快,另一只手迅速摸上大腿上别着的匕首, 这种情况下两个人同时被卷进黄沙里,海子中水的重力加上两个人在如此狭小空间中的挤压,很容易对一方或者双方造成积压综合征, 况且他们身上背着的装备、枪支刀刃都会变成杀害同伴的利器! 急迫的情绪下从她嘴边冒出的泡泡越发多,眼看张启山半个身子都进了黄沙中,张奕尘猛地抽出匕首,刀尖轻轻划动紧紧缠绕手掌的布料,擦着皮肉划过,匕首很尖利,水中血雾散开… 少了手上的拉扯张奕尘双手划动着让自己在漩涡中心的身形稳一些, 她拉开一个又一个眼看着就一同挤进黄沙中的同伴,直到自己因为窒息而休克才停止, 闭着眼睛的她没有了清醒时的锐利和凶悍,漂亮的脸上多了睡美人似的平和和安静, 就这样,小小的姑娘沉向水底的黄沙,水中血雾散开手掌的伤口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沙漠又恢复了寂静,原本海子停留的地方唯有湿润的黄沙和大坑,旁边还停着他们的车队, 他们存在过的痕迹还在,远方隐约传来骆驼的铃铛声音,微风吹动表面的沙子和枯枝, 如果张奕尘还清醒着,她一定会说:沙漠就是这样的,神秘又会吞人,人类在沙漠中消失就像是一滴水滴落海洋,没有半点声响。 …… 一望无际的白, 这是张奕尘从沙子中挣扎而出时看见的, 这也是她这次进沙漠第二次被沙子活埋,苍白的脸上沾着像粗盐粒一样的沙子,轻轻抿动嘴唇也都是沙子, 她恍恍惚惚的看向太阳的方向,她在正午时分下的海子,现在马上就要黄昏了, 就算她在黄沙中埋了一小时醒来,那那片海子也带着他们走了很久… 身体像是被拆装重组,她弯下腰费力的将露出一个边边的背包从沙子里抓出来, 背包出沙的一瞬间她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听着沙子下细微的闷哼声,张奕尘艰难的吞咽着,是哪个倒霉催的被她压到了? 她换了个方向爬起来半跪在沙地上,对满地的白沙熟视无睹,抬起头的瞬间看着那片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海子倒是笑了, 她笑的凄凉又讽刺,不知道是惊讶于这片海子的不离不弃,还是那波澜不惊的水面对她这个弱者的嘲讽, 张家藏书楼中的一本藏书中曾记载着这样一句话,最强大的机关不是精密的齿轮,而是天地… 自然的强大,人无法想象。 所以啊,自以为很强大的她在这片海子面前依旧要被掌控着, 她撑着眼皮,太阳的光似乎离着自己很远,夕阳的阳光洒在身上也驱不散彻心扉的冷, 一片白沙中,小姑娘半跪着的身体左右晃动,最后无力的栽倒, 她原来站着的地方,一只手破开沙子,手掌用力到痉挛,上面大大小小都是沙子狠狠摩擦留下的细小血痕, 张奕尘眼睛看着,身体却再也动弹不得,她费力的眨动眼睛直到眼前再次一片黑暗,嘴微张着似乎想告诉这位命苦的同伴,他只能自己从沙子里挖出来了… 她的身体在修复了,若是正常人的身体,在窒息到休克之后没有得到及时的抢救早就见阎王了。 以海子为中心,在它附近一只又一只手从沙子下挣脱出来,配上寂静的环境和旁边毫无生气的枯枝倒是诡异的很, 陈一从沙子地下挣扎出来的时候,正对上躺着的尘爷, 他甚至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嘴巴张张合合好一阵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陈一手刨脚也刨的往张奕尘的方向爬去, 离着近了才看见她胸膛微弱的起伏,陈一的眼框都红了,确认了尘爷安全着之后他才开始注意周边的环境, 不断有人从白沙下出来,大家震惊于这白色的沙子同时还不忘挖队友,双手刨着沙化身努力工作的修狗, 每救出来一个,他们就用最粗暴的方式将人唤醒,一时间挖人的队伍越发强大… 张启山和昏迷的小尘尘被好生安顿在一处,陈一用手轻轻将小姑娘脸上沾着的沙子弄掉,将干净的水一点点滴进她没有血色的嘴唇中, 或许是他们命大,也或许是张奕尘在水里的努力真的有用,这种情况下无一人伤亡。 同伴和自己依旧活着的喜悦并没有出现在她手下人的脸上,他们围成一个圈面色担忧的看着躺着乖巧的小姑娘, 没有了生龙活虎、疯批一样的尘爷,这群一样疯批的手下就像是小兽没有了庇护、锋利的剑没有了神明的指引方向,低垂着脑袋好不可怜兮兮… 搭建帐篷,巡夜,整理营地他们都不管了,就负责将尘爷团团围住,十几双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 () 第205章 见鬼了 张奕尘再次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这十几双关切的眼睛, 从昏迷中恢复意识,她似乎还有些迷糊,蒲扇一样的睫毛抖动,入目先是沙漠的夜晚天空, 一尘不染的天幕上坠着璀璨的星星和月亮, 小尘尘缓慢的眨动着眼睛,视线里的一切越发清晰,明明是沙漠中那寒冷的晚上,为什么自己只觉得周身暖烘烘的呢? “尘爷…” “尘爷醒了…” “水,快拿水来!” 小姑娘躺在他们特意铺好的毯子上,毛茸茸的触感加上沙子的细软倒是有种睡在床上的错觉, 眼前十几个有些潦草的汉子脑袋晃悠着,她一下子笑出了声… 开口是有些哑的声音,“都围着我干嘛…” 十几双像是被抛弃的幼崽一样的眼神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啊,她有些无力的手指轻轻动着, 喉间是温热的水,张奕尘在陈一他们的搀扶下起身,她就靠在陈一身上将身边围着的人一一看过, 他们似乎明白尘爷是什么意思,乖乖的蹲着任由小姑娘打量,他们当中一个年纪稍长的伙计轻笑着看向同伴们, “尘爷,我们的人没有伤亡…” 对于他们来说永远都是小姑娘样子的张奕尘是他们道路上指引方向的神明,同时也只是一个小姑娘,他们在敬仰她的同时也会心疼她,会下意识的想宠着她… 张奕尘看过一张张熟悉的脸,脑袋里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松懈, 她扫过燃着的几堆火把,和不远处坐着的张启山、副官眼中的关切, “尘爷,这附近佛爷的亲兵都探查过了,没有活物的迹象,就燃了火把…” 小尘尘轻声应着,手撑着陈一的肩膀慢腾腾的站起身,活动着僵直的手腕和腿眺望向远方,有目的的搜寻着什么… 这里和之前的沙漠很不一样,到处都是白色的沙子,月光映照在白沙上倒是让整片沙漠笼罩在莹白色的光亮下,唯美又神秘, 她细细感受着沙丘之下活物的动静, 唯有一片寂静… “这里似乎没有活着的东西,除了我们…” 张启山在副官的搀扶下走上这片高地,顾凛也起身靠了过来, 小尘尘睫毛颤抖着睁开眼睛,眸子盛着他们看不懂的情绪,说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 “这里没有蝎子、蛇一些原本应该生活在沙丘下的活物,要么这里不适合活物生存;要么这里有要命的东西存在,捕杀其他活物,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不管是哪种可能,对于他们来说都无疑是危险! 顾凛在几个小时前刚从海子中活了下来,饶是从前枪林弹雨走过来的铁骨铮铮汉子此刻都有些接受不良, “也就是说,我们还处在看不见的危险中?” “怎么,怕了?” 纤瘦的小姑娘站在这样神秘的景色下,有些苍白的脸上此刻满是玩味的笑容,眼神调侃又挑衅的看向顾凛,带着十足的桀骜, 顾凛的脸有些黑,但是接连多少日的沙漠生存在他的脸上这种程度的黑脸完全看不出来, 他有些咬牙切齿,“老子好歹也是个汉子,就这?”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张启山在一边有些头痛,为什么这两个人在一起就会吵架呢… 他用拐杖拄着沙地,语气带上几分冷,制止了他俩的掐架,“先说正事!”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古潼京古城的具体位置…” “还有从沙漠到这里的具体路线!” 光是这个海子肯定是不行的,之后对古城的修复和研究上一定会需要大量的仪器和设备,这些都不是那个神奇的海子可以运送进来的… 副官指着这片沙地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这片沙漠为什么是白色的?” “沙子也会有皮肤病?” 小尘尘瞥了眼顾凛,非常嫌弃的扭头,心底里的小人比着中指,爷见过的比你多太多了,现在能让她害怕的恐怕就是有以汪藏海为首的家族突然能够一人生一百个! “古城的位置可以用罗盘定位,” “沙漠到这里的路线我猜也应该就藏在古城里…” 毕竟不只是他们在这里生存需要物资,几千年前的人也一样,他们一定会留一条通道的,并且很大的可能性就是掌握在当时的上位者手里! 张奕尘用手捻起一把沙子,视线盯着白色的沙子从手缝隙中溜走,“至于这沙子是白色的,我才这里应该是有什么能够改变生态的东西存在着…” 这话,说的是隐秘又明白,副官和张启山的脑子里一瞬间就浮现出在华夏境内她提到的那块陨石, 副官了解的点着头,顾凛则是一脑门子的问号,你知道啥了你就点头? 因为还有潜在的危险存在,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张大佛爷和副官还有顾凛落后小尘尘一步,站在附近这片最高的沙丘上看着小姑娘一手执罗盘、一手在白色的沙地上画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都是些听不懂的东西, 每当他们想要听清楚些,就会觉得头昏脑胀的… 眼见着张奕尘墨色的发顺着肩膀披散而下,笼罩着小姑娘的身躯,手执着的树枝在沙地上画出巨大的图案,每一个字符、每一处下笔都带着诡异又神秘的妖冶,侧脸在月光的照耀下空灵动人, 直到她身边的大片空地上都画上了符文,张奕尘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只见她站着的身形微动,脚步坚定又缓慢的踩上那片神秘的符文,向着中心方向而去, 他们注意到张奕尘的脚印并没有留在那片沙地上,符文画在细软的沙子上被她踩过更没有丝毫的变化… 明明依旧是这片沙漠,好像她踏进符文中的一瞬间起沙漠中所有的月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随着古老的咒语脱口,张奕尘手中的罗盘迅速转动, 一条用月光铺洒的路从她的脚下蜿蜒向远处,一直到他们看不见的天际… 顾凛的瞳孔微缩,喉结滚动,手下意识的搭在后腰的手枪那儿,脸上惊恐万分, 他特么好像看见鬼了! () 第206章 灵引 阵法之上的张奕尘身上笼罩着荧荧月光,整个人圣洁又干净, 脚下的阵法闪烁着的猩红色血光,和月亮的莹白交织融合,就像是天堂和地狱,无限融合又离着很远… 她的周围就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了,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这诡异又神奇的一幕, 那条凭空出现散发着莹白色的宽大道路上陆续出现了虚影,影子一个重叠着一个,模模糊糊的样子让人看不真切, 几个伙计揉着眼睛,一度认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只见这些虚影缓慢的移动着,都向着一个方向双眼空洞的走着, 从张奕尘脚下的那条路开始往远处看,虚影接二连三的显现出来,越是靠近那条路越是多, 这些影子的服饰跨度很大,从充满野性的远古兽皮到明朝工匠的服饰,甚至还有些穿着的是现代的衣衫, 他们就徘徊这条路附近,双眼空洞无神、像是木偶一般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阵法中间张奕尘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双眼悲悯的望向它们, 少女的轻声呢喃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下清晰的很,他们听见一声叹息, “带我去吧,我送你们离开沙漠…” 她说话的同时,拿着罗盘的手高高举起, 这些虚影似乎听见了她的话,它们的头就像是零件一样磕磕绊绊的从脖子上扭转,直到扭转一周后那双空洞的眼睛同一时间看向张奕尘, 四周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还有顾凛非常小声爆粗口声音, 张奕尘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任由手中的罗盘脱落,直直的掉向沙地, 传说中,死在沙漠的人,灵魂会永远被困在沙漠中无法逃脱、无法步入轮回,老人们说因为沙漠是被上天遗忘的地方,是不被祝福的人间地狱, 所以这些死在这里的鬼魂会永远的飘荡着,在他们死去地方的附近飘荡着…直到自己的尸骨腐烂、消失在这片沙漠中,它们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魂野鬼,没有意识、没有记忆,在距离自己死亡地方的一定范围里飘荡着… 张奕尘的话唤醒了它们心中最后的执念,离开沙漠! 只见这一道道的虚影化作白色的流光,像是坠落地表的流星钻进罗盘里, 小巧精致的罗盘在她的脚边震动着,直到再也装不下去, 还有很多化成流光的孤魂野鬼徘徊在罗盘周围,从转动的速度上就能看出它们的焦急, 其中一束流光转了方向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小姑娘露在外面光洁的手臂, 轻轻的触碰后,是大胆的撞击… 它用头撞了撞小尘尘的胳膊,大胆的将她也当作能够载着它们走出沙漠的载体, 张奕尘缓缓抬着手臂,淡漠的眼睛看着已经将半个身子钻进身体里的流光,她的不反抗似乎成了默许, 那些围着罗盘的孤魂野鬼立马学着它的样子往小姑娘的身体里钻。 随着越来越多的流光涌过来,小尘尘似乎穿上了一件莹白色的衣衫,整个人在黑暗中的沙漠散发着光亮, 只有她知道,自己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孤魂野鬼属至阴至寒,她现在好像被扔入结着冰的万丈深渊中,同时身上的每一寸皮肉都被冰刃割下,忍受着凌迟般的疼痛, 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和脸上迅速泛起一层冰霜,睫毛抖动的动作都开始迟缓,脑袋发胀意识模糊, 身形开始晃动,身体因为承受不了开始颤抖想要缩成一团, 张启山第一时间发现小姑娘的异样,眼神陡然凌厉,呼唤着她的名字,“小尘尘,你怎么了?” 陈一他们也开始焦急,所有人快步向着小姑娘靠拢,一时间也顾不得踩进这阵法中会有怎样的后果… 这个时候,一束流光很没有眼色的撞击着小姑娘右手手腕处的衔尾蛇纹身, 就在它第二次撞击的时候,就在副官的脚刚要踏入阵法的时候,衔尾蛇纹身开始变红变烫, 那蛇好像活了过来,猩红色的蛇眼阴翳着看向还想靠近的孤魂野鬼,愣是将唯剩下本能的流光吓得颤抖, 手腕灼烧到胀痛,从那处一阵温暖的气息将她包裹住,就像是娘亲的怀抱一样温暖又安全… 小尘尘颤抖着眼睛,脸上的冰霜迅速褪下去, “别过来!” 她不断的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突然狠厉的眼神让副官的脚步顿住, 张奕尘看着自己被灼烧泛红的手腕和那处早就已经变回原样的衔尾蛇纹身,另一只手轻轻抚上装着雪花的玉瓶,泛红的眼角带着笑, 闭了闭眼压下所有的情绪,在心底和她的亲生母亲道着谢… 她的脚步挪动,晃悠着身体往阵法外走去,副官第一时间接住小姑娘的身体,将人打横抱着大踏步往火堆边上走, 身后跟着同样着急又关切的陈一他们, “怎么这么凉…” 张奕尘又往副官身上靠了靠,虽然没有了刚才的严重,但还是觉得冷, “一会儿就好了…” 她小声说着,不知是在安抚着急的副官还是自己… 裹上毯子,还有副官和陈一他们的外套,小尘尘像是只蚕蛹一样只露出个脑袋, 张启山将掉落的罗盘捡了回来递给小姑娘, 那处阵法在她踏出的第一时间就消失不见,莹白色的宽阔大路和道道虚影都如同幻觉一般消失不见。 张启山坐在她的对面,脸色阴沉压抑着怒气,她什么时候能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副官,去把烧热的水拿过来…” “帐篷里还有取暖用的毯子也拿出来…” 张奕尘挣扎着从被束缚的衣物中抽出自己的手摩挲着罗盘,这罗盘不管怎样调转方向,上面的指针都指向一个固定的方向, 她的声音很轻,还有点心虚的意味,“这叫做灵引,这些孤魂野鬼会带着我们找到古城的具体方向…” “这种方法比传统的八卦罗盘定位要快上很多,不需要演算…只要完成它们的心愿就好…” “那对你的伤害呢?” 张奕尘猛地一愣,她在告诉张启山,她这样做的原因,这是与队伍而言最快速能摆脱这种看不见的危险的办法,可是… 她看的出来,这次张启山是真的生气了,就连副官的动作都拘谨了不少,更别提周围站着的亲兵了, “也…也没什么…这就像是有点吃撑了一样…” 她的眼神飘忽,看天看地看星星就是不看张启山, 撒谎! 张启山轻声叹息,看着小姑娘苍白的脸又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能是将自己身上的披风也解了下来,披到她身上, 语气低沉甚至染上了恳切,“下次,这种事情你可以让别人来做!” () 第207章 蛇柏 因为不知道这片白色的沙漠中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危险,留下守夜的伙计比之前多了一倍,就连副官和陈一也都坐在张启山和小尘尘的帐篷前守着, 顾凛因为形单影只也就只能强撑着眼皮坐在快要灭了的火堆前,毕竟他也很不想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哪只凶兽的肚子里~ 夜里很静,寂静的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声音, 帐篷里张奕尘闭着眼睛窝在睡袋中,怀里还抱着张启山特意准备的装着热水的水袋, 她整个人缩成一小团,眉毛紧蹙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长久的寂静无声很容易让人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忘记暗处的危险,一颗紧绷着的心脏开始随着环境安静下来, 就在两组巡夜的伙计换班之际,离着他们很远的一处沙丘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像是藏在沙子之下的蛇一样向着发出火光的营地前进,它比蛇要粗上太多,从沙丘被拱起的弧度上就能大致判断… 最初只是清清浅浅的摩擦声,这种声音在沙漠非常常见, 不管是爬行动物的移动,还是风吹过造成的沙鸣都会发出类似的声音,而且距离营地又远,就算是经验老练的陈一他们都未曾注意, 就这样,危险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点点靠近。 就像是沙漠的黑夜一样慢慢笼罩、吞噬… 张奕尘睡得很不安稳,就算外面陈一的背影映照在帐篷上,就算耳边是巡夜伙计轻微的脚步声,她也不能安然入睡, 或者说自从进了沙漠,她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小姑娘将自己塞进睡袋里,唯有一只手臂露在外面,轻轻搭在与沙地只有一层之隔的帐篷布料上, 这样她能很清晰的感知到身下的沙子。 沙子在震动… 手下细微的感觉传递,张奕尘猛地睁开眼睛,迅速起身将长刀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抓过背包, 帐篷里的动作惊醒了陈一,他的猛然起身又惊动了副官和顾凛, 一时间整个营地都处于紧绷的状态中… 小尘尘从帐篷里出来,还未休息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可她的眼睛又亮的很,语气透着急促和狠厉, “所有人,拿上装备!” “怎么回事?” 顾凛和张启山同时出声询问,手上的动作也不断,快速将东西收拾好, “声音…有东西靠过来了!” “声音,这不是沙鸣吗?” 虽有月亮的光亮,但视野怎么都没有白天清晰,小姑娘手指着远处的沙丘给他们看, “你们觉不觉的得这沙丘得波纹在动?” 他们都是练家子,夜视能力不差,顺着张奕尘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隐隐约约间似乎沙丘下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动… 顾凛动作迅速将枪拿在手上,扣动扳机,“是蛇?” 这长度和蠕动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像蛇… 他的猜测得到了张启山的认可,毕竟小姑娘说过这里的地下有很多蛇,可能是听到地表的动静爬了上来, 只有张奕尘知道,这不是蛇… 她紧握长刀,身后背着背包,另一只手拿着罗盘找方向,语气不耐又带着急促, “管它是什么,猜对了奖励你进它们肚子?” “所有人跟着我,不要掉队…我们往古城的方向跑!” 这种情况下,身处在空旷的沙漠中与其漫无目的的躲避,倒不如赶快靠近原本的目标! 说动就动,张奕尘将长刀扔给陈一抱着, 这意味着守刀的陈一不能离开小姑娘太远,她看向张启山的方向,眼神示意其中两个伙计,小姑娘的眉毛微挑带着邪性, 她就像是一颗炮弹冲向前面,同时那两个伙计一人架着张启山一条胳膊沉声非常没有诚意的道着歉, “佛爷,得罪了!” “张奕尘,你给老子等着!” 张启山的怒吼声回荡,副官和呆愣的亲兵迅速跟上,跑的时候要不是时机不对张日山还真想拍上几张, 毕竟那可是佛爷诶! 张启山的声音不小,引得下面藏着的东西更加兴奋,加快了速度往这边而来,顾凛回头看了一眼, 沙丘下的移动速度快的惊人,这可不是蛇该有的速度啊! 他们追逐着小姑娘的身形往前跑,那东西从侧后面向着他们而来, 它就像是捕猎的猎豹,先是藏匿自己的身形,然后在猎物发现自己踪迹的时候猛然从暗处出现疯狂追捕… 莹白色的沙漠中几根由小树枝缠绕在一起的粗壮树枝破开沙层,外形是树枝,但是看它的柔韧度又像是蛇一样, 出了沙层的它进攻的速度更快,眼看着那几根树枝就要伸到他们的脚下, 恐怖的是,在远处更多的树枝正在破开沙层向着这边而来, 如果他们现在没有这么惊慌仔细观察下,就会发现这些树枝的根都是同一个, “这特么是啥!” “砰!砰!”枪声伴随着顾凛惊恐的声音,他杀过人,刚刚算是见过鬼,但是这个会动、像蛇一样活着的树枝又是什么鬼? 成精了? 子弹落在树枝上压根造不成杀害,只能短暂的、非常短暂的压制它的进攻, 小尘尘的余光瞥到那根马上就要卷上陈一腰身的藤曼,她的眼神凌冽, 身形一晃眨眼之间陈一捧在怀里的刀出了鞘, 张奕尘出现在原本陈一站着的位置上,而陈一向一边滚了一圈迅速抽出枪来, 小姑娘用了十成的力道,刀狠狠劈向这根枝丫,更够劈碎石头的力道也只是在它身上留下了个断痕, 她的手被震得发麻, 沙漠上一时间枪声不断,响声只能引来更多的蛇柏… “不要开枪!不要制造声响!” “这是蛇柏,我们拼不过它,跑!往东南方向跑!” 张奕尘压制着那根枝丫,陈一的子弹逼退附近想要靠近的枝丫,他俩对视一眼,陈一非常明智的先跑, 毕竟尘爷打的过,他们估计真的就要死在这东西的手上了! “跑!”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反正这一声惊醒了众人,大家撒丫子往尘爷说的方向跑去, 刀下压制的蛇柏枝丫剧烈的挣扎着,强大的力道硬是让张奕尘连人带刀被甩飞, 她在半空翻转着身体如同一片叶子轻飘飘落地,凶狠的眼神恨不得上去咬一口蛇柏皮下来, 这东西她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依旧的难缠! () 第208章 顺风车 沙漠上一群人不要命的跑着,身后蛇柏的枝丫就像是催命的符咒一般,若是不小心被藤曼的尖尖抽到身上,就像是鞭子沾了辣椒水一样疼得难耐, 张奕尘一手执长刀,刀尖划过白色得沙带着凛冽的杀意,每一次挥刀都会将那跃跃欲试卷走手下人的藤曼拦住,她的虎口早就被震得没有了知觉, 人的两条腿又怎么能跑过这种东西呢, 所有人的喉间都出现了铁锈味,胸腔一呼一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双腿就只剩下机械般的动作,心中唯一剩下的只有不能被这东西卷走的信念在苦苦支撑, 剧烈的跑动让小姑娘出了一层薄汗,沙漠夜晚的寒风吹过带着冷意席卷身体,张奕尘的目光冷冽夹杂着要吃人的凶狠和疯狂, “啊!” 一名落在后面的亲兵还是被蛇柏用藤蔓卷上腰身,他附近的藤曼像是很开心一般正拍打着沙地, 他面露惊恐,脸色又因为腰间不断传来的勒紧感觉变成猪肝红色,亲兵被蛇柏拖行着,他双手挣扎着企图逃离, 张奕尘回头便看到这一幕,看见那蛇柏的藤蔓正以非常快的速度把人往自己的老巢拖去, 他们都不可能对处在危险中的同伴置之不理,张副官和顾凛率先停下,双手握枪周身满是戾气回荡, 砰砰砰的声音不断,子弹精准的打在卷着亲兵的那根藤蔓上,强大的冲击力让蛇柏的藤蔓步步后退,逐渐松了捆绑,但是这还不够… 小尘尘猛然停下,白色的沙子因为突然的动作被带起到半空,遮住她那双眼底猩红一片的眸子, 她的视线在蛇柏藏在沙地之下的根部和这些藤蔓中来回转动,片刻之后小姑娘三步并作两步, 一个漂亮的回身,那把长刀随之被掷了出去… 刀在子弹的砰砰声音中丝毫不显弱势,带着破空的凌烈声音冲向那藤曼, 只见它咻的插在那卷着亲兵的藤蔓上,因着难以想象的力道刀身插进沙地数寸,唯独留出个刀把, 刀出现的一瞬间所有的枪声都停了下来,万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这条藤蔓彻底松开了那名亲兵,摇晃着枝丫疯狂想要逃离刀的箍制。 小姑娘的身形就这样出现,宛如从天而降的神明一般,她身体轻盈的落地一手握着刀把狠狠的转动, 刀将沙地之下的细微声音从掌心传递给大脑,她的碎发被风吹动,身后墨色的发飞舞,明明这是一场不见血的战斗,但他们还是闻到了血腥味道,令人望而却步、恐惧的血腥味道… 刀拔出的一瞬间,带出沙子和断掉的枝丫,张奕尘将刀放平抵在胸前,别的藤蔓从另一个方向抽了过来, 刀身被枝丫打弯又回弹,发出颤鸣的声音,小姑娘被抽飞出去的同时还不忘将断掉的枝丫拿在手上, 所有人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大家在蛇柏的手下做着最后的抵抗, 平静的沙漠中惨叫声不断… 张奕尘在空中控制着身体平稳落地,她单膝跪在沙地上,一手撑着刀, 另一只手上,这藤蔓似乎脱离本体之后并没有马上死去,依旧挣扎着, 张启山将小姑娘扶起来,他俩的身前副官和几个伙计挡在前面, “蛇柏的树根下有天心石粉…” “天心石粉是蛇柏的克星。” 小尘尘将砍下的枝丫扔给陈一保管,她的双眸注视着那些狂魔乱舞的蛇柏藤蔓,心里有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黑色的沙漠中,枪支炸出火光,伙计们正在用手上的枪支压制着藤曼,他们也在不断后退, 此时张奕尘他们的方向早就偏离了古城的位置, 张启山看着站在身侧的小尘尘,眼中闪过精光,“你确定?” “蛇柏的根在古城附近,这要我们趁机拿到石粉就可以!” 这样既摆脱了蛇柏的攻击,又能打个顺风车更快的往古城方向靠拢~ 顾凛瞪着眼睛,大大的眼睛满是对张奕尘这个计划的不赞同,他惊诧着出声,宛如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疯了吧,拿命赌?” 张奕尘没理他,清清冷冷的眸子就这样看着张启山,顾凛是不是同意的她完全不在乎, “那就赌一把!” 张启山就算是老了,他依旧是长沙城人人敬仰的张大佛爷,年纪似乎只是他的老谋深算的加分项, 苍老的眼睛中没有丝毫的恐惧, “哈…” 小姑娘明艳的脸上满是疯批一般偏执的笑,哪怕他们身在危险中她依旧笑得灿烂, 张奕尘握着刀的手腕翻转,清冷又满是威慑的声音甚至盖过震耳欲聋的枪声, “所有人,往蛇柏根部方向跑!” 她扯着顾凛的领子,眼中是不再压抑的疯狂,“爷带你们坐顺风车!” 亲兵们被张奕尘疯批的话激得浑身战栗、摩拳擦掌就等着上了, 她的手下们则是像自家爷一样,多多少少都带着点不要命在身上,应和的声音震天响, 小尘尘不顾顾凛阿德挣扎,一手用了力道带着他往前冲去, 娇小的身形旁边还有一个哭天撼地的大男人,灵活的躲避着藤曼的抽打和束缚,偶尔张奕尘躲过的攻击会被慢后一步的顾凛全部接下,不过几息的功夫他就已经疼的骂骂咧咧了, 后面的伙计们学着尘爷的动作,将手中的枪支换成匕首和长刀,狰狞着脸怒吼着向蛇柏冲去, “艹你的…” “日你大爷…” “¥&…” 蛇柏藤曼的动作都顿了一瞬,不过到底是没有灵智的低等东西,马上又沉浸在美食冲向自己的喜悦中… 接二连三的伙计被蛇柏的枝丫束缚,有的被捆住脚往沙地下拖,有的则是被束缚住腰身、胸膛又或者颈部, 这个时候刀就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将它抵在自己身体和蛇柏的枝丫中间留出能够喘息的空隙, 或许是肾上腺素的激发占据了死亡的恐惧,又或者是风从耳边快速掠过刺激了感官,这些人被拖走的时候不仅没有了想象中的害怕神色,倒是满脸兴奋, 就算是身上被蛇柏抽打的伤痕累累,那双眼睛依旧亮的像是饿狠了的狼,凶悍又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 第209章 祭坛 张奕尘的腰际被藤蔓缠绕,隔着不算很厚实的外套腰际被勒着生疼, 她猛地松开抓着顾凛的手,或许是太瘦了整个人被带着飞了起来… 顾凛被推着倒退好几步,也不知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他看见小尘尘被藤曼卷走的一瞬间心脏猛地漏拍, 一种难言的窒息感让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抓着小姑娘的腿,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咬着牙,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只藤曼格外的粗,或许记着小姑娘砍它一刀的仇,藤曼缠着小尘尘猛地立起来然后狠狠的砸向沙地! 身体被甩动,想象中的疼痛感没有传来,倒是听见了顾凛的闷哼声, 沙地足够软,就算是这样的高度也只是让人在短暂的时间里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移了位置, 顾凛,在沙漠的风吹日晒中早就从北平出来的养尊处优的爷变成了那个糙汉子,此时他正死死的抱着张奕尘,将她圈在怀里呈保护姿态, 后背砸在沙地,顾凛的五官扭曲,但他依旧没有撒手… 藤蔓拖着他和张奕尘往沙地移动,顾凛的背在沙地中摩擦出滚烫的感觉,一时间他的脸色有些难言, 背后的背包其实已经替他挡去了很大的摩擦面,避免了他整张后背都在沙地中摩擦, 但是… 但是后腰和屁股没有东西垫着啊! 他现在屁股火烧火燎的… 此时小尘尘也有些愣怔,她的腰被蛇柏拉扯着,像是要将自己生拉成两半,而顾凛像是八爪鱼一样挂在自己身上挡去所有伤害, 虽然不合时宜,但小姑娘在他胸膛前抬着脑袋,眼中尽是疑惑, 自从进了沙漠,他俩总是因为意见不合吵架,自己还总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他,顾凛难道是隐藏的受虐狂体质? 就算看不见小姑娘的神色,但顾凛能感受到那束疑惑的目光, 两个人就在被蛇柏拖回老巢的期间聊了起来… “别这么看着我,老子就是一时手滑…老子才不想救你!” e…虽然你也不用我救… 啧啧啧,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了,居然还有小傲娇呢~ 张奕尘扯着笑,语气调侃,“要是我们有命回北平,我一定感谢顾大爷的恩情啊…” “要不,让你爹长寿怎么样?” 也好让他和顾正多尽几年孝心~ 顾凛呲牙咧嘴,瞪着双眼睛,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张奕尘,你存心的吧!我给你当人肉垫背,你居然恩将仇报!” 高门大户里,亲情远没有家族荣耀重要,他们那个爹整日里用身份压着他和弟弟做一些损自身利益便宜族人且又给老头子自己长脸的事情,彰显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威严和可怜自尊心, 他要是再多活个十年八年,那自己可就死的快了! “哈…” “张奕尘,我们一定能回家的…” 这是小尘尘在被沙子掩埋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顾凛的声音带着惆怅和一种不知名的坚定, 许是他真的在北平做惯了顾家大爷的位置吧,走进沙漠面对这样诡异的危险时心中除去对死亡的害怕外也点起了心底藏着的那把火, 曾经他也是在杀场上拼杀下来的军人,是可以放心将后背交给战友的军人… 回家啊…她当然要回家,无家无小邪的周岁宴她还没有出席呢,她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哥见一面, 还有娘亲,她答应了娘亲要一起去郊外看风景的… 口腔、鼻腔…五感都被沙子堵上,皮肤摩擦着细沙,刺痛让她保持着清醒,手中的刀一刻不曾脱手, 又是被活埋,她这辈子没有这样讨厌过沙漠的沙子! 张奕尘心里的小人对着老天竖起一个大大的中指,狗老天! “唔…哈…咳咳咳…” “呸呸呸…” 突然从沙子中抽身,他们陷入一片黑暗当中,以张奕尘的耳力能够听见黑暗中藤曼摩擦的声音,还有其他人的喘息声、可撒声音… 一束接着一束的手电筒光照亮,他们被倒挂着,伴随着几声暴躁的骂娘声音所有人只觉得血全部往脑袋上涌去,头昏脑胀的难受, 炙白色的手电筒灯光照在地面,模模糊糊间是类似祭坛一样的摆设,高台的两边有白色的石头立着,在手电筒灯光的照耀下还有点点反射的星光, “顾凛,往下看!” 张奕尘一手将手中的刀塞给他,指引着唯一一个没有被藤曼缠绕的人往下看去, 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扭转一百八十度,顺着几束晃晃悠悠的灯光看下去, 天心石粉的位置倒是确定了,顾凛毫无形象的抱着缠绕张奕尘的那根藤蔓,嘴里骂骂咧咧, “他娘的,这得有三层楼那么高,老子从这下去下半生就可以躺在床上了!” 小尘尘的眼睛在这样的黑暗下熠熠生辉,她看着正前方试探着伸过来的藤曼,这蛇柏看来是饿了很久,都忍不住想要开饭了! 她嘴角勾着诡异的弧度,语气依旧漫不经心,“你再不下去,咱们就要变成这蛇柏的宵夜了…” “顾大爷,我相信你肯定行…” “实在不行,你要是瘫了,这后半辈子爷的这些兄弟照顾你!” 顾凛嘴角抽搐,我谢谢你这种情况还能说出这么不好笑的笑话! 他一手握着张奕尘递过来的刀,眼神看着不甚清楚的树干,眼神凛冽,死就死吧,豁出去了! 他松开抱着藤曼的手脚,整个人猛然快速下坠, 手电筒的光随着藤曼的晃动也不稳定,顾凛握着长刀在下坠过程中戳向树干,锋利的刀插进树中暂缓了他的下坠,同时他的肩膀发出清脆的声音, 脱臼了… 顾凛咬着牙单手抓着树干快速往下爬行,那些藤曼已经发现了这个漏网之鱼! 张奕尘被倒挂着,一双清冷的眸子盯着顾凛的动作,视线移向树干上插着的刀, 她双手扣上腰间缠绕的藤蔓猛然用力, 藤蔓第一时间感受到猎物的反抗,用继续收紧的力道和藤曼的晃悠企图让她失去力气, 而晃荡的藤曼正好能够接触到树干伸出来的一根干枯树枝,这正好遂了张奕尘的心愿! 这时顾凛已经安全着陆,正在地面上翻滚着躲避藤曼的攻击,他的眸子落在那对白色的石粉上, 果然如张奕尘所言,这些藤曼攻击他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的绕过这片地方… 身后藤曼夹杂着破空的声音向他抽来,顾凛猛地向前跑了两步,整个一个猛虎扑食一样任由自己摔进天心石粉堆里, 他的视线正对上那跟随而至的灵活枝丫, 只见蛇柏的藤曼在半空扭动着身体,硬是停下了攻击… 顾凛脸上带着巨大的惊喜,抓了一把天心石粉就往兜里塞,语气十分的猖狂欠揍,就好像农民终于翻身做主人一般高兴, “等老子去救你们啊~” () 第210章 她的信仰是什么? “等老子去救你们啊!” 听着顾凛狂傲的话,双腿缠绕枝干不肯松开的张奕尘满脸黑线,腰间的藤蔓铁了心想把她撕成两半,疼痛钻心,耳边还有其他人挣扎骂娘的声音不断传来, 被汗水打湿的碎发间墨色的眸子幽深,小姑娘纤细的手抓上缠绕自己的藤蔓,骨感的手背上是暴起的青筋, “我去你大爷!” 顾凛刚抱着树干准备往上爬,听着张奕尘的怒喝声抬起头来,眼前的一幕让他瞠目结舌,蠕动嘴唇也只是低声喃喃, “卧…槽…” 在晃动的炙白色灯光下,下半身缠绕在树干上的纤瘦少女墨色的发垂落,沉重的背包和外套遮住了她的大半容颜,顾凛看不见她充满戾气和疯狂的眼睛, 小尘尘仅仅凭借自己的双手,生生将缠绕自己腰间的蛇柏藤蔓扯断,那可是就算子弹也只能留下清浅划痕的蛇柏啊! 断了的藤蔓依旧不死心的缠着小姑娘的腰,却是失去了大半的力道, “哈…” 小尘尘张狂的笑声让顾凛和其他仍旧处在危险中的伙计们回过神, 只见她双腿离开枝干,整个人在下坠的半空中反转身体,那双淡漠又张扬的眼睛对上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的顾凛,身后是紧随其后的藤曼, “顾凛,石粉!” 张奕尘一手握上顾凛留在树干的长刀,一只手冲他伸着, 那把锋利的刀成了最好的跳板,在她的控制中敛去了所有的锋芒,刀身被压弯成优美的弧度又弹回, 小尘尘一手抓过他递来的石粉,一半扬在自己身上,一半握在手心… 树干上她就像是天生的王者,身体借着刀身回弹带来的力道凌空,锐利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害怕和退却, 有了天心石粉,她在那些藤蔓前就像是隐身一般,手中的白色粉末趁着自己凌空的间隙撒上被束缚的张启山和副官身上, 白色的粉末落在身上,黑色的衣衫落了一层白,蛇柏在接触到这白色的一瞬间迅速从二人身上抽身躲避, 黑暗的空间中,黑色代表枯败气息的古树前,身穿黑衣的张奕尘被抛起到最高点又快速坠落, 墨色的发纠缠在身后,小姑娘的下坠让离着最近的副官和张启山心脏骤然停拍, 他俩眼底是无法压抑的惊恐神色, 所有人眼中张奕尘无所不能,尘爷能将所有人玩弄股掌之间,她也是不死的象征,可是他们就是见不得她在眼前这样重重坠落在地, 捆绑的蛇柏抽身,副官和张启山也面临即将下坠的危险中, 这样的危险发生不过几息之间,甚至来不及思考如何应对… 突然,张奕尘的手被一片温热包裹,张启山用力拉动小姑娘的手腕, 与此同时,副官的手猛地抓住没有完全离开的蛇柏,他一手拉着藤曼一手揪住被张启山送上来的小姑娘, 下坠的失重感消失,她看着摔下去的张启山瞳孔微缩, “佛爷!” 副官的喊声回荡在这黑暗的空间中,大有一副撕心裂肺的味道了, 小姑娘的反应非常快,一只脚勾住背包的肩带,就这样张日山拉着小尘尘,小尘尘的脚勾着张启山, 倒是挺像北平巷子里卖的糖葫芦… 就是苦了副官,两个十几斤重的背包再加上两个大活人,就算是下面的张奕尘都听见了他胳膊清脆的声响, 副官清俊的脸苍白,额头是细密的汗水,硬是一声不吭。 顾凛在下面苦逼的爬树,抱着两个人都抱不全的树干呲牙咧嘴的出声,“还是你们会玩啊!” 许是眼前的危险快要解除,长舒一口气的他倒是开起了玩笑,砸吧着嘴感慨一声,然后继续埋头爬树, 他不是那个小变态,不能飞檐走壁;也不是张大佛爷和他副官,理智当头没有拼死一搏的血性冲动,就只能苦逼的爬树咯~ 有了张副官和小尘尘,这救人的动作快了很多, 顾凛和他俩甚至还暗自比起了赛, 三个人幼稚的比着谁的动作更快,救下的人更多… 下面张启山打量着这里的摆设,听着树上张奕尘和副官他俩的叽叽喳喳声,失笑着摇头, 一番折腾下来,伙计们除了一些皮外伤倒是没有更严重的, 这蛇柏毕竟是植物,它没有牙齿、更不能咬人,就只是靠着灵敏的藤曼枝丫捕猎,给自己补充营养的方式就像是将捆起来的猎物当成自己的肥料,从中汲取营养,这会是一个于张奕尘他们而言漫长的过程, 通常蛇柏会用藤曼折磨猎物,加快猎物死亡的过程… 伙计们像是树上成熟的果子一个接着一个下来, 祭坛很简陋,或者说这里曾经是一个小部族的祭祀地点, “他们应该是信奉蛇柏这种长寿的东西,将它俸作信仰…” 顾凛还蹲在天心石粉堆里,正准备把这东西打包带走,听着张奕尘的话他嗤笑一声,嘲讽着古人的傻b, “信奉这东西,纯属有病!” 他承认他这句话绝对是夹杂了自己的私心,他们在这玩意的手底下吃了多少亏啊! 小尘尘白了他一眼,视线重新落在这些祭祀的器皿上,心底暗自嘀咕着:无知又自负的蠢货! 伙计们在休整,处理身上的伤口,周围的火炉中被燃起长明灯,暖黄色的火光看得更加清楚, “在当时人们的认知里,这些比他们更加强大、神秘不可估测的存在堪比神明…” “他们信奉它,将心中对生活的美好祝愿和祈求都寄托在了这棵蛇柏上,它是比种族存亡更重要的存在,”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是曾经生活在古潼京的这个部族的信仰。 少女的声音清冽,无形中带着一种力量, 顾凛的眼眸深沉,像是半开玩笑一般凑过来,“那尘爷的信仰是什么呢?” 一句看似闲聊的话中却藏着满满的试探和陷阱,就好像刚才他们刚才共同闯过的生死难关都是幻觉一般, 张奕尘双手撑腰,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那双清冷好看的眸子直直看向男人, 顾凛的信仰是家国,张启山的信仰也是家国,副官和亲兵的信仰则是他们的张大佛爷,那她的信仰是什么呢? “我的信仰啊…” “我的信仰是天地、是鬼神…是存于世间的万物…” 张奕尘明明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整个人张扬又桀骜,她的话锋一转,面对着这棵曾经是部族最神秘存在的蛇柏, 语气悠悠,“可惜啊,我依旧不会退让于天地鬼神…” 顾凛脸上的笑逐渐消失,张奕尘用最直白的话告诉他,她这个人有信仰,但是不忠于信仰、只忠于自己… 这样的她就是没有铁链看管的恶鬼,充满着潜在的危险… () 第211章 机关触发 顾凛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背后如芒在背的视线太过灼热,他不回头都知道这是她手下人警惕自己的眼神, 顾凛非常识趣的往旁边退了一步, 笑话,男子汉大丈夫,能伸就能屈! “这么重要的地方一定有机关…” “找出口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踩到机关!” 张奕尘一手拉过跟着大部队找出口的顾凛,在后者疑惑的眼神中缓缓开口, “你在这方面就是个新手,还是别去添乱了…去张启山身边待着吧。” 顾凛想要反驳却发现她说的都是实话,整个人非常之憋屈,脚下步子跺得很响,咬牙切齿又认命的向张大佛爷靠近, 明明是个糙汉子,眼神却满是幽怨… 顾凛(对着张启山控诉):她这什么态度! 张启山(假装看不见):她对我都是这个态度,就忍着吧~ 小尘尘才不管他俩之间的暗流涌动, 她拿着罗盘寻找着古城得方向,罗盘上的指针先是胡乱转了几圈,像是迷路的孩子, 然后直接停在了一个方向… 张奕尘面对着一个方向站定,火炉虽然比手电筒的灯光亮,但角落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就比如说这四周的墙壁黑黢黢的,让人看不清楚样子, “找到了!” 张副官的突然出声让小尘尘向着那个方向的脚步顿住,侧着头看向兴奋招手的张日山缓缓收回迈出去的脚, 这是一扇上下开合的石门,因为有些粗糙的做工倒是和周围的墙体没有太大的分别, 而这扇门上刻着的正是蛇柏的图腾,下面还有人在跪拜… 张副官正在门的附近找着开门的机关,心下还一阵奇怪, 明明这些工艺看上去都很像相对久远年代中不甚精致的手法,为什么机关却又能做的这样隐蔽呢? 小尘尘和张启山站在门前,少女纤细的手摩挲着石门上的图腾,指尖顺着石刻的凹槽缓缓移动着, 猛地她的手停留在一处, 那是这副石刻上蛇柏树前的祭祀桌,在图画中这祭祀桌上还有摆放的牲畜,一个小小的凸起就在不起眼的桌子上,被线条粗旷的石刻遮挡… 张奕尘这边的异常很容易就被张启山发现, 他走上前靠近小姑娘,接过副官手上的火把照亮这石门,“机关在门上?” 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这和他之前走过的所有墓葬都不一样, 机关在门上,那这石门的内部又是怎么运转的? 副官也凑了过来,他说自己在墙上摸了一通什么都没有找到呢… 张启山的疑问也是小尘尘的疑问,不过可惜她没有她哥那敏感的发丘指,也感知不到门后机关是如何运转的, 顾凛不知何时被挤得远了些,对于这些他是完全不懂,双眼迷茫着出声,“那到底是不是开门的机关啊?” 小姑娘飘远的思绪被他的话扯了回来,一只手从陈一手上抽出长刀,嘴角带着笑, “整个祭坛就这么一个机关,咱们也没有的选…” “看命吧。” 说着她就按下去,所有人一瞬间肌肉紧绷,就连呼吸都放轻了,手上握着各自的工具严阵以待, 顾凛连忙也掏出匕首,枪早在上面就没有了子弹,现在和一个铁盒子没有什么区别, 他双眼凛冽中带着点难以置信,这么草率的嘛? 下地本就是一场以命为筹码的豪赌,在顾凛看起来很多次不靠谱的行动就是张奕尘他们的日常,这下面看不见的敌人多得是, 下了地,拼的是运气和同伴之间的默契,就算是一个眼神也能领会其中意思的默契, 有时候就算是呼吸都会是死亡的诱因,突发的状况是家常便饭,哪里有时间去制定周密的计划… “咔…” 想象中石门移动的机关声音并没有马上传来, 一秒…两秒…三秒,暖黄色的火光也照不暖众人的心,顾凛一手执刀表情暴躁, “该不会是年久失修,锈死了吧!” 张奕尘拿刀的手翻转,整个人从开始的漫不经心蜕变成一把出鞘的剑刃, 石门没有动静,可是… 四周的墙壁有声音传来! 少女猛然回身,手中的长刀像是长了眼睛被主人从手中掷了出去, 刀从顾凛和陈一的中间穿过,化作银光, 布料撕裂的声音和金属相撞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张奕尘脚踏着石门借力,整个人凌空而起追上长刀… 长刀在手,她迅速退回队伍中,双眸紧盯着从一侧墙壁中伸出来的箭羽, 这东西是用金属裹了蛇柏的枝,后面还坠着长长的链子,一击之后收回到墙壁当中,等待着再次攻击, “看来我们赌输了~” 小尘尘笑盈盈的,倒是和这样急迫的气氛格格不入了些, 顾凛很紧张,越是紧张就越兴奋,盯着重回安静的祭坛,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 嘴先脑子一步,怼人的话就说了出来,还带着藏起来的颤音,“小孩子不要赌博!” “这个机关不是开门的,是要我们命的…” 也就是说建造这里的人压根就没有想让被蛇柏选中的猎物活着离开这里, “佛爷,要炸门吗?” 张副官刚问出声,着四周的墙壁就发出了连续的咔嚓声音,紧接着从黑暗模糊的墙壁中、从四面八方… 看不清数量的箭羽飞了出来! 伴随着一同出来的的还有一种会动的东西,黑乎乎的… “是蛇!” 大家慌忙躲避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那地上吐着信子爬行的可不就是蛇… 这蛇通体是黑色,上半部分身体的背上还有一挫挫的黑毛, 小尘尘翻滚身体躲避开要人命的箭羽,稳住身子抬头的一瞬间正对上那双阴暗的蛇眼, 这蛇立着上半身,歪着头看自己, 张奕尘的碎发半遮住眼睛,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想要触摸,嘴上低声威胁,“你要是咬我,爷可就拿你煲蛇羹咯…” “嘶…嘶…”(不…不…) 小尘尘眼角抽搐,又是熟悉的配方,又是这种白痴蛇! () 第212章 副官不行? 某种程度上讲,蛇比直逼要害的锋利箭羽还要可怕,没有温度、阴冷的蛇瞳,满是细密鳞片的蛇皮,还有它们在地面爬行的动作和时不时吐出的蛇信子无一不在挑逗着众人的心底防线, 箭羽的攻击有规律可循,但这种长相奇怪的蛇没有, 队伍原本镇定自若的躲避保命有一瞬间开始破碎,她的手下人还好,毕竟多少知道点自家爷的秘密武器, 张启山的亲兵那边已经开始上蹿下跳了,这些人挥舞着刀发了狠杀蛇,还不忘躲避箭羽,看着着实辛苦些… 张奕尘听着耳边呼啸而来的破空声,身体比她的眼睛更快一步作出反应来躲避要人命的箭羽, 小姑娘手掌轻拍地面,脚背勾着面前的白痴蛇甩向角落里,手中的刀在眼前和快如闪电的箭头碰撞在一起, 红色的火花炸开在她那双淡漠的眸子前, 张奕尘躲开攻击之后轻轻落地,整个人往后倒退了数步,厉声喊着, “不用管蛇,队伍别乱!” 她说话的同时,就好像印证这话一般,那些蛇阴冷的眼睛也逐渐平静下来,非常识趣的爬行向各个角落里, 着急离开的背影大有一副我不惹你,你也不要来烦我的意味~ 所有人心中隐隐都松了一口气,虽说他们都是不怕苦不惧死的汉子,但谁也不想因为不小心踩到各位黑毛老兄而被咬上一口, 没有毒还好,这要是有毒,岂不是死的很冤枉! 以后在阴曹地府看见以前的兄弟,人家一问:嘿,兄弟你是怎么死的? 哦,我是不小心被蛇咬了,中毒死的… 丢人! 小尘尘的视线落在被人掩护着准备炸药的副官, “张日山,炸墙!” 反正都是要炸,那倒不如直接炸墙,谁知道这该死的门上又有多少鬼把戏! 张启山站在亲兵的包围圈中,时不时扯着手下亲兵的领子短暂的控制他们的身体行动,手动帮他们躲去那些致命的箭羽, 他顺着张奕尘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之前罗盘指针指向的那面墙,显然他也和小姑娘的想法一样, 都是要炸的,倒不如一步到位! “听她的!” 得到佛爷的令,张副官应着,手上组装炸弹的动作更快了, 他们不知道这墙壁有多厚实,理论上炸药的剂量要大一些确保一次就成,但这是在沙漠… 他们的头上是沙地,炸药剂量太大可能会导致祭坛的塌方,到时候沙子涌下来,这无疑是在给自己准备墓地! 手上的动作一刻不敢停下,脑子中却闪过诸多想法… “哎呀,你行不行啊!” 顾凛一身冷汗的躲过要命的箭羽,整个人非常狼狈的在地上翻滚,身上沾了不少的灰尘,人到中年也散发魅力的脸上满是质疑和不耐, 张副官的手下狠狠一抖,清俊的脸一下子黑的彻底,舌头舔了舔后槽牙对着他怒吼, “你他娘的才不行!” 这声怒吼传遍祭坛,甚至还有阵阵回响… 离着不远的张奕尘表示真的很无语,还不忘将手中的长刀飞过去挡住那根直逼副官保护圈的箭羽, “叮…” 长刀没入砖石中,刀柄震颤着发出嗡鸣声响, “再不快点,你俩就可以去下面讨论这个问题了!” 小尘尘的催促声如同魔音, 张日山忿忿低头重新专注于炸弹,顾凛摸着鼻尖硬朗的脸上闪过戏谑, 不过现在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正了颜色挤到副官身边,抢过已经组装过半的炸药,嘴上不停,似乎想向他证明,自己真的很厉害, “想当年我弄炸药包的技术那可是全团的掷弹手都抢着学的…” 副官耳边自动屏蔽了这人的声音,视线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细细的线之间来回游走,彩色的线好像是在指尖跳舞, 他不想是在组装炸弹,但是像富家公子在弹钢琴。 张日山只看了几眼,确定了他真的可以之后就和兄弟们站在外围,从腰间抽出刀来,身手骁勇… 顾凛真的很快,抱着新鲜出炉的炸药就扔给了全场乱窜的张奕尘, 在他看来,这小疯批是最适合去安放炸药的人, “尘爷,接着!” 炸药被他抛出去,在半空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张启山看着被小姑娘稳稳接住的那坨东西,还有她脸上逐渐扩大的笑容,只觉得眼皮不住的跳, 他冷冷的斜了一眼顾凛,苍老的背脊绷着,似乎很紧张, 顾凛,好样的! 他倒是会选人,身边这么多伙计不用,偏要扔给小姑娘! 若是张奕尘知道他心中所想,或许会感慨一下,张大佛爷在大局面前居然也会起了私心啊~ 不过现在小尘尘正像是那脱了缰的野马、又或是身体灵巧的燕,凌空而起时脚下借力的是箭羽, 笨重的背包不知何时被卸下,纤瘦的身影在暖黄色的火光下隐没于黑暗的墙壁附近, 靠近了墙壁,她才看到真面目… 因为祭坛燃起火炉,有光亮的地方能看清东西,没有光亮的地方却是极致的黑,就像是墨水, 这墙壁上大大小小的都是原型的机关,机关口打开箭羽弹射而出,收回箭羽又再次关闭, 密密麻麻的机关口像是蜂巢。 她还在观察,正对着门面的机关口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打开,看见那泛着阴森光的箭头一瞬间,张奕尘的瞳孔微缩, “咻…” 箭羽贴脸划过,在额头上留下细小的血痕, 小姑娘的身体几乎折叠,还有一条蛇同时出来,正有些懵的落在她的胸前, 张奕尘不在耽搁,砰的将炸药安装在一处空白的墙壁上,捞着蛇就往回跑,大声喊着, “顾凛,快炸!” 近点…再近点… 他手上捏着引爆器,手心都多了一层薄汗,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小姑娘的身影,只要再近一些,爆炸的余波就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 就在小尘尘距离队伍还有几步之余时,他的大拇指用力按下引爆器上红色的按钮, “滴滴…滴!” “嘭”的一声,先是足以晃瞎人的白光,白光褪下是红色的火光,再然后是胡乱飞舞的碎石块,以及头顶上摇摇欲坠和沙子滴落的声音。 () 第213章 闯进蛇窝 劈里啪啦的碎石落在人的后背,整个背部都火辣辣的疼,耳边尽是尖锐的嗡鸣声,那种感觉就好像天地之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唯剩自己一人, 张奕尘被副官护着,宽大厚实的臂膀将娇小的姑娘罩得严严实实,这样大的爆炸她愣是连一颗碎石子都没有感受到, 爆炸声响起的同时她的心脏也在剧烈的跳动,怦怦怦的声音震耳欲聋, 后背处那具滚烫的身体在爆炸中依旧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是依旧能感受人体温带来的温热, 小的时候在长沙她有好多人护着生怕磕了碰了;再大一些她的身边永远站着一道身影和足以依托性命的兄弟;到此刻她的心底依旧能感知到自己被保护着, 眼前是碎石乱飞,身后是枝蔓飞舞的蛇柏和尘土飞扬的爆炸,她也就只能听见自己喧嚣的心脏跳动… “塌方了!快跑!” 张奕尘压下眼底的异样,像条滑溜溜的泥鳅一样从保护圈里挣脱,长刀在手中翻转一圈挽成漂亮的花,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音,刀已经入鞘。 小姑娘抬眸,冷色的瞳孔中倒映的是蛇柏头上不断往下渗出的白色沙子, 那些藤蔓枝丫或许也感知到了自己的危险,生物的本能让它趋利避害,为自己谋求生路, 蛇柏的藤蔓正编织成最结实的网阻止着进一步的塌方, 所有人往炸开的洞口跑去… 地面上是满地的碎石,其中还有炸飞的箭羽直插砖石,可能是因为墙面被破坏。机关也没有再次弹出箭羽,倒是让他们跑的顺畅了不少, 洞口那边依旧是化不开的墨色,在光亮的衬托下什么都看不见,就像是一张大张着的吃人的嘴, 随着队伍逃命的还有那些存活下来的蛇类,它们看上去要比这些死里逃生的伙计还要兴奋, 蛇:“嘶…嘶!”(家…家…) 家? 张毅尘面色怪异,身形还是毫不犹豫的消失在墨色的洞口中… 进了这里,队伍中的人更是小心翼翼的走着, 毕竟脚下都是蛇,一不注意下脚就是不同于砖石的软,那脚感简直一绝! “咦…” 副官用手电筒照着地面对他竖起脖子的蛇,非常嫌弃的挪了挪地方,他刚才一不注意就踩上去,就好像不经意间踩上了一坨大便, “我说你就不能换个地方走?!” 那蛇因着小尘尘的关系倒是脾气好了不少,没有直接给他一口, 小尘尘和张启山并肩行走在狭窄的通道间,听着小副官的话嗤笑一声, “你还是客气点吧,我们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上…” 在蛇的地盘上? 副官疑惑的抬起头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条很狭窄的通道,只能两个人并肩同行,两边的山体并没有仔细打磨,或者说压根就没有打磨! 整条通道保持着开凿之处的样子,就连火把都没有,像是一条废弃的矿道… “这里住着蛇?” 张启山的话没让队伍戒备,反倒因此多了些期待, 张奕尘的后背顶着十几双亮晶晶的眼睛,手电筒的光落在山体一处凹陷中,那里放着一块已经干瘪的蛇皮,是这种蛇在蜕皮的时候留下的, “这里应该就是蛇矿…” “如果这是蛇矿,那在地图上有这个地方的记载,矿的尽头是古城。” 这下他们留了心,自然也就发现脚下的蛇正绕过他们消失在各个凹槽中,每一处尘爷走过的位置都是蛇的嘶嘶声一片, 或许对于队伍来说有尘爷这个镇队之宝在,这蛇矿应该是他们下来古潼京为止最安全的地方,大家紧绷着的肩膀都松懈了下来, 地下没有时间的参照物,大家只能依靠手表、或者自己的大致推算分清白天黑夜, “这里足够安全,先让队伍休息吧,” “大家简单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祭坛那里损失了些人手,包括那个外蒙的向导,倒是有些可惜了,可惜了出沙漠免费的向导没有了, 蛇矿里面,倒是难得的和平, 小尘尘倚靠在山体,手从蛇的鳞片上摩挲过,微凉的触感沁着指尖微微蜷缩,原本阴冷的蛇就温顺的待在她身边, 这或许是顾凛第一次看见,原来蛇那张扁平的脸上也会出现舒服的情绪… 表面上唯美的画面,其实是小尘尘趁机搞清楚这里的蛇那不聪明的脑子里藏着的又是谁的记忆, 因为是蛇的居住地,难免会让人觉得阴冷又潮湿,他们又不敢生火取暖,通道里是细细簌簌的声音和蛇爬行过沙地留下的声响… 这里的蛇大部分都没有出过蛇矿,虽然出口近在咫尺,但它们依旧选择缩在此处进行长久的冬眠, 蛇说古城是别的同类的地盘,那里也盘踞着很多蛇类, 蛇说古城有一个秘密,一个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口口相传却又不敢深究细说的秘密, 蛇说她好香,很想亲近亲近… 张奕尘睁开眼睛看着手下这蛇不安分的乱动,眼底闪过好笑,纤细的手掌轻拍着它的脑袋,看着它消失在山体的凹槽里, 这蛇因为陨石的缘故变得有些白痴,仅仅是一些信息的完整复述就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一夜过去张启山命令再次整队,大家向着前方走去… 蛇矿不短,在黑暗下不安会被放大,对于时间的判断会渐渐偏远,明明觉得已经走了很远,其实不过才十分钟, 前面带路的张奕尘紧抿着唇,淡色的唇角没有情绪,一双淡漠的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的黑暗,眼底是压抑的偏执雀跃和兴奋, 这里的蛇告诉她,快要到出口了… “这是出口?” 拐过一个弯,顾凛手中的手电筒照向前方,依旧是黑暗,不过却是不同于蛇矿通道阿德黑, 前面不远处没有了四周的山体,没有了凹槽和休眠的蛇,有的是雾蒙蒙、看不清的路, 看上去似乎很空旷… 张启山眯着眼睛,语气淡淡,“这蛇矿在山崖上?” 山崖? 顾凛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这沙漠下面有山崖?” 那那个所谓的古城到底建在距离地面多远的地方啊, e…古人是把这里挖穿到地心了吧… () 第214章 鬼脸虫子 再踏出一步,是不小心踢飞的石子滚落声音,悠长清脆的响声渐渐往下远去,鬓间的碎发被轻轻拂过的风吹动,不是沙漠上炙热的温度、也不是蛇矿中刺骨的阴冷,舒适的温度让皮肤的毛孔打开,开始叫嚣着此刻的开心, 照明弹的光很亮,它升到最高处,炙白色的光将整个空间照亮, 入目是经过仔细开凿的山体,他们正对着的山体还有些用来通风的空洞,似乎刚才吹来的风就是从这里而来, 张奕尘他们并肩站在崖上,小姑娘被簇拥在中间,低垂着淡漠的眼眸看向下方,明明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却带着俯视众生的桀骜, 随着照明弹的坠落,古城的样子也逐渐显现出来… 它的样子和现在顾凛怀里仔细护着的地图上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距离张奕尘他们只能看见城中成排耸立的石碑和恢宏的城门, 与古城外围的破败建筑不同,正中间的宫殿依旧散发着光芒,琉璃瓦在岁月积累中像是沉淀的玉石,透着神秘和古朴, 浩大的古城如今就像是玩具一样出现在他们的脚底, 张奕尘在笑,是张扬的笑,一双眼眸像是装着沙漠中最亮的星子熠熠生辉,眼底藏着的是释然和轻松, 她找到了… 这里是从几千年算起那场阴谋的最后终点,是汪藏海耗费所有心血的杰作,是藏着最后秘密的终点, 她的瞳孔中照明弹炙白色的光消失不见,眼中所有的情绪都被藏起,小姑娘像是一头被点燃斗志的小狮子,整个就是跃跃欲试的疯批状态… “准备好绳索,我和顾凛先下,你和副官垫底…” 汪藏海是堪舆大师,能用他短暂一生发现张家和青铜门,并且在死后依旧影响着局势的变动,又岂会是简单的人物, 这些年她和藏在暗处那个家族的斗争倒不如说是和汪藏海跨过时空的一场棋局, 被他改造之后的古潼京会是什么样? 山崖上几个黑影晃荡着往下去,两根绳索离着很近,顾凛一只手死死抓着搭在绳索上的锁扣,听着绳子和山石摩擦的刺耳声音艰难别过头看向小尘尘, 汉子的眼中满是激动,“张奕尘,你确定你这绳子能行?” 小姑娘的脚踩在石壁上,笑容惹眼,“你最好祈祷它能撑住吧…” 毕竟他现在也算是绳子上的蚂蚱了~ 他们队伍的绳子最长也就几十米,可是这山崖到古城的距离就算是百米都是少说了, 他们也就只能将两股绳子拆成一股往下放,好在这装备是张奕尘在北平找到的市面上最好的, 运气好的话他们也不会被摔成肉饼。 顾凛的眼角抽搐,咆哮的声音响彻这片空间,“祈祷,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谁在上面信誓旦旦的保证这根绳子肯定没有问题的! 张奕尘双腿绷直,冲着顾凛莞尔一笑,手上松了力气整个人就以极快的速度下坠,在他的眼中渐渐消失在下方, 顾凛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口血梗在胸腔,这个小变态! 这种速度下坠,极快的速度中身体所带来的重量不可估量,若是突然停止那人的双臂非常可能发生韧带、肌肉撕裂的情况, 也就只有这个小变态才不会在意这些! 风在耳边呼啸,失重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会清楚的感知到身体重量的消失,就像是飓风中的小船被迫飘荡着, 眼看着队伍就到了山崖的正中间,一个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去的位置, 眼前的山体在她的眼中扫过,原本不平的山壁逐渐光滑,就在张奕尘放慢速度下滑着看的时候, 一张狰狞着的脸就这样突兀的出现… 眼中原本的山壁突然被这张鬼脸代替,青面獠牙、凸出迸出的眼球全白色的眼球,还有杂草一般的稀疏毛发,它似乎从山体中生长而出, 张奕尘炙白色的手电筒灯光晃过时,非常近的距离让视觉冲击更甚, 饶是见多识广的她也惊了一瞬,一只手下意识的搭上腰间别着的匕首, 小姑娘的停顿让上面的人很疑惑,特别是小心翼翼往下滑行的顾凛身上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怎么了?” 询问声传来,小尘尘用刀尖轻轻触碰这鬼脸,感觉上很硬,但又不是石刻,更像是什么东西的骨质, 往下看去,这样的鬼脸不在少数… 张奕尘面上思索,手上的刀毫不犹豫的插进这东西最柔软的部位,那两个凸出可怕的眼珠子, “扑哧!” 精铁铸的匕首嵌进去,让这眼珠子就像是鲜嫩多汁的橙子爆出汁水,绿色的粘稠液体涓涓流出来,刀浸在其中冒着泡泡, 这东西的液体就像是浓硫酸,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精铁铸造的匕首就被腐蚀个干净, 若是皮肤沾上这东西,几息之间半个人也就算是废了! 空气中是难闻的刺鼻气体,这鬼脸在被刺穿之后从从山体上脱落,掉下去的瞬间她看到贴着山壁的一面是它粉嫩肉色的嘴器, “张奕尘?” 顾凛趁着这个时间下滑到她身边,也只是看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而小尘尘的手上还握着匕首的刀把, 小姑娘面色有些凝重, “这种长成鬼脸的东西是活着的…” “它的体液能够腐蚀铁器。” 上面还有一同下来的伙计,而且这里是从山崖通往古城唯一的办法,他们总不能从上面飞下来, 顾凛靠在山体,顺着她的指引借着灯光看向两人的下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密密麻麻的这种鬼脸虫子,它们现在还安安静静的扒在石头上… “这是什么?” “咱们怎么办?” 他的声音都小了,指挥队伍打仗、在北平城里勾心斗角他都行,可是这长得恶心可怖的虫子真不用是强项啊! 张奕尘看了看上方干干净净的山壁,眼底闪过精光,“你身上有没有照明弹…” 她想知道为什么这虫子只聚集的待在这里… “给你,够不?” 顾凛发誓,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听一个人的话! () 第215章 天女散花的虫子 照明弹紧贴着山壁往下坠,太强的光亮刺激的双眼泛起水花, 这片短暂的光亮中,打磨平整的山壁上,密密麻麻都是鬼脸虫子,有些大有些小, 这虫子的存在如她所料就是断层一样,它们不选择上方也不靠近地面,就存在这中间位置,和两边干干净净的山壁形成鲜明的对比, 光亮中,张奕尘发现就在自己的正下方,这些虫子格外的多,它们越往中间的位置越多,一个个紧贴着对方不肯留下再小的缝隙, 这种样子,就像是在保护或者靠近什么… 这种冲击让顾凛身上鸡皮疙瘩直往外冒,但还是强迫着自己看着,企图在这里找到一条他们能够走的路, “在那儿!” 小姑娘略有些兴奋的声音吸引了顾凛的注意, 就在虫子的正中间,那是一个非常大的鬼脸,大到看上去张奕尘刚好能抱住… 这些虫子之所以都聚集在这里应该就是因为它,越是头脑简单的虫子越喜欢在族群中找到实力强悍的王者, 它们就像是白痴一样无条件跟随这位王者的脚步,拥护它保护它、为它而战斗, 上面的伙计因为尘爷的停下而停下,刚才的照明弹他们也看见了, 现在这些人就像是房梁上挂着的腊肉,等待着风干~ “卧槽…” 没等顾凛感叹完,这些虫子开始活动自己的身体,鬼脸在山壁上微微晃动着,似乎要苏醒, 顾凛的声音都劈了叉,原本感叹惊讶的语气变成了震惊和惊悚,就连上面的伙计都不住咽着口水保持镇静, “脱衣服!” “你快,你和它沟通…啊?脱衣服?” 顾凛一愣,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什么,一只手紧紧护着自己,对上小姑娘语气带着谴责,“你该不会是想拿我喂虫子吧!” “你白痴吧!” 张奕尘毫不客气的回怼,两个人的对骂声就这样在危险马上到来的紧要关头响彻山崖, 山崖之上还没下去的副官捂脸,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无奈。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她让顾凛脱衣服是因为自己身上除了外套就只剩下一件紧身的工字背心, 若是不慎沾上这鬼脸虫子的液体,还得剜肉… “这些虫子是群居,中间的是虫王,把它弄走,它们也就离开了!” 她脚踩着石壁,一只手扯着他的外套,语气带着小姑娘的凶狠,“所以,不想化成血水就赶紧脱衣服!” “哦哦哦…” 顾凛拉住钻进虫堆的张奕尘,倒是坚定的不想抛弃她自己冒险,“我和你一起去!” 让队友独自一个人冒险,这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 这些虫子的移动速度缓慢,坚硬的鬼脸外壳就是一个恐吓别人的工具,它们的感官都聚集在肉色柔软的口器上,因为张奕尘和顾凛的靠近,生物的本能让它们探出尖锐的牙, 白森森的牙齿上也有一层淡淡绿色的体液, 这东西是真的没有智商,就连最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小尘尘的眼中划过幽光,又或许这种被改造之后的虫子不算是活着吧… 黑暗中两束光在晃动,张奕尘和顾凛之间是寂静、是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的寂静, 她一手拎着外套,顾凛手上握着泛着阴森光的匕首,也不知道是真的很热还是太紧张,他的额头满是汗水, 他俩一点点放轻动作,轻手轻脚的避开那些缓慢爬行的虫子,偶尔还要将对着大腿伸出尖锐牙齿的虫子就是狠狠一脚踹翻, 让它们像是垃圾一样从山崖坠下, 靠近这只虫王的时候再一次感受到了它的大只, 顾凛用匕首小心翼翼的将还没有彻底苏醒的虫王口器与山壁分开,心底吐槽着, 这东西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形状非常像是家里的脸盆,因为过分的大,就连背上的鬼脸都不那么可怖了, 就好像是一张皮被撑开,唯剩下圆滚的蠢萌感。 “啪嗒…” 虫王与山壁分离的一瞬间顾凛握着刀的手都在抖,肉色的口器中还有很小很小的触手在无助的挥舞着, 这东西有好多触手,真的好多,比蜈蚣还要多! 张奕尘动作很快,一个用顾凛外套做成的新鲜包裹就出炉了,就在她准备将这虫子抛出去的一瞬间, 外套里面开始了挣扎,伴随着的还有非常尖锐的叫声, 叫声刺穿耳膜,让大脑都发出嗡鸣声,顾凛被刺激得头昏脑胀表情狰狞,同时包围着他俩的虫子接二连三的附和起虫王的叫喊, 尖锐的牙齿从口器中伸出,奔着他和顾凛的方向而来。 张奕尘忍着耳朵的剧痛,将手里的虫王用了十成的力气扔了出去, 因着虫王叫声的远去,这些鬼脸虫子就如同小姑娘预想的那样,自己从山壁上脱落追逐着虫王的脚步坠落… 虫子像是天女散花一样砸在两人身上,虽然不疼,但是这东西上的恶臭也足以让他俩嫌弃, 这样高的距离摔下去也必死无疑! 顾凛还是没有从刚才足以震碎刺穿的尖锐声音中回过神来,靠在山体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隐约间还能看见耳朵渗出来的丝丝血迹, “真特娘的刺激…” “老子的耳朵好像听不见了…” “张奕尘,你耳朵出血了诶…” 顾凛说了这么多,小尘尘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话这么多!?” “啧,这不是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嘛…” 解决了恶心的鬼脸虫子,张奕尘也总算是脚踩上了地面, 高度紧绷下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的挂着身体的重量已经不能握拳、使不上力气, 脚下到处都是摔死的虫子,还有一些命大活下来的,基本上都被小姑娘一脚一个用了巧劲踹翻, 就像是王八一样,翻了壳半天转不过来~ 她阻止了顾凛上前进入古城的脚步,一双清冷的眸子看着这些建筑的布局, “这里的布局用了奇门遁甲,贸然走进去没有十天半月你都别想找到中间的宫殿…” () 第216章 四十七个门 耸立的石碑一个接着一个,晦暗的世界里唯有这些不断重复的石碑是完好的,它们就这样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屹立在破败的建筑中, 顾凛的视线从这些将道路分成大大小小岔路的石碑上放开,脚非常诚实的缩了回来, 用携带的相机拍了张鬼脸虫子的照片,这也是他和张启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将古潼京中的一切情况掌握,并带回北平城。 而小尘尘就在等待其他人下来的同时,仔细观察着这座古城的样子, 古城很大,大半的面积都被正中央的宫城占据,她给顾凛的那张地图上夹着一张宫城的平面图,那也是世上唯一一张, “我给你的那张工程平面图是最后一批人来到古潼京之前画下的,” “这其中大体的构建不会有变化,但其中的机关和小布局需要在原件上涂改。” 张奕尘笑容玩味,顾凛是绝对不会将涂改的事情单独交给自己手上,经自己手改动的图纸不仅是他,北平坐镇的先生和顾正也不会信, 那双清冷的眼睛似乎看破他心中所想,倒是让顾凛有些不自在, 索性小尘尘也没有继续说什么,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倒也没有必要搬上台面来,惹的难堪, “我找你修改,怎么样?” “全听尘爷的安排。” 她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顾凛,装腔作势! “咦,这东西长得是真别致啊…” “你喜欢,我倒是可以不嫌麻烦给你带回去一只,” 她将脚边一只翻了盖的鬼脸虫子踢到小副官脚边,语重心长道:“放心,这东西肯定比你活得长!” 副官:……嘤~不爱了,小尘尘居然拿我和这丑虫子比… 成功让副官黑脸的小姑娘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几分,看向伙计们的眼神就像是再看自家的小崽子一样,也越的发慈祥和蔼, “一会儿都跟在我身后,这古城里的奇门遁甲一环套着一环,要是谁一不小心中了奖…” “那整个城都会变成一只会吃人的怪物。” 张奕尘的手电筒晃着有些精神涣散的外蒙汉子,“就说你呢,听见没有!” “唔…我想回家…” 被灯光晃着的人像是才回过神来,他的脑袋僵硬的转着看向下来的山崖处,那儿还挂着他们攀岩用的绳子,他刚才就是被人用小拇指一样细的绳子吊着顺下山崖的! 说这话的时候,黑壮的草原汉子眼红通通的,似乎还有水光闪动, 他来的时候顶头上司只说有钱赚,可没有说这里面这么的凶险,还没有看见中心的宫城,他的同伴就都死了… 旁边是顾凛的憋笑声,面前是这么大个男人呜呜哭声,看着豆大的泪珠从巴图的脸上划过留下沟壑,小尘尘的眼角抽搐, “我说兄弟,你别哭啊…” “我们尘爷娇娇小小的小姑娘都没哭呢…欸欸欸,你怎么还来劲了?” 巴图委屈,这个亲兵提起小疯批,巴图更想哭了! 终究是汉子,没有哭天抢地,就是呜咽声萦绕耳边久久不肯散去让张奕尘颇为头疼, “再哭,爷就把你送回山崖上,做蛇的储备粮!” “唔…嗝…” 终于消停了,小尘尘转身目光森森的瞥了一眼已经笑到肩膀不停耸动的顾凛,一脚就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语气恶狠狠,“还有你,进去了别瞎摸…” “你要是触发了机关,我顶多把你的头割下来送回北平。” 顾凛的笑一下子就停住了,瞬间一本正经,因为小姑娘认真的脸和那双墨色的眼睛告诉他,她真的没有开玩笑! 张奕尘往前走去,小副官路过他的时候非常同情(幸灾乐祸)的拍了拍肩膀安抚,“别听她瞎说…” 张(阴森森)日山:“我们一般都是在非常紧急且特殊的情况下才这么做的哦~” “比如说,你尸变了…或者就只有头能辨别出你是谁…又或者你只剩下头了。” 顾凛:!!! 他干笑两声,后退一大步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谢谢你给我科普啊!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张奕尘和顾凛走在最前面,小姑娘不停的说着所有阵眼和奇门遁甲排放的位置,顾凛则不断记载,张副官和陈一用相机记录下一些比较重要的位置, 绕过一个又一个石碑,有的石碑上刻画着奇怪的符文和独特的文字,文字的种类很多,并不是一个时期留下的,有的石碑却是空白的,像是为了放在那里而故意制作的, “这座宫城一共大小四十七个门,我们正对着的方向也就是宫城的南面,有四个最大的城门,” “四十七个?不是说古代建筑多是对称的,怎么会有单数?” 眼看着顾凛就要上手去数,小尘尘这才淡淡解释,“古人讲究对称是因为美观,而且这种做法多盛行于中原,” “比起视觉上的美和壮丽,他们更忌讳神秘的长生天,” “第四十八个门是存在在这张平面图上的,但建好之后就被封死,他们用这道封死的门表达当时的当权者对老天的敬畏,” “算是用这种方式向崇敬的长生天祈祷王朝屹立不倒。” 路过的是已经被严重损坏的建筑,可能是经过长久的岁月让这些东西变得不堪一击,又或许这里曾经发生过战争, 人身在凄凉场景中,心境难免会被影响,就连顾凛这样对风花雪月四六不懂的汉子也颇有种景在人不在的可笑之情, “看来这长生天并没有保佑他们啊…” 小姑娘的眸子低垂,看向身边离着近的一块石碑,这上面有一道清浅的痕迹,年代并不久远, 周围呈爆炸式,中间是一个很浅的坑印,旁边还有残留的黑色火药, 是子弹射击留下的… 她的脚步没有停留,也并没有分享这个发现的意思,大步往前走着,拐过一个弯语气悠悠的回应着顾凛的感慨, “或许长生天保佑过他们,不过后来它厌弃了这里人的贪婪…” 顾凛蹙眉,总觉得她语气中的沧桑就好像经历过这里发生的一切似的,突然一瞬间就让他觉得身边并肩的尘爷像是一缕飘渺的烟,随时会散去。 () 第217章 进入宫城(张奕尘家后花园) 高耸的宫城门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白玉石的基座有着温润和煦的光泽,朱红色的实榻大门需要仰着头看去, 因着这是整座宫城的主门,宫城门上上建城楼,足以与北平的紫禁城相媲美,不过北平的古迹被小心呵护着, 而这里这座宫城门的朱红色漆都像是被蒙了灰尘的玉石,虽没有那样鲜艳的色彩,却是带着直冲心底的震撼和神秘。 实榻大门紧闭着,整体高十五尺宽十二尺,其门心板与大边一样厚,因此整个门板显得非常坚固、厚实, 他们站在这下方倒是多了些世间蝼蚁的味道… “从城楼上走。” 这门紧闭,在张奕尘的眼里就像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醒目又可笑。 就算是普通遗迹她都要谨慎三分,况且还是暗中家族前不久还住着的老巢, 飞爪绳在伙计的手中转悠几圈抛上城楼,爪子勾上城墙之后几个伙计动作飞快的往上攀爬, 张奕尘一手出其不意的夺过陈一手中长刀,一个跨步就往城楼而去,双脚轻踏地面整个人凌空而起, 墨色的马尾纠缠在脑后,身后之人唯能看见她清冷的侧颜, 小姑娘一手执刀在城墙上如履平地,速度甚至比攀爬的伙计还要快上几分, 张启山和副官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小尘尘的轻功是二爷亲授,就算是年轻时的佛爷也未必能做到这样, 顾凛则是双目震惊的看着,一时间连反应都来不及做,震惊的眼神配上不知做何表情的脸倒是有些扭曲。 张奕尘不喜等着看结果,也不喜手下冲在前面她在后观战, 若是行动,必是兄弟们同行或者她先一步而上… 她如浮光掠影般出现在城墙之上, 脚下是突然被压下去的机关,轻微的声响被放大,出现在城墙上的一瞬间她就看见了这之上放置的箭羽机关, 上来的人触发机关,那台射箭装置就会被启动,长一米有余的箭带着足以将人对穿插在地面的力道射来, 随着箭羽破空声的传来,小姑娘脚下轻动整个人侧过身去,手中的刀同时出鞘, 她的招式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美,而是带着狠厉的简单劈砍, 这一刀下去,足有手腕粗的箭从中间被拦腰斩断,断口平整光滑… 伙计就看着被斩断的箭从眼前坠落而下,眼中满是对尘爷的崇拜和敬仰之情,若是他们先到城楼可不会有尘爷这样好的身手和能力, 或许最后的下场就是像肉串一样留在这古潼京! 想着倒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对险境的退缩,反倒在心中燃起斗志的大火,他们相信尘爷不会让他们枉死、更不会对他们的死袖手旁观, 那还有什么顾虑,干就完了! “嘭…” “咻…” 城墙之上触发机关的声音不断,没有一人伤亡。 等到所有的机关都被踩了个干净,这些伙计在得到尘爷首肯之后围着这些个发射箭羽的装置打量起来, 几个人凑在一起时不时的讨论,倒像是看到了大号玩具。 这些装置确实是这座宫城防御用的,但从地面上的痕迹和城墙之上这简陋的机关上看, 它们原本的位置不是这里。 从城楼走下,小尘尘特意往这扇大门那儿看了一眼, 这场景倒是全然在意料之中,队伍里也不知是谁倒吸一口凉气,小声说着,“幸好尘爷不让开门,要不咱们现在得被射成筛子!” “这岂止是筛子啊,这得是刺猬啊!” 在这里面压根就看不到什么朱红色的门板,只有黑黢黢的箭尾… 张奕尘语气淡淡,还带着调侃的意味,像是针对的不是自己一样,“这得多大仇啊~” 小姑娘抢过副官的相机,对着这离谱的一幕配上自己的中指, “咔嚓!” 嘴边是张扬的笑,她要把这张照片放大了挂在古潼京的出口上,气死那群傻b! 他们面对的是两侧的高墙,朱红色高墙之上是金黄色的琉璃瓦,脚下是整块整块的青砖石铺就的路, 这里没有阳光,看不到金色的琉璃瓦折射出漂亮的光;没有新鲜的空气,看不出深宫的看似自由又身在牢笼的悲惨;没有绿色的树、红色的花… 有的只是灰暗下的死气沉沉和空气中腐败、久经风霜的尘土味道, 金和红这样的颜色,只是让这里更加的诡异, 眼前的路更像是一条通往黄泉的死路… “这条路的尽头是前殿,” 也是他们视线所及最远的那片淡淡金光所在。 张奕尘从背包里拿出打火机,脚步缓慢的走向离着最近的长信宫灯, 淡淡火光燃起的一瞬间,火苗竟是火了一样晃晃悠悠像是飞虫一样扑闪着翅膀飞向下一盏宫灯, 晦暗中升起的光一个接着一个亮起,场面震撼到难以形容, 整座宫城都活了过来… “这灯芯中放着一种虫子,” “它们通体可燃,遇热就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凭借着短暂的生命寻找离着自己最近的伙伴,” 它们就是为火而生,等到火光熄灭,它们的一生就此结束。 所以,这才不是什么鬼闻奇谈,不过是人生的短暂高光和生命的长久沉寂… 出奇的长长的宫道上一处机关都没有,这倒是让顾凛颇不适应, “没有机关?” “有。” 顾凛:? 张奕尘的手指向宫墙下似乎是用来排水的水道,“这些既是排水,也是蛇类的寄居地…” “我猜这座宫城最大的机关就是这些神出鬼没的蛇。” 所以对于她而言,这相当于没机关,甚至还多了一群不太聪明的本地导游~ 顾凛:“呵…这倒是成了后花园了…” 既然没有机关,那大家也就放心的干活了,拍照的拍照,记录的记录,还有小尘尘蹲在墙根下撸着蛇脑袋~ 一时间众人的耳边都是“嘶嘶嘶嘶”的声音,像是坏掉的复读机! () 第218章 出古潼京 这座宫城大小殿宇三十六间,每一间堆放的都是几千年来占据这里的文明遗留下的东西, 不管放在这里多少,都没有谁能够活着将它们带出古潼京, 满殿金银珠宝、玉器瓷瓶,就连成堆的金沙…这些泼天的富贵不过都是梦中泡影,是披着华衣索命的恶鬼! 蛇类将这里视为它们的领地,它们讨厌闯入者,也觊觎这些人类一身香喷喷的肉,虽然有时吃了会拉肚子但总好过无尽的休眠, 这也是为什么历经千年,财宝只多不少的原因。 门被推开,这里是三十六间宫殿中最为奢靡的一间,殿外是鎏金牌匾,就连檐下长廊栏杆都是难能一见的千金木材, 殿内檀木作梁,玉璧为灯,珍珠绫罗做帷幕,殿中桌椅器皿多是沉香木,在小尘尘打开殿门的一瞬间闻到的不是久经年月的陈腐味,木质的香尘封已久就像是一坛老酒,让人心思沉醉, 凡是空地便堆着足以晃瞎人眼的金银珠宝,角落里两堆金灿灿的金沙山更是震撼, 纵是张家藏书阁中有古潼京的记载,张奕尘也被眼前这一幕吸引了眼球, 于别人而言要豁上性命才能揽入怀中一探样貌的财富,她唾手可得,守着这座宫殿的蛇似乎感受到什么纷纷从殿内各种角落爬行出来, 瓷瓶青铜器中、金沙山堆里、檀木做就的梁上、金块箱中…到处都是。 这里的财富多,蛇更多… 小尘尘的视线从梁上悬挂的那颗超大夜明珠上移开眼睛, 灯光伤眼,这东西倒是不错,放在屋子里盈盈光亮娘亲肯定喜欢~ 蛇在她的操控下从门口一涌而出,成百的蛇嘶嘶嘶叫着, 张奕尘疲倦的揉揉额角,这就好像成百号人在你耳边说话,压根听不清说些什么,却又一股脑涌进耳朵, “别碰!” 副官厉声制止了巴图的动作, 巴图听着差不多是咆哮一样的怒吼声,手飞快的从金块上移开,快的这些闻声望过来的人就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巴图狗狗祟祟的藏在队伍后面,小声的给自己辩解,“金子…不是没有机关了吗?” “你们也可以拿啊,这件事你知我知,我不会向上级说的!” “这金块下面有重力机关,但凡少了一块,里面的装置都会启动…” “到时候那东西的你就会被带有毒药的利箭穿透眉心。” 副官瞥了眼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手上指着这开着的金块箱子,在他的角度上恰好能看见其中闪着寒光的箭尖, 小尘尘随后拿起一个花瓶在手中把玩,这些瓷瓶和往常市面上的不同,这上面刻画着的不是山水鸟兽、更不是文人风骨,反倒是叙事一样的连环画, 她的声音淡淡,完全听不出来喜怒, “还不止…这箱子的机关连通着其他几处机关,你拿了金子我的兄弟就会因你而死,” “啪!” 瓷瓶被重重放在桌上,力道激起灰尘,她清冷的脸满是肃杀戾气,一双淡漠的眼睛直望着巴图, “我说过的,我绝不会允许我的兄弟死在自己人的错误上!” “你若是还不老实,爷就只能废了你的四肢、拔了你的舌头!” 巴图哪里见过这样疯的人,早在张奕尘接话的一瞬间他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断了, 整个人直接砰的双膝着地,天知道他真的只是腿软啊! “不…不要了…我不要了哇哇…” 张奕尘眼角抽搐,以手掩面,扪心自问她这辈子威胁恐吓的人多了,这么奇葩的还是第一个! 原本还有些生气愤慨的伙计们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就连副官都是满脸无语,安排了个亲兵监视他,眼不见心不烦的背过身去, “队伍的装备和口粮还能撑四天,” “我们必须在第三天离开古潼京。” 张奕尘将手中的瓷瓶按照顺序排好,这种叙事的瓷瓶她并不是第一次见, 这上面记载着的是关于汪藏海发现张家的事情, 这个家族的人很大的可能性是因为这里的蛇类,并没有成功走进大殿内部,这些瓷瓶这才留了下来, 顾凛:“两天?这里足有三十六间宫殿,我们应该是来不及一一记录…” 来之前不是说,顾凛脑子中一个想法飞快的闪过,还没等他仔细思考清冷的女声悠悠传来, 小尘尘的手上摆弄着相机,背对着众人,语气漫不经心,“这里的宫殿布局大都差不多,所有的机关手段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只要将前殿、偏房还有后殿记录完整就行。” 她看着顾凛,笑语盈盈,“有了资料你也好交差不是,咱们就只是先遣,把路线摸清楚就好…” 张启山:“我同意尘爷的办法,这种大面积的记录可以等到大部队驻扎之后再开展。” “那…好吧。” 一只名叫顾凛的老白兔三言两语的就被张奕尘和张大佛爷骗走了~ 没有了那些阴森森的蛇类,他们的记录倒是顺利的很, 截至到第二天的时候所有人身上携带的胶卷就已经用完了,顾凛狐疑的看着这些伙计们一个个辣么大的背包, 心中的疑惑浮出水面,好像不管是装备还是口粮、亦或者记录的胶卷就都在这天消耗完了, 是不是有点巧? 他们现在站着位置是后殿那条直通北门的宫路,顾凛被张副官叫走在一边商量之后的路程, 小尘尘双手环胸, 巴图跟在队伍后面看见了什么,也不管出声, 他能说这小疯批的队伍中少了一个伙计嘛? 哦,这个消失的伙计正从后殿翻着窗往这边赶来… 副官:“我们从古潼京出口离开之后,会按照之前算好的经纬度找到车队,尽可能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顾凛:?“这不是之前就商量好的吗?” 副官(瞥了眼小尘尘的方向):“对,在下一步行动之前再通知一遍,防止生乱。” 顾凛有些理解不了,但他说的好像又再理, 不确定,再看看! “啧,你们这一会儿靠运气,一会儿又商量着来,女人的脸都没有你们善变…” 副官:呵呵,我们的决定都是先取决于这个小祖宗要干嘛! () 第219章 沙漠求生 黄色的沙遍地都是,连绵的沙丘直到看不见的天际, 沙漠中带着热浪的风吹来,宁静中带着热到窒息的绝望… 落日的金色光拂过沙丘,一只黑黢的手从沙中挣扎着露出来,指节僵硬扭曲扣住沙子,像是扣住救命的稻草不肯撒手, 副官掀开沉重的石板,附近的沙子开始下陷,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上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从里面挣扎而出, 出来的他甚至都没有站稳,整个人像是皮球一样翻滚着,滚下沙丘。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张奕尘出来的时候骂骂咧咧,清冷的脸上沾着白、黄两种颜色的沙砾,除了那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依旧透亮,就像是从垃圾堆里出来的小脏猫一样, “大爷的,哪个天杀的设计的通道…” “脑子被驴踢了!” 该死的通道又臭又长,还没有多少空气,时不时就会出现沙子倒灌的情况,差点憋死在里面! 正骂着呢,她匆匆扫过石板角落里粗糙刻着的麒麟头,整个人都顿了一下,双手奋力扒着往外爬,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他奶奶的,这帮不肖子孙修缮古潼京倒是有钱的很,要是还活着,她非要好好和他们比划比划! 还没等想完,长久的爬行让膝盖无法支撑着身体站立,就连身侧的双手都因为用力过度而不规律的颤动, 小姑娘的头发散乱,刚撑着想要站直腰,双膝一软就直接像前面几个一样滚了下去,途中还不小心被灌了一嘴的沙子, “呸…呸呸!” 她翻身仰躺着,接受炙热太阳的照射,胸膛上下起伏呼吸新鲜的空气,听着上面一个接着一个的翻滚声、骂娘声, 面上被激起的黄沙扬了一下,身边不远处顾凛学着她的样子像是咸鱼一样挣扎着翻身, 语气是张奕尘从来没有听过的解脱,“总算…总算出来了…” 他在庆幸啊,小尘尘闭着眼睛嘴角勾起淡淡嘲讽的笑, 手下是被烤热的黄沙, 可是他不知道,从这沙漠成功走出去才应该是最后真正的庆幸… 等大家的身体恢复好,一场新的求生游戏又开始了,身上的粮食和水都不多,他们必须尽快赶往遗留车队的位置, 那里还有他们下古潼京之前储备的水源, 太阳快要落下,行走赶路的影子被拉长,张奕尘吩咐所有人不到关键时刻不准动水袋里剩余的水, 他们靠着这沙漠中一种植物的树根补充水分和满地都能找到的蝎子果腹, 踉踉跄跄的向着生的方向而去。 饶是这样,剩余的水也在不断减少, 没有水,压缩饼干根本就不敢吃,生怕不注意被噎死,死了不要紧还要浪费水… 张奕尘抿了抿干到起皮的嘴唇,口腔干的发涩,喉咙像是要着火一样疼,她的身边是并肩同行的张启山, “老子两次进沙漠,两次狼狈着逃命而归…” “张启山,你说我和沙漠这种地方是不是生来相克啊…” 张启山一手将小姑娘快要滑下的外套重新抓上去,自顾自地说着,“穿好,暴晒会失水分的!” “你第一次进沙漠是做什么?” 后面顾凛撑着快走两步上前搭话,再不说话他就要一头栽进沙子里出不来了… 张启山也掀着眼皮看了眼小尘尘,他也很好奇。 “第一次…第一次进沙漠是因为我的人通过一张帛书发现了一个墓葬,” “那原来也是一处地宫,就藏在戈壁沙漠中,” “我带队去了那儿,也和现在差不多,没有充足的水和口粮…” 剩下的人就苦苦在看不见尽头的沙漠中挣扎。 “那你后来怎么走出来的?” 小姑娘将外套勾在脑袋上,将自己笼罩在阴影之下,许是隔着外套声音有些闷,“我运气好呗…” “找到了公路,就横在路边等着路过的车停下。” 顾凛笑了,笑声很轻,倒是还能开着玩笑,“那我们这次可惨咯,这里可是无人区~” 没有公路,也没有好心的司机。 张奕尘眯着眼睛,她的视线有些花,好像看到了停靠的车队,到地方了? 她低声喃喃,“或许会有好心的骆驼把我们驮回客栈。” “车队!” “找到了!” 所有人都在欢呼,除了张奕尘和张启山, 张大佛爷停下脚步,那双眼睛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歪过头询问小姑娘,“你怎么不过去?” 小尘尘嗤笑一声,此时这附近也就剩下她和张启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着,语气中还有淡淡嘲讽, “咱们把人家老巢都占领了,他们还不来报复?”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车上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无家的狗,在别家狗的地盘上撒尿标记宣示主权,还不兴那狗找无家的狗打架~ 如她所料,围着车的伙计们脸色越发难看,双拳紧握着,要是这偷东西放水的人在现场都得被他们生撕咯! “佛爷,东西被人偷了…” 张启山扫了眼完全不在意的小姑娘,对着有些急躁的副官摆摆手让他冷静, 既然张奕尘都能猜到,就证明她留了后手, 她都不急,自己急什么。 连着一天一夜的赶路,再加上东西被偷这个噩耗,所有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瘫在车队旁边摆烂, 小尘尘绕着其中一辆车检查,这车就连油箱里的油都被抽走了… 饶是自己早就料想到了,也忍耐不住在心底唾骂,他奶奶的! 太阳从他们这一边划到另一边, 顾凛的眼神迷离,嘴轻轻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旁边躺着的张奕尘听到了, “我…好像听见了骆驼…的铃铛声…” 都说人在濒死时,身体会迸发出巨大的求生欲望,也不知道顾凛这种突然耳力灵敏算不算呢~ 张奕尘将身上的外套扯着扔在他身上,晃晃荡荡站起身看向身后靠近的骆驼队, 来人正是客栈的主人。 两人相视笑着, 沙漠中一排人生死不知的躺在地面,唯有小姑娘一个人站在中间,她的对面是不停咀嚼的骆驼队,骆驼上驮着的是充足的水袋和大大的饼子! () 第220章 捞油水 在客栈休养好身体已经是月余,因为车队都留在了沙漠无人区开不出来,他们只能在这里等待华夏派人来接, 一月有余的时间让这群人从刚被捡回来时的半死不活变得生龙活虎, 就在将要离开的前一天,顾凛还是问出了他心底的疑惑, 柴达,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片无人区? 柴达本身给他们的印象就是一个有些贪财、喜欢小聪明并且有点怂的人,所以他那时的笑嘻嘻倒是成了很好的掩饰, 他只道每那是年的习俗, 沙漠定居的人都养着不少骆驼,这些骆驼死了之后老人会将它们送进海子里,让它们这些沙漠中的强者在盐含量很高的海子中褪去身上的皮肉,再将不被沙漠束缚的骨头带回去掩埋, 这是这片沙漠没有言传的传统,他现在依旧遵循着这个传统,所以当时他只是想带着骆驼去祭拜一下,骆驼也只是带去驮尸骨的, 没想到时间算错了,海子离开了那片无人区,他又捡到了他们… 顾凛对这表示怀疑,偏着的视线看向巴图,企图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巴图正抱着坛子喝水,舌头小心翼翼的将水面上浮着的羊粪蛋子推远些,感受到那抹探究的视线, 对上顾凛的脸,一下子喝水的频率被打断,水呛了喉咙,好几个羊粪蛋子消失在坛子中, “咳咳…咳…我是草原上的,我不知道,不知道!呕…” 柴达笑眯眯,眼睛旁的褶皱都深了很多,神情非常自然的拍着巴图的后背,“我这的羊都是吃水岸的草长大,纯绿色食品!” 巴图:“呕…” 顾凛审视的眼神渐渐收敛,他不是专门搞情报的,但这人身上久居沙漠的糙和粗犷乐达倒不像演的, 再者,他要是真有什么问题,也不会是偷东西的那伙人, 又想杀又要救,多少就有点精神不正常了。 客栈的门被打开,一道娇小的身形走进来,她的每一步身上都在不断往下落沙子,像是在外面的沙地中打了个滚才回来的, 张奕尘只穿着一件背心,下装的皮带、别着的匕首和小袋子倒是衬得腰身更加纤细,很难想象就是这样纤瘦的身体里能够爆发出那样大的力量, 她将用来驱赶骆驼的鞭子扔给柴达,倒了杯水给自己,“聊什么呢,那位怎么还吐上了?” 小姑娘似乎对这一幕有点好奇,又有点嫌弃,语气中也带了少年感的幸灾乐祸, 顾凛:“没什么,巴图吃了羊粪蛋子,估计是接受不了吧…” 张奕尘挑眉,这男人的快速回应倒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啊~ “你干嘛去了,弄得一身沙子?” 小尘尘慢悠悠的放下杯子,下巴滚落水珠,脸上的表情甚是漫不经心,“哦,没什么,就是出去欣赏了下大漠风光~” 这熟悉的话术,报应来的就是这样快! 顾凛的嘴角抽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这个狗屁的大漠风光他们看了两个多月了,看得他都快要吐了, 他也明白和这个小变态也没有胜算可言,只是说华夏那边已经来消息了,明天接他们的车队就会到客栈, 然后就起身回了房间。 张奕尘跨过长凳,整个人慵懒又随意的将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肘抵着膝盖,端着重新倒好的水, 好看的眉眼瞥了眼畏畏缩缩、不知如何是好的巴图, 只一眼,满是淡漠… 巴图:! “回房…我回房!” 手忙脚乱的高壮汉子将这小疯批明天就走的喜悦压下,就差同手同脚往楼梯走去, 上去的时候整个人重心不稳还差点栽下来。 小尘尘啧了一声,咧着笑询问柴达,“我看上去很丑,他跑啥?” 柴达倒是将人设维持的很好,悻悻然的往后退了一步,嘴上不停拍着马屁,“不丑,您就是这沙漠里最漂亮的仙女!” “哎呀,我外面的骆驼还没喂草呢!” 他一拍脑门,一副自己真该死的模样,转身就往外跑。 短短几分钟大堂里就只剩下张奕尘独自坐着, 她背倚长桌,细长的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从张奕尘进到客栈的那天, 她提前在外蒙埋下的线就动起来,借着柴达藏身在客栈的手下利用顾凛手上地图和平面图的复刻版进入古潼京, 除了主宫殿的前后两殿中的东西他们不会动之外,这古潼京三分之一的东西都会被瞎子带去的人运出来, 至于张奕尘之前在前殿发现的那幅瓷瓶连环画也会被其他相差不大的瓷器代替, 她也是昏了头,要不是前天在相机发现了自己拍的照片都把这码事抛之脑后了,到底是钱财误事啊! 可谁让她是尘爷呢,钱谁不爱啊~ 小尘尘看过顾凛的胶卷,这人对这些东西没啥概念,自然也不知道这种连环画的稀少和价值, 在他眼里大抵就是一个古董瓷瓶,所以拍的很糊,完全可以糊弄过去, 这也是今天她出去的原因… 月余的时间古潼京挑挑拣拣的搬完了,就差那几个瓷瓶,瞎子现在又回去返工了,代价就是双倍的工钱, 想着这家伙那副看我不爽你也干不掉我的嘴脸,小尘尘就牙酸, 所以… 所以她就和他打了一架,这才搞了一身的沙子。 她闭着眼许是思考的太过投入,居然没有听见身后二楼传来的脚步声音, 这些东西怎么运回国内呢,贸然动作恐怕会变成走私文物的贩子吧,这要是仗了华夏政方的势,那她偷捞油水可就被发现了啊, 这种程度的捞,先生还不得当场被气死~ 等着大部队驻扎之后浑水摸鱼出去还需要时间,时间长了恐怕背后的家族要搞事情的, “想什么呢…” “唔…在想柴达做的烤全羊,走了可就吃不到咯~” 张奕尘睁开眼,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被压下,对于突然出声的张启山表现非常淡定,一点都不心虚, 张大佛爷笑笑,那眼神完全就是在宠溺一个很亲近的小辈,“我不会回去,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回国内…” “你不回去?” 小尘尘脸上的笑容扩大,在张启山眼中就是她对送烤全羊这件事很开心, 张奕尘: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来枕头啊! 我的金子啊,我的财富啊,爷要来宠幸你们啦~~ () 第221章 无小邪抓周 “走了还得回来,我这身体可经不起这么折腾,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小姑娘笑眯眯的,那笑容随着张启山的话越发的灿烂, 他有些狐疑,突然想起古潼京下那些正好坚持四天的装备和口粮,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他足够了解这个小姑娘,她说的每一句话、走的每一步路都需要仔细分析其中的深意, 张启山的表情变化并不明显,但又怎么能逃过张奕尘的眼, 她眉眼高挑,像是只仰着头非常骄傲的小猫咪,老猫的审视她丝毫不惧,甚至还有些得意~ 被发现这件事更是不可能,黑瞎子做事她简直不要太放心,毕竟尾款还没结呢, 她人就在这间客栈里,谁又能说这些东西的消失和自己有关呢~ 张奕尘背挺得笔直,一双好看又清冷的眼睛盛着笑意看向张启山,脸上就差明晃晃写着:对,你没有猜错,就是这个样子~ “那我回去帮你安排运送物资哈,保证分量足足的!” 张启山斜了她一眼,小鬼头的算盘打的倒是挺响,说是替他分忧运送物资倒不如说是夹带私货往国内送, 张大佛爷淡淡起身,重重哼了一声,往楼上走去语气悠悠:“烤全羊没有了。” 张奕尘:! “别啊!” “柴达的烤全羊真的很好吃啊…张启山,你等等我啊~” “我们再商量一下嘛~” 之后的一晚上,大家收拾着手上少得可怜的行李,最重要的就是带回来的地图和胶卷, 第二天来的人是先生手底下的一个亲信和九门的霍家霍仙姑, 霍姐姐目标明确的奔着小尘尘而去,亲昵的拉着她转圈打量,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瘦了,又瘦了…” 如果不是这次名单里有张奕尘的名字,她是断然不会参与到这件事情中! 小尘尘此刻哪里像是什么名震北平的尘爷,就像是乖巧的孩子一样任由霍仙姑打量着, 对于这种亲昵,她一点都不反感,从不亲自走远的霍家当家不远千里的跑到沙漠来,风沙这样大,按照霍姐姐的性格从前是万万都不会亲自跑一趟才对的… “可不是嘛,整日的压缩饼干,我都想念北平的鸭子了!” 安抚漂亮姐姐这一套她可很是熟悉的,一味的逞强只会让她心中更加难受,倒不如依赖她一些,这样霍姐姐心中那处伤感的空缺也会被填满, 霍仙姑抓着小姑娘就往车里去,嘴上还不停的碎碎念着,“外蒙太远,我只带了些糕点,等我们回了北平就去翠旺楼!” 后面出来相送的张启山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他一边酸小姑娘和霍仙姑的亲昵,一边嘀咕着,从到了客栈那天开始不是烤全羊就是各种肉类, 柴达养着的羊都快吃完了,她居然说张奕尘瘦了? 她不胖就不错了! 最后的最后,张大佛爷和小副官眼神幽怨的看着车子远去带起的尘沙, 有了新欢就忘了他们,也不知道说声再见,没有良心的小混球! 车队从外蒙到华夏内蒙边境,直接往北平行驶, 到达北平之后,顾凛去先生那儿述职,张奕尘则是第一时间被霍姐姐送回了红家, 随后紧接着就是翠旺楼的席面被送进红家… 小尘尘带回来的夜明珠并没有第一时间送到娘亲手上,这种地下出来的东西能送进红府都是她亲自送到郊外寺庙供着的佛前, 细说起来,北平郊区的寺庙还是小姑娘捐的香火钱修建的,占地几亩的寺庙从不对外开放,其中所有花费全部由红家承担, 这件事是二月红提议的,小尘尘操手去办的,原是希望被改命的娘亲往后能平平安安,还有她这个给改命的不会遭报应… 后来红家也会送些这种地下的东西到佛前,接受诵经和香火的洗礼。 霍仙姑从北平出发接小尘尘他们这件事倒没有刻意隐藏,所以红家人、最起码二月红和丫头他们知道今天小姑娘会回来, 可是那个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愣怔一瞬, 二月红先是扶着激动的夫人好生坐下,袖口下的手有些紧握,“站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尘尘饿不饿,娘亲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小尘尘在娘亲身边坐下,如今清清冷冷的脸上像是冰化开、春到来, “娘亲,我不饿的!” 那束紧盯着她的目光张奕尘自然没有忽略,她这便宜爹总是在这种时候傲娇的很啊, 小姑娘轻笑着,看向二月红,“一切顺利,甚至还有意外收获~” 丫头从不过问小姑娘在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她只是一个劲的问着有没有受伤、在外面辛不辛苦,有没有被欺负… 阳光洒进这间院子里,屋中是一家人偶尔透过窗子传来的笑声,好不温情。 之后接到消息的六爷也风风火火的赶来,他们两家吃了霍家姐姐送来的席面,吃饭的时候二爷很精致,吃相矜贵,六爷就算年老也依旧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席间就听着二月红对六爷吃相的碎碎念,还有黑背老六不服气的哼声震天响! 张奕尘并没有在北平待太久,无家无小邪的周岁宴快要到了,长沙那边张启山的装备和人手也需要早早送到外蒙去, 几乎是在北平办完手续的第一时间她便驱车往南方赶, 先到杭州,再去长沙, 她清楚的很,若是单派人手下去长沙处理,那些亲兵压根就不会理… 杭州无家, 这次比无小邪满月场面要小,无家只请来了几位相熟的前来,其中解九爷在张奕尘回北平之前就已经到了杭州, 小尘尘到的时候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已经被大人们放在中间开始抓周了, 她走近的时候,无小邪的手正对着她哥的方向虚抓,小娃娃流着口水嘴巴一张一合着“阿巴阿巴”, 张启灵就像是根没有感情的木头一样站着,但是太了解他的小尘尘还是发现她哥下意识摩挲在一起的手指, 似乎这样就能忍住不上前,不去触碰这个小不点… “看来这个小家伙倒是会选…” () 第222章 无三省腿软 “看来这个小家伙倒是会选…” 清冷的女声带着一如平常的张扬,众人被声音吸引着看去, 中午最好的阳光就这样将张奕尘笼罩,衣衫落了金色,恍若从九天之下飘然而下的仙,有些不真实, 无老狗光听着这个声音就牙酸,鼻孔重重哼了一声,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孩一样梗着脖子, “尘爷来的巧,再过一会儿这天都要黑了!” 吴老太太作为家里的长辈之一,也是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年老身体倒算是硬朗,手中的拐杖毫不犹豫的敲打她家老头子的小腿,瞪了他一眼, 没用几分力,却也让狗五爷悻悻然闭上了嘴。 张启灵从一开始就将目光放在小姑娘身上,自从上次一别再也没有见过, 小尘尘瘦了,也黑了些,瞎子说她最近去了外蒙的沙漠… 他的眼神像是用胶黏在小姑娘身上,脚下也像是用胶黏在了这块砖上, 虽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却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崽,那双眼睛就在无声的控诉她, 张奕尘顶着她哥恨不得在自己身上烧出两个窟窿的视线,背脊挺得更直了, 长衫的衣摆被风吹动画出漂亮的弧线,其中暗纹在阳光下栩栩如生,她墨色的发散落肩膀,纤细的手腕藏在宽大的衣袖中, 她双手背后,漫不经心又无法忽视,“自是来得巧些,正好看看这个小家伙能抓些什么…” 小小的娃娃父母亲都不在身边,围着的是他三叔,平日里照顾他的也是无家老太太, 张奕尘的话让众人的视线重新回到今天的主角身上,正在努力抓周的无小邪小朋友, 趁着大家不注意,他已经绕过那块精心准备的红布,上面这种玩意摆的琳琅满目,小姑娘眼尖的看见这上面还摆着块粉红色的帕子, 无小邪的嘴角流着口水,肥嘟嘟的脸上随着他的动作奶膘乱晃,奔着自己的目标而去,新换上的衣服也脏了,腿上手上都蹭了灰尘, 整个人像是刚从泥潭里揪出来的熊孩子一样, 张启灵的裤腿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薅着,无小邪正努力的抱着这条粗壮的腿想要站起身子往上爬, 周岁的孩子眼睛格外的亮,无小邪的眼睛还很圆,他光是看着你,就已经无法让人不喜欢, 此刻他正双眼亮晶晶的仰起头看着张启灵的脸,一张嘴不值钱的口水就从嘴角流了下来, 红绳系着的碎琥珀在小娃娃的手上缠绕了两圈,有些松松垮垮的挂着,他就这样伸着那只手期待着大哥哥把自己抱起来… 无三省一时间看着自家大侄子的骚操作愣着了,踌躇着想要上前让宝贝侄子和这位煞神分开, “大侄子,来这边…” “快来找三叔~” 别说让他去张启灵身边把大侄子抱回来了,他现在离着这人一米远都腿软! 黑瞎子最近不在,都是哑巴张陪练, 不对! 应该是他陪哑巴张练,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就没消下去过! 每次都是三两招就把自己打趴在地,然后用那种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说着最无情的话, 张启灵:“再来。” 显然他侄子并不给自己这个面子,干净利落的撇过头对着煞神不停的阿巴阿巴去了… 无三省:吧唧!(是心碎的声音!) 屋子里都是与无家交好且熟络的,他们都打趣着这孩子倒是聪明的紧,那些俗物都看不上,给自己找了个实力强悍的, 这一屋子的或许没有几个能看清张奕尘的真正意思,但他们都在道上混,无家长孙抓着的可是这位尘爷从前的身边人, 听说就连他留在这儿也是受了尘爷的嘱托照看这个孩子, 足以见得这孩子的独特,这些年无家的起势又怎能说与张奕尘全无关系呢, 外人看着无家,同时看见的也是藏在其身后的让人闻风丧胆的尘爷… 听着身边人嘈杂的恭维,无老狗又想撇嘴,碍于自家夫人的拐杖,他也就老神在在的坐在主位上半眯着眼全盘接受, 张启灵对上无小邪的视线,还是俯下身子去, 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小娃娃的腋下,动作极其僵硬的将他抱起来,与自己视线平齐, “咿呀~” 这样的姿势孩子当然是不舒服的,就看着他的身子凌空扭动,屁股左动一下右动一下,出奇的没有和张启灵哭闹,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紧盯着这人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 沾了灰的小爪子就要往他脸上抹去。 外面,青安带着人将礼物送进来便退了下去, 无家老奶奶起身对着张启灵和善的笑着,“不能这样抱孩子,他会不舒服的…” “你得这样,手托着他的小屁股,护着他的后背…” 张奕尘一手撑在下巴处,好看的眉眼含着笑意望向对面她哥在吴老太太的指导下学怎样正确抱孩子, 倒腾了一番之后,无小邪脏兮兮的爪子终究还是落在了她哥的脸上, 青年俊美的脸上留下了一个不甚清楚的黑爪子印记,冰凉的碎琥珀紧贴着皮肤, 张启灵这人其实很难看出他像人一样的喜恶,更多时候他是凌于人间的神明,连情绪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但是小尘尘就是知道她哥其实很喜欢干净的, 能够容忍这个小家伙在他的脸上作乱,又怎么能说无小邪不是特别的呢… 她挡去了几个人前来搭话的意愿,身侧倒是清净了, 走到她这样地位的人,能够有幸说上一句说不定就是日后合作的基础,若是很没眼力见的粘着,说不定就再也不用出现在这条道上了, 原本是一场逗弄孩子的周岁宴,如今这正主倒是赖在这煞神的怀里不出来了, 这无家,无老狗父子俩看向张启灵的眼神可谓是精彩绝伦啊! 热闹的堂厅里,以小尘尘为中心的一小片区域里倒是安静的很, 最终还是张启灵抱着无小邪靠近了她, 她哥离着已经很近了,似乎小尘尘自己都不知道,她下意识的绷紧了后背,好看的眉眼紧盯着张启灵怀里的一小坨, 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无小邪的小手,软软的… 无小邪反握住那只试探着戳他的手指,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向小尘尘, “咿呀~” 他嘴一张,双眼马上就蓄了泪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小手到现在还是不肯放开张奕尘的手指, “哇!!!” () 第223章 顾凛冤大头 张奕尘都被他给嚎懵了,纤瘦的身板明显一抖,睁着大大的眼睛望向趴在她哥怀里哭的撕心裂肺的无小邪, 这么小的孩子咋就能哭的这么惨呢? 当真是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啊! 张奕尘战术性后仰,眉毛微蹙着,因着无小邪抓着她的手不放倒也没有躲开多远去, 同样有些懵的还有抱着无小邪的张启灵,本身他的动作就有些生疏,紧绷着的肌肉硌着孩子娇软的身体,这下更是一动不敢动了… 堂厅的交谈声因着他的哭声静了一瞬,吴老太太最先站起身想要看看自己的孙子为什么哭,和蔼的老太太脸上也带了些焦急, 连忙往这边来,嘴里还不住嘟囔着:“怎么哭了呢,是饿了还是拉臭臭了?” 拉…什么? 张启灵的瞳孔微动,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垂着眼睛注视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小娃娃, 大声的哭闹让他的脸被憋红,大颗大颗的眼泪不要钱一样往外流,好生委屈的样子, 在哭的无小邪不好看,他不喜欢, 看着这张哭的稀里哗啦的脸,他的脑子里想到的是每次他站在窗边看这个小娃娃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灿烂的笑, 小孩子的笑声纯粹干净,只是听着就让他不自觉欢喜… 无老狗的视线落在他孙子紧攥着小尘尘不放的小手上,也是那只手上还绑着她送的碎琥珀, 阳光洒进屋子的时候,这一幕就好像存在着看不见的羁绊将三人捆绑在一起, 他只是看了一眼儿子,无三省就瞬间领会其中的意思,他老爹让自己清场了。 “诸位,孩子闹腾,前院已经备好了酒席,咱们先落座吧!” 人往外走去,堂厅也空了下来,唯剩下这几个人还有旁边很是头疼的解九爷, 解九爷是当真头疼,他患有头疾,年轻时有一段时间甚至用会上瘾的麻醉药物治疗,之后还是小尘尘送来方子这才缓解一些, 随着年岁,它倒是越发的猖狂起来,听不得什么吵闹… 无小邪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攥上了张启灵的衣服,吴老太太就是想哄也没有办法, 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了。 小尘尘用一根手指轻轻挠着这只小手,和吴老太太小声嘀咕着,“无一穷小时候可乖了,他咋就没遗传点老爹的优点?” 吴老太太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眼底始终带着笑,一只手轻轻拍着无小邪试图让他安静下来, “他平日里除了对新鲜事物好奇了一些倒也挺乖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张奕尘闻言看了看无老狗和无三省的方向,他们老无家好奇心重是传统吧… 指腹拨弄着小娃娃手腕上挂着的碎琥珀,耳边是无三省用拨浪鼓哄大侄子的声音,听着无小邪不停的哭声, 显然,这招没用~ 不过,他这一脸的慈爱,语气温柔和平的样子倒真像是个好父亲的苗子,如果抱孩子的不是她哥,那这个画面就更美好了~ 她淡淡站起身,一只手轻轻戳了下小娃娃红通通的脸颊,语气恶劣, “再哭,我就把你玩具都扔了…把张启灵也抢走!” 也不知道无小邪是真的听懂了小尘尘的话,还是被她带着威胁语气的话吓到,反正他是不哭了, 整个娃还有些懵,哭过的嗓子有点哑,不过咿呀咿呀的倒也不难听, 那小手非常快的松开攥着的手指,目标精准的握上张奕尘戳他脸的这根,小尘尘眼看着他就要往嘴里炫… 张奕尘:!! 无老狗:! “哎呦,这个不能吃,” “乖孙啊,她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过期吃了是要拉肚子的~” 张奕尘:? “五爷,你家的狗还拴在后院?” “听说你养了条黑贝犬?” “嘿!你威胁我是吧…” 无老狗眼睛一瞪,双手叉腰,胡子一颤一颤的,“我跟你讲,你敢动我的狗,我就倒地上,老头我岁数大了心脏不好!” 无老太太看孙子也不哭了,听着老头的话当即瞪了他一眼,抄着拐杖就要打,“你个老头都多少岁了,还想讹小尘尘,你个不知羞的!” “诶,诶别打啊…” “你别追啊,小心闪了腰…” 话说当年无家老太太也是名动一方的温婉大家闺秀,和无老狗成亲之后,因着他那张时不时控制不住的嘴倒是将这位闺秀变得鲜活了不少, 你看看,你看看, 这都满头银发了,追着打完全不是问题,身体倍儿棒~ 小尘尘双手环胸,啧啧啧,真是惨啊~ “咿呀~” 转头对上那双干净透彻的眼睛,张奕尘的视线滑落,这小家伙还攥着她的手指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每次都是那只带着碎琥珀的手… 她动了动手指,好看的眉眼弯弯,“无小邪,你要快点长大啊…” 所有人都在等着你长大了。 “咿呀~” “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咯。” 无小邪:你看我会说话嘛?咿呀算不算? 在无家并没有待太久,她和她哥甚至都没来得及单独说会儿话,坐车走的时候,后视镜里映着的是张启灵半个身子藏身在旁边巷子的身影, 张奕尘定定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说话间听不出来情绪,“开车吧。” “是,尘爷。” 从杭州到长沙并不是很远, 张奕尘在长沙忙人员的调动,北平那边青吉在准备最先进的装备,两方配合往外蒙运输, 这样不仅提高效率,同时也打通了北平到外蒙那条暂时独属于张奕尘的运输,就这样两个月内外蒙的东西悄无声息的运到了北平,先生的眼皮子底下… 大部分的货物都进了十一仓,也是无二白在十一仓接手的最后一批货物,只有很少一部分依旧留在张奕尘的私库中以备不时之需, 北平这边等到顾凛的述职结束,再将他带回来的地图、宫城平面图由专家仔细研究之后才开始准备大部队动身事宜, 那时张奕尘正在长沙收尾最后的人员调动, 青吉带来消息,称顾凛正在找尘爷,并不是那种光明正大的找… 小尘尘对此并没有在意,她大概能猜到,不过是这位顾先生在述职过程中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她给算计了,现在恼羞成怒了吧。 她提前掌握宫城平面图和地图,就不可能对古潼京一无所知,或者可以说知道的远比政方多, 在这种情况下,按照张奕尘谨慎的性格和之前在沙漠生存的经验,没有带够所需装备的可能性有多大? 所以说都是假的,为的就是不让顾凛继续记录信息… 可是在述职过程中就算他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只能帮着张奕尘将这个谎言圆的更真一些, 这样先生才不会发现,他才不会被牵连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 第225章 古潼京计划(2) 张奕尘见过当年最是精明的九爷,九门当中最滴水不漏的存在,她这一身算计、一环扣一环的本事多是九爷真传, 所以她见不得这样自嘲又颓废的解九爷。 小姑娘的手搭在扶手上蜷缩,侧着头眸子中似乎染上一抹解连环看不懂的情绪, 她的声音晦涩,“我有一咒术…” 张奕尘的话没有说完,漂亮清亮的眼睛直直望向九爷的方向,她知道九爷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知是自己的私心作祟还是想满足解九爷,反正她的话就这样脱口了… 我有一咒术,向天借机、向地讨生,以福泽绵延之人作引,用百岁无忧之身躯作阵,运转天地之生气,可一脚踏出轮回,享二百寿。 这是她在苗疆找到的,是当年循着她生身母亲的痕迹找到的地宫,那里藏着的娲有意落下的卷轴, 与带回昆仑山地宫那些不同,这些卷轴有的刻在石板上,有的是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金属材料刻成,入手阴凉冰寒似乎不该存在于这方天地中,就连她哥的长刀都不能撼动分毫, 这些东西都有一个特点,被人像是扔垃圾一样丢弃在角落。 解九爷的眼睛睁得大了些, 他似乎强撑起精神,那双已经浑浊的眼睛含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张奕尘就像是望向自己的多年老友一般, 这九门中,除了后来者居上的霍仙姑,他的年岁最小,很多时候他更喜欢将这个小姑娘看作是一个需要循循善诱的小妹妹, 解九爷笑着摇头,笑是面临生死时被迫接受的释然,遥遥望向玻璃窗外的景色,“人终有一死的…” “在我死的时候无悔无憾就好。” 张奕尘也笑了, 她的肩膀松懈下来,眼底藏着的晦暗消失不见, 解连环这时已经将窗子打开了,有些凉的空气钻进屋子里带走热气,同时也让人清醒不少, 他知道,他爹不喜欢闷在屋子里,他说这样脑子会变得迟钝… 小姑娘松懈下来,整个人慵懒的窝进椅子中,半掀着的眸子随着解连环的身影而动, 语气幽幽道:“那九爷有憾吗?” 他有遗憾吗? 他当然有,解九爷还没有看见那个和九门缠了半生的家族分崩离析,他的小儿子还没有成家,他的孙子还没有长大,他解家的下任掌家人还没有定下来,还有… 还有身边坐着的这个小家伙, 她还没有放下担子,还没有从沼泽里爬出来… 回答张奕尘的是一室寂静,或许这就是解九爷的答案。 “连环,去把雨臣抱来,” “这孩子,尘爷还没见过呢…” “我这就去。” 支走了解连环,九爷又恢复了那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躺在摇椅上,悠悠开口, “连环这孩子,聪明倒是够了,就是太聪明了…” 聪明到自作聪明,心高气傲又沉不下心来,张扬的倒是不像他这个老爹! 小尘尘知道九爷是什么意思,他担心解连环听懂自己话中的意思,会私下里求着她给九爷增寿, 索性这屋子里也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张奕尘瞥了解九爷,“你这帮着外人防备自家儿子,倒是稀罕事。” “哼…” 解九爷微微闭上眼睛,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丫头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术法都是些阴损法子, 就算是有多大的损害,她张奕尘认定了的事,剜心剖肉的代价也不会说的。 遗憾就遗憾了,他这一生活得精彩,年轻时得遇挚友,在那个动荡的年代硬是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拿过枪攥过笔,千金洒过也赚过, 这些足以抚慰最后微不足道的遗憾… 其实有些人真的是不怕死亡的,张奕尘缓慢的从解九爷身上移开视线, 她虽然永远是这副年轻的样子,看见的生死却比谁都多,鲜血流失的感觉深入骨髓,不管是敌人还是同伴或是无辜的路人,她见过不同的面对死亡的恐惧, 小尘尘猛地就笑出了声,是笑着却笑得沉重,一双原本明亮的眸子透着无奈的释然, 是她太贪了, 贪婪的希望时间能够在她关心的人身上无效, 两百寿,他们两百寿之后她依旧活着,那时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的手勾上一缕墨发缠绕在指尖,她的发永远都不会变成银丝,就像她终究会独自活着, 解九爷被她突兀的笑声吸引,声声叹息后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身旁坐着的小姑娘起身,“我带来的药材中有一张方子,对你现在的状况有些帮助,” “至于红、解两家不会变…” 不管是她作为红家掌家人还是九门之首,都不会对九门内部任何一家做出趁人之危的事。 解九爷看向院门,语气有些失落,“这就走了?雨臣还没有过来…” 那孩子很好,虽然之前没有养在北平,却是个好苗子的,他想带给小姑娘看看… 张奕尘轻轻披上狐裘,“不见了,等他需要我的时候再见吧。” 长廊的拐角处,张奕尘一袭纯白狐裘落到脚边,墨色的发纠缠在背后,有几缕随着风飞起,背影在身后落下一步的青吉衬托下娇小,却带着踏破虚空的气势… 拐角的另一边解连环高声唤了声尘爷,怀中抱着的秀气娃娃看上去只有两岁模样,一双眼睛懵懂的同叔叔一起看向那个不曾回头的背影, 在他八岁之前,所有人口中传说一般的尘爷就是那个记忆中模糊的背影。 大概又过了一年, 这一年里张启山远在外蒙采纳了张奕尘的建议,古城的考察已经在推进了,年底的时候他向北平汇报了一个新的发现, 古潼京城中在特定的日子里风起时会有一阵音乐声,这其中记载着信息,但因为年月太久,需要将古城修复之后才能听到完整的信息, 还有附近蛇矿中的蛇经过简单的实验可以确定,它们有些与古城同年岁… 不出意料的,先生心动了,华夏高层心动了, 根据当日顾正的描绘,他们精神抖擞地认为这会是华夏在世界上的一大发现, 所以,更多的科研人员被调往古潼京, 再过几日,张奕尘的桌子上出现了古潼京实验室平面图… 彼时,她正在翻阅这次的名单,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 这其中有多少是那个家族的人呢, 当然也有她的人。 () 第226章 古潼京计划(3) 北平红家, 张奕尘的院子里,小姑娘正悠哉悠哉的修剪着窗下的杜鹃花,秀气的剪刀下枝丫伴着花片片落进泥土里, 白狼总喜欢从山上偷摸下来,每日夜里趴在窗下的花丛里嚎叫,那叫声是好一个凄凄惨惨, 这里的花丛都被它胖硕的身体压得七零八落。 青吉在一旁候着,镜片后的眼睛含着笑意看向被罚站的白狼, 这家伙,在红家因为有夫人和尘爷的宠爱,那是相当的骄傲,整日扬着狼头走路,时不时还会踏出这小院子欺负下人, 只见它的头顶在树干上,站直身子足有一人高,嘴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声,睁着圆圆的眼睛偷摸看向拿着剪刀修剪花枝的祖宗, 张奕尘没有回头,细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细细的杜鹃花枝丫, 宽大的袖口挥动,动作间露出纤细的手腕, “咻”的一声,青吉只能看见尘爷黑色长衫的袖口晃动,另一边的树干颤动一下,白狼委屈的呜咽声就此打住, 白狼表示真的一动不敢动,脑袋旁边那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枝丫尾部震动,深深扎进树干中,它丝毫不怀疑再偏一点自己的小脑袋瓜就要被串成麻辣狼头了! 小姑娘将剪刀递给青吉,并没有打扫散落一地的碎枝残瓣,落了的枝叶归于土地,这是再好不过的归宿… “你若是再半夜扰人清梦,爷就扣你的口粮,” “你自行出去猎食吧!” 白狼:“嗷呜…嗷呜……” 它可不想自己出去打猎,生的肉哪里有小厨房用心烹制过的好吃啊… 再说,它不就是想大主人了嘛~ 它都好久没有看见他了… 越到最后,白狼的声音越发委屈, 小尘尘掀着眼皮淡淡瞥了它一眼,一向桀骜的尘爷出奇地没有再说话,只是吩咐青吉,告诉厨房今日多做一些吃食给这个小东西,算作安慰。 院外青安快步而来, “如您所料,这些九门二代真的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聚到了一起…” 他将手上的资料递给尘爷,这是一份新晋考古队的名单,直到这支队伍已经组成就连考察的相关手续都办好了,他们的人才发现这些痕迹, 按照暗中那个家族现在的实力能够做到这份上也是花了很大的精力吧,倒是难为他们了… 名单上第一页就是陈文锦的名字,从这小姑娘的脸上倒是能看出些师兄的影子,不过陈家的这小姑娘更是沉稳,那双沉积着墨色的眼睛和青春的容颜倒是不相配, 这份名单上就连霍家的小霍玲都在。 张奕尘翻动这份名单,从人员名单到考察地点,再到相关的手续和资料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足以见得这次他们为了不被她的人发现下了多大的功夫… 那张纸上赫然出现的是战国帛书照片, 照片的精度并不高,但能看出来是复刻版,毕竟原版现在在她的手上… 名单停留在齐羽那页,小尘尘垂着眼眸看向那张青年人板板正正的照片上,清澈的眼神被镜片遮住点,嘴角是有些灿烂的笑意,看上去就是一个肆意的少年郎, 屋子的窗是开着的,风从窗子吹进,脸颊旁的碎发舞动,小姑娘身上拥着件大袄,旁边是燃着的炉子, 她将名单推到一边,那双清冽的眸子望向站在桌前的青安, “张启山将古潼京他们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藏起来的秘密公之于众,甚至开始毫不掩饰的研究,也难怪他们会有这样的动作…” 这也算是黔驴技穷了, 他们现在无力抗衡华夏过了明面的研究实验,更拿古潼京的实验没有丝毫的办法,就只能曲线救国, 通过当年张奕尘拼上命护下来的九门二代对抗九门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他们就喜欢做这种在背后捅刀子的事情。 走当年她走过的那条路,一步步发现其中的关联和像是吃人恶魔一样的隐秘,一点点消耗九门的生命, 当这些大型墓葬群被九门所有人知道,到时候是这些人是选择唾手可得的财富还是继续支持古潼京那处讨不到好处的实验? 而且,这样说不定能从那些张奕尘走过的墓葬中发现她留下的蛛丝马迹,毕竟她现在可以说是能够和那个家族抗衡的唯一! 看起来这好像真的就是一举几得啊, 张奕尘的眼底划过嘲讽,希望他们发现齐羽的时候不要太惊讶… “选一些人手安插进队伍里,确保能知道这支队伍所有的动向。” “是,尘爷。” “还有事?” 小姑娘歪着头,手上摩挲着手感细腻的镇尺,看向有些迟疑的青安很是疑惑, 青安摸了摸鼻子,心底早就将远在古潼京监工的顾凛骂了几百遍, “顾凛…他向华夏政方提议,让与动物亲和的您前往古潼京支援…” 他是真敢啊,肯定是记着前几年尘爷在沙漠坑他一次,故意报复! 也不想想,这小祖宗要是发火,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古潼京… 青安站的笔直,静静等着里间尘爷吩咐, “呵…” “啪!” 张奕尘扔了手中的镇尺,这东西落在桌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小姑娘危险的眯起眼睛, 语气玩味,“他倒是记仇得紧啊!” “什么时候动身?” “啊……?” 青安愣了一下,有些惊讶的抬起眸子,尘爷隔着帘子就坐在那儿,纤瘦的身形窝在椅子中带着别样的慵懒, 张奕尘的语气悠悠,“去准备吧,原本也是要再去一趟的,现在去倒也可以…” 她总要给无家那个无小邪留点东西不是~ 青安离开,小尘尘扭着头追向阳光的方向看往窗外,有些冷的风吹在脸上,小姑娘的眸子染上看不清的情绪, 倒是对这次的古潼京多了点期待,筹谋多少年的计划,或许这次她就可以说出来了… () 第227章 古潼京计划(4) 无望的沙漠,风声在吟唱,黄沙伴奏… 张奕尘跟随这次调动的人员一起前往古潼京,领队的是张启山派来接应的一队亲兵,还有特意出来看热闹的顾凛, 中年男人背后是漫天的黄沙,墨色的眼镜下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看上去古潼京的日子并不好过,男人微偏着头,下颌线紧绷着倒是带些狂放的野性, 这次的调动中不乏一些花样年华的姑娘,此刻正对着身姿挺拔站在沙漠中等待的几位星星眼, 张奕尘跟在队伍最后,身上被黑色的冲锋衣裹得严严实实,一路上很少和人搭话, 她一根手指痞里痞气的勾着墨镜,露出那双好看的眉眼,清冽的眸子望向顾凛, 离着这样远,她都能看见这人身上荡漾着的得意洋洋~ “好久不见啊~” 是挺久的, 之前从古潼京回到北平,她也没有想到先生能再次将顾凛放回古潼京监工,要不然人家就是华夏的权力中心者呢,人心这种东西他倒是玩的不错, 顾家大房长子就这样像是流放一样被外派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顾家那些族老倒是没有怨言了~ 张奕尘摘了墨镜,掀着眼皮满身的散漫,嘴角勾着熟悉的没有感情的浅笑,“看来这古潼京也不养人啊,顾大少沧桑了不少啊!” 这声顾大少化作带刺的剑扎进顾凛的心脏,这里不是北平, 搁在古代他这种算得上是变相的贬职! 这个小变态,她是哪疼往哪戳啊… 顾凛暗自嘀咕着,面上原本想看张奕尘笑话的笑怎么维持不住,他摸着鼻子往旁边闪, “尘爷!” 这对亲兵的眼睛闪亮亮,喊声非常的嘹亮,从他们挺直的腰板上就能看出此刻的骄傲, 小尘尘轻轻点头,丝毫不在意那些恨不得粘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眼神, “走吧,去古潼京。” 北平的领队和顾凛交接,资料文件包括这次带来的装备全部核对清楚,一行人浩浩荡荡为往入口走去, “那个人是谁啊,怎么和这边的负责人很熟络的样子?” “你没听到嘛,这队当兵的称她尘爷…” “你不是北平的,不知道正常…” “我听我爹说,这北平早些年来了一位大人物,和上面那位关系匪浅,几年时间就在北平是响当当的啊!” 队伍里一个小姑娘的表情很是神秘,几个人边走边将脑袋凑在一起说着话,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声, “这位爷神秘的很,北平的宴会上没几位见过本人,都是一位青先生代她出席…” “她好年轻啊,几年前她才多少岁?” 后面的讨论声音本就不小,加上张奕尘的耳力,自然是一字不落钻进了耳朵, 顾凛是个练家子,自然也听见了些,虽然有些话听不清,但这些小姑娘的崇拜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啧啧啧,你这魅力挺大啊!” 要是让她们看见这个小变态的真面目还不得吓的嘎过去~ 张奕尘偏着头,眉眼挑衅,“羡慕?” 顾凛:“呵呵…” 古潼京和她第一次来有了很多变化, 看着人来人往、甚至还有大型机器作业的半成品建筑,张奕尘轻声嗤笑,晦暗的地下,就连空气中都是经久不散的灰尘味道, 她倒斗这么多年,这样壮观的场景倒真是第一见啊… 她和顾凛并排,全程并没有刻意的跟着他的步伐, 顾凛试探的眼神丝毫不掩饰,这小变态虽然是第一次来,对这里看上去却是熟悉的很啊, 眼看着张启山的办公室就在眼前,副官正好从屋里走出来, 张奕尘的脚步突然停住, 小姑娘双手环胸,眼神玩味的看向顾凛,“让我来古潼京是你向先生提议的?” 顾凛的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惊讶, 在沙漠中小变态没有提,他还以为这人突然转性不计较了… “对。” 他也没有遮掩,倒是坦坦荡荡的很,毕竟按照张奕尘的实力,随便一打听就能发现其中端倪,再说了自己报复也报复的坦荡! “呵…” 张奕尘的脚尖转换方向,一步一步缓慢的在顾凛警惕的眼神中将人逼得后背紧贴铁皮墙, 清冽的眼睛泛着薄凉,“你应该庆幸,我本来就有再次来古潼京的打算…” “不然,我真的会揍你。” 她讨厌被人算计、被人安排,非常厌恶! 就算是她之前算计了顾凛,也不能接受, 张奕尘从不觉得自己这样是双标,她有实力、更有能力让顾凛变成她棋局里的棋子,无法反抗无法挣扎而出, 弱肉强食,她是强者,强者才能制定规则! 后背因为地表的炎热湿了汗,有些薄的衣衫贴上铁皮,凉意传递给皮肤,因为身高顾凛要低着头, 撞进那双散发寒意的眸子,他非常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你这不是想揍我,是想杀我吧! “我…” “你留在古潼京与我无关。” “诶?” 小尘尘偏头看了眼往这边走来的副官,对上顾凛有些疑惑的眼神,语气淡淡带着嘲讽意味, “大家族的肮脏手段你比我熟,这顾家从你身上换了多少好处给族中人我倒是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说完才不管愣怔在原地的顾凛,朝着副官的方向走去, “他怎么了?” 怎么说都是在一起共事了好几年的,张日山瞥了眼靠在铁皮墙上有些颓废的顾凛,低声问着, 小尘尘拂开纠缠在身前那墨色的发,漫不经心道:“可能是伤心了吧…” 张奕尘说的倒是没有错,顾凛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他的手上捏着张奕尘刚才塞过来的薄薄信封,头上似乎笼罩着一片阴翳的云, 被自己的族人卖了,说起来挺可笑的… 弟弟虽是身居高位,却也不能公然违背父亲和其他族老的意思,只要他们上下沆瀣一气,顾正也只能干看着, 也不知道先生许了什么好处,是财帛还是官位? 父亲难道不知道他离开北平于顾家大房而言才是损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凛才从原地离开,那封信没有打开,走的时候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狠厉, 父亲老了… () 第228章 与蛇为伍 办公室里是昏暗暖黄色的灯光, 军绿色的军装穿在张启山的身上早就没有了当年的风采,取而代之是岁月的沉淀,因为年老弯曲的脊背在此刻更显苍凉, 他的眉眼深沉, 紧皱着的眉心昭示着他正在被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困扰, 就连站在一旁的副官都蹙着眉, 半晌静的都能听见彼此心跳声的办公室里悠悠响起一声叹息, 小副官瞧着,佛爷的背更弯了,就连背影都笼罩在一片无奈中… “顾凛向北平提议的信件是我没有及时阻止…” 张启山的话中藏着的是懊悔,似乎他拦住了顾凛,小姑娘现在就不会坐在自己对面提出这样的要求, 张奕尘一身黑衣衬得瘦弱的脊背透着干练与狠辣,后腰半露着的匕首和她的人一样,半露半藏,看不清真正的面目, 这次她的身后空无一人,不管是常年带在身边的青安还是十一仓的手下都不在,就这样孑然一身走进这片会吃人的沙漠无人区, 小尘尘的眉眼淡漠的看向面前坐着的老人, 虽然这几年她未曾踏入古潼京半步,但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如果张启山现在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就会发现其中端倪, 若是她想,棋子一样的顾凛就会变成眼盲耳聋的废人,与外界失去所有的联系! 张奕尘淡淡移开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椅子里, “古潼京的事情已经很难处理了,对于顾凛就没必要再分出精力来…” “当年在内蒙,我和你提议古潼京实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今天我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又何必徒增烦恼呢… 张启山一噎,看着小姑娘那张永远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脸,他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心中明明有好些话,希望她能往后的岁月里一直肆意快活,可是他这样的立场又怎么能说出口呢, 如今这些话倒像是扎在她心上的刺。 他的后背靠上椅背,他自诩往前几十年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这样无力又无奈,唯有这个小姑娘… 张启山的声音带着暗哑,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那个蛇矿又冷又潮,怎么能住人呢!” “将那些带着汪藏海记忆的蛇替换一事只能我们三人知道,多一人都不行…” “张启山,你可是张大佛爷啊。” 所以放下那些无用的私心吧,现在的她只想看见那个家族所有人的头颅摆放在这座古城,彻彻底底的结束这一切! 小尘尘说这话时,上半身前倾带着很强的攻击性, “可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在你离家下地的几年,消失被追杀的那十多年,还有格尔木的一年…” “张奕尘,够了!足够了!” 这是张启山第一次冲着小姑娘喊, 就算是小时候她闯了祸,他也只是淡淡叫着全名暗自威胁。 小尘尘看着愤而站起的张启山有些呆愣,眨巴着好看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 她能说嘛,这是第一次张启山对自己发火诶~ 上一秒张奕尘还沉浸在新奇的情绪中,紧接着她也愤然站起身,恨不得踩在椅子上和对面的人干一架, “你个不肖子孙,你什么态度!” 小副官就夹在两人中间,一脸懵逼,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刚才还是一副沉痛,怎么就要打起来了呢? 张日山:“佛爷…小尘尘…我们有话好好说,我们…” 张奕尘:“你起开!” 张日山:…… 被娇小的巴掌怼脸推远,小副官一脸的无奈,一双带着期望的眼睛看向自家佛爷, 张启山:“反正就是不行,我不同意!” 想起往日的那些,当年坐在轮椅上一阵风就能带走的小姑娘,他再也不想看见了! “不进蛇矿,爷前面做的所有都白费了!” “现在不把蛇替换掉,我这些年就算是给汪藏海做了嫁衣!” “张启山,蛇矿你能进吗?蛇你能控制吗?你知道我到底要做什么吗?” 张奕尘的手心狠狠拍向桌面,实木的桌子出现细小的裂痕, 一声声的质问像是沉闷的钟声响彻在张启山的心底, 他看着面前凌然的小姑娘突然就哑了火, 是啊,他没有办法摆平一切,现在居然还妄想着将一切扛在肩上的小姑娘活得开心, 这是第几次了,他败在这个小姑娘的手上, 他似乎永远都阻止不了她… “好,你去吧…” 除了这句话,他还能说什么呢… 直到张奕尘离开这间办公室,张启山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佛爷…” “副官,或许当年我不该和了尘做那笔交易…” 让这个小姑娘为了一束短暂的光,余生都陷在黑暗里真的就值得吗? 若是小尘尘在,她应该会告诉佛爷,是值得的吧… 张日山的眸子望着桌子那处裂痕,声音悠悠,“佛爷,或许小尘尘觉得值得吧…” “她这样的人,守着一颗糖就已经很开心了…” 光再短暂,也洒在皮肤上过,那种暖就算是置于寒冰中也不会忘记。 古潼京第五年,今年无小邪应该五岁了, 幽黑的环境中,是鳞片摩擦石壁的声音,是水滴落在洼坑的声音, 幽长的矿道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腿上、腰身上黑色鳞片的蛇缠绕着身体, 寂静的环境中唯有眼底猩红一片的小姑娘对着面前的蛇自言自语, “无小邪,这是第二百零三条录像,我住在蛇矿的第三百二十一天…” “我不知道你会被注射哪条蛇的费洛蒙,只能在每条蛇身上都留下信息…” “当你看见这段录像的时候,应该就在那个家族的老巢中,” “你得活着,活下去!” “你会是九门中唯一一位进入那里的人,” “他们会研究你,因为你在这家人的眼中是得到青铜门后面秘密的人,是继我之后真正长生的人…” “无小邪,你得告诉他们你知道的所有,这样这家人才会相信你。” 张奕尘的声音很嘶哑,眼神空洞的厉害,只是机械的重复着一切… “我会告诉你,我所有的计划,这是你活下去的筹码,” “………” “无小邪,带他们来昆仑吧,我等着你。”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焦,死死盯着那双阴冷的蛇眼, “无小邪,你会恨我吧…” “可是我已经把最珍贵的赔给你了…” () 第229章 两份不同的实验数据 张奕尘走出蛇矿那天,正好是三百六十天, 脚步僵硬又缓慢的移动,骨瘦如柴的手抚摸过每一处石壁,黑暗中她的眼睛没有情绪,墨色的眸子像是蛇矿一样,黑色如深渊,妄图吞没一切。 离着出口愈近,人类活动的脚步声、交谈声还有机器作业的声音,恍如隔世… 脚步停顿,灯光将张奕尘整个人分成两半,一半身在光明,一半留在黑暗, 光照下,小姑娘的嘴角缓慢勾起一个弧度,淡淡的带着说不出的嘲讽,那双如墨的眼睛似乎眷恋一样扫过石壁周围, 一年的时间而已,她便不想再次走进人群里… 在长沙的时候,无老狗总喜欢在无家的后院左拥右抱,将整个人都埋进狗狗的毛发中,一脸的高深莫测,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心。” 身后,蛇群歪着头,鲜红色的信子吞吐,嘶嘶的声音不断,似乎在欢送这个亲和的小人类, 看着她的脚步停下,还有几条蛇用头顶着张奕尘的腿弯催促她快些离开, 它们的脑子确实不怎么够用, 但是它们知道,这里不是人类应该生存的地方,她应该生长在艳阳天里,接受太阳的洗礼,呼吸新鲜的空气,和她的同类一起… 轻微的推力让小姑娘回神, 她的声音嘶哑又难听,就像是锯子拉扯树木,此刻这道声音正认真的回应蛇群, “我知道了…” 她会回到自己该回去的地方,那里还有关心她的人在等着。 这一年的时间,古潼京的基地和试验基地基本上都建设的差不多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尽力完善, 在这片昏暗的地下,灯光扫去黑暗,哪里都是亮的,倒是真有了几分生活的样子, 小尘尘出蛇矿的那天,外面只站着小副官, 幽黑洞口走出的小姑娘表情麻木,脚步抬起像是暗夜里不知归处的幽魂无声无息, 张日山没有见过格尔木的小尘尘,只是在佛爷的书房里偶然瞥到一张照片, 他觉得此刻的张奕尘就像是眼前泡影,轻触则散… 相对无言的两人, 一人满心酸胀不知如何开口, 一人渐被黑蛇同化,不想沟通。 张奕尘的离开,只有小副官和张启山知道, 她走的那天,天一如往常, 小姑娘孤身站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墨色的发丝在风声中纠缠,她那双淡漠的眸子望向远处古潼京入口站着的张启山,瞳孔微动, 或许她得回趟长沙… 这人的面相有问题,夫妻宫黯淡,悦姐姐生病了… 张启山的工作随着实验的正式开更繁杂了,每天处理基地的大小事,还要紧盯实验的进程… 而顾凛呢,这一年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倒是和北平那边联系的愈发频繁,手中能掌握的权力也越来越多,随远在外蒙,在华夏权力中心那儿却越发重要了,已经从一开始的监工变成能够在基地和张大佛爷平起平坐的程度, 仅一年时间,古潼京基地就分成了两个派别, 两方势力就像是天平的两端,任何一方的加重筹码都会导致整个局面发生大的变化, 古潼京就像是在钢索上起舞的舞者,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实验进行着,每一天都会有新的进展, 回到华夏的张奕尘将长沙的尹新悦接来了北平,如她所料悦姐姐的身体不太好… 悦姐姐说,她不想给张启山添麻烦,远在国外又不能陪在她身边,只会让他负担更重, 但张奕尘还是将这件事写进了信里, 娘亲也是这样,总喜欢将自己的委屈独自咽下,每次她那个便宜爹都会满眼无奈又心疼的看着自家夫人, 比起默默忍受,夫妻之间更应该相互扶持,将爱意明白直接的表达出来,才不会辜负身边人… 墨迹干透,小尘尘慢条斯理的将信纸装好,嘴角带着淡淡笑意,想起来二爷当着她的面谈及娘亲时满脸不值钱的样子… 窗外是沉闷稳重的撞钟声,钟声沉闷的嗡鸣声让心都安静了下来, 从她桌边的窗子望出去就能看见对面堂厅的那尊佛像金身,还有悠长的香火,她和悦姐姐以休养的名义已经住在这里, 传出她身体有恙的那段时间,这座寺庙还热闹了一阵, 前来看望的人还有送来的补品、玩物每天不停,就连远在长沙的八爷都送来了好些个玩意, 就连不喜欢寺庙的六爷都来住了一段时间,来的时候手上还明晃晃的拎着烤鸭肉,差点没把主持气的背过气去… 霍姐姐也来住了些时日,爹娘更是直接搬到了这里, 每日里礼佛诵经,喝喝茶看看景,又或者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个又一个冰冷的指令传递出去, 悦姐姐在郊外的寺庙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病养好之后又被新悦饭店的人接走,毕竟是新悦饭店的当家人,既然到了北平自然是要回去的, 青安每天都会准时带来两份完全不一样的古潼京实验结果,一份是张启山那一派负责的基因研究, 另一份则是顾凛暗中操作的,企图将人的基因与蛇类基因融合的实验结果。 张奕尘看着顾凛那份实验数据,还有那些因为实验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照片, 原本淡漠的眸子里呈着嘲讽,语气薄凉,“他倒是心狠…” “不过就是为了扳倒自己的父亲拿到掌家权而已,倒是有点丧心病狂的味道了!” 青安隔着珠帘站定,低垂着头没有搭话,对于自家爷坐等看戏的态度,他只能说习惯就好~ 明明就是她在顾凛和他爹之间添上的一把火,古潼京那番话和递到他手中的那封信都让这父子俩再无回旋余地, 张奕尘没甚意思的扔了手中数据,重新执笔,漫不经心的询问,“无小邪那边怎么样了?” “昨天无三省离开长沙,他倒是哭了一会儿…” 然后就看见偶然(不是)路过张启灵,心里那点对三叔的不舍也瞬间烟消云散~ “小娃娃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子,最近正被狗五爷带在身边学字呢…” () 第230章 古潼京实验尾声 时间这个词似乎只能体现在无小邪的成长中,张奕尘的资料库中属于他的那份不断增多, 无小邪今天去上学了… 无小邪把爷爷的狗拐跑带去学校,被五爷罚站了… 无小邪又在吵着要找三叔了… 无小邪今天又缠着爷爷听故事了… 北平红家, 张奕尘手上拿着的是青安带回来的照片,是留守长沙那部分人偷拍的,照片中的小娃娃已经九岁了,正是狗见都嫌的时候, 正扬着头看桥上老先生做的糖人流口水,侧脸的婴儿肥衬得小脸圆鼓鼓的,那双大眼睛闪亮亮的盯着糖人不放, 就在这照片中,那桥下一条小巷子里,有半个身子藏匿在阴影中,虽然不甚清楚,那人的视线却像是穿透照片直直看向自己, 小尘尘的指尖轻摸那道模糊的身形,半晌没有言语。 珠帘外青安和青吉站定, 岁月没有在他家爷身上留下任何影子,却在他们二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就连清秀俊雅的青吉头上都多了白发, 两人站在一处,明明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却又那么的相称和谐… 张奕尘将手中的照片轻轻收进抽屉里, “古潼京那边怎么样了?” 无小邪九岁了,距离古潼京的实验开始已经五年整,不管是张启山还是顾凛,他们负责的实验项目已然非常成熟, 从他们的消息渠道上,一个月前张启山对这种黑毛蛇的基因有了新的发现,这项发现还没来得及汇报给北平政方,而顾凛的实验也达到一个危险的临界值, 因为常年用人和蛇做实验,企图让两者结合研究出长生不老的新基因,这导致那间实验室里制造的怪物垃圾越来越多,甚至有些难以控制的程度, 这种东西杀不死,只会在低温下像蛇一样进入休眠,醒来时见人就咬,而且他们的身上有某种病毒,一旦被咬就会变成一样的怪物, 真正意义上讲,他们已经不能再被称为人! 这成了古潼京人人都知道却不敢谈及的隐秘,那里的人每天都在提心吊胆… 随着这种情况的愈演愈烈,古潼京两方势力对待彼此的态度也越发焦灼,若不是有北平和张奕尘这边压着,张启山恐怕早就一枪崩了顾凛! 青安将一份非常厚的资料放到桌子上,声音很沉但是又压抑着极度的兴奋, “我们的人从古潼京带回来的消息,顾凛的实验出问题了,原本谈好的血清也没有大量研制,而是将更多的人投进基因实验里,” “如您所料,张启山那边的消息在基地传开之后,我们监测的那些人都有了动作…” “最下面的资料是埋伏在那个家族中的伙计传递过来的消息,老巢还是没有找到,但这个家族的人最近出了一批叛徒,” “而且…这些人的似乎正往古潼京的方向去。” 按照这份资料上说的,叛徒一事不止一个伙计谈及,而且有几个人发现这家人在对这些叛徒处理上似乎格外的宽容… 张奕尘才不相信有什么狗屁的叛徒, 她快速的翻看这些资料,然后将这些纸张一股脑的扔进火炉中,浓白色的烟从窗子钻出去, 小尘尘脸上是嘲讽的笑,“这家人的手段越来越低级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家的叛徒往哪跑不好非要往古潼京跑?” 他们到底是想投奔啊,还是想将他们家族这个不能言说的秘密重新藏起来啊! 火炉中的火燃的倒是旺盛,就像是附和着他家爷的话一样格外兴奋, 青安的眼底尽力压抑着兴奋,“爷,那我们要不要通知张启山那边?” 张奕尘懒懒掀着眼皮,整个人慵懒中又带着那种独有的矜贵, 她的语气悠悠,就像是恶魔的低语诱惑,“别着急啊,羊已经上了案板,我们要慢慢来,” “剃毛、扒皮、挖内脏,去骨…” 这样才能做出一道好菜! 青安搓搓脖子,尽量忽略颈后伴随着自家爷声音传来的阵阵凉意, 青吉则是眼角抽搐,他已经有画面了… “青安,古潼京那边暂时不用管,先盯好陈文锦那支考古队,这家人如果不想让我们过分关注古潼京这边,就一定会在别地方搞出点事情来,” 她的手指敲击着扶手,清脆的声响一声一声落进青安的心里, 张奕尘目光清冷又不容拒绝,这支考古队是九门二代中的佼佼者,绝对不能死! “是!” “安排好之后,你收拾一下准备好人手,再和我去一趟古潼京…” 她的眸子流光转瞬,虽是这样懒散的坐着,身上却是那种凌于局外,手握棋子的操控者气势, 小尘尘歪着头,带着血腥味道的杀意与疯狂充满整间屋子,“我们去给这把干柴加点火,让它烧的大些…再大些!” “至于青吉,北平这边的盘口生意一定要看顾好,最近红家和解家都不要有太大的动作,” “若是古潼京实验失败,政方赔得血本无归的时候恐怕迁怒我们。” “是,尘爷。” 青吉和青安并肩离开,张奕尘才从椅子上起身, 身上黑色的长衫没有褶皱,暗纹在光下熠熠生辉,她双手背在身后走出屋子,窗根下白狼正在睡觉, 院子的杜鹃花开得正好, 娇小的少女就这样仰起头站在院子中央,任凭有些刺眼的太阳光洒在脸上、身上,偶尔还有清风吹过… 二月红走近院子看见的就是这样岁月静好的一幕,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身后还跟着管家… 白狼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呜咽着表达自己的不满,然后一脸警惕的离着二爷老远出去, 算是应了那句小时候的童年阴影伴随了它这狼一生! “今天,九爷给我下了帖子…” “专门让我去,给我看他的大孙子,” “那孩子倒是个聪明伶俐的,长相也很清秀,根骨看上去是个学戏的好料子…” 她爹从来不是多事的性子,若不是九爷提出来,他才不会揽这个活! 解九爷已经再给这个年仅八岁的未来掌家人铺路了… 张奕尘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院中那棵树出神, “爹觉得,解雨臣够做您的徒弟吗?” 二月红从始至终没有进院子, 老人的脸上挂着了然的笑意,已经明白了自家闺女的意思, 她想让他收下这个孩子。 往后,在他没有成长起来之前,红家会是他的后盾! () 第231章 顾父暴毙 八月份,北平一个很有威望的世族出事了,已经半隐退的掌家人突然暴毙而亡,取而代之的是他未曾归家的长子, 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就将能够和开国功臣平起平坐的人物轻一生画上轻描淡写的省略号, 所有人私底下都在讨论,这家顾老爷子的死因究竟是怎样,那位远在国外的长子又是怎样狼子野心! 这顾家,有能者不止大房一家,顾正将来是要接先生的班,不能有掌家之权,按道理讲,这样大的世族为了后代的绵长和长久不衰,通常不会将所有的宝压在一房, 届时他们亲兄弟联手,又哪有这些旁人的活路… 所以,他们这些外人都在等着看顾家的笑话,看这位被外派流放的顾家长子顾凛是怎么把顾家的水搅浑,顾家是怎么父子相残! 所以来吊唁的人各个光鲜亮丽,在顾父的棺前都装着一副惋惜的样子,有几位相熟的世家甚至掉了几滴眼泪, 但他们眼底压抑着的幸灾乐祸却是明晃晃的… 顾正就身穿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白色菊花,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打着招呼, 他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好,几分悲痛又混杂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将一个失去亲人悲痛的儿子演的绘声绘色, 张奕尘踏进灵堂时看见的就是正在和一位政局上的同事交谈的顾正, 她单手拎着长衫衣摆跨进,墨色的长发没有特意束起,一根白玉簪子虚虚挽着,碎发遮眸,清冷的神色在这些左右逢源、满眼利益的老家伙们中格外的引人注意, “尘爷…” 这其中有几位见过她的老者拱手打着招呼, 小尘尘一身淡漠,轻轻点头回应着,盛着星子的眼眸扫视着人群,霍姐姐没有出现… 后面跟着的青吉从灵前抽了三炷香, 整个灵堂都随着这几位老者的称呼中安静下来, 人群中有人认出来跟在张奕尘身后毕恭毕敬的青先生,这可是在北平跺一脚都要震上一震的人物, 若是他管理的盘口拒了哪家的生意,那其他人和这家合作的时候也要掂量一下, 近些年北平的圈子里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抱上红家的大腿就能在这京城横着走了! 张奕尘单手接过香,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鞠躬拜别这位老先生, 她无视手上白烟向上袅袅的香,耷拉着眼皮看向面前供奉着的牌位, 慈父… 还真是讽刺啊~ 不知道现在的顾老先生后不后悔为了星点的利益卖出自己的儿子… 灵堂前站定的小姑娘一身黑色长衫,微卷起的袖口露出白色的衬,极致的黑白在视觉冲击上显着她更加冷漠, 就连举香的动作都透着矜贵, 不是养在深闺中千金大小姐的秀雅,而是上位者的威压, 她手中高举三炷香,掌心的位置轻碰额头,动作行云流水,袖口晃动时流畅的弧度带着说不出的美, 香碰额头,算是对逝者的尊敬,但也仅此而已。 没人敢对她的动作提出异议,趁着青安将香插进香炉时,顾正给了心腹一个眼神,随后自己追着离开的张奕尘而去, “小尘尘,等等…” 张奕尘停下脚步,对着前来的顾正懒散又没什么诚意的应付着,“原是顾先生啊,还请节哀。” 顾正有些不适应的抽抽嘴角,虽然知道小姑娘是因为人多眼杂才这么客气,但还是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张奕尘, 他甚至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心底嘀咕着,我节不节哀你还不知道… 他哥之所以现在这样坐上顾家的掌家人之位,和这个小姑娘也逃不了干系! “你要去古潼京?” “对。” 顾正正了颜色,儒雅的脸上甚至带了些祈求,“还麻烦你把顾凛活着带出来!” 古潼京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先生和张奕尘知道的多,但那项实验和即将崩溃的临界值那件事他还是知道的, 这几年他的调查也没有停下过,古潼京的发掘也有张奕尘的身影,不管怎样他们现在已经身在局中,更清楚地知道于小姑娘而言,顾凛还是自己远没有她的计划重要, 她这次去古潼京,很可能就是将这项闹剧一样的实验彻底结束,届时古潼京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敢说,他哥能不能活着回到北平,他更不敢想… 或许,就算回来,顾家和顾凛也要承受上峰的怒火… 中年男人如今在政局上已经走的很远了,一只手甚至都已经摸上了那把椅子,现在他就神色恳切的对着张奕尘弯下腰… 张奕尘一只手拦住顾正的动作,眼中戏虐又探究,似乎想把这人剖开看看他此刻是不是真心的, “顾先生可知道实验失败、数据销毁,顾凛回到北平之后顾家会有怎样的结局?” “他是我兄长,父亲利益至上,没认识你之前都是兄长护着我在这深宅大院里干净的长大,” “如今他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父亲的不该,与兄长无关!” 几曾何时,顾凛也是爽朗硬气的汉子,他一身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棱角又被这座京城磨平了… 张奕尘轻笑,那笑就像是春日的风融化了严寒的雪,周围所有的花都失了颜色, 阳光穿过墨色的发间,她的眼中流光转逝,似乎早已看透一切, “顾先生可要记下,你欠我一条命啊~” 顾正眉梢染上喜色,儒雅的脸上染上毫不掩饰的欣喜,竟有几分能看出当年那少年郎的样子, 张奕尘扬手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感谢,神色莫名的说道,“当年我和顾凛说过的,他会是你身边随时会敲响用来提醒你的警钟…” “谢什么的就不必了,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各取所需罢了。” 看着远去的小小身影,顾正失笑摇头,拐角处他儿子走出来, 顾正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儿子,记住了你以后再看见这人,只能敬着,不能得罪。” 从格尔木开始、或者更早,她就已经想到这步了吗… 少年还很青葱,似乎不懂,他生来便在金字塔尖,从来都是别人敬着他,况且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他也能判断出这一切明明都有这人的手笔, 她设的局,他们不能怪,还要敬着,这是什么道理? “父亲,为何?” “在她的局里,我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这不是局,不过是各取所需。” () 第232章 纵是无尽黑暗 张奕尘出现在这片沙漠的时候是顾家丧事的第五天, 因古潼京基地的保密性,从来都是基地向北平联系,顾父死亡的消息虽然在北平算得上轰动,也不足以让政方动用暗线, 所以她身上一同带来的还有顾正的家书。 墨镜和兜帽将小姑娘大半张脸遮掩,唯有紧绷着的下颚带着刺人的凛冽,风沙吹动衣衫哗哗作响,墨色的披风舞动露出其中纯白色的长衫衣摆,银色的暗纹在炙阳下熠熠生辉, 墨镜后那双淡漠的眼落在无人看守的古潼京入口处, 这里与之前并无不同,除了快要被风沙吹散的凌乱脚步痕迹… 青安和陈一分别立于尘爷身后两侧,一人手中抱着她的长刀,一人手上是手持轻机枪, 陈一:“按照现在的风速,咱们之前的这伙人应该刚进去不久,” 青安还在东张西望,听着陈一的分析也跟着看了眼入口的沙地,有多年经验的沉稳汉子现在多了份焦急, 毫不留情的吐槽着迟到的人, 明明说好了在古潼京的入口集合,这家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些年就站在后面和暗处那家在背地里你捅我一刀、我刺你一下的斗着,一点都不痛快! “黑瞎子咋回事,该不会是这沙漠的太阳太大,晃得他看不清时间吧~” 青安烦躁抓头,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叫嚣着让他握上匕首捅进那些人的皮肤中,亲眼看着鲜红色的湿润液体喷涌而出! 小尘尘站在最前面,低垂的眼睛紧盯着入口盖子的小幅度晃动,原本手已经摸上腰间别着的匕首, 只要这人从下面出来,刀就会直插进脑子,就像是串糖葫芦一样, 青安的这句话说完,她明显感觉到底下藏着的这人掀动盖子动作一顿,紧接着盖子伴随着扬落的漫天黄沙被人大力掀翻, 足以见得这人有多么的生气~ 张奕尘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看好戏的坏笑,手腕翻转间匕首消失不见。 “你才瞎!” “哎呦我……我特么!” 突兀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原本就精神极度亢奋的青安差点没原地起跳,陈一他们的枪口瞬间抬起, 子弹上膛的声音清脆整齐,带着极致的压抑。 黄沙激起,人影绰绰,不过那副墨镜倒是很有辨识度, 陈一眯着眼辨别,才松了一口气放下黑洞洞的枪口,单手拎枪,另一只手叉腰带着不经意间的痞气, “我说您老人家出场能不能不要这么别致!” 黑瞎子亿脸问号,用手指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那张依旧皮肤光滑的脸蛋,“明明就是他在背后说我坏话,” “陈一,有些日子不见,你居然欺负我这个老人家!” “不是…我什么时候…” “嘤嘤嘤…” 陈一:“……” 他眼角抽搐,单手做了个闭嘴的动作,默默往自家爷身边靠近一步,一双眼睛看天看地,就连沙子都长得眉清目秀, 诶~我就是不看你的表演~ 黑瞎子的目光一转,盯上了正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青安, 青安尬笑,脚下的动作不要太诚实,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他和黑爷之间的安全距离, “嘿嘿…黑爷,黑爷吃了嘛~” 黑瞎子一手勾着墨镜上下晃动,动作轻挑又矜贵,语气带着说不出的凉薄感,“虽然黑爷我叫黑瞎子,可我不是真瞎子!” “我早就到了,不过是看见一伙人杀了守卫潜进了基地,闲来无事也就跟上去凑凑热闹。” “啊对对对,黑爷不瞎,黑爷怎么会瞎呢!” 黑瞎子:有点敷衍,不确定再听听。 张奕尘:“下面什么情况?” 说到正题,黑瞎子摸摸鼻尖也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注意到此刻小姑娘身上穿着的竟然是多年不喜的浅色, 他双手环胸靠近了张奕尘,尾音拉得老长,“下面啊…” 刚才由着他和青安他们嬉闹不过是为了抚平她这些手下人心的浮躁和即将实现多年愿望的激动, 谈及正事,小姑娘的眼尾夹杂着薄凉凌冽,眼底面对黑瞎子还有淡淡的威胁, 那双好看的眉眼就是明晃晃在说,不想要尾款了? “咳,来的人不多,大概三十几个,从身手上看都是不错的练家子,” “我跟在后面看了一眼,古潼京基地不太好,你和我说的那些黑飞子已经出来了,基地里面有枪声,路上还有尸体。” 纤长好看的手指搭上披风的绳子,兜帽落下墨色的长发飞扬,白玉的簪子再温润也暖不了她冷然的神情, 披风垂落地上的瞬间,白色的长衫衬着小姑娘像遗落人间的仙人,白皙的皮肤在纯白色的长衫衬托下都在反光, 长衫衣摆吹动,不是曾经长沙城里穿着淡色长衫天不怕地不怕、有长辈相护的小丫头,身上更没有了那时的洒脱和肆意, 如今是城府深厚的尘爷,是足以一人担九门的尘爷。 张奕尘接过青安手上的长刀,周身荡漾着漫天的杀意,戾气带着血腥味道,似乎风声都在害怕,漫天的黄沙消失不见, 那双眼睛直直望着入口方向,握着长刀的手收紧,手背的青筋不淡定的冒出来, 淡色的唇轻启,清冷的话语散落沙漠中, “除了张启山、副官和顾凛,剩下的一个不留!” “是!” 与她手下的战意盎然不同,黑瞎子甚至在这些低声应和中叹了口气, 别人暂且不管,单说张大佛爷手下的亲兵,有些和小姑娘很熟,把小姑娘当成小主子宠, 还有些年轻的,也是听着队伍里老人的唠叨,对可能未曾谋面的小尘尘期待又欢喜… 看着张奕尘说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他清楚, 小姑娘最重情谊,她现在所做的怎么能说与情谊无关呢… 张奕尘听见了他那声叹息,却没有转头,脚步坚定的往前走去,纵使面前是无止尽的黑暗,她也要走! 她的手下背包里带着的是精确算好剂量的炸药,这些炸药不会让古潼京发生坍塌,却能摧毁所有的实验资料和痕迹! () 第233章 再见故人 古潼京基地, 今日或许只是往常几年中平常又普通的一天,一如往常的试验检测,一如往常的巡视修复工作, 或许现在正不停扣动扳机开枪的顾凛想到了这场暴乱终将会到来,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快… 他带着古潼京的守卫一起堵在实验室的最前面, 古潼京的几年似乎已经将当年那个如同利剑出鞘一样的青年人斩杀,此刻那张被污血遮盖的脸上看不清样子,唯有那双暗沉沉的眼睛没有一丝光亮,满是压抑。 他们的面前是四肢扭曲、走路姿势生硬的黑飞子,这些人的脸和裸露在外的四肢都在发生不同程度的蜕皮, 就像是蛇类一样,老皮褪去,新生的皮肤就像是婴儿一样吹弹可破,怒睁着的眼中尽是眼白,空荡的注视着前方, 成群的黑飞子往人群的方向涌来,有些甚至被踩在脚下踏过去也感知不到疼痛,已经四肢攀爬着往前, 顾凛手中的轻机枪枪口冒着烟,枪管隐隐泛红,一张脸狰狞着杀意,厉声喊道:“往前推进,必须把实验室里的资料抢救出来!” “顾先生,黑飞子太多了…” “…这是让兄弟们送死啊!” 队伍中有谁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想让这位大人物清醒一点,现在这种情况实验室的资料就不要想了,还是想想怎么保命吧! 顾凛咬着后槽牙,双眼眼底压抑着嗜血的赤红色,整个人接近疯癫,他手中的枪调转方向,看着那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还在这里,就算是死,我陪你们一起!” “必须把资料带出来,不然就算是回到北平也是死!” 守卫们听了他的话,一半是因为顾凛的威胁,一半是担心自己真的就算回到北平也会被杀,还是咬着牙硬往上冲了, 被黑飞子扑倒的人,就像是渺小的蝼蚁被海浪扑倒,大量的黑飞子就像是闻见肉味的野狗,遁着聚到一起,你一口我一口, 温热的鲜血,神经依旧跳动的新鲜活肉… 被分食的速度快的惊人,等到黑飞子散去,留下的就只剩下一地粘连着筋膜和碎肉的骨头,白色的骨沾着血的红散落一地,甚至都拼不成完整的人, 这样的场景现在在古潼京基地太过常见, 但实验室这边更加严重一些… 顾凛始终没有看见张启山的人手出现, 他大概能猜到,这位张大佛爷会救所有人,除了他们, 他的人现在就应该把守在古潼京各处,唯对这里视而不见,张启山巴不得他赶紧死吧! 另一边,张奕尘带来的人一路畅行无阻的走进基地范围,原本的哨岗上空无一人,现场除了几滴不小心留下的血迹什么痕迹都没有, “青安,你带人去找张启山,告诉他把黑飞子引进基地室内,” “那的温度低,还有铁皮封闭,我们撤离后黑飞子就会进入休眠期。” “是,尘爷!” 长刀出鞘,凛冽的寒光让人心惊,刀尖抵地,握着刀把那只手似乎有强大的力量感, 小姑娘脚步向前,就像是从阎罗殿里爬出来的罗刹,前来索命… 淡色的唇在此刻竟也多了抹妖冶的红色,原本淡漠清冷的眸子变成嗜血的红色, 红光闪过时,她的情绪传递给蛇矿中躁动不安的黑毛蛇,安抚着它们的情绪。 张奕尘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 她带着黑瞎子和剩下的人手很轻松就找到了实验室的位置, 一路上遇到了几位和大部队走散的实验人员,其中有一个小姑娘还是上次她来古潼京时一同的, 张奕尘缓缓往前走着,一步步逼近满脸惊慌的小姑娘… 刀尖划过地面留下长长的痕迹,她的记性非常好,向来过目不忘,上次她们同行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在后面讨论她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她夸赞自己很厉害。 小尘尘眼中没有情绪,胸膛里的那颗心脏也没有因为将要杀人有任何的情绪起伏,若不是它还在跳动,或许她也会忘记自己还活着呢, 那个小姑娘看清来人的脸,满脸的惊慌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出于对生的渴望本能的她认为这人是来救自己的。 “尘…尘爷,救…命,唔…” 刀刃割破动脉,血喷涌而出… 那个小姑娘的身体慢慢滑落,眼中最后的情绪是对这一幕的不可置信,还有闭眼前的怨恨, 鲜红色的沾染上白长衫,白皙清冷的脸颊也溅上了血滴,长刀垂落,血顺着刀身滑下, 与那个小姑娘同行的几人在接二连三的巨大惊吓中手脚发软,依旧坚持着掉头就跑, 可能身后吃人的黑飞子都没有杀人的同类可怕吧。 几声枪响过后,他们再也不用害怕了… 黑瞎子收起枪,脸上的漫不经心收敛干净,取而代之的是紧绷着的下颌线条,轻抿的嘴角,就算是看不见那双慑人的眼神也让他看起来有点可怕。 张奕尘收回脚步,侧着头看向他, 侧脸因为那几滴血像是妖,眼眸的红更像是嗜血的魔,一侧眉毛轻挑恰到好处的不解和疑惑, 若不是刚才那一幕在黑瞎子脑袋里挥之不去,他一定会感慨一句,真真是上天的宠儿啊! 其他人在没有得到尘爷的命令甚至连枪都不敢举起,也就他还能这样坦然自若了~ 黑瞎子:“我依然收了老板的钱,当然要服务到位啊,就不用老板动手了,别脏了这身好看的衣服。” 张奕尘没有说话,沉默的往前走,眼底的晦暗也让人看不透她的心, 黑瞎子这种活能少干就少干,钱一分不能少的性格,有一天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倒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们到基地的时候,顾凛等人正被黑飞子包围, 顾凛他们十几个人背靠着背,枪声不断,中间还夹杂着守卫惊慌的颤音, “没有子弹了,怎么办啊!” “…顾先生…” “他娘的,我也没有子弹了!” 而他们身边的黑飞子是顾凛这些人的十几倍不止! 它们似乎盯上这群人了,就连张奕尘他们的到来也没让这些黑飞子回头, “陈一,点火把,把黑飞子往铁皮房里引!” “是!” () 第234章 汪家人的祖宗上天了 张奕尘的办法效果很显著, 一半以上的黑飞子都被引走,顾凛他们看着带头的张奕尘,那眼神比看见自己的亲妈都要亲切几分, 就差热泪盈眶了! 用各种奇怪诡异姿势前进的黑飞子离开,顾凛他们的压力骤然减小,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手下人的枪整齐划一对准四周剩余的黑飞子,大范围、密集的射击暂时逼退了想要靠近的这些个怪物, 顾凛的手因为长时间肌肉紧绷端着枪而微微颤动, 他将手中没有子弹的空枪支当作武器掷向离着最近的黑飞子,原本阴翳的脸上此刻也有几分如释重负, 就在他向着身后张奕尘方向靠近,准备用依旧轻松的语气和小姑娘调侃几句的时候, 就看着张奕尘那只素白的手缓缓抬起,因为距离远,她腕间的衔尾蛇印记在顾凛的眼中就好像活了一样,正一圈一圈无休止的转动, 随着张奕尘的动作,枪声突然停止, 那些黑飞子有些被打懵了,正晃动着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全是眼白的眼睛已经循着温度盯上不远处疑惑站定的顾凛他们, 顾凛的脚步有些迟缓,眼中闪过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张奕尘要让这些人停止攻击, 但是看着小姑娘那双红色妖异、又满是冷漠杀虐的眸子,心中开始不安, 似乎张奕尘的杀戮对象并不是黑飞子,而是他们! “张…奕尘…” 他张开嘴迟疑出声的瞬间,小姑娘的手骤然放下, 炸裂耳膜的枪声不断,子弹的破空声从顾凛身边一次又一次划过,与子弹这样的近距离让他浑身僵硬, 子弹带着炙热擦身而过,身后破开肉体的声音声声不断,一声又一声沉闷又短暂的哀嚎声还有肉体砸在地面的声音刺激着顾凛的神经, 身体本能的躲避从身边而过的子弹,抱头躲避的瞬间,他的眼中倒映出身后的场景, 子弹破开人的身体,衣衫和血雾同时出现,有些像是黑暗天空的绚丽烟花,不过那一闪而过的美丽是人最后的生命… 枪声不知何时停下,原本和他一起准备迎接希望的守卫此刻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的血洞像是蜂巢, 黑飞子激动的伏在他们身上,汲取着他们身上最后温热的血肉, 顾凛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他的瞳孔颤动,保持着抱头半蹲回望的动作不动,直到… 直到枪声再次响起, 张奕尘的手下从他的身边路过,他们的目的是实验室, 顾凛有些空洞的眼睛余光看到了其中一个人背包中露出一角的炸药。 纯白色的衣摆出现在视野中,泛着寒光还在滴血的刀尖也一同出现,顾凛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那根最后的稻草一样, 青筋暴起的手想要抓住小姑娘的衣衫, 黑瞎子的动作很快,脚毫不留情的踹在顾凛的胸口,收着力道的动作也只是让他制止了动作, 顾凛的额头都是暴起的青筋,耳边的嗡鸣声还在持续, “为什么…为什么!” 最后一声甚至是吼出来的, 与已经陷入疯癫的顾凛不同,张奕尘冷静的可怕,半掀着的眼皮透着她的丝毫不在意, 眼神在尸体上游走,似乎在确认这些人真的已经死透了, 她的语气薄凉又淡漠,“什么为什么…” “你站在什么立场上来质问我?” “顾凛,不要忘记,你刚才让他们往实验室冲的行为和我现在做的这些没有区别。” 张奕尘再一次逼近顾凛,刀尖划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身上凌然的杀意让他毫不怀疑下一刻刀刃就会划开自己的脖子, “顾凛,收起你的虚伪吧,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呢。” 她从他的身边走过,抬起的白色长衫衣摆从尸体上拂过,沾上红色的血她也不在乎, “你该庆幸,于我你还有用处,不然…” “你同样也会躺在这里。” 所以,不要来质问我,我没有耐心来回答你的问题! “尘爷,炸弹布置好了,” 张奕尘挥着长刀,动作大开大合,只是简单的劈砍招式,每一下却能轻而易举地砍下黑飞子的头, “炸吧。” “是。” 炸吧……简简单单两个字刺激着顾凛仅剩不多的理智, 他大睁着眼睛往小姑娘的方向冲,嘴上魔怔的重复着,“不行,不能炸!资料…我的资料!” 黑瞎子一手扯着这货的领子,阴森森的眼神落在他的后颈,似乎正在盘算着应该用怎样的就角度让这个憨货睡觉! 可惜了,已经接近痴狂的顾凛可感受不到他的威胁眼神, 小尘尘随手从一个伙计背包中取出水袋,漫不经心的扭开盖子,然后猛地泼向顾凛, 血污顺着水让顾凛那张脸更像是疯子,但也成功让他在黑瞎子手中挣扎的动作停滞, 她将顾正托自己带来的家信随手扔在顾凛脚边,“你弟弟写的信,看看吧。” 顾凛的视线下移,信封上弟弟风骨的字迹很显眼,上面写着家兄顾凛亲启,他的动作有些迟疑, 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更无法判断这封信的真假, 那字迹好像带着某种魔力,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千万不要错过这封信! 等到顾凛反应过来,信已经被握在手中… 撕开信封,也就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 顾正:父亲暴毙,掌家之权已经交予兄长手中,还请兄长速归京,古潼京勿要再参与,这不是你我兄弟所能抗衡! 父亲死了… 顾凛彻底呆愣,在古潼京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他几乎每日都会想同样一个问题,若是父亲当真离世,他是会后悔痛哭还是该高兴自己的计划完美实施,这几年的苦楚没有白受?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这颗心平静的厉害。 张奕尘给了两个手下一个眼神,让他们看着顾凛,别让这货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紧接着,是让整个古潼京都颤动的爆炸声响彻, 红色的火光伴随着浓烟直冲天际,小姑娘好看的眉眼中就倒映着这一幕,张奕尘的嘴角缓缓勾起, 笑容越发的大,她偏过头看向并肩的黑瞎子,爆炸声中她的声音很容易就被淹没, 可是黑瞎子还是从口型中看出她的意思, 小姑娘在说:“汪家人的祖宗上天了,他们应该会哭吧。” 毕竟这些承载着他们祖先计划的蛇的记忆现如今都毁了… () 第235章 深红色的长衫 汪家人的祖先上天了,他们应该会哭的吧… 黑色墨镜倒映着冲天的火光,爆炸依旧持续,刺眼的火光浓烟中实验室中的一切毁于一旦, 围绕在张奕尘身边的手下们分散开,他们的目的明确,像是黑夜中觅食的狼,黑色的冲锋衣让他们在这样昏暗的地下完美隐形, 直到这座实验室彻底被夷为平地,直到古潼京因爆炸结构不稳定而颤动的情况平复下去, 漫天飞扬的灰尘中,那抹纯白色的身影也消失在其中,不知去向。 黑瞎子则一手半拎半拖着顾凛向着来方向而去,走时嘴上还不停的嘟囔着, “喂,你行不行啊…” “小姑娘的状态不好,要是没有黑爷我在身边可怎么办啊…” 实验室附近恢复了平静,空气中只留下瞎子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 “按照她那个性子,今天过后不知道又要躲进寺庙多久,” 他都说了,这佛啊可不渡他们这种人, 就算是小尘尘在佛前守多久,她心中放不下的永远都放不下! 可惜,顾凛现在不能和他吵上一吵, 黑瞎子颇为嫌弃的拖着这货往外走,才不管他的腿是怎么在地面摩擦留下血痕, 脚步甚至比来时更快几分。 实验室在古潼京的边缘, 整个古潼京古城都被后来建造的基地包围,基地呈圆形是按照八卦和太极的样式设计,为得是镇压这座千古古城横死之人的戾气, 现在,张奕尘身处这座古城的正中心, 在他们之前潜入的那伙人去向不明,实验室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 她和他们交手多年,太了解这姓汪的尿性,他们就是一群只会躲在暗地里操控别人、跟在屁股后面捡漏的杂碎, 这群人打的算盘她在北平都能听见! 无非就是想等着顾凛他们带人破开一条路,然后再去坐收渔翁之利… 此刻的古潼京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黑飞子身上,哪里还有空管这座没修复完全的古城, 所以古城中是汪姓人最好的藏匿之地! 脚下是沙砾和碎石,身侧是一成不变的石碑林,放眼望去前路、退路皆是石碑,一眼看不到头的路和寻不清方向的迷茫,若是心智不坚定者走上几圈就会被逼疯, 纯白色的长衫衣摆被血污灰尘沾染,鲜红色的血迹干涸泛着黑,在这样纯色的衣服上倒成了别样的画作, 带着寒光的刀尖抵地,脸颊的碎发轻轻拨动间猩红色的眸子闪烁着妖冶的光芒, 她的脚步非常轻,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藏在暗处的人似乎发现她这个闯入者,他们和她一样,对这里的地形烂熟于心! 周围杂乱的脚步声让人分不清来者多少、在哪里, 张奕尘的周围除了石碑林再无其他, 小姑娘握刀的手腕翻转,指尖用力到泛白,轻轻的抖动间抑制不住的是兴奋, 扇子一样煽动的睫毛也遮不住眼底凛然杀意,淡色的唇角勾着淡笑, 看这架势,他们是想杀了她, 这家人越来越蠢了… 张奕尘轻轻合上眼睛,有些时候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它只会给自己的判断打上问号, 沙沙的脚步声越发近,她那张清冷的脸上是上位者绝对的控制,是凌于常人之上的傲气, 白色的长衫舞动,长刀如同脱手的利箭伴随尖锐的破空声音而去, 身影追随出手的长刀而去,脚尖轻点石碑翻身上去, “扑哧!” 利刃刺穿身体的身影在这一刻、在张奕尘的耳中像是美妙的歌声, 她单手背在身后,低垂着眼睛看向底下被长刀贯穿胸膛嵌入地中的黑衣人,他的眼睛大睁,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这样死掉, 大半张脸都被黑色的面巾遮掩,恨不得把‘我是贼’三个大字写在脸上, “哈…” 一声轻笑,张奕尘那张清冷的脸上如同寒冰开化,衬上那红色的眸子倒是有几分风情万种的妖异, 这是第一次她正面对上这家人, 比想象中还要痛快! 脚步声越来越多,站在制高点的她能将下面所有人的动向收入眼底,黑色的身影还有黑洞洞的枪口… “砰!” 枪响的瞬间,石碑之上站定的张奕尘身形后仰,整个人从上面坠落而来, 一缕长发飘飘而下,原地哪里还有她的影子,连同插入那人胸膛的长刀一同消失不见, 白色的身影就像是一阵流光,在石碑之间快速移动着,每到一处就会多出一具被抹了脖子的汪姓人尸体, 墨色的发向后飞舞间,露出她清冷满是寒冰的脸,眼角处还有正在愈合的伤口,那伤口是子弹贴着头皮划过留下的火药烧灼痕迹, 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 这些汪姓人在她眼中如同待宰的牛羊,毫无反抗能力, 张奕尘的眼底压抑着的疯狂和偏执在温热血腥的刺激下逐渐破笼而出, 白色的长衫也变成了被血浸染的深红色,她完全不想去躲避这些人脖颈喷涌而出的血,任由它洒在脸上、身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抚心中的疯狂情绪。 黑瞎子从实验室那边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纤瘦的小姑娘持刀站在血泊中的样子, 血顺着发丝流向眼睛,挂在颤动的睫毛上,那张明艳清冷的脸被血红色彻底遮掩,剩下尽是未平的杀戮暴虐, 张奕尘缓缓转身看向黑瞎子,那双眸子黑沉沉的像是无尽黑暗的深渊,拉着人沉溺其中, 她的手搭上刀柄,一寸一寸将刀从身下尸体的胸膛中抽出, 刀刃划过骨头发出刺耳的声音,深红色的血顺着伤口不断地往外涌,有几滴溅在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长衫上, 瞎子的鼻尖被血腥的铁锈味道环绕,嘴角漫不经心的笑收敛,大步向着小姑娘靠近,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啊,” “你看看,脏兮兮的…” 两个人离着很近,他垂着头声线平稳,用袖口动作轻柔的擦去小尘尘脸上有些已经干涸的血迹, “擦擦,擦干净就好了。” () 第236章 开枪 “擦擦,擦干净就好了。” 张奕尘眨动着红色的眸子,从瞎子的墨镜上看见自己的倒影,那张沾着血污的脸就连她自己都有些陌生, 这人真的是她吗? “咻…” 在他俩的左手边方向,两道黄色的信号弹升空,是青安和陈一的信号, 她躲开瞎子的手,意味不明的低喃一声,“擦干净也要杀的,还是会弄脏。” “走吧,青安那边准备好了。” 说着就先一步离开。 基地内部, 为了防止沙层中的蛇柏攻击基地,基地的外墙都是用铁皮封装,最外层走廊也是铁皮做的,地面散落着各种来不及带走的零散资料, 电灯忽闪忽闪,还有电流的兹拉声传来,悠悠的走廊中小尘尘单手拎刀,脚步哒哒的前行, 前路会遇上几只落了队的黑飞子, 长衫飞起,小姑娘纤细的腿带着不可估计的力量踹在它们身上,黑飞子顿时倒飞出去,胸膛中骨头尽碎的声音在这样静的环境下异常明显, 刀起刀落间,头像是皮球一样滚滚落地。 黑瞎子啧啧两声,收回马上就要出鞘的短刀,鼓掌的声音十分清脆, “好刀法!” “看看这平整的切面,还有恰到好处从骨缝之间砍过的准确,” “你这刀法切出来的西瓜肯定好吃!” “说到西瓜,我都想吃了,也不知道现在北平有没有西瓜卖,” “诶小尘尘,北平有西瓜吗?” “大吗?甜吗?” “……” 张奕尘的脚步骤然停下,后面一直喋喋不休的黑瞎子差点没有收住脚步, 她转过身,那双好看的眉眼中夹杂着淡淡无奈和嫌弃,“聒噪!” 黑瞎子才不怕她的冷脸,整个人速度非常快的窜到前面去,脸上挂着轻佻痞气的笑容, “小孩子家家的整天绷着张脸干嘛,多笑笑嘛~” 张奕尘白他一眼,按照年岁自己算是黑瞎子祖奶奶辈的都年轻了!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虽然小姑娘嘴上嫌弃他聒噪,但之后黑瞎子一直絮絮叨叨她也没有阻止, 从无家那个小娃娃说到她哥的日常,还有他和哑巴与无家的狗之间三两事,张奕尘的嘴角不知何时也带上了抹清浅的笑意… 就在瞎子还在说着的时候,前面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正在向着他俩的方向而来, 小姑娘的眼神陡然凌厉,原本虚握着刀柄的手用了力道,整个人就像是等待猎物走近陷阱的孤狼,带着凶狠。 黑瞎子的手也搭上短刀,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笑,看上去却没有那么的走心, 不过就是一个拐角,两人的视线都落在拐角之后视线的盲区,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却那么的漫长,就连呼吸声和心跳声都震耳… 明暗快速交替的拐角处,军绿色的披风一角晃动而过, 张启山和副官的身形暴露在张奕尘的视野下时,枪上膛的声音是那样清脆, 显然对于拐角这里突然出现的张奕尘和瞎子也让张启山的队伍吓了一跳, “住手!” 他紧张的轻呵声在看见不远处忽闪灯光下站定的那道瘦弱身影时第一时间响起, 同行的队伍中也有一些亲兵认出了小姑娘,他们放下枪还不忘将同伴的枪口放下, 张奕尘的视线跨过张启山,看向队伍最后跟着的青安和陈一他们身上, 青安的目光流转在身前站定的那几位相互搀扶看上去惊慌失措的科研人员身上, 这几位也是前来投奔的汪姓人,因为恰好对基因生物方面有些研究,就被张启山留在了实验室, 两方人遥遥相望, 或许是张启山看着小姑娘长大,她的一些动作代表着什么样的意思都太过熟悉, 比如说,她此刻没有漫不经心的开着玩笑,没有走上前,就代表着她还有事情没做完, 而这要做的事情就在他身后的队伍里! 张大佛爷的眸光深沉,从三个小时之前就没有幸存的人再向这处基地靠拢,明明自己通过广播让大家向这里靠拢的… 不可能一个幸存者都没有,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还没有走到这里就被人杀了, 那杀人的是谁呢? 他缓缓转过身,审视的眼神扫视过队伍最后被青安时刻监视着的那几个汪姓人, 还是…小姑娘? 就在张启山再次转头的瞬间,灯非常适时的炸裂,这里的电源系统彻底瘫痪了, 电流兹拉的声音中,张奕尘清冷的低喃声像是从地底的阎罗殿中传来, “杀。” “砰砰砰!” 接连十几声的枪响… 变故来得太快,亲兵因为对面站着的是尘爷,是那个小姑娘,所以放松了警惕,张副官在第一时间挡在佛爷身前, 双手紧握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和复杂的眼神一同对准张奕尘。 身后站着的亲兵一半对峙上后面的青安,一半对着张奕尘。 小尘尘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攥着刀的手收紧、再收紧,指尖失去血色,虎口撕裂, 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明明都料想到了这样一幕,为什么还是会这样难过… 眼前被黑色的夹克衣挡住, 是黑瞎子。 他吊儿郎当的站在张奕尘身前,一手把玩着短刀,嘴角轻勾着似乎对现在的场面不甚紧张, “张大佛爷,这枪口不该对着她吧…” 他从低着头玩刀再到抬起头,墨镜后藏着的眼睛直直望向眼眸深沉的张启山,唇畔的笑尽数收敛, “你们凭什么用枪指着她!” 男人的嗓音有些哑,却在这一刻让她重新呼吸顺畅, 小姑娘的眼睛死死盯着这身夹克,她算到了全部,唯独没有算到爱财的黑瞎子会挡在自己身前。 张启山不是傻子, 他知道小尘尘为什么要下令杀人, 不管是汪姓人的科研人员,还是那些无辜的其他人,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注定不能活着回到北平, 包括他身边这些亲兵! 覆着一层浓雾看不清神色的眼睛望向张奕尘,心中泛起细密的疼痛感,猜到了又如何,这一切她还是要做,自己还是无能为力… 眼看着小姑娘的手再次举起来, 张启山的眼眸越发坚定,他这一辈子做的事情太多,守城复国,娶妻守业,做的事情是对是错有些就连自己都不清楚,又何妨再添一件! 他的视线划过这些亲兵绷着的脸,一张张熟悉的脸… 等他死了,自会去阴曹地府向他们赎罪, 但是小姑娘不行,她背的够多了! 张启山:“所有人听令!” “枪口对准你们身边的兄弟!” 张副官震惊回头,嘴唇艰难蠕动,“佛爷……” “是!” 从所有人的迟疑到第一个人回应张大佛爷的命令不过几息之间, “是!” “是!” “……” 张启山已经很老了,苍白的头发有些佝偻的背,此刻他努力站直自己身体,拄着拐杖掷地有声, “我张启山对不起你们,阴曹地府下再给各位兄弟赔罪……” “开枪!” “砰……” 第一枪第一个人倒下,第二枪…第三枪… 黑瞎子的手捂上小姑娘的眼睛,湿热的液体滴落手心,小姑娘耳边每一声枪响都落在了心底, 化作一把又一把的道扎进心脏,直到麻木。 () 第237章 瞎子的家被水淹了 枪声很响,在这样的铁皮封闭环境中声音带着回响震耳欲聋,除了枪声张奕尘这双灵敏的耳朵还能听见对面人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随着最后一声枪响,最后一个人倒地,她的唇彻底失去血色,瘦弱的身体似乎正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张奕尘眼前温热手心的遮挡不再,突然间的明亮导致她眼前所有的一切看不清楚, 那双猩红色的眸子眨动间睫毛上的泪珠滚落, 瞎子离着张奕尘最近,他低下头瞬间看见的就是小姑娘那张白的像纸一样的脸,还有那双原本满是杀虐的眼中藏着的是委屈, 是一种说不出口、更不敢和任何人说的委屈,她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呆愣愣的看着拐角那里,整个人茫然又无措。 张启山和副官被一具具还没有变凉的尸体包围,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大脑和胃, 不过是一条走廊,几十具尸体… 流出的血都快将地面淹没,一张张死前迷茫不解、痛苦的脸就像是魔咒一样,在所有人的脑中挥之不去, 这样剜着心的场景让青安他们眼眶泛红,同是为人效命的手下,若是有一天尘爷会有这样的命令,他们也不会迟疑! “砰!” 再次突然的枪响,让张奕尘应激一般下意识将身体蜷缩, 黑瞎子将人半护在怀里,绕到小姑娘背后的手甚至不敢触碰她, 若是往常,一声枪响而已,就算是地雷爆炸,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什么时候怕到痉挛过…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瓷瓶,一个被砸碎之后重新修复的瓷瓶,虽然在表面上看它依旧是那个瓶子,却是一碰便碎! “黑飞子过来了!” 那种摩擦地面发出的爬行声音因为数量庞大也变得清晰,瞎子低声骂娘,一只手悄悄的搭上小姑娘后颈, “小尘尘,你醒过来可不能揍我啊!” 昏过去的小姑娘原本紧紧攥着瞎子夹克的手缓缓松开,就这样没有任何声息的倒在他怀里, 跑过来的青安他们心瞬间提到半空,哪里还管什么黑爷、白爷的,直接就要上手抢人, “尘爷!” “尘爷…” “喊什么,喊什么,活着好好的呢!” 黑瞎子将小姑娘背在背上,从青安手里抢过裹着刀鞘的布条,一圈两圈把他和小姑娘绑在一起, 看出青安和陈一不服的眼神,瞎子嘴角勾着笑,毫不留情的戳破, “让你们背着她,然后一起喂黑飞子?” “想抢人,打得过我再说吧!” 张启山在副官的搀扶下也靠拢过来,苍老的手轻轻触碰小姑娘冰凉的指尖,蹙着眉哑声呵斥, “贫什么,还不快走!” 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将黑瞎子和他背上的小姑娘护在中间,向着出口而去。 因为张奕尘的昏迷,蛇矿中的蛇没有了禁制,像是黑色的潮水一般涌出来,爬向古潼京的各个位置, 他们的逃亡之路就更艰难了,黑飞子加上黑毛蛇,双份的心惊胆战~ 等能看见出口的时候都快要跑断气了,大家手中的枪都扔的差不多了,身上除了一把近身搏斗的匕首什么都没剩, 就连武力值只在张奕尘之下的黑瞎子都喘着粗气, 小姑娘长长的墨发垂落在他的颈边,似有似无温热清浅的呼吸声洒落在耳边,瞎子不自在的动了动脑袋,步子不停脑子也没停… 断断续续的说着,脸上还是依旧漫不经心的笑容, “这要是让哑巴张知道了,还不一刀劈了我…” 青安在前面开路,一脚踹飞拦路的黑毛蛇,手中的轻机枪发了狠似的砸中一条蛇身上, 暗色的血和变形的蛇头昭示着这货的最终结局, “黑爷,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因为外面的风沙总是会将出口掩埋,沙子遮盖出口的盖子,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搬开, 他们一时间都停在了这里,这个和安全只有一盖之隔的地方。 黑瞎子转过身,自己面对着后面向着他们追来的黑飞子和蛇们,黑压压的一片,倒是有几分惊悚恐怖的味道了, 他咽了口唾沫,眉头微挑,“怕什么,大不了咱们下面再聚~” “就是不知道阴曹地府里还能不能做老本行啊~” 陈一抹了把脸,将汗水全部擦掉,眼睛中已经带上即将拼命的疯癫,“后面的快点把这盖子给老子打开,” 他一手攥着匕首,脸上狠戾,“就是死,也得先把尘爷送出去!”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所有手下像是打了鸡血,挡黑飞子的、使力气掀盖子的带着怒吼声用尽最后的力气… 可能老天听到了他们的心声吧,掀盖子的伙计明显感觉到外面站着一个人,正在将沙子清理, 外面, 顾凛听着隔着沙子沉闷的喊叫声,手下刨沙的动作越来越快,从后面看他就半跪在这处沙丘上, 两只手都快抡出火星子了,眼睛赤红的厉害,嘴里念念有词, 顾凛:“别死,千万别死!” 他的心里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张奕尘千万不能有事! 古潼京没了,所有的实验资料都没有了, 虽然始作俑者是这个混蛋,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若是他就这样回到北平,那些身居高位者会把他连同顾家生吞了!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张奕尘, 顾凛相信张奕尘一定希望他弟弟坐上先生的位置,他和顾家都是她的筹码, 张奕尘一定得活着,她活着,自己和顾正还有他千辛万苦夺来的顾家才能活! “吱呀……” 盖子打开,顾凛潦草甚至有些精神不正常的脸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黑瞎子只觉得身后不知是谁,或者说所有人都在推着他,推着他或者说让他带着小姑娘先出去。 炙热的太阳、闷热的空气、还有不断刮起钻进鼻腔、嗓子的沙砾都是这样的亲切, 瞎子滑下沙丘,将小姑娘平放在地面,整个人像是摊饼子一样摊在那儿, 大声的感慨,“太阳真特么晃眼啊!” 他们不用被黑飞子生嚼了~ 黑瞎子转头看着小姑娘眼皮下混乱转着的眼珠子, 这小变态要醒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双手搭上青安的肩膀,语速非常快,“我突然想起来我家被水淹了,我就先走一步啊!” 青安:? () 第238章 要西瓜还是芝麻? 张奕尘揉着后颈,转动脖子,语气波澜不惊的对着青安再次询问出声, “你是说瞎子的家被水淹了?” 明明一如往常的语气,青安表示怎么就冷风飕飕呢,总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不舒服… “黑爷…是这么说的…” 心里的小人大声哭泣,这个黑瞎子骗人就不能好好想个理由,他倒是一溜烟的没影了,可苦了自己还得顶着尘爷的威压! 张奕尘轻呵一声,双腿盘坐在沙地上,仰着脸任由炙热的阳光洒在脸上,语气也懒洋洋的, “随他去吧,” 反正这货也得找她拿尾款~ 身前阳光被阴影遮挡,小姑娘睁开眼对上的是顾凛那双泛着猩红的眼睛, “你会帮顾家的,” 没有丝毫怀疑的语气带着主人的笃定, 就是这样,张奕尘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顾凛强装淡定之下的试探,和声线轻微的颤抖, 她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抿着有些起皮的嘴唇,脸上因为干涸的血迹绷着,让她看起来更加冷漠, 张奕尘:“顾先生想拿什么作为条件呢?” 条件? 他双拳紧紧攥着,指甲扎进掌心,红色的血晕染指缝,满是血丝的眼睛怒睁着,对着眼前冷漠至极的少女大声嘶吼, “张奕尘,你就是个魔鬼!” “你布局、杀人,就连看着你长大的佛爷手下都不放过,还有那些无辜的人,你还算是个人吗!” “资料被你烧了,没有这些顾家就完蛋了你知不知道啊!” “条件,你想要什么条件,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嘭!” 小姑娘没有动,一张脸阴翳在顾凛笼罩下的阴影中,低垂的眼睛让人分辨不出神色, 张日山将顾凛撞倒在地,一张清俊的脸满是寒霜,厉声呵斥道:“闭嘴!” 张启山的脸色更难看,先是看了看小姑娘的状态,眼睛要杀人一样盯上顾凛,“你搞错了,人是我杀的,” “顾凛,别丢了你顾家大少的身段…” “顾家的今天是她捧起来的,你们收进囊中的和失去的相比不过九牛一毛!” 顾凛跌倒在地,并没有被张启山的话劝导,而是偏执的认为这些人都有病,有大病! 张启山,明明就是张奕尘杀了给他效命的手下,他们一个两个的还护着! 难道就不怕有一天,她也会杀了他们吗? 小姑娘的脊背挺着笔直,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让顾凛将没说出口的话重新吞了回去, 如果顾凛现在很偏执,那张奕尘的眼中都是暴戾,浓雾一样的黑快要从瞳孔中溢出来,带着吞噬一切毁天灭地的架势… 沙漠的太阳太热,他们的装备都在地下逃命的时候扔的差不多了, 她撑着青安的胳膊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凛,像是在看一只自不量力的蝼蚁, “顾大少的脑子不太清醒,” “给他放放血,降降火气。” “是。” 顾凛挣扎着往后面逃,想要躲开她手下人的控制,因着张奕尘猜不透的性子,他甚至不敢去赌她是不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那边场面有些混乱,可惜没有人会去救像是溺水一样挣扎的顾凛, 张奕尘的眉眼淡淡,透着冷漠疏离,“顾大少冲我吼的时候不是骨气很硬嘛…” “不过是放点血而已,叫唤什么~” 她上前几步,视线划过青安在他手腕上留下的割口,伤口不是很深、不致命,就是那血一直在流出来, “你得明白一个道理,我们之间只有合作,我的局里你们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东西,至于后果如何…那是你们自己选的路,” “你可以不参加古潼京的实验,只是简单的做个监工,” “你也可以选择不巴结高位者夺顾家掌家之权,你没有得到好处,回到北平他们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毕竟你只是听令办事。” “还有一点…” 张奕尘踱着步子上前,周身是凛然的寒意,一只脚踩上顾凛的伤口碾压, 顾凛这时候倒是有了骨气,硬是一声不吭, 她掀着眼皮望向那双不甘的眸子,淡淡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就算是你父亲在世,也不敢这种态度和我讲话!” 暗红色带着血腥味道的长衫移开,小尘尘随手安排了个伙计给顾凛包扎, 那个伙计一边从背包里拿出医疗包,一边用阴森森的目光盯着他, 他和青安交换眼神,给了彼此一个了解的意味,就摩拳擦掌的上手,下手要多狠有多狠, 刚才被踩顾凛没喊,现在却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叫声和沙地引发沙鸣,传出去好远好远~ 青安:“你这也不行啊,这么点小伤口嚎这么大声…” 顾凛:“你…你们给我……啊啊啊啊!!!” “你特么轻点!” “谁教你的包扎,这玩意能直接缝嘛!” “不对,这伤口用缝吗?” “你撒开,你撒开我,啊啊啊啊!!” 张奕尘掏掏耳朵,突然觉得心情有点好了怎么办啊~ 缝缝补补,一个全新(虚弱无力)的顾凛就出现了,他林妹妹一样抬着手,眼睛虚焦看不清前面那道身影, 声音很轻、很弱,“你到底帮不帮…” 小姑娘:“帮,” 她转头,眼睛流光转逝,“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条件…” 顾凛(马上就要昏了):“哈…现在想的?” “我不信。” 张奕尘瞥了一眼不省人事的这货,指挥着伙计拎着他的脚在身后拖着,转身的瞬间她轻笑一声,低声喃喃, “不信…不信就对了。” 张启山在沙漠中走的有些困难,说话时不时的停一下喘气,“古潼京这么大的动静,别的地方也不安静吧…” “不愧是张启山啊,就只慢我一步…” 小尘尘往前走着,未曾回头,太阳烘干了身上的血迹,长衫僵硬的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她连碰都不想碰一下, “在汪姓人的眼中,古潼京就是他们的西瓜,他们是绝不会为了芝麻丢下西瓜,所以这里的监控会占据大半的注意力,” “等古潼京事发,他们认为自己成功破坏了古潼京实验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 “谁还会关心他们埋在各地各处的线发生了什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连汪姓人自己恐怕都只能眼看着舍弃。 她这一步先是斩了古潼京所有汪姓人惦记的秘密,再是斩了汪姓人所有的手脚, 让他们成了没手没脚更没有了前进方向的废人一个! () 第239章 解连环失踪 从境外回到华夏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情, 原本想要第一时间返回长沙的张启山被一纸调令传到北平,连同忐忑的顾凛被两辆看不见车牌号的黑色小车接走, 在张启山半被迫的坐进那辆车前一瞬,张奕尘给了他个安心的眼神, 她的手拦住还要将张日山一同带走的中山装男人,淡然又充满压迫的语气让这个男人不敢造次, “你们的调令上只说了张启山,可没说要将他一同带走!” 男人思索几秒之后对着张奕尘弯下腰道歉,“叨扰了,尘爷。” 黑色的小车远去,小尘尘安抚着小副官,和他焦灼的情绪形成鲜明的对比,“安心吧…” “古潼京的失误和张启山没有关系,他最多就算是个看管不力。” 反正张启山也只想窝在长沙那个地方,功名谱上多个过失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张奕尘一起坐在车后座位上,张日山显得非常拘谨,一双手老老实实放在并和的膝盖上,看上去要多乖有多乖, 这一路上他都守在佛爷身边,满心满眼都是照顾着他家佛爷,心中面对小姑娘那种愧疚感被很好的藏起来、下意识地忽略, 现在这种情况,张日山的脑中全是古潼京基地中自己用枪指着她的场景, 每一次想到,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开车吧。” 张奕尘淡声吩咐青安开车,转头对着他说道:“你先和我回红家,等张启山出来之后我会安排车送你们回去…” 她上下打量着张日山,眉头微挑带着疑惑, 张奕尘有些好笑,一手支着座椅身体前倾着带着淡淡的攻略性,脸上满是调笑,“怎么,小媳妇上身了?” 小副官白了她一眼,双手甚至有些扭扭捏捏的抠着裤子, “对…对不起…” 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微不可察的声音中还有懊恼,张日山虽然只是个副官,但那也是张启山张大佛爷的副官, 或许他这生平中除了张大佛爷还没和谁这样认真的道歉吧… 小姑娘是何等的人精,他的话刚出口就已经猜到其中缘由, 她轻笑一声坐回自己的位置, 说实话,当时枪口对准自己的时候,他们眼中那些防备和警惕是挺伤人的,可是从地下出来之后她想了想,从入局开始自己看得最多的就是各种人心, 当时她要杀人是真的,他们为了同伴防备自己也是应该的,都是人之常情而已, 若是只因为张日山一时看不透局面的暂时对立就斩断过去几十年太过武断… 阳光穿过树荫又透过车窗,最后洒在小姑娘的身上,穿着的深色长衫也在这一刻泛着金色的光, 张日山愣愣的看着,就连小姑娘的头发丝都承载着阳光,她侧着头看向自己,明艳的脸上忽地绽放笑容,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错,但我知道你们没错,” “所以,用不着道歉。” “你没错!” 张日山脱口而出,甚至都没有经过思考, 张奕尘有些讶然,望着小副官那双认真的眸子,这话也不像是在哄骗自己。 在张日山的心中,或者在这一刻,小姑娘就是没有错,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是迫不得已或者背后有怎样难言的隐秘… 车子平稳的停在红家大宅门口, 等在这儿的不只有红二爷和六爷,还有刚刚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解家下人, 他们正在交谈什么,看上去红二爷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张奕尘走下车,先是看了一眼跟在他爹身后站定的青吉, 青吉无声的做着口型,解家解连环失踪了! 六爷的眼睛像是安装了雷达,对着小姑娘上下扫描, 本就是西北的汉子壮实的很,三两下就把站在张毅尘身边的小副官挤走,也不管这是红家大门口,双手扶着小姑娘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 “就说带上我一起去,别看老子岁数大了,个练家子近不了身!” 小尘尘乖乖巧巧的站着,面对他们脸上才多了些少女明媚的笑容,“六爷放心吧,我好着呢,都没有破皮~” 黑背傲娇的松开手,两只手背在身后下巴仰着,一副我才不信的表情,鼻孔重重哼一声,把老小孩三个字演绎的十分生动! 红二爷瞥了这个老六一眼,学着他的样子阴阳, 看看他那个热切的样子,明明这是他闺女,老家伙没有闺女,天天来抢他闺女,真讨厌! 他对着小姑娘招手,“解家出了点事,九爷的身体不太好,那些个崽子不老实了…” “你先去看看你娘亲,我和六爷去解家看看。” 六爷听到自己的名字,梗着脖子往张奕尘的后面钻,“叫老子干嘛,老子不去!” “一群人天天叽叽喳喳的,吵得老子头疼!” 红二爷一手拉着六爷的袖子,语气不善,“你必须得去,就你这张脸往那一放,他们都不敢大声说话…” 两个老爷子一边拉扯着一边走远,是不是还有争吵声传过来,看得小姑娘直摇头, 张日山像是活见鬼了一样惊异的面向小尘尘,语气带着不确定:“这是六爷?” 那个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六爷? 小尘尘笑笑,吩咐青吉将他带去自己的院子,踏上台阶的时候淡淡说道,“老人家年纪大了,气性太重对身体不好,” “我总是和六爷夫人一起劝着,倒也算有点成效~” 小副官看着即将消失在朱红色大门后面的小姑娘,连忙跟上,“解家的事你真不管?” “人各有命,解家的命如何得看他们家的后人怎么做…”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小副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被青吉拦着不能跟上小姑娘的步伐, 站在原地抓着头,嘀嘀咕咕的,“那是管还是不管啊?” “副官,我们往这边走吧!” 青吉的声音让小副官回神,这座北平的院子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有很多地方和长沙的红家宅邸有些相像, 但是北平四合院的布局和那种江南林园的景色还是查上很多,整体上看上去更加大气蓬勃… () 第240章 格尔木疗养院启用 从娘亲的院子出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张奕尘跨过门槛,衣服上黑色的暗纹涌动,她一边整理着自己被娘亲撸得凌乱的头发一边往外面走去, 小姑娘的脸上荡漾着满足,就像是离家很久的小猫咪非要在怀里腻歪好一会儿才能充满电一样, 青安从回来就没有休息, 因为古潼京一行北平就只留下了负责打理盘口的青吉,各地暗桩还有十一仓那边都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 此时他就站在二爷的院子外面手上捧着厚厚一摞资料、信件等着小尘尘出来, 二人走得很快,她随手从青安那儿抽出来两封信件查看, 因为是红家的宅子,可以算得上是最安全的地方了,青安就直接开始汇报他得到的最新情况, “埋在汪姓人那条线上的兄弟三分之二都暴露了,剩下的一小部分因为最近的动作也都停止了传递消息,情况暂时不明朗。” “刚才霍家派了人过来找您,是顾正养在顾家的那个儿子,我已经让人打发回去了。” “另外解家人又过来了一趟,说是解九爷看上去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 青安现在说的还只是一小部分,一些是真的很紧急等着她处理,一部分是刚才才得到的新消息, 张奕尘和他穿过长廊、花园,脚下带着风, 明明青安的身高要比自家爷高一些,跟在后面却非常吃力, 他暗自咬着牙,男人幼稚的心态让自己就算是双腿发酸也要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踏进院子的一瞬间, 院中落了满地的鸟儿张扬着翅膀,足足百十只…各种不同的鸟儿, 羽毛被风带起飞到半空,又飘飘乎乎的坠落,张日山和青吉就被这些占领地方的鸟儿逼到树下, 青吉还好,没有太过震惊,小副官却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眼睛睁得大大的, 白狼原本在窗根下睡觉,鸟儿激动的情绪和动作将它从梦中惊醒,它打着喷嚏晃着脑袋将落到鼻尖的羽毛抖落, 捕猎的本能让它朝着这些鸟儿扑过去,直接就是一个猛狼扑食的大动作! 或许是满院子的鸟儿干扰了它的判断,鼻子周围都是鸟儿的味道,一时间竟然没有捕捉到小主子的味道, 它将一只扑腾的鸟扑在身下,那双狼眼看着门口的位置都亮了,嗷呜嗷呜的叫着别提多高兴了! 张奕尘望了它一眼,直奔房间而去,语气淡淡带着说不出的威胁,“这些鸟儿要是死一只,我就剃了你的毛,让你被其他狼笑话!” 白狼:?! 它连忙后退两步,一只爪子扒拉着有些被吓到的鸟儿,用鼻子拱它,竭力向小主子证明这鸟它活着好好的! 小尘尘走进屋子,身后青安连忙跟上, 小副官也想进去,却再次被青吉拦住,“副官,你的住处在尘爷的右边,” “这一路折腾的够久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看出张日山的不愿意,青吉再下一剂猛药,“这也是尘爷的意思。” 果然,副官往前的脚步迟疑半晌,还是选择走进他自己的屋子… 就在他准备关上门的一瞬间,主屋里传来小姑娘清冷的声音,“小东西,你过来!” 她从屋子里拿出一枚印章让白狼叼着,用手拍拍狼头,“带着这东西去解家找我爹他们,” “谁要是敢对着爹和六爷出言不逊,就直接上嘴!” “咬死了就回来,我给你撑腰!” 白狼原地转了一圈,嘴里叼着东西声音呜咽着,大概在说这活它喜欢! 张奕尘交给白狼的是她自己的印章,这枚印章在她养着的白狼也在,就代表解家的事情她管定了, 所有人在动歪心思之前就要考虑考虑,会不会因此触怒张奕尘! 院子中的鸟儿一只又一只落在窗沿,它们乖巧的等着脚上绑着的信筒被青安拆下来,然后完成任务一样飞走, 这些信筒中装着的不是别的东西,是藏在汪姓人当中那些手下发回来的最后消息, 这些消息是他们用暴露自身换来的,每一个信筒中装着的都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信筒看完之后,张奕尘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扔进火炉中销毁,而是都小心翼翼的放进红色檀木的盒子中保存, 他们的尸骨就算是在外人看来无所不能的她也找不到在哪,找不到祭拜的地方,这些就是他们最后的遗物, 杂乱的消息拼凑,有很多是反复重复的,有一些是连不成真正线索的,有很多只能靠着张奕尘对那家人的了解猜测, “无三省呢?” “无三省现在在杭州,他之前一直在解家堂厅里跪着,被解九爷用茶杯砸了之后就送回去了。” “考古队其他人怎么样?” 青安从他捧着的那摞信件中抽出一封放到尘爷的右手边,“这是考古队那边传过来的,” “按照您之前的计划,咱们的人提前将下西沙的九门二代替换掉,” “这些人在下面被禁婆骨香迷晕喂了尸鳖丹,” “现在就在青海的格尔木疗养院,和考古队的那些人待在一起…” 张奕尘头都没抬,信件看完就烧毁, 启用格尔木疗养院,是她在这次古潼京之行之前就已经定下的,格尔木那个晦气的地方死的人不比乱葬岗少,又是之前的是非之地,所有人都会下意识远离那里, 自然它也就成了自己眼中藏匿活人最好的用处! 她将装着所有信筒的檀木盒子交到青安手中, 沉着脸,一双深渊一般的眸子望向青吉,“将红家的库房中四分之一的东西整理成清单,给先生递请帖,” “动作要大、要乱,要让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我们很着急。” 青吉蹙着眉,有些迟疑,“尘爷,四分之一是不是太多了…” 红家的库房中放着的都是这些年他家爷找来的宝贝,因为二爷和夫人的缘故,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尘爷看都不会看一眼, 这里面哪一件拿出来都足够轰动京城! 小姑娘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脊背靠上椅背,指尖轻轻敲击着,“汪家人的暗桩在各地太多,若是不及时处理干净后面的尾巴,很容易让人顺藤摸瓜查到九门或者我身上,” “四分之一买平安不算多,去办吧。” “是。” 现在可不是几十年之前,死个人就像是一块碎石投进湖里翻不出什么风浪,她对于汪家人暗桩发起的自杀式清理,死的人数只多不少, 她的人能动的都死了,尾巴自然没有人处理,还得先把顾家保下来,有顾家顾正和顾凛这种明面上的人物在,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 第241章 美男计? 小院的灯从黄昏时分一直亮到天际初明, 张奕尘身边挨着的火炉中纸张的灰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填满,大量的信息在一晚上的时间里钻进脑子里, 一个又一个计划往后继续执行的大致方向发出去,心底的那盘棋局铺天盖地,像一张足以遮天蔽日的网将她和所有人联系在一起, “尘爷,车在外面等着了。” 青吉关切担忧的目光落在里间珠帘后伏在案上的纤瘦身形, 少女墨色的发散落,白玉簪子此刻就随意的放在红木桌案边,黑色的发遮住了深色长衫,还有几缕纠缠在她的手边, 深色长衫的袖口不知在何时沾染上墨迹,整个里间都是墨水、纸张的香味, 张奕尘抬起头,眼中是因为熬夜没有褪下的红血丝,红红的眼睛配上没有休息好而苍白的唇,整个人看上去脆弱的紧, 她轻应了一声,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声音有些嘶哑,“我爹回来没有?” “二爷和六爷都没有回来。” 这两个老家伙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十三个时辰都粘在自家夫人身边,这种夜不归宿的情况还真是头一遭, 看来解家的情况不太好啊… 张奕尘捏了捏眉心,她现在分身乏术,恨不得一个人拆成两个人用,纵然心中担心解家那边九爷的情况也无可奈何, “青安,你过去看看吧,如果…” 她顿了顿,似乎不想谈及,但又不得不面对,“如果解家准备挂白幡了,务必能让我看见消息。” 青安从青吉的手上接过洗脸巾递给自家爷,不敢违背尘爷的命令却又担心她的安危, “爷,我还是跟着您吧,先生那边憋着火,我怕他会在背后做小动作!” 张奕尘摇摇头,眼神凌然,“爷可不是菟丝花,如果是我都搞不定的事情,你就算是在,也就是多死一个人罢了,” “至于解九爷那边,我一定要见上一面!” 她那双眸子带着近乎偏执的执念望着青安,这种让人窒息的眼神像是一把锤子敲进他的脑子, 青安绷着脸,瞬间就明白有一个尘爷信得过的人守在解家于她而言有多重要! “是,尘爷。” 先生府邸, 车子稳稳停在那扇大门的位置,因为一早就下了拜帖,已经有人在这里等着了, 男人很年轻,带着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张狂,在看见车中坐着的张奕尘瞬间收敛的一干二净, 他贴心的给张奕尘打开车门,磁性的声音倒是好听的紧,“尘爷,先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我带您进去。” 小尘尘懒散掀着眼皮,流光的眸子从男人黑色工作装下紧绷有力的手臂划过,紧接着是衣服下隐隐轧起的肌肉,再配上这张带着点野性又不失矜贵的脸,真真像是那正气凛然的贵公子哥, 只可惜他的动作一板一眼,僵硬的像是木头! 她从车里出来,表情淡漠,抬腿就要往里面走,那双直视前方的眼底划过嘲讽, 可惜了,这人的面相上看,是个穷苦出身的命,后半生事业不如意,夫妻宫一片黯淡,子女线更是尽断! 有趣的事情来了,一个穷苦出身的男子,又是谁培养的他这一身勾引人的把戏呢? 男子借着带路的缘由,和张奕尘的距离是一近再近,眼看着两个人的手臂就要碰在一起, 身后青吉拿着礼单的手紧紧攥着,一张儒雅的脸此刻风雨欲来,他一直死死盯着这男人的背影,要不是尘爷阻止,他恨不得扑上去咬块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家精心呵护的白菜居然面临着被一只搔首弄姿的臭花猪拱的局面, 要不是他和尘爷相处几十年,差点就要以为他家爷真看上了这只猪了! 青吉深吸一口气,默默的将这人的相貌特点记下来,回去让青安查查,非得找个机会把他腿打折不可! 这人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松木香,若是寻常女儿家说不定此刻早就被他迷得不知四六, 可惜了他遇上的是张奕尘, 他们这种常年下地的人最讨厌身上有奇奇怪怪的味道,这种很大可能就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引来杀身之祸, 而且,他这松木香都没有棺材里粽子身上沾染的木香正宗… 小姑娘不着痕迹的往另一边挪动,心下倒是没有拆穿这个男人,就当是休闲放松一下,看他这么卖力的表演自己学识渊博、谦谦有礼倒是有趣的紧, 耳边是男人不停的叨叨,张奕尘早就神游天外, 也不知道这先生是怎么想的,又是谁给他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这些都让她对自己印象中那个精明的先生重新有了新的认知, 这人老了,怕是脑子也变笨了吧… 可是张启山他们也很老了啊,怎么比从前更精了呢? 小姑娘跨过门槛,也终于见到在书房等着的先生了, 她收敛眼中的神色,对着屋子里坐着的先生轻轻颔首,毕竟是自己现在有求于人,还是率先开口的好, “好久不见,先生风采依旧啊。” 说话间,张奕尘懒散的踱着步子往另一处与先生面对面放着的沙发走去, 没等先生让她落座,小姑娘就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一张脸张扬又明艳, 先生原本还不错的心情从张奕尘坐下的一瞬间就开始糟糕,一双有些浑浊的老眼猛地沉下去,开口就是老阴阳人, “尘小姐贵人多事,我这小庙自然是不常来,” “至于风采嘛,最近糟心事太多,我都怕自己活不长啊!” 张奕尘摸摸鼻尖,一手抵在扶手上半撑着下巴,一手招呼着青吉上前, “那我猜先生今日的心情必然会好,我可是带了礼物来的…” 青吉将厚厚一沓的清单放到桌上, 先生的眼睛中划过精光,心中虽然非常想知道这清单中放着的都是怎样贵重的东西,却强压着欲望没有动, 他双手拄着拐杖身体下意识地后仰,这是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感, 小尘尘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嘴角勾着没有情感的笑容,一时间空气就这样滞凝… 先生的神情在她的眼中漏洞百出,明明就是满脑子的贪念还非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当真是可笑! () 第242章 谈判 张奕尘对于这些东西对先生的诱惑力还是有自信的,但是先生现在可就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了, 对面的人不接他的招,这让这场戏没有办法接着往下演,就连个台阶都没有, 先生的脸越发沉,怒气渐渐压不住,握着拐杖的手越来越紧,嘴唇蠕动半晌还是没有开口, 明明现在有求于人的是对面人,为什么就在这种时候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满身傲气! “出自红家尘爷手的礼品单,想来品相不会差的,政松倒是好奇里面都有些什么了…” 张奕尘眉眼微挑,似乎很意外此刻这个年轻男人居然会开口, 政松对着她展颜一笑,那模样真是闪亮小姑娘的眼啊! 明明就是男子和煦爽朗的笑容,在青吉的眼中硬生生成了青楼馆儿里勾引人的笑, 张奕尘也冲着政松笑了笑,然后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先生,笑容意味不明好像在说,看看你的手下多识趣啊~ 政松那点小心思在这两位的眼中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低俗, 他原是想替先生打破这种僵局,但却忽略了先生这个人久居高位,一方面最不喜别人猜透他的心思,又希望他的亲信能在一个动作间明白自己的意图,总而言之就是在他手下做事,该糊涂的时候糊涂,不该糊涂的时候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不巧的是,现在就是他政松应该糊涂的时候… 先生一直僵持着不肯开口就是打定主意想要挫挫张奕尘的锐气,企图在她身上体会到赢家的快感,而政松的一句话将他心中好不容易堆砌起的快感击碎, 他这话无疑是把先生放到弱势一方。 小尘尘的声音淡淡,却带着明显的愉悦感,“这份清单放着的可是我红家二分之一的库房,我相信先生和华夏政方会喜欢这份礼物。” 红家单是在北平的盘口就多的数不过来,从一开始的古董行业到现在的遍布各行各业,和原本的解家齐头并进,坐稳了这京城龙头的位置, 除去红家流动的资金不算,这红家库房听着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青吉立在尘爷身后眼观鼻鼻观心,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 先生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对于张奕尘口中红家库房一半资产表示怀疑, “尘小姐带着这么大一份厚礼,恐怕所求也是不简单吧…” 他一边翻动清单,一边深有意味的说着, 在张奕尘的口中这份礼很是贵重,那他偏要说这份礼和她所求之事是成正比的,东西多只能证明她所求很难, 这样接下来不管这人说什么、求什么,这难与不难、有多难还不是他来定, 所以这份东西在他这里就是不够! 先生毫不留恋的将礼品单放下,等待着张奕尘的回复, 少女微眯着眼睛,心里暗骂着这个老东西,她这个时间来拜会他,就算是傻子都能猜到是与顾家有关, 还偏要装模做样的问一遍! “先生此言差矣,” “你住的这里可是京城宫殿旁最高的楼,” “这里可是钱也买不来的象征,在你这儿哪还有什么难事,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 这话听着好像很受用,可字里行间哪个字不是在提醒先生, 她这份钱花的已经够多了! “哼!” 先生也看出来了张奕尘的滴水不漏,再好的脾气都在这一刻消耗殆尽, 拐杖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也不再和对面人继续打太极,苍老的脸上阴沉,和棺材里的粽子更像了, “尘小姐伶牙俐齿,那咱们就开门见山吧…” “顾家的那个孩子搞砸的实验可是整个华夏投资了几年的科研项目,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整个华夏高层都是知道的,” “先生这话可是说错了,这件事顾凛最多就是个看管不力,再往大了说只能是他贪功冒进,” “这实验室又不是他毁掉的,那可是那些实验失败品做下的…” 要是真的论起来责任,那最开始这个实验是哪位高层提议的,又是谁复议的,他们都该有责任吧… 先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白了张奕尘一眼, 她还好意思说这实验室是那些黑飞子毁的,有她在还用得着黑飞子, 这人是当他们坐在北平都是瞎子、聋子吗? 她去古潼京这事可没有刻意隐藏,不过是料定了他们没有证据,而唯一从哪里活下来的人,一个彻头彻尾就是她那伙的,一个还等着她去救,谁又会出卖她? 她做了事倒是跑的快,最近这北平城里红家活动的动作都小了不少,都不给自己小题大做的机会! 张奕尘用下巴点了点桌面上放着的烫金清单,“这些东西的价值可足够抵上实验的投资,” “若是再多的话,那我也只能和霍姐姐讲,让她趁早改嫁,省的被牵连~” 看似半开玩笑地一句话却在不经意间透漏出威胁,如果先生还想狮子大开口,那她就要考虑九门和顾家包括先生在内的联系是不是要就此斩断一些, 还有她在向先生透露自己为什么花重金救下顾家的理由, 张奕尘是为了霍家霍仙姑… 一些字里行间不好心头露出来的目的比直接告诉的更让人相信一些,现在就算是张奕尘说她救顾家是有其他的目的,先生也要考虑是不是担心霍家霍仙姑这个于她而言的弱点暴露, 张奕尘看着先生有些松动的表情,慢悠悠的整理着衣袖, 这人心啊,就是贱! 先生:“这件事我还要和其他人商量…” “咻~嘭!” 他的话音刚落,院落外面很远的地方就传来烟花的声音, 这清晨哪里会有人放烟花… 张奕尘原本刚刚因为先生一句话松懈下来的神经再一次紧绷, 她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骤然收紧,这么突兀的烟花声应该是青安告诉她的信号, 先生住着的这个地方,寻常人连靠近都是问题,这是能让她知道的唯一办法,就是闹出动静来,越大越好! 张奕尘的表情变化十分明显,这还是先生第一次见这样浮躁不安的她,就连当年在格尔木她都能那样淡定, 想起之前他的眼线说,这解家的当家人身体不好,或许这烟花… “既然先生还要商讨,那我就不叨扰了。” 张奕尘起身便想离开,可是身后的声响又是那么不合时宜, “尘小姐急什么,这商讨也用不了多久,” “等我将人都叫来,大家面对面好好说说,左右不过半天的时间而已…” 半天,他倒要看看这解家当家人能不能挺住这半天, 若是她没有见上这最后一面,会是怎样的狼狈啊! () 第243章 解九爷离世(1) 烟花的声音还在继续,在这间屋子里就只能听见有些沉闷的轰声, 一声又一声像钉子一样砸进小姑娘的心里,不是尖锐的疼痛,而是那种心脏都异常跳动的慌乱, 这种前所未有的慌乱让张奕尘的手脚止不住颤抖,周遭的声音都弱了不少,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 就在几步之外那扇大开着的门外是刺眼的光芒,眼前的画面失焦,光在不断扩大, 她似乎看见了青吉担忧的眼神,注意到了他一张一合的嘴巴, “嘭嘭嘭…” 烟花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带着无声又焦急的催促, 她半藏在衣袖中的手心死死攥着,指甲抠破掌心,肉嵌进指甲中,似乎只有这种尖锐的疼痛才能让自己短暂的清醒, 小姑娘的身形晃动,挺直的脊背此刻因为心脏那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佝偻着,脚步迟缓的转过身面向先生, 他那双小人得志的眼睛在张奕尘的眼前化作一双、两双…直到全部被占满! 先生笑着,明明是年长者儒雅和蔼的笑容,配上他那双阴翳的眼神,总是那么诡异, 不过他的笑并没有维持太久,就被突生的异象打破… 门外的阳光正好,偶尔只有微风拂过吹动院中观赏的绿植,摇曳间满是生命的旺盛感, 就是这样好的天气,这间屋子中的温度却越来越低,衣服穿在身上都挡不住刺骨的寒冷, 此刻先生正和站起身的张奕尘对视着,旁边站着的青吉和政松就只能看见她紧绷着的下颌,还有眼角那抹猩红色。 此刻滔天的不安和怒意快要将张奕尘名曰理智的那根弦侵蚀,心脏的难受让她无所适从, 这种无法发泄的难受只想让她做些什么来缓解,或许只有铁锈味温热的红色粘稠液体喷溅在脸上时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心底关着的野兽在叫嚣,眼底肆虐的杀意和疯狂如同翻天的海浪扑向面前的先生, 不知何时张奕尘的眸子成了血液一般的鲜红色,异色的瞳孔甚至让先生不敢再直视, “嘭!”的一声,张奕尘双手撑在桌面,手掌滑动间在红木的桌面上留下血痕, “先生确定要让我留下吗?” “我倒是很乐意奉陪,” “毕竟爷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高官,一会儿一定!一定送上份厚礼!”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明艳的脸上那种淡然冷漠消失不见,想要从先生身上生撕下来一块肉的狰狞几乎化作实质攻击面前人, 她的厚礼是什么,先生现在压根就不想知道,更不敢去猜, 他双手紧握着拐杖,心中仅剩的自负让他维持着表面的淡定,额间早就析出细密的汗水,就连后背都透着湿润的凉。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为何自己非要揭下这疯子的高傲, 他好像触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太过强烈的恐惧倒是让先生幡然醒悟,脑中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年的格尔木疗养院, 那些围城的凶兽,还有张奕尘背后那些不敢探究的神秘! 先生的喉结上下滑动,顶着小尘尘要杀人的眼神还有空气中几乎带着血腥味道的戾气,嘴唇蠕动半晌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政松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就被吓得愣怔在原地,就连心中对于这权势滔天少女最后的旖旎都随着惊惧消失不见, “不…不用…” 松了口的先生再也维持不住体面,老人的双腿甚至在细微的颤动,整个人一瞬间苍老了不少,颓废又死里逃生一般靠着椅背大口喘息, 张奕尘站直身体,尽量控制着自己身形稳定,就连口腔深处都有铁锈味在往上翻涌, 她懒得再废话,大步往外走出去间深色的长衫衣摆荡漾开华贵的弧度… 直到身影消失在屋外长廊,空气中只留下一句嘶哑的话, “先生需要明白,有些人的底线碰不得、动不得!” 今日之事,她定要让这人付出代价! 张奕尘在前大步流星的走着,青吉虽有些自保的功夫在身,可与自家爷比起来就是个花架子一样,哪里跟得上她的步伐, 坐进车里的时候青吉大喘着气,还不忘催促司机快些开车往解家宅子赶去, 后座小姑娘一手捂着心脏的位置,有些英气的眉毛打成结,眼中猩红色正在缓慢的褪去, 她的脸色苍白吓人,似乎终是忍不住一般,一手艰难撑着青吉的前座椅背, “唔…咳咳…咳咳…” “爷!” “吱呀…”车子猛地停下来,青吉立马就要下车绕到后座检查小尘尘的状况,就连开车的司机也是一脸担忧, “小姐,我们先去找大夫!” “开车,去解家…” “小姐…” 张奕尘淡定的用手背擦去脸上和嘴边的血迹,一双黑色的眸子深沉又压抑,她似乎光是说话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说去解家!” 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威压,甚至让红家的司机恍惚,似乎他看见的是年轻时的二爷, “好,我这就开车…” 吐出一口血,心中那种烦闷和难受倒是缓解了一些, 小姑娘闭着眼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藏起来她真正的情绪和恐惧… 解家, 解九爷的院子里站着很多人, 这些人往日聚在一起不是在阴阳怪气,就是互相使着绊子,心底里那点子小心思恨不得写在脸上, 从最开始企图在年轻的解连环当家之后拿捏他,到解连环失踪后得寸进尺的惦记上当家人的位置, 现如今他们都对着屋子里望眼欲穿,倒是安静的紧, 可惜的是那眼中没有多少悲痛,更多的都被贪念填满! 而红二爷和六爷就像是两尊大佛守在外间,二月红的手边放着的赫然就是张奕尘的印章, 白狼则是拦在院门口,谁动一下它就呲着獠牙吓唬,欣赏着这些人害怕的神色乐此不疲… 青安就站在解家宅子的大门口,他带来的人手正拦着解家的人, 而他就在解家的门前烟花一个接着一个的放, 耳边的骂骂咧咧声不断,青安也不恼,甚至看不都不看一眼,就望眼欲穿的盯着来路, 心中无声的嘀咕着, 尘爷啊,你倒是快点来啊! () 第244章 解九爷离世(2) 黑色的车从远处驰来,透过一闪而过的车窗玻璃,有几个解家人看见了尘爷冷若寒霜的脸,还有这辆车车门那朵杜鹃花的标志, “是尘爷…” 不知是谁喃喃一句,解家大宅前这场闹剧就这样因为张奕尘的到来而终止,明明都是三十四岁血气方刚的汉子,一个个在车中少女的威压下却乖巧如孩子一般,自动站成两排,双手甚至有些拘谨的交握于身前, 小尘尘下车,垂下的长衫衣摆掠过满地的烟花纸屑,空气中还有很浓郁的烟花爆炸后火药的味道, “尘爷…” 此起彼伏的声音中却无一人敢上去告青安的状… 解家大宅这扇朱红色的大门就近在咫尺,她遥遥望向其中,大宅的摆设依旧那样,院中的长廊绿植还是精致漂亮, 解、红两家的宅子是同一个林园设计师打的初稿,其中有很多细节是自己包括爹和解九爷亲自敲定的, 明明一如往常的宅子,今日却又好像在她看见不见的地方变了… “尘爷,这解家人不知道抽什么风,我刚来的时候女人就吵着要分家,族老字里行间都想自己当家…” “解九爷硬生生被气倒了!” 青安跟上张奕尘往宅子里面走的脚步,指派了两个伙计留下将宅门前这一地的狼藉打扫干净, 听着青安的禀告,小尘尘的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阴沉,墨色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正在翻涌, 她背对着宅门前所有人,微风间长衫舞动一瞬,就连背影都带着无尽的压迫感,让在场的伙计们连呼吸声都放轻,任凭冷汗落下, “把解家大宅门关上,” 她偏着头,侧颜清冷,语气中夹杂着冰冷的杀意,“谁敢擅自离开,就地斩杀!” “是,尘爷。” 自建国之后,律法的森严已经让这位曾经混不吝的爷收敛了不少暴露在外的爪牙, 在国内,杀人这件事她已经很少去做了, 张奕尘单单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压迫感十足,让人不敢造次, 今日盛怒之下的她更像是战场之上浴血的将军,一举一动之下皆是叫嚣着的死魂在哀嚎, 小姑娘从前院跨过解家观景的湖泊,再到长廊下,速度快的惊人,身后跟着的青安就只能看见他家爷最后翻飞的衣摆, 他长臂一揽,将身边气喘呼呼的人儿抓到怀里,双眼看着张奕尘离去的方向,似乎这样的举动在他这里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么多年,我都白辛苦了,你咋都没有长进啊!” 青吉双脚离地,常年面对面前人养成的傲气容不得他做出扑腾挣扎的举动,只是手移到他腰间暗暗使着劲,整颗脑袋埋在青安的脖颈咬着牙威胁, “你放我下来,当着这么多人你说什么胡话!” 青安大步流星的往解九爷的院子走,硬朗的脸疼的有些扭曲,单手将青吉夹在怀中速度倒是一点不慢, “祖宗你老实点吧,就你这慢悠悠的,等咱们走过去爷都威风完了,哪里还有我这用武之地啊!” 青吉的耳朵有些红,压根不敢抬头去看身后伙计的神色,虽然这混蛋说的在理,但是这样被人夹着穿过整个解家实在是太丢脸了! “我能跟上…” “你要是跟得上,我一个月不进你屋子!” 青吉:“……”算你狠! “都给老子闪开!” 暴怒呵声炸响在众人耳边,清冷的声线中带着细不可闻的颤音, 所有人回过头去,张奕尘就这样出现在视线中, 少女走路带着冷冽的风,墨色的发在身后飞舞纠缠,白狼也因为主人的情绪躁动不安,呲着闪烁寒光的獠牙在她身边踱步, 见来人是尘爷,大家收起各异的神色,恭恭敬敬让开中间一条路, 屋里二月红和六爷也站起身, 两人的神色不佳,但是看见小姑娘还是会下意识地藏起情绪, 二爷看着自家闺女穿过唯唯诺诺的解家人群,身上凛然的气势让人生畏, 人言常道望子成龙,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女能能够在外闯出一片属于她的天地, 可他看着足以成为一方枭雄的小姑娘,还是会时常想起当初见第一面时连路都走不明白的小娃娃,若是时间永远都会停在那个时候就好了, 这样所有人都不会有遗憾,不会有任何的生别,更不会有如今即将面临的死别。 他的目光落在张奕尘半藏在长衫衣领的脖子上,那有一块已经干涸的血迹斑痕, 二月红沉着眼神,看来小姑娘去先生的府上谈合作的事情并不愉快… “爹…” 小尘尘看了眼用轻纱和珠帘遮挡严实的里间,轻轻叫着二月红,语气满是茫然无措,就像是落了单的小兽呼唤着它唯一的依赖, “没事啊闺女,进去吧,” “九爷一直等着你呢…” 这是二月红第一次见到心生恐惧的小姑娘,那张明艳的脸上写满了不安情绪,毫不怀疑这一刻张奕尘连踏进里间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闺女能够独自坦然又无惧于面对生死,但身边亲人的离开呢? 似乎没有人教过小姑娘要怎样去面对最亲近之人的离开… 他们都老了,她还是小姑娘的样子,或许自己去世的那天她还是这样样子的,那这个送别所有人的小姑娘要怎么办啊, 要怎么样去忍受死别的痛苦啊… 二月红有好多话想和小尘尘讲,却也只能全部压下, 心中一个想法慢慢冒出芽来… “哗啦啦”的是珠帘碰撞的声音,一个小小的萝卜头在小姑娘犹豫的瞬间走了出来, 小萝卜头长得很是清秀,八岁的光景正是狗讨嫌的时候,他却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安安静静的孩子, 小萝卜头仰着头,一双已经哭到红肿的眼睛就这样可怜巴巴盯着她,嘴巴委屈的瘪着,似乎已经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但说话间控制不住的抽噎声还是会暴露, “爷爷说,要我带你进去…” “他告诉我,你以后会教我,” “会教我好多好多…” 看着这小孩伸过来的小爪子,还有他支离破碎的坚强,鬼使神差的张奕尘搭上解雨臣的手心, 软糯糯的… “好。” () 第245章 解九爷离世(3) 有些暗的里间屋子里橘黄色的灯光忽闪忽闪,空气中是人参独有的香气和各种中药混合在一起的苦涩味道, 最里面的床上老人正盖着厚厚的被子, 珠帘拨动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慢靠近,解雨臣牵着张奕尘的手往前带着,越靠近那张床小孩的呜咽声越发明显, 床上的人眼神早已浑浊,身上是早就已经换好的寿衣,黑色的底色配上金线绣制的花纹让这件对襟长褂倒是没有了寿衣的可怕诡异, 解九爷费力的抬着眼睛,松垮耷拉的眼皮很难再次撑起来,在他的眼中画面已经开始失焦,眼前的两个人身形模糊看不清样貌, 他的嘴里舌头下还压着一块百年人参片,现在的解九爷就靠着这东西吊命… 张奕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狼狈的解九爷,手脚无力的瘫在床上,胸膛微弱的上下起伏,整个人脸色透着死人的青灰,看上去已经开始不清醒, 她站在床边,脚下就好像被钉上了钉子,眼睛又胀又涩,嘴巴张张合合,却早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来了…别怕啊…” “人快要死了都是这样难看的…” 解九爷的声音很嘶哑,呼吸声很重,每说一句话似乎都在耗费巨大的精气神,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看见床边立着的熟悉身形时迸发出最后的光亮, 他好像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对着小姑娘绽放安抚的笑容,摆着手让她靠近, 原来难过会失声的,小尘尘摇着头,她想说不怕的, 现在在她面前几乎就要失去呼吸的是她未长大之前的长辈、是将全部倾囊相授的师长,是她成长之后的挚友知己、是足以并肩而行的同伴,是总要在身后心疼她的半个家人, 张奕尘坐在床前,双手紧紧握上解九爷的手,一双好看的眼睛此刻蓄满了泪水,眼底压抑着的是不舍、不愿面对现实,更是无奈, 啪嗒落在苍老手背的是温热泪水,解九爷半靠在床上,另只手抬起来轻轻搭上小姑娘垂着的头, 他想给小尘尘擦擦泪水, 可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对于将死的他来说都是登天一般的艰难,最后只能安抚似的摸摸小姑娘顺滑的头发, 轻声安慰着,“别哭啊…” 将死的人反而没有面临死亡的害怕,反倒是活着的人心中满是即将失去亲人的难过和恐惧, 张奕尘看着那双盛着笑意的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她曾经多少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体会过鲜血流尽死亡降临的黑暗,走进青铜门之后她再也不会死亡、不会苍老,时间这个词在她身上好像失去了效果,但是在她身边人身上又好像在加速, 从走进这间屋子开始,小姑娘一句话都没有讲,只是用那双盛着泪水极度悲伤的眼睛望着他, 他看见了好多,看见了不舍、无助… 从前他们宠着惯着的小姑娘怎么能这样伤心啊… “小尘尘…” 张奕尘又靠近解九爷一点,一声很久未有的称呼带着强烈的熟悉感,不过是一声就让她抑制不住的哽咽, “…我在…” 解九爷如今就像是枯死的树木,所有的生机都在身体中一点点消失不见,刚才那么几息之间出现的精气神就好像是昙花一现般, “你以前问我还有没有遗憾…” “我这一生还剩下两个遗憾…” 他招呼着解雨臣上前, 面前这一大一小就是他此生唯二的遗憾, 他遗憾没能亲自教导小臣,没能等到他羽翼丰满之后坐上当家人的位置;他遗憾没能等着这一切真正的结束,看不见小姑娘放下身上沉重的担子做回曾经肆意的小娃娃… “小尘尘啊,还记得当年昆仑山下的帐篷里,我当时就很惊讶,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和我这第九门当家人谈合作啊…” “当时你站在我面前,古灵精怪的,又带着肆无忌惮的畅快,” 他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手,浑浊的眼中满是期许,“我就等着,在天上等着,我相信有一天你还会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自己扛着,外面那几个老家伙身体还算硬朗,多和他们说说,” “遇到事情了,就回家来,九门这些老家伙的后背永远都给你留着位置…” 张奕尘的喉间酸涩,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捏着,眼泪串成珠子一样流下来,无声的呜咽着, 亲眼看着不舍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这种痛剜着心一般, “唔…你不走好不好…” 小姑娘用手胡乱抹着脸上的眼泪,哽咽的说着,“这个小萝卜头还那么小,你走了他们会欺负他,” “我不要教他,他不乖怎么办啊…” “你别走,你好起来,” “你自己教啊…” 解九爷已经快要挣不看眼睛了,听着张奕尘近乎耍赖一样的语气倒是笑了,青灰色与死人无异的脸上艰难挂着宠溺的笑容, 浑浊的眼睛逐渐无神, 嘴缓慢的蠕动,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着, “帮我照顾好他,让他长大…” “你要开心…不要被这些事困住自己…” 我就先走了, 解九爷眼珠转动,看了眼外间的位置,心中似乎有感应一般,他知道有人来了, 他就先走了,先到下面替这几个老家伙探探路去… 覆在小姑娘手上的苍老的手背滑落, 同时珠帘晃动,脚步声愈近, 这一瞬间就连哭声都停下来了,小尘尘重新颤抖着抓住那只手,本就微凉的指尖温度正在褪去, “…九…九爷…” 张奕尘不死心一般唤着他, 她不愿相信,不愿相信这人真的不在了, 明明刚才还在说话的… 小姑娘的眼眶红通通一片,双眼就看着…看着解九爷脸上面相正在消失, 她转过头,无助又悲伤的眼睛看向走进来的张启山他们, 好半晌才非常委屈的说出一句话,语气带着极度的哀伤,“他不理我…” 小解雨臣就乖乖站在床边,任由眼泪无声的滑落也不肯哭出一声, 爷爷说了,他在自己就可以找他诉说自己的委屈, 可是他不在了,自己就不能哭,哭声会让人懦弱,他是当家人,是解家的当家人,在足够强大之前不能有弱点… () 第246章 解家乱象 北方临近夏天的天气格外的温暖舒适,似乎就连吹来的风都带着轻松的欢愉, 就是这样好的天气中,于张奕尘而言很重要的人离开了, 解家到处挂着白幡,纯白色的布条没有轻灵飘逸,反而是带着沉重感, 因为因为解雨臣还小,这场丧事几乎是张大佛爷这几个老家伙一起主持操办的, 或许是老了,再加上挚友离世,张启山和二月红在遇上那些个阳奉阴违且怨言颇多的解家人时,并没有大动干戈, 想着解九爷的丧事上,还是不要闹出些动静扰到他的清静, 不过六爷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整个人气势汹汹的,解家人看他们这些插手的不顺眼,他看这家人更不顺眼,分分钟就要操刀砍人的程度! 整个大宅忙忙碌碌的身影中见不到小姑娘,她带来的人手因为没有得到命令,都像是煞神一样守在解家的外围。 灵堂是最先布置好的,牌位是红二爷亲手刻的字,而棺材则是九爷自己提前备好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远在长沙的齐八爷会突然出现在解家, 张启山看见他第一瞬间眼中闪过震惊,随后想到什么一般,也只是淡淡的一声, “来了…” 齐八爷一手术数了得,就算是提前算到什么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不过…有人曾经许下此生绝不再踏进北平的誓言终究是破了… 他看着这灵堂刚布置好的满目素白色,压下心中的悲伤,低声喃喃道:“晚了…终究是晚了…” 霍家霍仙姑因为夫家的事情还在奔波,并没有过来解家,就只有他们四个老家伙两两并肩在廊下走着, 他们得把解九爷安置进棺材… 这一路上异常的沉默,从他们的脸上很难看出有什么不同的神色,依旧是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响当当人物,只是那双压抑着悲伤的眼睛或许能看出端倪, 解九爷是他们当中除了后上位的霍仙姑最年轻的,留过洋喝过洋墨水,是他们当中最擅长计谋布局的人, 曾经他们还调侃过这解九爷的局天衣无缝,这句话不知怎得就传了出去,他的名声也因此大噪, 混道上的见了九爷总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哪一步不注意就被坑了… 不知不觉沉浸在回忆中的四个老家伙就走到了这个院子里,廊下还能看见守着的青安青吉, 张启山拄着拐杖回过身,对着齐铁嘴说道:“小姑娘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老八进去多劝劝她…” “本来身体就不好,可不能再生病了…” “诶…”,齐八爷望着紧闭的屋门,点头应着, 屋中里间,张奕尘和解雨臣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坐在解九爷床前的地上,一大一小靠在一起, 解雨臣因为巨大的悲伤,再加上还是个小孩子的缘故看上去几乎脱力的靠在小尘尘肩上, 小姑娘的手还不死心的拉着解九爷的手,自欺欺人一样忽略这只手的冰冷和僵硬,死死攥着不肯撒手, 一双眼睛哭到猩红,无神的注视着一个方向,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奕尘的手上,一只白白嫩嫩的小爪子覆上去带着微凉, 这样的温度于她而言,已经是温暖了, 温度的反差让她的眼珠转动,堪堪回过神来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解雨臣绷着一张苍白的脸,这些日子他睡不安稳整个人瘦的很快,脸颊两边的婴儿肥都不见了, 一双眼睛更是红红肿肿的样子,好不可怜的小孩子… 就是这样可怜兮兮的小孩子此刻正很严肃的用了最大力气想要将张奕尘拉着爷爷的手扯开, 她就着他的力道松开手,低垂着有些木讷的眼睛注视着小孩细软头发的发顶出神, 解雨臣将小姑娘已经冰凉的手塞进自己怀里,声音是哭过之后的沙哑难听,“我答应了爷爷,会照顾你…” “爷爷说,你会帮我撑起解家,我也要帮你,” “爷爷说,我现在还小,只能照顾你…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帮你,帮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或许在小小解雨臣的思维里,爷爷吩咐的嘱托中张奕尘想要做的事情最多就像是他想要当好解家当家人那样艰难、又或是他想出去和伙伴们一起玩耍… 可是看着这孩子干干净净又那么认真的眼睛,还有冰凉手掌处传来的温热,鬼使神差的张奕尘轻应了一声, 她和解雨臣就这样坐在地上,小娃娃费力的想要将她的手温暖,时不时擦去眼角还来不及滴下的眼泪, 倔强的说着,“我没有哭,我有好好听爷爷的话…” “我知道爷爷走了,” “我不要爷爷走了还要为我担心…” 可是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的落下,小娃娃擦得不及时,一颗滚烫的泪水砸在张奕尘冰凉的手背, 她有些费力的眨动眼睛,从床上那张闭着眼睛睡得安详的脸上移到小娃娃身上, 一只冰凉的手动作缓慢的擦去解雨臣的泪水, 她撑着站起身,将九岁的解雨臣从地上拉起来, 这个小娃娃说得对,九爷已经走了,她总不能让九爷就连走都要在心里记挂着她这个不省心的, 自己要撑起来,外面还有事情等着解决! 珠帘拨动,几道身影走近, 对上他们包含关切的眼神,张奕尘一手牵着解雨臣的小手,近乎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哀伤,或者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现在的她就像是暴风雨前的最窒息要命的安静, 带着解雨臣,手把手的教他,怎样按照老祖宗的规矩将解九爷安置在明黄色的布上送进灵堂的棺材,将一件件九爷生前最喜欢的物件摆在他身侧作为陪葬品, 冷静下来的小姑娘直接带着人包揽了所有的事情, 原本还满腹牢骚的解家人安静如鸡,面对那双阴沉沉的眼睛和那一身凌然的气势,压根不敢说半句不赞同的话, 封棺是最后一步,九爷的棺材上要钉上七颗足有手掌长的钉子, 按照规矩,这敲钉子的第一下应该是继承家业的子女经手, 当着解家所有的面,动了这个手的人无疑就是下一任解家当家人,滔天的富贵就在眼前,他们心中对张奕尘的恐惧也没有那么明显, “尘爷,这解雨臣太小,这种事他做不合适吧…” “就是,小孩子还小,要是不小心冲撞了,可是要生病的…”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九爷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啊!” “对…” “……” () 第247章 血溅灵堂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当着红二爷的面一声声质问直逼自家小姑娘, 还真当自己是死的吗! 二月红双手撑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儒雅的脸上乌云密布,带着要杀人的怒火就要站起身出声, 张启山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对着二爷摇了摇头, 不管是解雨臣还是小姑娘,现在都是对这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蠢货们立威的最好机会, 他们这些老家伙出头,用仅剩不多的威严压着,只会让解家人表面上恭敬,心里的不服和不以为然像野草一样疯长, 二爷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就是见不得小姑娘在自己眼皮底下还要被人一声声的指责质问! 他扒拉开张启山的手,腾得站起身,一边往前走一边将两只手的袖口挽起来, 坐在后面的六爷眼睛猛地亮了,差不多是从太师椅上蹦起来的,左右看了一圈没有找到适合的武器,手上拿过装满水的茶杯就气势汹汹的跟上, 要打架怎么能不带他一个! 大爷的,他早就看这群王八蛋不顺眼了! 这些人的话张奕尘压根就不理,甚至背过身去要接伙计手中的锤子和钉子,看都没看一眼这些跳梁小丑, 或许是她的沉默给了他们勇气, 这尘爷对九爷的感情不浅,要不然也不会这样伤心,看看那张苍白的小脸像纸一样,只要拿捏着解九爷的名头,她肯定会掂量掂量… 这种念头在心中蔓延开,解家人更加来了精神,甚至有几个不知死活的都已经踏上了灵堂的台阶,想要直接抢过锤子, 愈近的脚步声让张奕尘眼神陡然凌厉, 她一手将解雨臣推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从灵前抓过装着贡品的碗猛地掷向来人, 原本一个碗,最多让人头破血流, 可她这一下因为怒气带着十成的力道,碗在半空化作流光一样只剩下残影,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连哀嚎声都没来得及呼出,直挺挺的后仰倒地… 人体砸在砖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碗应声碎成几半飞溅到各处,成滩的血从这人脑后冒出来, 女眷因为突生的变故尖声喊叫,抱头将自己缩成一团,男人也倒抽一口凉气惊慌失措的滚下台阶去, 二月红和六爷停住脚步,显然也被暴起杀人的张奕尘震惊到。 那人就这样躺在地面,周围只剩下大家因为害怕急促的呼吸声, 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还有没有散去的贪婪和激动,眉心血肉模糊一片,仔细看还有一条细细长长、很深的伤口,翻起的肉中夹杂着瓷碗的碎片, 显然这碗是在他的头上砸开,碎片直接插进脑袋里,破开头骨直接从额前射进后脑勺, 张奕尘转过身面向所有人,那双眼睛泛着血腥的赤红色,整个人就像是头暴怒中的狮子, 苍白的唇掀起,厉声唤着青安的名字, 张奕尘:“把这个脏了九爷地的狗东西剁碎了扔进护城河!” “是!” 灵前杀人在寻常人眼中那可是大忌,会脏了亡灵投胎的路,留下因果, 可她是张奕尘,是这北平城里的尘爷,就算是这人生前屠城,她也有有转乾坤的能力,能让他下辈子平安顺遂的享一世安稳富贵! 尸体很快就被拖了下去,只在青砖石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场面没有那样难看,小姑娘才将身后的解雨臣推出来, 她一手稳稳托着小娃娃的后脑勺,就像是最结实的后盾一样护着他, 张奕尘望向院中东倒西歪、满眼惊惧的解家人,退后半步站在解雨臣后面,那双淬着杀意的红眸如同暗夜中的恶鬼让人胆颤, “他是九爷认定的当家人,这解家当家人的位置只能他坐,” “今天这颗钉子只能他来砸,” “爷不管你们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最好都停了,” 张奕尘扫过所有人的脸,掷地有声带着极强的威慑,“老子的长刀不管你是九门的谁,为解家做过什么贡献,” “谁敢挡解雨臣的路,杀!” 一声惊雷倒是合时宜,乌云眼见得遮住了北平城的这片上空,原本晴朗的天阴沉下来, 院中没有清理的血迹和翻飞的白绫,还有正中间杀意凌然的小姑娘,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让人不住打着颤… 她的这句话就像是一声命令,身着黑衣、青安带来的人手从大宅门涌进来,尊尊煞神一样围了灵堂, 有几个女眷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扛不住这逼人的压力晕倒在地,剩下的男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差没有吓尿裤子了… 六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甚意思的又坐了回去,倒是津津有味的看起了热闹, 灵堂的混乱和凝滞空气似乎与他们这里没有关系,张启山面色淡淡的招着手唤来副官, “去,再准备一份贡品。” 小娃娃虽然才九岁,可也是从小就被养在九爷身边的孩子, 他站在那儿,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洗礼也不畏缩,而是坦然镇定的从伙计手中接过锤子和钉子, 过长的钉子在他的手中一点都不相称, 小小的人儿转过身,眼底的不安和紧张还是将自己的真实情绪暴露给小姑娘, 返回的青安不知从哪里搞了把椅子立在棺材旁边, 张奕尘伸手将小解雨臣抱起放置在上面,两只手握住他的手, 声音不小,清冷的声线在灵堂前回响, “九爷把你交给我,” “今天在九爷的灵前我就教你做好这解家当家人的第一步!” 她握着小娃娃软乎乎的手,锤子敲击在钉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首先你要心狠手辣,这种不忠主的杂碎就应该斩尽杀绝!” “你的拳头要硬,杀人绝不能被反杀…” 只是象征性的锤了两下,东西就重新交回到伙计手上,张奕尘又把他抱下来,重新让解雨臣面向站在院中的解家人, 她一手搭上小娃娃的头,站在他身后半个身子藏匿在飞舞的白绫中,遮住那双慑人的眼睛, “最后你要明白,你是红家红二爷的弟子,是我张奕尘认定的,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 第248章 弯腰 张奕尘在解家血溅灵堂的事不知怎么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北平城,九爷病重这些日子他们就在等, 等解家这偌大的家产到底是被家中那些族老、女眷们分割还是会被尘爷一口吞并,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张奕尘亲自拥护着解家那个娃娃坐上当家人的位置, 所有人心中都有计量,这新当家人这样小,解家背地里的掌家人不还是红家的尘爷,这样她还能在外博出个美名… 所以三天之后来解家祭拜解九爷的人数远远超出原本预期,这些人中或许与解家有合作、或许想和解家合作共赢,都是希望能在尘爷面前混个脸熟。 站在灵堂前守灵的是解雨臣,小小的人儿穿着一身黑色,胸前别着一朵苍白颜色的菊花, 黑白衬着小孩的脸色更憔悴,原本应该像无小邪一样无忧无虑的年纪偏生得在众人面前绷着一张脸, 小娃娃清楚的很,只有自己越不像是个稚嫩的孩子,他们或许才会将自己放在同等人的位置上看待, 今日之前,他想一辈子都做个孩子,整日里玩耍、快乐;如今,他恨不得一下子就能长大,不让这些人用怜悯又嘲讽的眼神对待自己! 前来吊唁的宾客对着解九爷的灵位鞠躬,他便要回之一礼,半天下来小娃娃的下半身都不像是自己的,已经没有了知觉了, 身后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响起,他僵着身子回头看去, 只见张奕尘一身黑色长衫落到脚踝,腰间长长的素缟白布系着,微风吹来间白绫与墨发翻飞,发间的白玉簪子若隐若现, 她伸着纤细的手推了一把解雨臣,示意他去灵前的蒲团休息一下, 小娃娃绷着一张脸,思索好一会儿才小声的拒绝,“这不合规矩…” 他是九爷的直系亲属,正常来讲应该跪在灵前,向宾客回礼,但同时他又是这偌大解家的当家人,这样的身份如果那样做了,怕是没几个能受的起自己的礼, 若是去蒲团上坐着就更不合规矩了… 他前几天才被人承认身份,还是不要留下话柄才好。 张奕尘扬着眉毛,那双黑色宝石一样闪着细碎光芒的眸子注视着刚到自己腰身的小娃娃, 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是个小老头, “我在这替你守一会儿…” “有我挡着,没人敢乱嚼舌根。” 两人说话间,一位身穿对襟短褂的老头在他伙计的搀扶下挪动步子走进厅堂,许是年纪大了,走这么几步路都要好好歇一下,半晌才对着被尘爷挡住半个身子的解雨臣说道, “咳…咳…小解爷节哀…” 解雨臣打起精神来就要回礼,却被身前的张奕尘一把拦住, 灵堂逗留的人不少,他们亲眼见着尘爷对前来吊唁的人弯下腰身,清冷的声线没有什么起伏,听着却没有了往日的桀骜和凌然, “您老上前…” 灵前青吉将燃着的香交到老者的手中, 这老人还有些呆愣,只是机械的回应着尘爷,“诶…诶…” 旁边搀着他的伙计早就腿软了,那可是尘爷啊! 九岁之前,解雨臣从未见过尘爷, 在他的世界中,张奕尘是九爷口中最骄傲的存在,是解家下人口中一个又一个故事中的传奇人物,是站在九天之上的神傲视世人, 可今天,张奕尘可能只是希望他休息的大姐姐,是代他向所有人回礼的最后的家人… 最后解雨臣还是乖乖巧巧的被安置在蒲团上,就那么小小的一团,仰着脑袋闪着星星眼看向灵堂中那道纤瘦的身影, 宾客在祭拜之前都恨不得直接回家先沐浴净身一番,生怕哪个不注意直接像前面那位老兄一样血溅白绫啊! 张奕尘站在那儿,每回一礼,那些人都要战战兢兢的接下,要不是向家属再鞠躬是咒人家的意思,都恨不得跪一下子! 这天之后,满府的素白色一点一点撤下去,若不是那间院子空了下来,好像一切都是大梦一场, 春去秋来,小姑娘更忙了,虽说是没有离开北平的地界,却甚少在家, 她要忙着处理红家盘口的事情,要忙着在北平监视青海格尔木疗养院,还有一个小萝卜头需要照顾,甚至偶尔还要给先生暗地里使点绊子,就算是不让他疼,也要让他恶心恶心! 她口中的小萝卜头也抽条成了白白嫩嫩的大萝卜, 解雨臣顶着她爹弟子的名头,倒是认学的紧,就算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堆积如山,二爷交代的基本功却是从不忘记, 二月红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时常和六爷对牛弹琴的感叹,自己在台上的那些本事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春去秋来,秋去春来,不管小姑娘走到哪里身后总是跟着一个小尾巴, 解雨臣甚至将青吉的活都包揽了,尘爷的衣食住行恨不得都插上一手, 张奕尘时常会到北郊的寺庙里住上一段时间,每次离开红家大宅门身后必定跟着一个脑袋都被行李埋住的小身影, 那慌乱的脚步和试探的步伐倒是平添了几分傻气… 再谈解家的生意,小姑娘没有都揽到自己身上,而是全权交给解雨臣处理,不管是赚是赔,都是解雨臣自己的决定,她绝不插手! 当然被骗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 这些商人都精明的很,这个小娃娃或许不足为惧,他后面站着的那可是座大佛,要人命的! 也正是因为这点,解雨臣成长的很快,虽然解家近些年的生意不如九爷在世时辉煌,却也从未出过什么大的岔子, 那些老家伙在短短几年时间里,病死的病死,横死的横死, 不过才死了几个,剩下的就开始慌了,纷纷将手中攥着的权力、盘口交还到解雨臣手上,养老去了… () 第249章 解雨臣十八岁生辰 解家今日格外的热闹, 是十多年不曾有过的热闹, 雅致的院中放着两张圆桌,正前方还有朱红色雕柱的戏台子,两边合时宜的青松竹子长相甚好, 廊下风起时挂着的竹简叮当作响,像是一曲和音, 足以见得这家主人是何等的气度翩翩… 北平的十月份很干燥,吹来的风带着凉意渗透人心,马上就是临近冬天,温度不尽人意,索性这四合院四面挡风,再加上这里的风水布局,就算是此时坐在院中也如春日般清风拂面, 圆桌正中间放着的是一个卖相不错的蛋糕, 这是霍家小孙女霍秀秀亲手做的,专门给解雨臣庆生, 因为顾及到这些长辈不能食太甜,可是煞费苦心… 这霍秀秀是顾正那个养在顾家大宅儿子的孩子,遵循与霍家结亲时定下的规矩,女孩子交给霍家当作继承人抚养,她自小就是长在霍家大宅, 前些年霍铃的失踪让霍仙姑很长一段时间差点垮台,霍秀秀的出世让她将全部精力都投注进去,亲自教导。 或许是她觉着孙女和解雨臣的身世有些相似,又或许是因为小尘尘而爱屋及乌,霍秀秀和解雨臣从小就玩在一起,霍仙姑也对这位年纪很小的解家当家人有些教导, 今日的席面,张奕尘特意将远在杭州的无三省叫来, 近些年他就好像学会了那隐身术,动不动就消失不见,这九门中除了张奕尘能抓到他,就连无老狗恐怕都摸不到衣角… 无家和解家是姻亲,虽然九爷早就离世,可是两家的联系并没有断, 盘口上、生意场上总是会再见面,所以两家离着远,他对无三省却也不是一无所知, 还有一点,就是在解雨臣的心中,他小叔叔同时也是他的父亲解连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他也被这局面硬逼着成了这解家的当家人, 这件事在他心中成了一件永远也磨灭不了、镌刻在灵魂上的执念,他想找到解连环,或者说他想搞清楚解连环究竟是因为什么死的, 那或许不只是解连环的因果,更是他自己的因果! 而无三省每次的避而不谈和含糊其词总让这位九岁掌家的当家人生出无力感,所以两人并没有多么和气, 他也不知尘爷为何一定要请这人来他的生日宴… 不小的院中,几个老家伙在一起交谈,时不时二月红和六爷就会互怼,那场面激烈的让霍秀秀心惊,生怕这两位下一秒就打起来, 特别是六爷那暴脾气,桌子拍的震天响, 解雨臣端着一杯茶水凑近霍秀秀,语气调侃,“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让人把桌子换成了耐用的理石…” 少年郎今天正好十八,修长的身形并没有因为坐在椅子上被遮挡,而那随意屈起的腿却让他有种悠然自得的宁静感, 身上一件浅粉色的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被扯开,在主人不经意的转头间锁骨和修长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 明明长着一张清俊好看的少年郎脸,周身却是老成干练的气场,一举一动都是常年浸染的威压, 就算他是朵花,那也是生于、长于凌然雪山之上的浅色雪莲,俯视群山… 霍秀秀不过十五六的年岁,一双闪着光芒的眼睛夹杂着崇拜,语气娇娇软软,“小花哥哥厉害!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反正她的小花哥哥是最厉害的! 正午早就到了,不过这桌上除了几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就只剩下正中间的大蛋糕, 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 霍仙姑身穿暗色修身旗袍,一头银白色的头发非但没有让她看上去苍老,倒是平添了几分别样的美, 她频频向门口的方向看去,眉眼不善的瞥了眼还在吵的两个老家伙, “你们别吵了,吵得我头疼!” “你说说,那么大的家业就落在小尘尘一个人身上,二爷倒是清闲的紧,整日里不是带着夫人游山玩水就是和六爷拌嘴…” 红二爷梗着脖子,也不恼,神色甚至有几分得意,“没有办法,谁让我闺女厉害呢~” 霍仙姑:…… 六爷:…… 说曹操,曹操就到, 院门打开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风吹起了一角藏蓝色长衫衣摆,流光的暗纹花样随着步伐灵动,垂落腰际的墨发被小姑娘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额前几缕碎发垂落,让锋利的眉眼柔和, 挽起的衣袖下纤细素净的手腕上盘着一串佛珠,其中衔尾蛇纹身半遮半掩更加神秘, 张奕尘嘴角挂着浅笑,转身从青安手中接过带来的礼物盒子, “霍姐姐可别提醒我爹,要是哪天他心情好,接过我这一手操持的家业,” “那我可就只能哭咯…” 见来人,霍仙姑笑容中带着浓浓的宠溺,招呼着她过来,“那霍姐姐就把你抢来我家,” “我这家业都给你打理!” 大家都知道不过是一场玩笑话,顶多就算是霍仙姑对这位尘爷的宠溺, 霍秀秀还是非常配合的撅着小嘴,“奶奶偏心,那您孙女我可就只能来投奔小花哥哥咯~” 她的话哄着三个老家伙哈哈笑起来, 六爷更像是个孩子,笑到一半又突然想起来些什么,哼的一声不高兴了, “就你们有家业,我没有…” “都和我抢小尘尘!” 张奕尘摇头失笑,将怀中抱着的礼物盒子送到站起来接人的解雨臣手中, “生辰快乐,这是生辰礼。” 递盒子的过程中那串佛珠划过礼盒表面,这佛珠是解雨臣掌家第二年送给她的礼物, 每一颗珠子都是他亲手请教大师打磨,又抄写经书送到佛祖香案前一同奉着整八十一天, 自那之后,尘爷的那手腕上又添了一个割舍不得的物件, 而今年也是她放手解雨臣的最后一年,两个物件的短暂碰撞也算是一场时间的邂逅… 盒子很重,解雨臣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像捧着珍宝一样送进屋中安置, 小姑娘落座,霍秀秀和她接触不多,可她一身凌然的气势总是在她小时候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就真的像是小辈一样拘谨,甚至就连脊背都更直了几分, 张奕尘坐在无三省和解雨臣中间, 她偏着头看向无三省,视线在他的脸上划过,又若无其事的转头, 张奕尘对相面精通,打眼一过便知坐在他身边的到底是谁, 请这个家伙来,也算是暗地里圆了解雨臣和另一个人的愿望… () 第250章 他配得上这世间顶好 最后等着的人也到了,这场庆生宴也算是正式开始, 席面上,红二爷几个老家伙坐在一起,无三省、张奕尘则是陪着两个小辈坐着, 解雨臣作为小寿星也没有闲着,吃饭期间一直照顾着尘爷, 照顾她这件事他做了十年,早就刻在了自己的骨子里,能够准确的避开小姑娘不喜欢的食材,放在她碗中的每一样都是张奕尘最喜欢的, 甚至就连这席面明明就是为了给自己庆生,上面摆着的大多数菜都是尘爷喜欢吃的, 张奕尘拿起筷子,眸中带笑,低头看着自己碗中很快就垒起小山一样的菜,动作矜贵的夹起一块排骨, 她略微偏头就能看见解雨臣的侧脸,少年郎的背还有些单薄,却直挺挺的坐着,正一脸认真的将碗中那块鱼肉的刺挑干净, 小姑娘看着他突然就恍惚一瞬, 时间在她身上没有作用,不管是十年还是百年,似乎自己都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张奕尘甚少关注时间的变化, 看着像是院中青松一般的少年郎,突然就变成了十年前站起来还没有桌子高的小娃娃, 当年的他踩着凳子也要给自己夹菜,认真严肃的小脸格外有趣… “没有刺了,吃吧…” 解雨臣把弄好的鱼肉推给张奕尘,转头的那一刹正好对上她那双眼睛,眼底似乎还有清浅的笑意没有散去, 看这人望着自己出神,他赶紧摸摸脸,是不是不小心蹭上了什么脏东西, “干嘛一直盯着我?” “今天的菜不好吃吗?” 挂着佛珠的手揽过装鱼肉的盘子,小姑娘低头时额前的几缕碎发垂落正好遮住眼睛, “张厨的菜本就好吃,今日更是格外费了心思,当然好吃…” “那就好,今天这蟹是长沙送过来的,还挺新鲜,我特意让他用酒煨了做出来…” “我给你剥一个。” …… 坐在张奕尘旁边的无三省一直都是低垂着脑袋,似乎整个人都已经沉浸在这些美味的吃食中, 耳边是解雨臣接近唠叨的碎碎念,一直在阻止小尘尘多食蟹的坏毛病,还有那些夹到她碗中没有丝毫减少的青菜…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中的感想,甚至此刻连直视解雨臣那张脸的勇气都没有, 这小子精的很,在他面前要用十二分的精力来伪装,不然很容易露馅的。 席面吃的开心,大家都喝了些酒水,正好这院中就有戏台子,二月红和霍仙姑就提议让小寿星装扮装扮, 解雨臣起身离开之际,红二爷叫住他,苍老的眼中似乎在这一刻都在发亮, “就用小尘尘送来的那套头面吧…” 听着师父的话,他怔愣了一瞬,原来刚才的礼物盒子里装着的是头面, 六爷冷哼一声,非常无情的戳穿二月红那点小心思, “老子看你就是想借着光欣赏一下那套头面吧…” 他和这个老家伙都住在一个府上,哪里不知道这个糟老头子的小九九,他啊早就盯上了小尘尘院中存着的那套头面! 心思被拆穿二爷也不恼,“怎么,我的徒弟!我的闺女,我就想看看怎么了!” 六爷(挽袖子):“你……” “停!” 张奕尘一手扶额,一手制止两人接下来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争吵,赶紧上前将六爷的袖子重新放下,语气带着无奈, “爹,六爷,今天是小臣臣的生日,您二老就给小辈点面子,咱们回家再吵哈…” 解雨臣在后面扯着她的长衫,原本如玉的脸此刻泛着薄红,就连耳尖都粉红一片,压低声音又咬牙切齿的说道:“都说了别叫我小臣臣!” 小姑娘成功安抚这两个活祖宗,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亿脸我都听进去了的郑重表情, 张奕尘:“好的,小臣臣。” 解雨臣:! 少年郎很生气,就连转身的动作都带着风,气呼呼的就进了屋子…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屋门再次打开出来的是已然装扮好的花旦,粉面,红唇,娥眉,凤眼,云鬓,哪里还见刚才的少年郎,就只有如画般一举一动美到极致、媚眼如丝的女旦角, 一身嫣红色华丽衣装衬着他腮边的那抹红色更加艳丽,头上那套头面更是将所有人的目光夺去, 最显眼的便是他眉上那三个硕大的红色宝石,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还有走起路来颤动的满头珍珠,像是调皮的精灵一般带着说不出的精致华丽, 在座的就算是年岁最小的霍秀秀,哪个不是在古董堆中长大的,对于珍珠这种东西一眼就能看出真假, 这套点翠头面的工艺,加上六十几颗差不多一样大小的珍珠都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做好的, 解雨臣顶着头面,那双如魅的眼睛望向张奕尘时带着巨大的惊喜和开心, 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他已经得到了最最珍贵的东西… 小姑娘懒散的坐在那儿,挂着佛珠的手随意的垂落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嗓音清冷, “很配你。” 这个小娃娃在自己身边养了十年,可以说是自己一手带大,从始至终都不曾假于人手, 就算是这世间最贵的东西,她觉得衬他都绰绰有余! 无三省看着这头面咂舌,这东西单拎出来哪样都是少见的珍品,可她偏生将这些放在了一起, 毫不夸张的讲,这一套头面能换两个无家! 台上鼓点和解雨臣的声音和着,他的脚步随着鼓点的变化而变化,少年郎独有的清冽去唱少女的怀揣春事,倒是一种别样的温柔小意, 或许他的功底没有红二爷好,可是一颦一笑中又都是他的影子, 台下二月红和着拍子手指敲动桌面,眼中尽是对这徒弟的赞赏和骄傲… 借着戏曲的声音,小姑娘目视前方,似乎正在欣赏, “无小邪在哪…” 无三省明显一愣,嘴下意识的就回答了她的问题,“上学啊…” 无邪这孩子很聪明,十七岁就已经读了大学,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大学的第一个年级,他应该在学校读书、结交新朋友… 他知道尘爷从来不会说没有用的废话,心底隐隐生出一个想法,无三省试探的问出声, “他…不在学校?” 不可能啊, 这些年他的身边一直都有人跟着,虽然不会事事禀告的监视,但是大体的动向自己还是会掌握,况且这学校就在杭州啊! 戏声中明显多了一道声音,一只叫的欢快的鸟儿正落在戏台上,绿豆大小的眼睛就盯着小姑娘的方向看着, 张奕尘整理着袖口,佛珠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现在在了…” 那就是说,无小邪在杭州、在无家的眼皮子底下丢了一段时间,他们还没发现? () 第251章 如果有一天恨意像依赖一样滋生 台上唱戏的角儿走了下来,身上脂粉的味道带着植物独有的清香, 几个老家伙都被张奕尘安排人送回各自的府上, 解家这院子里独留下无三省和小姑娘坐着品茶, 下午的阳光西下,身上的温度也开始降低,泛着阵阵冷意, 尘爷不提进堂厅,他是动也不敢动,还好自己三十多岁还算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要不明早肯定会感冒! 在张奕尘面前,无三省这只道上的老狐狸都有些耐不住性子,心中不断猜测着尘爷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脑袋里头绪乱成打结的麻绳,越发觉得坐立难安! “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这么急躁,” 少女将手中端着的茶碗放置桌面,茶水不经意间洒出些许,就像是现在他的心情, 无三省低着眉眼看了眼丝毫没有减少的茶,这位爷还是一如以前,讨厌茶水的苦味… “哪里是我急躁,无家到了小邪这一代就剩下这么一根苗苗,实在是担心啊!” 张奕尘一手撑着下巴,听着他的话眉眼上挑,清冷的眸子闪过暗芒,饶有兴致的盯了无三省一眼,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在埋怨自己咯? 小姑娘坐到现在这个位置,除了九门那几个老家伙之外,怕是还不用忍受谁的埋怨, 张奕尘懒散的姿势不变,气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艳的脸上没有了标志性的勾唇假笑,浓厚的威压随着眼神压向面前人, “怎么,怪我没有早点告诉你?” 无三省咽了口唾沫,讪笑着,“不敢…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 张奕尘转过头来,一双幽深的眼睛似乎正在盯着戏台子旁边那几棵长势正好的青松, 他还想说些什么的,好歹要为自己狡辩一下, 只见尘爷摆摆手,一副不愿再理的样子, 无三省自然不敢再纠缠,也只好起身, 三十几岁的他,虽然无老爷子健在,但其实无家的盘口早就都交到了自己的手上打理,道上人人见了他也要称一声三爷, 此刻却是一如二十年前,对着尘爷弯腰低头才能坦然离开… “无三省,不要急,这一切快要结束了…” 少女一身藏蓝色,沉闷的颜色在她身上尽显神秘,那双深渊般无止尽的黑眸此刻盛满了警告和藏匿着的杀意, 这句话不是安抚,而是警醒! 她在告诉眼前将要走出这院子的无三省,如果未来有一天这人因为无小邪坏了她的计划, 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诶,那三省就等着了。” 解雨臣在屋子里卸下行头,刚推开房门听见的就是张奕尘和无三省这最后的对话, 从他的方向刚好能看见无三省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院门外看不见的方向, 少年郎一手拿着纯白色的大袄,袄散下来像是天边的云一样垂落腿间,随着他的步子抖动, 不过几步路的时间,他却想了很多, 十年时间,尘爷教他很多,不管是管理盘口生意,还是身手功夫,抑或是下地的技术, 可唯有一样,事关解连环的失踪缘由,他相信几乎手眼通天的尘爷不可能不知道, 可她只是让自己查,从一无所有开始查… 每当自己似乎快要接近真相时,所有的线索又会断掉, 刚才尘爷口中的结束,他不是第一次听见,直觉告诉自己这句话之下藏着的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和秘密,可是自己却连走近都做不到… “天太冷了,披上点吧,” “我让人去备车。” 小姑娘抬着手任由解雨臣摆弄, 她用下巴点了点身边那把椅子,“不着急,坐下吧…” 张奕尘的脸被纯白色的大袄拥着,衬着皮肤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这几棵青松已经是第九年了吧…” 解雨臣也望向戏台子边的挺拔青松,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就剩下两个人的院子里他卸下所有,真正做了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郎, 嘴角噙着轻松愉悦的笑容,“算上今天已经第十个年头了!” 当年这树是他们两个亲手栽种的,谁能想到能在整个北平城里横着走的尘爷居然不会栽树~ 当年大眼瞪小眼的场景还犹在眼前… 少女面露思索,低声喃喃,“它已经十岁了,那我呢…我今年多少岁了?” 纤细白皙的手举起,指缝间仅剩的阳光穿过,与老人那双布满老年斑、皮肤松弛的手不同,这是一双少女的手, 突然, 突然就厌烦了这具时间被停滞的身体。 或许是从小就没有亲人在身边的缘故,解雨臣很敏感,敏感的感觉到身边人不佳的情绪, 他看着小姑娘,如星子般闪耀的眸子很是认真,“我不知道,但是霍奶奶知道…” “她说过的,都给您记着呢。” 他想,二爷和二爷夫人也一定都记着呢! 张奕尘轻轻笑着,笑容中夹杂着温暖, “说道我爹,还有一事怕是要拜托小臣臣了…” 解雨臣撞进她那双难得都是温和的眼睛,冷清被温暖融化,所剩的都是小姑娘心底最后一块柔软, 他下意识的就不想听,心中那种不安的情绪越发重, 喉间发紧,声音透着涩意,“我能做的你能做到,甚至做的更轻松…我不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 “哪里还有事要拜托我…” “我爹娘的命数与常人不同,这其中的缘由我就不和你解释了,都是些陈年旧事…” “他们的寿数有一百零九年,” “六爷陪不了他们那么久,我担心红府上太空荡,二老之后的年月郁郁,” “你得了空就多去看看,这解家的小娃娃时不时送去几个,就当是让他们也享享晚年儿孙绕膝的幸福…” 小姑娘的碎碎念随着太阳西下逐渐悠长,从爹娘到六爷还有远在中缅边境的四爷,就像是在交代后事… 解雨臣的拳逐渐握紧,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做,一种由心而生的无力感几乎要将整个人吞没, 面前坐着的人是他最后的亲人,就在刚刚自己还在很高兴的庆祝十八岁生辰,那套头面就摆在屋中的梨木架子上, “嘭!” “我不!” “小臣臣啊…” 张奕尘无奈的看了眼他一掌就被拍的七零八落的茶杯,仰着头一只手抓着少年郎的衣袖, 现在她是他心中认定的最后的亲人,如果他走进这个局那天,或许他的恨就会像今日的依赖一样在心底滋生蔓延, 是她,抹去了他真正的亲人,让他变成众矢之的。 () 第252章 不见了 “答应我吧…” 小姑娘一手扯着他的衬衫衣袖,歪着头时笑容和煦又带着他看不懂的解脱,就像是真的无欲无所求,似乎随时都会随着北平的风离开他身边, “我相信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你不会后悔今天的诺言。”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知道九门这些老家伙,我包括无三省到底瞒着什么,” “解雨臣,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去查了,” “你想知道的,都会查到的…不会再有人阻你了。” 一个相伴十年、于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另一个能够拨开迷雾,看清他的过去和未来、破开同样十年的执念, 一时间,天平两端居然持平了… 解雨臣从九爷去世之后就没有哭过了,不管遇到怎么的困难,他解雨臣流血、流汗都可以, 可是眼睛陌生又熟悉的酸涩感,让心底压抑着的委屈和难过找到了出口, 就像是交通堵塞的车子堆砌在一起,焦急等待着疏通, 闭上眼睛,少年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他忘了自己眼前的可是尘爷,是老谋深算、滴水不漏的布局高手,她又怎么会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向自己提出这些呢… “好…我答应你。” 解雨臣似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那个好字吐出口之前一遍遍的这样说服告诉自己。 从解家离开,张奕尘走时背影决绝,如曾经无数次寻常的离开,朱红色宅门阴影下藏蓝色的衣摆掀起一角,自然垂下的手腕佛珠晃动, 她不会再来了… 心底的声音这样告诉自己, 解雨臣站定在宅内天井下,原来他以为今日的寻常欢喜是他们最后的相处,再想起席间的点滴, 他为什么没有让尘爷多吃些蟹,或许那是他最后一次给她拆蟹, 为什么没有多说些,说些什么都好… 脚不受控制的上前一步,他以为自己已经能看透此间的世人来来往往,能够平静的接受身边人的远离, “尘爷!” 小姑娘的脚步停住,并没有转过身去看后面正飞奔而来的少年, 青安打开车门,尘爷和他不过半步的距离,“尘爷…要不回头看看吧…” 身后轻盈的脚步声愈近,她弯下身子进到车里,低垂着的眼眸让人看不见其中表情, “不见了…” “…是。” 或许除了不会死以外,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比常人更不能坦然接受生离死别的平凡人, 总想着这次离开,我们没有郑重的告别,没有相看泪目,那就会一直期待着下次再见, 在她的局中有机关算尽也有天赐良机,在心底那处依旧亮着的角落里,张奕尘还在期待着她的奇迹出现… 车子启动时,隔着白色的纱帘,那双不经意间看向车窗外的眼睛划过马上就要触碰到车子的手, 她的双手紧握着,脑子在这一刻却格外的清醒, “不回红家…” “让人准备一下,去青海。” “是。” 车子驶离解家那条街之后,在街上转了个弯,向着与红家相反的方向而去。 等到红家那边发现自家小姐并没有回家时,张奕尘带着青安已经离开北平城远远的, 红家, 曾经年轻的管家变成了张奕尘初见老管家爷爷的样子,五十多岁的青吉垂首立于厅堂中间,脚边还有茶杯摔在地面的碎片, 上首红二爷和六爷的脸色阴沉,一副山雨欲来的雷霆模样, “她去哪了!” 这是二月红第五次向青吉问出同一个问题, 青吉双手自然的交握于身前,对着上首再次弯下腰,“青吉不知。” “嘭…” “你不知,你怎会不知!” 青吉直起身子,一双久经商场沉淀风云的眼中此刻满是担忧,不是担忧自己而是尘爷, 他的声音沉沉,“尘爷没有交代我任何事情…” 如果青吉没有撒谎,也就是说小姑娘连几十年守在身边的老人儿都瞒住了, 红二爷一下子泄了气,跌坐在椅子上, 六爷看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不理解为什么上一秒还咄咄逼人的老家伙怎么就垂头丧气了,小姑娘不找了? “你们都不找,老子自己去找!” “他娘的,我刀呢…” “老六…” “如果她不想让我们知道,就算是把华夏翻过来也找不到的…” 她是他闺女,是他们亲眼看着走到今天的,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这个小姑娘, 二月红握着桌角用力到泛白,梨木的桌子裂开一条缝,裂声在寂静的堂厅里格外明显, “或许这次之后就能结束了…” 小姑娘在进青海格尔木那次对九门中埋藏的汪家人大清洗,再加上这次古潼京事件大范围的自杀式猎杀,汪家早就如丧家之犬一般正在苟延残喘, 六爷撸了把没啥头发的脑袋,烦躁的又重新坐下,身体前倾着靠近二月红,“结束了?汪家要死绝了?” “那可太好了!” 笑容在脸上连一瞬都不到,黑背虽然是头脑简单,但也是九门中的一家,青安和老家伙脸上并没有减退的凝重正在告诉他, 这件事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汪家没有了,九门最大的敌人就消失了…” 凡是世间之物总存在克制和被克制,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没有了汪家,张奕尘这位一度能够手眼通天的人物就不再是站在九门前与外敌抗衡的保护伞, 没有了这个标签,她的威胁性有多大,对于九门的控制能力是否算得上是第二个汪家, 这些都存在于九门所有人心中自己的思量, 甚至有朝一日小姑娘两袖空空,他们依旧会用猜忌的心思来看待她,会不断的试探她是不是真的没有算计… 二月红曾经问过小姑娘的,若是真的有这一天她会不会后悔过去自己倾尽所有换来的九门自由, 堂外,十月的叶子开始枯黄,一阵风吹就摇摇晃晃的坠落,倒是和这堂厅里的满室悲凉格外相衬。 耳边是六爷气到跳脚的声响, 二月红垂手坐于主位,老人苍老的眼睛中此刻是多种情绪的糅合, 良久也只有一声叹息, 活到这个年岁,对什么事都能看开些,年轻时的满腔忿忿早在岁月中磨平, “九门不止有我们这些老家伙…” “我们不过是上个时代的遗留物,在小辈的心中也就只剩下些浮于表面的尊重,” 别看他红二爷在这北平城里也算是声名鼎沸,那是因为他姓红,是红府尘爷的爹! () 第253章 两条路,你们自己选吧 青海夜半, 这里的星子比北平的还要闪亮,带着大西北独有的粗犷和豪爽,尽力绽放出最大的光芒, 这家疗养院自从张启山离开后就已经半废弃,所以一路上昏暗的连路灯都没有, 道路两边都是成荫的树木,十月份已经没有了蝉鸣,风吹过时仅剩的树叶沙沙作响,似乎有藏在暗处的东西低声说着什么… 已经生锈的大门被推动,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比起张奕尘那只魅的鬼泣声差不了多少, 黑色的袍子伴随脚步而动,被罩着的身形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下完美隐形,唯有兜帽下若隐若现的白皙皮肤和几缕不太听话的墨发随风而动, 这人身形瘦弱纤细,身边开路的那人身材高大,就算是罩身的黑袍也能看出其下的力量感, 是从北平消失不见的张奕尘和青安二人。 二人刚走到疗养院楼下, 只见其中一道黑影速度极快向这边掠来, 青安抽出腰间匕首的那一刻,身后张奕尘伸着细长手指压住他发力的胳膊, 来人一身白色病号服破破烂烂的,倒是没有什么污渍,头发像是鸡窝一样乱糟糟,甚至遮住了那双闪着光芒有些圆的眼睛, 三人之间没有言语, 齐羽虽是非常激动,扣着门板的指尖发白,手背用力到青筋暴起, 他手忙脚乱的侧着身子让小姑娘进去,脚下动作非常快的将一个拦路的破烂瓶子踢到后面去, 那模样像极了小时候邀请好朋友去家里的孩子… 她清冷的眉眼从齐羽脸上划过,眉心一直化不开的寒冰在笑起的一瞬间如沐春风, 和齐八爷家师兄弟宠着的小娃娃相比潦草了些,但是一举一动之间那种书生的温润还在, 踏进疗养院的一瞬间,昏暗的灯光让她看清了与从前一般无二的摆设,曾经被禁锢的窒息感就像是海浪一样扑面而来, 张奕尘压住眼底翻涌的墨浪,动作有些不自然的将手背在身后攥成拳,似乎那时马上就会恢复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将兜帽摘下来,小姑娘看着齐羽雀跃的侧颜,那张和无小邪九成相似的脸让她恍惚, 这孩子原本长什么样子呢,她还记着吗? 走进疗养院,齐羽就像是被打开了不知名开关,嘴巴动个不停,诉说着对尘姐姐的思念之情, 却没一句是将他关在这里十年的埋怨… 他转身刚好看到尘姐姐抬起手想要触碰他的动作, 三十几岁的大男人愣怔了一瞬,有些乱的头发遮住的那双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就像是一只乖勾勾,弯下腰来方便尘姐姐将手搭在自己脆弱的后脖颈上, 泛着凉意的指尖触碰到皮肤泛起鸡皮疙瘩,她的手指在齐羽的后脑和后脖颈上游走, 这里埋着几根手指那样长的针,改变了他原本的模样, “这次就能拿掉这些东西了…” 齐羽摸摸与常人无异的后颈,倒是不甚在意,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副皮囊,长成什么样无所谓的, 他对着尘姐姐有些憨气的笑,“那些人已经注意到无家那个小子了?” 齐羽和其他人被困格尔木的十年,除了与墓葬有关的一切,几乎就和外界断了联系,自然也不知道现在的局势, 张奕尘熟捻打开一扇门,目光锁定在半开着的衣柜,这是一个地下室,一个后来她偷偷打造的地下室, 十年前,她将派去假扮考古队的手下和真正的考古队都关在这里, 一个生活在明面上迷惑汪家人,一个则是藏在这地下… “前些日子,那些人用了法子把人带离杭州,去了七星鲁王宫…” 齐羽他们也去过这条线,汪家人把无小邪拐去就是为了看看他在这个墓葬中会不会露出马脚,以此判断他到底是谁, 不过这些人没有得逞,被半路杀出来的她的人劫了道。 穿过衣柜,是一条往下的台阶,因为墙体中是非常厚的铁板,所以这地下很冷,十月的天气已经如同冬天那样冷, 看见地下室的同时,八九双眼睛也正在盯着自己, 他们或许已经过了被关到疯魔的地步,整个人阴沉又压抑着,看向走下来的少女眼中都是复杂, 那些她让假扮考古队的手下吞了尸蹩丸,他们在这疗养院中亲眼看着这些人从人变成不像人的怪物, 庆幸着自己依旧活着的同时就被这里的压抑快要逼疯… 站在最前面的是这支考古队的队长,陈文锦, 张奕尘一一看过去,这些人当中有些在小时候自己甚至抱过, 她从最后一阶台阶上下来,微微侧开身子,漠然的眼神看向他们,“你们可以离开了…” “给你们两条路,” “一是回到家中,去找你们的亲人,被永远看不透的阴谋笼罩,做一只待宰的羔羊,” “二是,用手上的资料去查你们没有查完的事情,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九门哪一门,试试看去摆脱这种被控制的命运。” 小姑娘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压迫感十足,没有人去怀疑她的话真假, 甚至陈文锦从她那运筹帷幄的脸上就已经看见了自己的选择结果… 她现在很清醒,没有被能够离开这牢笼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回到家中他们就要被暗处那只手控制, 可是继续查下去,谁又能说这不是被尘爷控制着,她想让他们查到什么,他们才能看见什么, 就像这些年不断送进来的关于龙脉之上墓葬的资料,哪一桩一件不是为了今天引着他们作出第二个选择! 青安讨厌这些人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们就如同在看一群傻子, 如鹰锐利的眼神从陈文锦身上划过,带着淡淡警告, 这陈家的小姑娘可不如陈四爷… 要是没有他家尘爷,这些九门二代怕是现在都不能或者站在这里,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就只有对她的指控和埋怨… 陈文锦他们商量过后, 她看向尘爷,回答都在张奕尘的意料之中。 小尘尘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没有计划成功的喜悦或者其他神色,只是对着他们淡淡挥手,“你们自由了。” 然后和所有人方向相反的走进地下室深处… () 第254章 长沙神算子齐八爷 那道深蓝色的背影踏进灯光昏暗的深处那一刻,似乎走近的一条没有归途的单程路, 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靠近,却给人一种决绝。 这里的生活并不好,这支考古队的人都很瘦,陈文锦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扣在想要跟随尘姐姐脚步的齐羽胳膊,半张着嘴还未曾言语, 在她的眼中,齐羽作为考古队中一员,她有责任和义务去保证他的安全, 显然靠近尘爷,并不安全… 他淡淡拂开陈文锦的手,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冷淡,踏着步子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时没有半丝犹豫, 齐羽在考古队中一直都是温煦和善的书生气,对谁都抱着最大的善意,时常是队伍中的调和剂, 可是现在的他,那双眼睛中她看见的是尘爷的影子… 及肩的头发被齐羽擦身而过的风带起一缕,她的目光追随中年男子和少女的相视而笑, 还有他下意识靠近的肩膀以及眼中暗暗藏着的依恋, 或许齐羽和尘爷之间并没有那么简单,最起码不是他们之前看见的那样,只是他幼时的救命之恩那样简单。 走出疗养院,送他们离开的人和车早早就等候在铁门外,同行出来的还有青安, 已经半头银发的他威压比当年还胜,离开了尘爷的身边他就像是出了鞘的长刀,满身寒意, “你们这次的目的地是古潼京…” “关于古潼京,华夏没有任何的资料记载,十年前所有的相关…不管是人还是物件已经全部销毁,” “尘爷能给你们的就只有这几张平面图,” “至于古潼京在哪,怎么进去,你们自己找吧。” 青安将手上的平面图递给后座的陈文锦,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就像是在说今天下午吃什么一样简单, 这几张平面图分别是修复好的古潼京古建筑和古潼京唯一没有被摧毁的基地平面图, 当年九门的张大佛爷筹备古潼京一事时,他们还没有被关起来,对于这个地方陈文锦多多少少还是听说了些, 凶险异常… “那我们的装备呢?” 青安扬手指了指后备箱,嘴角勾起的笑容多少带着点幸灾乐祸,“你们这次的身份是考察团,身份还有简单的装备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到了外蒙,沙漠生存的装备遍地都是,你们自己买就好了。” 陈文锦蹙着眉,嗅到了点阴谋的味道, 她相信,青先生的行为都是有尘爷的授意, 也就是说尘爷让他们继续往下查,却已经给了他们查的固定方向,然后还不给所需的装备? 没有装备,他们的进程就会变得异常艰难,能在古潼京那样凶险的地方生存就已经很难了,哪里有精力去查什么? 这更像是一场以他们为饵的引诱… 那被引诱的又是谁呢? 会是藏在暗处直接操控考古队的那只手吗?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再次回过神来时想要询问,却发现青先生已经闭上了眼睛。 疗养院地下室, 银针落地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地下室格外清楚, 此刻张奕尘就站在齐羽的身后,从他的后颈抽出很长的银针来, 每一根银针抽出来中年男子的面容就会发生一定微小的变化, 直到最后一根银针抽出来,齐羽的脸上早就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汗将头发都打湿了不少, 整张脸苍白的厉害,嘴唇被咬得充血泛紫却硬是忍着不吭声, 身前被一片阴影遮挡,一个干净的帕子,上面还绣着一朵半开的杜鹃花,就这样递到自己眼前, 少女的声音在脑袋顶上响起,带着点无奈,“疼就喊出来好了,我又不会笑话你。” 齐羽星星眼的接过帕子攥在手心,“不疼!” 张奕尘看着眼前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摇头失笑,“嘴倒是挺硬…” “这张脸看着才顺眼啊…” 虽然是三十几岁的男人,因为长达十年的与外界分离依旧保持着当年的少年感,棱角的脸带着些侵略性,整体看又是一张标准的少年脸,将齐羽那种温润书生下藏着的坏心思与这张脸完美融合,就像是一颗东珠遮着的纱布被拿走,属于它的光完全暴露… 许是少女言语中的赞赏太过直白,他竟有些不好意思,抓抓后脑勺就连耳尖都红了, “等回到长沙,爹和是师兄们说不定就不认识我了…” 张奕尘随意将满地的银针踢到角落里,把齐羽抄写的陈文锦笔记的本子装进抽屉里, “你那些师兄或许不认识你,但是八爷一定认得。” 齐八爷一手卦象神通上天,怎么能看不清自己孩子的面向呢… 少女上下打量着齐羽,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不过你这一身还是得换一下,不然八爷怕是要揍我的!” “嘿嘿,我爹最宠尘姐姐,不会的…” 事情还没有彻底的结束,关于齐羽的那部分虽然已经完成,可是他也就不能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所以这次前往长沙只有他和张奕尘两个人, 出了疗养院的大门,齐羽兜帽下的脑袋乱动左右瞟着,“青安呢…青安怎么不在啊…” 张奕尘再一次体会到了带孩子的麻烦,素白的手掐着他的耳朵控制齐羽的方向, “他还有别的事要做,你快点走吧!” “哎呦…亲姐姐,你轻点啊!” 这一路上有了他,倒是一点都不沉闷, 或许是关了太久,又或许是见到想见的故人就是这样开心,齐羽就像是峨眉山上的猴子,就连路过的树都要薅把叶子给尘姐姐看… 原本不引人注意的低调之行彻底变成了跳脱的观光游玩, 可是苦了后面藏着的手下,给这个‘三十几岁没长大的娃娃’擦屁股! 怎么办呢,谁让尘爷都不阻止呢~ () 第255章 黑瞎子前往国外 长沙齐家, 齐家的盘口就只是一间古董铺子,去那里买东西的客人,齐八爷按照惯例都会免费给算上一卦, 在八爷神算子的名声打出去之后,来的人都是为了得到他那免费的卦象, 如今八爷老了,手下的徒弟们有不少能出师了,他老人家倒是很少会再去铺子里, 所以张奕尘带着容貌改变的齐羽直奔齐家宅子, 齐八爷孤家寡人一个,这大宅子里也就他一个老人家守着,偶尔徒弟们会回来请个安、打扫卫生什么的, 推门跨进宅院时,里面一片静谧… 风水师的家中那布局当然都是顶好的,齐家宅子虽说不似北平红家一步一景的婀娜景色,倒也都有一种韵味, 人都说近乡情怯,如今他齐羽也算是体会到了, 眼前景色倒退,从踏进这宅子开始,熟悉的一切都在脑中浮出水面,每一步在心中都留下不同寻常的印记, 绕过院子、湖水,走过长廊, 离着那个熟悉的院墙越来越近,脑中思绪乱成麻线,就连不经意间将尘姐姐落在身后都浑然不知, 三十几岁的男人眼中是忐忑和紧张,来时路上一遍遍排练的场景、对话在这一刻忘却的一干二净, 心中满是父亲认不出自己的害怕,也是害怕父亲的苍老,害怕爹待他不如从前… 他担心的太多,以至于手贴上紧闭的门板,却半天不敢推动。 齐羽的手心都析出汗水,贴着的手指蜷缩,缓缓垂落… 随后而至的张奕尘只是默默站在身后未曾言语,或许此刻的他都忘记了,自己的爹是卜卦高手,又怎会不知今日这宅子里有故人到访呢, 男子的头垂落,深呼吸好一阵儿才找回离家出走的理智,在脑中一遍遍排练着见面的第一句话, 是上去给爹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热泪盈眶的好…还是矜持克制的说声这十年很想念父亲…又或者他应该先解释一下自己是谁呢… “吱呀…” 门从里面被打开,齐羽头顶的阴影消失又重新出现, 他惊愕的抬起头,眼中倒映着的是齐八爷苍老的脸,还有泛着红色的眼眶,他看见那双眼睛里是思念,是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想念和担忧…还有喜悦… “爹…” 齐八爷从门后面抄起一把扫院子的扫帚抽在这个混小子的身上,用高亢的喊声掩饰自己的哽咽, “你个臭小子,你老子从早上等到现在,你这一路上是爬着回来的嘛!” “不知道你爹在等着你嘛!” “我一个老头子,从太阳出来一直等到正午…让你贪玩!” “诶…诶!爹,轻点啊!” “啊…” 齐羽被他爹追的满院子跑,一脸的苦相,神特么父子相见热泪盈眶都是假的!假的! 门那里,张奕尘双手环胸,斜靠在那儿,看着院中齐羽的上蹿下跳时不时轻笑出声, “齐八爷,我明天再来看望您老人家啊~” 院外深蓝色的身影远去,被扫帚打的屁股火辣辣的齐羽伸着一只手哭唧唧的作出挽留状, “尘姐姐,你别走啊…你先救救我啊…” “爹,别打了,你小心抻着老腰!” 齐八爷拄着扫帚休息,气喘呼呼的瞪大眼睛冲着这个混小子喊道:“老子就是九十岁,也照样打得动你!” 虽然是这样说,虽然气氛看上去是剑拔弩张得样子,可齐铁嘴的脸上却满是轻松神色, 就连齐羽都是笑嘻嘻的讨饶, 或许这种普通的父子追逐场景也是这十年间亲情思念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吧… 离开齐家的张奕尘钻入人流中,很快那道深蓝色就被人群湮没, 再次出现,她对面坐着的还是那个熟悉的皮夹克加墨镜、笑容漫不经心的男人, 黑瞎子捻起一块糕点细细打量,“啧啧,小尘尘啊,你这伙食怎么越来越糙了…” “再这样瞎子可就不干咯~” 小姑娘转动面前的茶杯,浅黄色的茶水杯中倒映着自己半垂着的眉眼,眼中看不清神色, 纤细的手指划动杯沿,偶尔不小心会沾起星点茶水,她就这样动作矜贵的抬起手腕, 无名指尖茶水顺流而下,张奕尘将右手随意的垂落在扶手上,一双眼睛平静的看向对面人,“这里不是红府,自然没有精心的点心,” “等结束之后,你若是有闲,可以随时去红府吃些,我走时自会吩咐下去,没人会拦你。” 黑瞎子原本扬起的嘴角垂落,手中的糕点因为工艺不好很快就因为指尖的力道开始碎裂,碎屑落了桌子, 他扔回了盘子,墨镜后的眼睛望向面容平静的小姑娘,“你们这些张家出来的是不是都没有痛觉啊…” 为什么能将离开说的这样平静理智… 他的话让张奕尘的眼底有什么东西闪过,指尖摩挲间或许想起了曾经的事情,只是扯着嘴角淡笑, “张家人也是人啊,当然会痛。” 她身体前倾,一双好看的眉眼直直望向黑瞎子,这个现在她惟一能依靠的人啊, “所以啊…瞎子你要在国外好好的找,你闹的动静越大,汪家才会越慌…” 这样她的计划才能快点开始… 其实,死刑犯执行死刑的时候,最难熬的不是那颗枪子打入身体里生命的渐渐流失,而是上刑场之前的煎熬, 一天一天,掰着手指数着自己的死期,无声又漫长的等待着自己生命的结束。 如今的汪家是强弩之末,之前的古潼京事件让她发现了些端倪,从那些死去的伙计中带回的最后消息中大概能判断这汪家的老巢应该在国外某个地方, 这个地方距离古潼京和华夏都不会太远,方便汪家人的操控和监视… 她已经大致的找出几个位置,现在就需要黑瞎子去到这些地方寻找,最好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让他们抽出一部分精力对付黑瞎子,并且相信这就是她真正在寻找汪家老巢的手段! 瞎子推了下快要滑落的墨镜,慵懒的翘着二郎腿,后背靠上沙发,“闹事嘛,” “瞎子在行的很!” “保证这场戏让老板满意!” () 第256章 一封不见主人的信件 黑瞎子双手撑住桌子,大半个身子都探向小姑娘这边,俯下身子时脖颈上的银链子掉出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因为很近的距离,张奕尘抬头的瞬间鼻尖是男人身上冷冽的味道,一双好看的眼睛能够透过墨镜望向后面藏着的眸子, “等黑爷闲来无事去找你玩,喜欢什么都告诉我,” “我不收你邮费哦~” 窗半开着,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动少女垂落的墨发,发丝挑逗般缠绕上虚挽着的白玉簪子, 窗子因为风而大开,一时间这茶楼内院的景色闯入,大片秋天的痕迹出乎意料的没有萧条之感,而是一种潇洒又飒爽, 像面前这男人一样… 或许是张奕尘久久没有回应,或许是她那眼神紧盯着人家太过炙热,黑瞎子轻咳两声,右手掩饰性的推动墨镜,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轻声的嘟囔,“你记得给我个地址啊,要不然瞎子可找不到家门了…” “哈~” 张奕尘笑起来的瞬间,身侧窗外飘落的叶子似乎都变了味道, 她的笑没有小姑娘家的娇羞和矜持,反而是时间浸染的洒脱和神秘, 看着她轻翘的嘴角,黑瞎子也不自觉的笑着,一时间两人就这样不知为何笑作一团… 张奕尘离开的时候如瞎子愿的留下了昆仑地宫的路线, 不过是一张用茶楼写菜单的纸张随随便便画出来的简单路线却让黑瞎子如同珍宝般放进里怀, 纸张轻薄到没有重量,他拍了拍心脏的位置,抬眼望向已经下楼的小姑娘, 给他的就只有一个没有道别、没有拥抱的背影… 黑瞎子知道,按照张奕尘这性子,他怕是第一个知道这里准确位置的人, 她就是这样,既重情又心狠, 不知道在决定离开所有人的时候,小姑娘有没有偷偷哭过啊… 如果她那个认下的哑巴哥哥还记得小姑娘,岂不是要心疼死, 瞎子随意转动着茶杯,面上没有了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侵略性十足,气势更加不容忽视, 他一手撑着下巴,视线穿过开着的窗,楼下那道深蓝色身影就这样出现在内院,几息之间又像幻影一样消失在街道的人群。 最后,茶楼那里坐着的黑色夹克男人也消失不见了… 与所有人擦肩而过的黑瞎子向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可惜啊,那个能为了小姑娘拎起刀做任何事情的哑巴张也把她忘记了,现在还在这间茫茫天地中寻找着自己。 原本说好再去探望齐八爷的张奕尘并没有出现在齐府, 留在那儿的只有一封不知何时放在堂厅的信件,烫金的信封上印着一朵隐约可见的半开杜鹃,让人一眼便知主人是谁, 读这封信件的前一秒,齐羽还和自家老爹说,最近尘姐姐的胃口不好,他要去河边捉蟹来, 而现在他就和齐八爷坐在堂厅中展开这封信件… 里面只有薄薄两张信纸,钢笔的笔迹力透纸背,似乎带着说不出的决绝, …… 八爷,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长沙了,原谅我骗了您,这次怕是见不上面了, 这十年我很少回来长沙,总觉得没有办法面对你, 真的对不起,让你和齐羽分开十年。 这趟之前我给你卜过卦的,我们八爷身体康健,还有很长的时间能够让齐羽陪伴左右,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齐羽重新以他自己的身份站在阳光下,这也算是我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吧, 八爷,长沙的天气总是阴着的,我在桂林给您留了房子,若是得空去那里逛逛吧,还有城北的茶楼也换上了您的名字,那儿的茶点师傅是我特意寻来的,他会做猪蹄汤的… 齐羽,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感激当年我救了还很小的你,其实是你救了我,是你的突然出现救了已经快要穷途末路的我, 你总说等一切都结束就要跟在我身边,其实陈文锦说的是对的,我的身边总是厄运连连, 等这些结束,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我希望你可以这样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和我一起像阴暗的老鼠活在地下, 齐羽,你要听话啊,就当作代我看看这明媚的阳光吧, 为了这束光我已经奔波了好久,你代我抓住它吧。 信很短,看上去不过寥寥几句,张奕尘的话没有一句要提离开,却字字都在说离开, 甚至就连要去哪里都没有说, 温热的泪砸在信纸上,一滴接着一滴,泪滴晕湿了字迹,齐羽慌乱的用袖口去擦, 可是泪止不住,怎么擦都是徒劳, 抬起头,他无助的看向爹,声音哽咽,“她怎么都不告诉我要去哪里啊,我要到哪里去找姐姐啊…” “明明…明明是姐姐在救所有人,为什么要躲起来的是她啊!” “明明都要结束了…要结束了…” 所有的质问都变成了低喃,低着头就连头发丝都透露着失落和伤心, 齐八爷已经很老了,可是读完这封信之后似乎更苍老了些,站起身手轻拍着齐羽的后背, “九门不止有我们几个,现在做主的是那些本就惧怕小尘尘势力的后生,” “在他们眼里小尘尘不是小尘尘,而是道上的尘爷,是他们这辈子都触碰不到的云端、山顶,” “人,生来就会惧怕自己望而不及的存在…” 齐八爷看向远方,似乎在这一刻视线已经穿过百里望见了那道纤瘦身影, 可怎么办啊,这个小姑娘最是讨厌地下的,未来长长久久的岁月里她该怎么办啊, 或许某一天她离开地下,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死的差不多了,还有谁会记得这个小姑娘的喜恶啊, 她会伤心吧… 齐铁嘴胸口积着郁气,强撑起精神盘算着,过几天是不是要找个老大夫来府上调理调理身体,争取多活几年。 () 第257章 归还九门之首的位置 张家大宅, 这里是小姑娘此行长沙最后一个要去的地方, 她站在这座大宅门前的时候正是傍晚,长沙十月的天也没有多清爽,白日里又闷又潮的感觉也就在此刻消散下去不少,傍晚的风一同带走的还有张奕尘心中经久不散的郁闷之气, 在给齐八爷送去的信中她说自己已经离开长沙也是骗他的, 一来这样可以扰乱他们的视线,让所有人对自己的行踪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二来也是不希望八爷凭借着任何蛛丝马迹找到自己,她真的不喜欢告别… 这些年的张府没有了往日的肃穆,偌大的宅子里没有了亲兵的巡逻,也没有了那些军绿色的身影,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张启山已经卸任了驻扎长沙军官的职务退休,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当年的古潼京事件, 那次事件倒是不至于让这位张大佛爷重创,可损失还是有的,更多的是疲倦感吧, 又或许他想保护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部下,所以才无声无息的消弭下去。 张奕尘第一次规规矩矩的按响了门铃,那双生得好看的眉眼打量着没有什么变化得前院,还有院中那座金佛, 她多久没有重新站在这里了呢… 向来对世间没有概念的小姑娘早就不记得了,可她还记得当年通道里那一声声的枪响, 偶尔会闯进自己的梦中,将她惊醒, 梦里的亲兵不是在张府时一张张和煦宠溺的脸,而是满目的怨恨和血泪混合,冲着她嘶吼…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哈…” 一声嘲讽的笑散去在风声中, 小姑娘低下头来,纤细的手上依旧缠绕着那串佛珠,动作轻柔又缓慢的掸去长衫一路沾染的灰尘, 想她张奕尘桀骜了几十年,竟然在这最后的时候紧张了,当真是可笑啊! 宅子中人来的很快,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衬衫,手臂挥动间轧起的肌肉若隐若现,是个练家子, 他的目光是警惕和恭敬,将门打开一手作出请的姿势, “尘爷,佛爷请您进去。” 深蓝色的长衫衣摆荡动, 人前的张奕尘一双眉眼淡漠,似乎这天地万物都不在自己眼中,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捻佛珠,就连垂下的墨发都带着不可靠近的冷傲, 她瞥了眼身边引路的亲兵,这人身体和眼神中的警惕伪装的漏洞百出, 没有了那些和佛爷相伴时间最长的老人儿,现下整个张府恐怕只识尘爷,没有人再记得她还是谁… “悦姐姐…” 踏进主楼的瞬间张奕尘就看见了坐在客厅的老人,身上佩戴的珍珠衬着她整个人散发着温和的光芒, 纵然是老了,尹新悦身上被张启山养出的娇气还在,让人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养尊处优、事事不烦心的老太太, 尹新悦闻声抬头,有些老花的她一眼就看出了站在门前逆着光的小姑娘是谁, 熟悉的一声姐姐,熟悉的脸庞,可惜对面人早就已经苍老,她现在怕是要被称上一声奶奶才合适吧。 “快来,我听下人说你来了,吩咐小厨房去做糕点,” “这几年你也不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太…” 尹新悦招着手让小姑娘过来,她和张启山这辈子都没有子嗣,现下看着这水灵灵的少女更是欢喜的不得了, 抓着张奕尘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张启山平日里的霸道行径, 也是不知道这老两口相伴这么些年,怎么还是像对冤家一样… 一老一小,坐在沙发上说的开心, 尹新悦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是不是失笑出声,而张奕尘也一直是面带着浅笑,眼中原本的淡漠也褪下去不少, 身上那种凛然的气势在面对悦姐姐的时候消失的一干二净, 在她面前难得的没有算计,没有步步为营,唯有满身片刻的轻松。 “夫人…” 身后,张副官从楼梯下来,手有些不安的抓抓鬓角,对着尹新悦讪笑, “佛爷等着找尘尘商量事情呢…” 尹新悦可不卖他面子,和蔼的老太太脸故意板起来,冷哼出声,“你让他等会儿,我还没和小尘尘说完呢!” 副官:…惹不起啊! “咳咳…” 张日山将目光投向小姑娘,趁着夫人转过头去,对着张奕尘作出求饶拜托的动作, “悦姐姐,我还是先上去吧,” “手上积着好些事等着和他商量呢。” 尹新悦:“那你一会儿可要留下来住一晚,还有小厨房的点心,一会儿让副官送上去…” 少女淡然起身,对着悦姐姐轻轻笑着,点头应下,“好。” 她转身的时候眼中划过暗芒,手上的佛珠转动,今天怕是要再骗一个了,真是罪过啊~ 书房, 桌案后老人正在练字,一手毛笔字带着力透纸背的锋利感,完全看不出出自一个垂暮之年的老者之手, “几年不来,我还以为你把这长沙都给忘了…” “没忘,不过是旧地未了之事太多,没有准备好罢了,” 张奕尘动作随意的落座在张启山的对面,脸上没有了在楼下时的轻松,望向书案对面人那双眼睛中闪烁着看不懂的情绪, 张启山的毛笔骤然停顿,笔下的字意境断开,大滴的墨滴落在纯白色的宣纸上, 老人放下毛笔,缓了好一阵才重新坐回椅子上,对面的少女还是那样的容貌,唯一变化的恐怕就是那双眼睛, 似乎其中让人猜不透的算计和深沉都开始散去,眼底藏匿的淡然总让人担心下一刻她就会随风散去, “准备好离开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其实他看不懂张奕尘的棋,现如今的九门笼罩着巨大的迷雾,他们这些老家伙早就半只脚踏出棋盘了, 这几年他不是没有动作过,可每次都会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程咬金打断,次数多了也就看出其中的门道, 有人不想让他再插手了, 可这人是谁,他心底也早就有了答案。 小姑娘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这九门之首的位置就暂且还给你吧…” 她低垂着眉眼把玩手中的佛珠,抬眸的瞬间整个人依旧是桀骜的尘爷, “不过,也只是暂交。” 现如今的九门可以说是她拼了一身血肉保住的,不然早在几十年前九门就已经走向衰败,成为他人手中最好用的探路石, 张奕尘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绝没有拱手让人的大度, 就算是人人视她为假想敌又如何, 她可是张奕尘! 逆局之中她定能翻盘为胜! () 第258章 汪家的报复 书房中是长久的寂静, 寂静之后是张启山的笑声, 他后背靠着椅子,一只手激动的拍着扶手,就连胡须都有白丝的脸上满是骄傲, 这就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一身永远不低头的桀骜就像是天上最高处翱翔的雄鹰, 张奕尘身上的傲气一半是他们这些老家伙教养出来的,还有一半是因为她身上流淌的血脉, “那我可等着你再来讨要九门之首的那天!” …… 张奕尘和佛爷待在书房中很久,原本守在门外的副官中途也被叫了进去,而尹新悦准备好的糕点中就是没有送进书房, 就连备好的晚饭也是热了又热, 而主楼三楼那扇门没有半丝打开的意思, 其中小姑娘面对张启山关于自己计划的询问,皆是闭口不谈,只是自顾自说着她走之后九门所有人的安排, 事情之多让小副官咂舌,原本他是要用纸笔记下来的,可小尘尘说今日所谈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 小姑娘捻动佛珠,轻轻抿动发干的嘴角,声音因为长时间说话没有喝水而带着轻微的嘶哑, “齐羽现在已经回到齐家了,你得给他准备个新身份,” “这件事通过顾家那边不是办的更快?” 而且是北平那边动手的话,齐羽这个新身份也能更经得起考究才是, 张奕尘轻声一笑,笑声中满是嘲弄, “我离开之后,先生这个人一定会觊觎红、解两家,” “红家有我爹和青安、青吉我自是不担心,可解家就只剩下个毛头小子,” 俗话说的好,柿子捡软的捏,到时候解家一定会成为他人眼中的肥肉,那种时候再有求于顾家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担心他们会借题发挥,以此作为筹码或者是威胁,从红家入手蚕食解家。” 所以,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能给他们! 入目不出意料的是张启山眼底的担忧,张奕尘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窝进椅子里, 嘴角扯开的笑意带着彻骨的冷,“放心吧,他不会蹦跶太久的,等到九门回归正轨、一切风平浪静之后,他也没有价值了…” 可别忘了,现在他能身体康健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全靠她的术数, 换句话说,她让他生,他便生;她让他死,就算是阎王也得乖乖收着! 她的随意就像是准备碾死一只蚂蚁,面上没有悲悯没有嗜血,无尽的淡漠似乎就在嘲笑先生于她而言的无关紧要, “还有九门二代的回归…” 也就是陈文锦那支考古队, 因为他们的消失,各家都挑选出了新的掌家人,虽然没有真正掌家,却也将家中盘口早早握在手中, 恐怕他们回来九门的那天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到时候我会多留意的…” 张启山虽是应下,却也是满脸愁容, 用二爷的话讲,他们这些老家伙不过是上个时代的遗留物,平日里看着颇为尊重,一半可能是真的敬重,另一半恐怕也就只是浮于面上,心里还不知怎么编排, 因着他是九门的张大佛爷,他们或许在眼皮子底下能消停点,但要说不动干戈,张启山自认为现在自己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窗外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一只并不大的鹰落在外面的枝丫,正歪着头看向屋里, 那双鹰眼凌厉,隐约间还能看见它脖子上挂着的银色坠子, 这是一只有主的鹰… 张奕尘在鹰靠近的第一时间站起身,一只手动作矜贵的拂去长衫压出的褶皱, “真有那天,青吉会帮你的…” “各家可以有纠缠,可以死人…但是九门根本不能动!” …… 两个人很有默契一般,一人起身离开,一人起身相送,没有挽留, 张启山清楚,小姑娘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她也不会留下… 走出张府大门的时候青安已经在等着了,整个人有些潦草,看上去是赶了很久的路,一双眼睛都熬的猩红, “尘爷…” 他从张奕尘的手中接过悦姐姐准备的吃食盒子,望向尘爷的时候那双眼睛闪动着看不懂的光芒, 青安回来就证明陈文锦他们已经到了古潼京沙漠,现在应该已经被汪家留守在古潼京的人发现踪迹了, “嗯,走吧,咱们也该出发了。” 踏着一夜月色,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消失在看不见的黑暗中, 夜色里张奕尘已经能看清周围的事物,她背着的手攥着佛珠,习惯性的捻动佛珠, 黑暗中小姑娘明艳的脸上闪动着诡异的笑, 她倒是很想知道汪家人如今看见完好的九门二代众人会是怎样的表情… 汪家没有傻子,原本古潼京事件中她就用雷霆手段让他们重创, 现在九门二代的出现就会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汪家人脸上,告诉他们十年前的古潼京事件从头到尾都是张奕尘的戏耍, 他们以为将陈文锦他们在西沙下迷晕也不过是她的将计就计, 这一次张奕尘走在了汪家的前面, 一向如同鬼魅一般喜欢操控别人的汪家要怎么接受自己被操控这件事,怕是要恼羞成怒吧! 因为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张奕尘和青安选择徒步走出长沙城,前往离着长沙城最近的火车站, 夜里的树林很可怕,到处都是沙沙作响的声音,树枝纠缠而成的黑影像是张扬舞爪的恶鬼伸着尖利的指甲, 身处其中连月光都看不见,瘆人的很。 也幸亏他们两个人,一个连鬼都不放在眼中,一个早就跟着尘爷练出来了,毕竟尘爷养的魅他也不是没见过, 突然间,张奕尘周围的树丛莎莎声愈烈,似乎带着种地动山摇的气势, 青安抽出匕首横在身前,一双虎目死死盯着树丛,身后将尘爷护在后面, “咻…”的一声,鹰落在小姑娘的左肩,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发着光, 张奕尘嗤笑一声,这汪家的报复倒是来的挺快, 她还以为会是怎样高明的招数,看来这些人是真的被气昏了头… “青安,你说这里有多少人啊…” “二三十个?” “哈…看来汪家真的要死绝了啊~” 她这话扬着声音,清楚的传遍这片林子, 少女的眼中带着嗜血和嘲弄,明明站在原地没有动,却已然是血雨腥风的气势… () 第259章 无声的杀戮 “看来汪家人快要死绝了啊!” 少女扬着声线,语气中满是不屑的嘲弄,此刻那张淡漠的脸挂着轻佻的笑容,一举一动间都是对来者的看不起, 张奕尘两袖空空,她和青安唯一的武器估计也就是后者手中那把手掌一边长的锋利匕首, 她的话音落下,周围那些草木丛中莎莎作响的声音更大,在黑暗中草丛在大幅度的晃动, 似乎这后面正有不得了的怪物要冒出头来… 张奕尘嫌弃的骂道,“嗤…虚张声势的狗屁!” 她对于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不屑一顾,爷连真鬼都不惧,还怕你个装的! 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就有了个好想法,只见小姑娘一脸坏笑,一只手将佛珠宝贝似的紧紧缠绕腕间, 手放下的一瞬间变戏法似的,一张黑色的符纸就这样出现在双指之间, 少女眨动眼睛,蒲扇一样的睫毛颤动几瞬后那双宝石一样透亮的黑眸染上妖冶的鲜红色, 在这样的黑夜中,她才像是不属于这里的妖魔,满身戾气夹杂着血腥味道,让人不寒而栗, 黑色的符纸上红色朱砂写就的咒语隐隐有蠕动的样子,阵阵鲜血的腥臭味道传出,似乎就像是从满是血的池子里捞出来一样, 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青安非常自觉的给准备放招的尘爷腾出地方, 藏在草丛中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小姑娘指尖夹着的符纸,隔着这样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身上的汗毛倒立,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声,数十道黑影随着树林上空射出的箭羽而出,漫天的箭羽借着夜晚的掩饰完美藏匿, 破空声夹杂着人快速移动时带起的落叶声音,让人精神紧绷, 张奕尘抬起头,猩红色的眼眸闪烁着诡异的光,撕碎符纸的瞬间一道黑雾夹杂着红色身影凭空出现, 头上月亮被天空中出现的乌云遮住,仅剩的月光也消失在这片天地中, 少女脚下的空地乍起寒风,无数落叶被黑色的雾障卷起化作最锋利的刀剑冲向四方, 长了眼睛一样划破那些黑衣人的衣服,沾上的血珠滚落,细长的伤口虽然不足以要人命,但是无法用数量计算的叶子几乎能将他们掩埋, 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像极了片肉的大厨,一片又一片薄如蝉翼的新鲜肉片… 而那些原本要人命的箭羽也随着魅的出现被拍落在半空,哗啦啦落了在张奕尘脚边, 小姑娘从始至终都没有挪地方,背着手如同俯视天地的煞神看着这一切,看着他们露出森森白骨,听着林间震飞鸟儿的哀嚎声, 剧烈的风席卷长衫,深蓝色的衣摆扬起,张奕尘的目光流转,落在正前方的树丛之后, 那里还有人藏着。 少女漫不经心的抓住一片落叶把玩在指尖, 光是看着汪家人死怎么算有趣呢… 她如同这夜间的鬼魅,一双红眸溢出疯狂和嗜血的偏执,身形快的只剩下残影,转瞬间就出现在树丛之中, 手中柔软的落叶擦着其中藏匿之人的脖颈划过,动脉割破喷涌的液体沾染一手,就连白皙的脸颊上也沾染上几滴, 血珠挂在睫毛上,衬着红色的眸子更加妖冶,带着致命的魅惑, 少女不舒服的眨动眼睛,一手淡然擦去脸颊血迹,垂着的眸子对上另一人,欣赏着他眼中逐渐翻涌的惊惧, 他想逃… 可是又怎么逃得了呢… “哈…” 张奕尘指尖翻转,滴着血的叶子在手中调转,淡色的唇轻启,“今天,你们走不了…” 从刚才开始,这整座山都是她的眼线,就算是成群的蚂蚁都能让这些汪家人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夜里,这片林间,无声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天明时分,太阳从东方升起,破开黑夜最后的阴沉,照亮万物的瞬间也照亮了这林间快要成溪的血迹, 还有嘴边滴着血、还未曾离去的狼群,它们的脚下森白色的尸骨上还挂着粉嫩颜色的肉,以及深红色、碎成渣渣的内脏, 有几头狼正贪心的准备将几具尸体拖回狼窝。 而张奕尘和青安早已离开,小姑娘的脸上已经清理干净,可是这一身已经干涸的血迹还在, 她就像是刚从战场下来的少年将军,慵懒擦着指缝间的红色,也像是只吃饱了的猫,动作矜贵… “尘爷,杭州那边的信…” 青安从一只鸟儿身上取下竹简,打眼一看便知是无小邪那边的消息, 无小邪已经是十八岁的年纪了,无三省将手下的一间铺子分给了他打理, 美名其曰:先练练手! 无小邪想着自己要忙学业,没有太多的时间打理,便招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帮忙看店, 毕竟大学生价钱低,包吃包住就已经很有吸引力了不是嘛~ 信上重点说的也是这个招来看店的人, 他叫王盟,是汪家重点培养用来安插在无小邪身边探查消息的人, 这人的任务就是关注张奕尘和无小邪之间的联系,还有无邪到底是谁… 小小一张信纸被小姑娘揉成一团,随意的丢进燃着的火堆中, “给杭州的回信,告诉他们找个时机代替王盟,” “再把当年的战国帛书拓版送到无三省手上,他知道怎么做…” “是,尘爷。” 早晨的林间生机盎然,就连鸟儿的叫声似乎都在这一刻歌颂着, 少女扬着头闭上眼睛,几夜没有好好休息倒是让十年养尊处优的身子有些不习惯, 她迎着蓝天睁眼的时候青安已经走到另一边放飞鸟儿,也听不到小姑娘的喃喃, “之后的,就要看老天了…” 也不知道她这个满手鲜血的人能不能被老天眷顾一次… 之后的路程便是原路返回,重新回到青海格尔木, 十月末的青海已经很冷了,小姑娘依旧是长衫在身,到达疗养院那边的时候陈一他们已经早早等着了, 身后跟着的手下个个都是拿着大大的包袱, 陈一也老了,此刻眼眶红红的,踌躇着上前,“尘爷…” 他想说,不管尘爷去哪里,他都想跟着, 可是他也清楚,这个小姑娘比起自己的命更挂心的是这次的计划,只有他带着人留下确保尘爷的计划进行,才是让她开心… 张奕尘看着一个个低着的脑瓜子,心中有一个很小的角落里像是沾了蜂蜜一样甜, 她轻声笑着,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恐怕只有自己知道她这样无所谓的笑脸下藏着的是怎样的鲜血淋漓… “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啊,” “昆仑太冷,又没有好吃的,兄弟们就想着多带些去…” 话没说几句,声音就已经染上哭腔,陈一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已经年近六十的自己会在尘爷面前哭得不能自已… () 第260章 昆仑的雪,北平的花 从格尔木到昆仑山,这条路几十年前陈一就走过,百年不化的雪山、永远寒冷的冬风,在这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中没有任何的变化, 可是再次看见这雪山的他们却早不是当年人, 从山脚眺望雪山之外,还记得上次走过这里时是满心的庆幸,庆幸自己跟着尘爷走出这里,活了下来… 远处雪山的狼群在一头威风凛凛的白狼带领下迎接这昆仑的新主人, 隐约间还能看见远处的雪山上似乎藏匿着一个陌生身影,转眼间又幻象一般消失不见, 纯黑色的长衫阳光下银色的暗纹熠熠流光,少女单薄的身板在这样寒冷的风下显着更加纤弱, 她望向远方昂首的白狼,嘴角化开淡淡笑容, 看来纯白色的狼还是属于这白茫茫的雪山,在这里小东西威风的紧,就连往日里那双总是眯着的狼眼都精神了不少, 张奕尘将手上缠绕的佛珠取下,转过身来交到陈一手中, 她一一看过这些手下的脸,轻着的声音几乎能够随风消散,“就送到这里吧…” “把这佛珠带回北平交给我爹,” 小姑娘遥望代表着北平的方向,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其实还是雪山的影子,可是她又真好的好像看到了千里之外秋风瑟瑟的北平… “让他告诉娘亲,我…我只是一次远行,” “会回去的…会回去的…” 重复的话像是一颗承载着最后希望的种子就这样埋在心底最深处,或许在未来这颗种子就会长成参天大树, 成为张奕尘心中最后的希望… 陈一手中攥着佛珠,上面还沾染着小姑娘的温度,就是这样的温热在寒风阵阵的雪山中格外明显, 可却不能暖人, 心中的痛不断,陈一低着头眼眶酸涩,这样冷的雪山怎么能住得下温暖的人啊… “…是…尘爷…” 遥遥雪山中,一队狼群驮着重重的行李,前方一头白狼和少女并肩而行,那道黑色的身影在白茫茫的一片世界中格外明显,带着不肯回头的决绝, 风中小姑娘的话被吹散, “陈一,带着兄弟们好好活着,” “算是我张奕尘对不起你们,将你们卷入这场无妄之灾中…” 欠你们的,在这茫茫雪山里我也不会忘记。 陈一带着手下站在原地,直到远处的身影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消失在天地之间, 身后抽泣的声音不断,这些经过专业训练杀人放火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汉子们哭的像是找不到亲人的孩子… 陈一擦了把脸,低声喃喃,“尘爷,要是没有你,兄弟们就算死都是饿死鬼…” 十一仓出来的尘爷手下,没有一个是张奕尘抢来的孩子,他们都是被这世界遗忘的,然后在某个看不见的小角落里被小姑娘捡到, 对待小辈一样将他们洗干净,给他们新衣服,让他们有名字、有家人的活在世界上… 今年的北平格外冷,新年的时候大家冻得瑟瑟发抖却也拦不住快乐的情绪,街上依旧吵吵闹闹,烟花还是会在北平城上空炸开, 似乎都是一样的,世界还在运转, 可是红、解两家今年却格外的安静, 这北平城人人都在好奇那个传奇又神秘的红家尘爷消失去了哪里,九门的人也在好奇,或者说是试探, 他们不断在试探, 试探做些不该做的事情,那个煞神会不会出现… 做假货、恶性竞争、各种层出不穷的花样, 答案是张奕尘不会出现,可是规矩不会变, 远在长沙的张启山反倒像是开了天眼,一声令下红家的青先生就会活动,谁也跑不了… 解家的年轻当家人更忙了,忙着寻找当年的真相,更忙着找那个照顾他长大的人, 每一次对线索的探究,他都会发现一些秘密, 零零散散的线索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隐约间解雨臣能窥探到一个笼罩九门的巨大阴谋, 冬去春来,春去冬来,转眼间就已经是两年, 北平到了夏天,红家的杜鹃花开了满园,这一年六爷的身体不太好,一直卧病在床, 可是向来闲不住的老头怎么能听话躺着呢, 后院里总能听见二月红拄着拐杖的吼声, “老六,大夫说你不能下床…” “你还拎着你那把破刀,早晚有一天我给你埋起来!” “都多大岁数了,你也不怕闪了腰!” 而六爷呢,就会像孩子一样委委屈屈抱着刀灰溜溜跑回房间,嘴里嘀嘀咕咕的,“等小尘尘回来,我就要告状!” 老了,记性不好,六爷还特意准备了本子,上面记着的都是二月红的‘恶行’! 如此平常的一天,平常的微风吹动后园的杜鹃花丛,张奕尘那座小院子里还和她离开时一样, 院中的花草长相很好,时常有人打理, 一阵风吹过时,艳丽的杜鹃花瓣被卷起,在半空飘飘荡荡着飘向远方, 此刻,远在昆仑山上, 一袭长衫的少女站在山峰之上,伸着纤细苍白的手指接下一片飘落的雪花,雪花在手心一时间并没有化开,那形状当真像花一样漂亮… 远处鹰在啼叫,张奕尘一头墨发随意挽着,清冷的侧颜带着冰一样化不开的冷漠, 她从鹰脚上解下竹简, 信笺上是青安的汇报,无小邪、王胖子还有失忆的张启灵去了广西, 信上还说当年她被囚格尔木疗养院的一张照片从先生的遗物中被找到,从霍家霍仙姑的手上流到了解连环手中, 听说那天解家当家在家中发了好大的脾气… 而远在外蒙的陈文锦他们也完成了任务,汪家人已经发现了黑毛蛇中的费洛蒙, 还有藏匿在国外的黑瞎子, 这位爷在国外的日子何止一个惨字啊,处处被追杀,搞得都已经上了通缉令,前些日子去了红家还和青安哭诉, 非要找到小姑娘好好理论一下,黑爷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得尾款多给点! “哈…” 鹰被放飞,少女一手攥着信纸,转过身来, 那张冷漠的脸上荡开名为喜悦的神情,冲着身后站定的男人歪头一笑,笑容像是北平的夏天一样暖, “有人要来看我诶…” 不知道瞎子会带来什么呢, 她好久没有吃到酥肉了,还有娘亲添了蟹肉的面… () 第261章 长白 昏暗的地宫与之前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谁能想到寸草不生的雪山底下还养着朵朵雪莲, 纯白色的花就生在地宫周围,朱红色的墙下、见不到太阳的角落里…绽放自己的美丽, 这些雪莲种子是岩登上雪山最高峰采摘下来的,弄回地宫之后用了十二分的精力呵护长大, 他知小姑娘心中念想尽在这雪山之外, 可是就是见不得小姑娘不开心,也只好将这见不得天日的地宫打扮的鲜活些… 这花带着淡淡幽香,经过时衣摆轻轻扫动花瓣,香气顿时更盛,盘踞在地宫城门之上的蛟分外喜欢这里, 每次都要小心翼翼从花丛中扭动着自己粗壮的身躯穿过,鼻孔不断地抽气吸取着这上头的味道, 这也是张奕尘第一次知道,原来这蛟也是有弱点的,它会醉香, 就像是猫遇上了猫薄荷一样,吸多了就会肚皮朝上,四个没有长好的爪子虚虚蹬着,两只灯笼一样的蛟眼迷离, 神秘空旷的地宫中,那条汉白玉石铺就的康庄大路上,一道身影靠近, 清冷的侧颜,淡漠的双眼,走动间长衫的衣袖挥动, 不过两年时间,小姑娘瘦了很多,原本合身的衣衫穿着都有些大了, 她瞥了眼正在打滚的蛟龙,这货怕是不知道自己一翻身都能将宫墙压倒一片, 少女走近,素白的手轻轻敲着蛟龙的角,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调侃,或许是并不时常讲话,声音染上沙哑, “要是被岩发现你又来搞他的花,” “怕是这一身龙鳞又要脱一层!” “哼!” 蛟龙鼻孔出气,掀起不大的旋风,虽然看上去很不服气的样子,却也还是乖乖的重新盘踞回城楼之上, 走时那尾巴虚虚卷着张奕尘的身子蹭,很是亲昵。 蛟龙回去,少女继续往外走着,面对它时眼底的调笑就像幻象一般一闪而过,最终还是会沉溺在无尽的冷漠中, 其实不过两年半的时间, 可是看着昏暗的底下空间,还有抬头永远看不见的太阳,张奕尘的心就像这地宫一样,一层层被厚厚的砖石围墙围着, 围成一潭死水… 她正出着神,耳边的碎发突然被一阵风吹起,小姑娘大梦初醒般眨眨眼睛,一身长袍的岩就这样鬼魅一样出现在眼前, 他将从狼群那里偷来的小狼崽子塞进少女手中,一双沉寂的眼睛闪烁着淡淡亮光, 地下活物就这么几个,蛟龙太大了,浑身的皮又那么硬,小姑娘肯定不喜欢, 手心一片温热,还软乎乎、毛茸茸的,张奕尘低头就对上小狼湿漉漉的大眼睛,爪子的肉垫试探着轻轻挪动,颇有些讨好意味的轻嗅着小姑娘身上的味道, 岩猜对了,她很喜欢,这让她想起小时候的白狼, 面前的少女第一次笑弯了眼睛,一只手逗弄着小狼有些湿润的鼻子, 岩的心里已经在盘算周围还有哪些凶兽窝里有幼崽了… “外面来了人,就只有一个。” 岩的话让张奕尘撸狼的动作一顿,好看的眸子中迸发出光亮, 显然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昆仑山脉上,一个黑色身影后背上背着很大的包裹,就连身边偶然相遇的白狼都‘任劳任怨’的驮了一个, 风雪也没能阻止这人絮絮叨叨, 对着头狼说的很是起劲, 黑瞎子:“你别一脸不高兴啊,我这带的可都是给小尘尘送来的礼物,” “你要是不好好驮,我就去告状!” “让小尘尘薅秃你的毛做围脖,看你还怎么在狼群里威风~” “……” “我说,你是不是胖了啊,怎么肉乎乎的?” 白狼对着黑瞎子呲牙,一双狼眼瞪着大大的, 这人当真不要脸,它可是个公狼,往哪摸呢! 黑瞎子悻悻收回手,撇嘴:“不给摸拉倒…” 而雪山最高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就站在那儿,听着借风声吹来的说话声音, 小姑娘将小狼拥进怀里,可别给冻坏了, “岩,把他俩弄上来吧,” “在这等着太冷…” “嗯。” 他的身形化作残影掠下雪山, 黑瞎子刚听见上方传来的声音,甚至短刀都没来得及掏出来就被岩和白狼一起,一手一个拎着后脖颈‘飞’上了雪山, 寒风砸在脸上,瞎子连眼睛都睁不开,这人的身手压根就不是人! 等到双脚重新站上实处,黑瞎子脚步虚浮着和面前两年多未见的小姑娘打招呼, “尘尘啊!!” 这一嗓子活像是自己死了又复活一样, 张奕尘满头黑线,却也是老老实实等着被扑来的人拥个满怀, 小姑娘眯着眼睛,说不清心中是怎样的感觉, 她是有开心的,同时也很难过, 原来在听见瞎子声音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不舍他的离开了… 心中纵然已经掀起滔天的浪,她面上还是清清冷冷,或许这已经成了一张揭不下去的面具, 张奕尘:“好久不见。” 黑瞎子敛下眼底所有的情绪,依旧抱着小姑娘不松手生怕她跑了一般,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发, “好久不见…瘦了…” “黑爷我这次来带了很多吃的,还有你红家厨子做的糕点,我还特意让西藏的朋友送了肉干过来…” “还有还有……” 整整一个下午,这一大一小就坐在地宫中,一个拆着包装,一个等着投喂, 而被遗忘的白狼和岩正在另一边吵架, 白狼:“嗷嗷嗷嗷嗷嗷……”(你抓狼群的崽子干什么,你快还我!) “嗷嗷…”(抓就算了,你还打狼,你不要脸!) 岩(撸袖子):“小姑娘喜欢。” 白狼战术性后撤,“嗷…”(那行吧…玩完了记得还我啊!) 它绝对不是怕这个家伙,它就是想让小主人开心开心, 啊对!就是这样! 这次黑瞎子来,还顺便带来了封青安的信件, 考古队已经从古潼京里面脱身了,他们听到了那里面风声带来的音乐,发现了张家最大的秘密,现在已经赶往长白了, 而广西的无小邪从张家古楼出来之后和王胖子一起带着不甚清醒却一直喃喃着长白的张启灵一起也赶往长白,似乎心中冥冥之间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那里就藏着所有事情的答案, 此时的无小邪不是两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学生,他已然深陷局中,和解雨臣一样清醒着挣扎在这局中, 在北平查线索的解雨臣查到的最后线索也是指向长白,算上藏在阴暗处的无三省和监控着他们的汪家人,几路人马都在同一时间赶往长白… () 第262章 无邪不见 黑瞎子并没有待很久, 或者说只是一个下午而已… 因为长白那边的情况迫在眉睫,黑瞎子也承担着一个不可缺少的角色,毕竟他可是收了解家当家的钱~ 送别的时候只有嘴里叼着崽子的白狼一个,白茫茫的雪山很容易将这两个小黑点吞没, 小姑娘依旧固执的不肯和任何一个人说再见,只是沉默的站在地宫城墙之上,眺望向远处地下与外界隔绝开的山体墙壁, 她的身后站着岩, 男人的注意力都在小姑娘身上,他敏锐的感受到她身上的浅浅悲伤,似乎是因为黑瞎子离去,但又不止这些, 他是沉默的,千年与这昆仑融为一体,岩早就如同这雪山一般,冰冷又无言,此刻更是对安慰小姑娘一事毫无头绪, 原本他想把狼崽子多留几天的,甚至心底已经在盘算着在这地宫把小狼养大,给小姑娘作玩伴, 张奕尘百无聊赖的捏着软乎乎肉垫,一双好看的眉眼逐渐出神, “还是让它回到族群身边吧…” 留在这里固然很好,有强大如斯的蛟龙作伴,可是缺少了自由和亲情… 站定良久,少女才缓缓开口, “如今的长白热闹得紧啊…” 她的手搭上被长衫衣领遮住些的脖颈,细细摩挲着其上一条贯穿整个脖颈的陈旧伤疤, 这是当年她走进青铜门十年时间留下的,一条要了她命的伤疤, 摸着凹凸不平的皮肤,当年血液从身体流尽的如同坠入深渊的冰冷现如今依旧记忆清晰, 这也是当年她和她哥能在青铜门后面活十年的重要一环, 那时,幽暗的空间中就连彼此的脸都看不清楚,可是小姑娘决绝般举刀自刎的动作却穿透层层雾障刻进张启灵的心底, 纵使知道她死不了,甚至能以此获得不死之身,可是生命的流逝又是那样的真实, 少女苍白如纸的脸,眼神溃散的眸子都在告诉张启灵,她的生命在不断流失… “你要去吗?” 岩的话将张奕尘抽离的思绪拉回, “不去了,我在这儿等着就好。” 她缓着步子下了城楼,一步一步走向深处巍峨神秘的宫殿, 每一步身下长衫的衣摆都荡开漂亮的弧度… 她相信到了长白,走进青铜门后面,张启灵会重新记起她的, 他可是承诺要永远保护她的哥哥, 她哥不会忘记她的… 长白,青铜门前, “这破玩意什么做的,怎么炸不开啊…” “奶奶的,胖爷我就不信了!” 空荡的地下,一个胖子从背包里掏出大把的炸药,双眼隐隐染着猩红色,已然是一副杀红眼的疯狂, “胖子,你这样,我们都得被炸死!” “黑爷我都说了,哑巴张一会儿就出来了,你急什么…” 黑瞎子扯着身边的解雨臣后退一步,离着这俩疯子远远地, 只见这胖子身边几乎半跪在地面上的青年人闻言抬起头来,脆弱苍白的脖颈边上还挂着两个新鲜的血窟窿,看上去像是蛇咬的, 他往日里盛着笑意的圆圆大眼睛没有了光彩,只剩下星点的偏执在苦苦支撑着, 无小邪想起身,却脱力般跌回原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黑眼镜, “你怎么确定他一会儿就会出来,你到底知道什么!” “为什么要我们来这里!” “青铜门后面到底有什么,你说啊!” 黑瞎子完全没有被无小邪的情绪传染,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一手叉着腰,看向那扇巨大的门背后, “有什么…” “能有什么啊…” 不过就是碎成渣渣的小姑娘,一个原本应该在长辈宠爱中肆意长大的小姑娘, 可惜,他们都不知道… 解雨臣终究不忍自己儿时玩伴这般狼狈,上前搀扶起无邪, “放心吧,尘爷才不会让张启灵出事的…” 或许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酸, 黑瞎子嘴角咧开笑意,看着这位众人眼中少年当家的当家人就像是个吃醋亲人偏心的孩子, 虽然这样想着,可他还是非常给面子的附和道:“就是就是!” 一声沉闷的轰鸣声就这样突然炸响在众人耳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开了一条缝的巨门吸引, 青铜门旁边的机关上,鬼玺炸裂成碎片, 同一时间这地下一阵地动天摇,让人差点站不稳, 就在他们的头上,那黑毛蛇像是下雨一样哗啦啦落下一片, “可能是这门开合导致地下结构不稳定,引起的地动,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胖子举着兵工铲,撅着屁股一铲一个黑毛蛇,嘴里骂着娘,“那个丧天良的设计的机关,这么多蛇往哪躲!” “他娘的,我那么大个天真呢?” “死胖子你往哪找,无邪还能在我脚底下不成!” “……” 地动结束之后,所有的蛇也随之消失在各个细小的缝隙中,那头也不回的背影就好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潇洒转身, 巨门也重新关上, 前面的空地上哑巴张面朝下横在那里,眉眼紧闭着面上痛苦,不只是做了怎样的噩梦, 胖子就差没把整个长白地下翻过来也没有找到天真, 他半抱着昏迷的张启灵,语气颓废,“回来一个又丢一个,” “他俩是磁铁吗,正负极相互排斥?” 解雨臣目光移向身边站定的黑瞎子,刚才地动自己注意到无邪掉进旁边排水的洞中想要伸手去拉, 可是这瞎子扯着他的手带向相反的方向,说什么有石子掉下来… 黑瞎子冲解雨臣呲着一口大白牙,墨镜后面的眼神飘飘忽忽就是不敢看向他那模样心虚的很啊~ “尘爷让我们来长白,就是为了给无邪和张启灵铺路吧…” 毕竟没有任何资金、装备的这三个人,想要登上这座雪山充满了太多的不定因素, 或许在张启灵没有进入青铜门之前,这无邪就得像现在一样突然消失不见, 解雨臣没指望瞎子能回答自己,他一双好看的眉眼看向胖子怀里昏迷的哑巴张, 张启灵有失忆症,他是知道的, 显然这青铜门后面有什么让他想起来了, 也就是说现在这位曾经陪伴尘爷左右的人想起来了过去, 那哑巴张一定知道所有事情的原委! 解雨臣已经在计划怎么把这人带去北平了… () 第263章 无邪,囚禁 解雨臣的想法注定不能实现, 张启灵在从长白返回北平的途中醒来, 突然惊醒的他似乎从可怕的梦魇中挣扎而出,一双眼底猩红色的眸子急切的寻找着某个身影, 胖子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是同伴醒来的巨大惊喜, 他整个人都扑到张启灵腿上,当成一个有些大的挂件哀嚎,“小哥啊,你可算醒了…” 张启灵没有找到那道身影,腿上的重量猛地增加,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他的脑子就像是坏掉的机器一般,才恍然想起这是谁,自己又是从哪里回来的, 火车车厢中,黑瞎子斜靠在下铺,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没有出鞘的短刀,望向明显不正常的哑巴张时隐隐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想起来了, 不然昆仑的小姑娘该有多伤心啊… 灼热的视线自然没有被张启灵忽略,猩红色的眸子划过凌然,他一条腿拖着没来得及起身查看情况的胖子大跨步向着黑瞎子的方向, 哑巴张一手拎着黑瞎子的衣领,动作快的连旁边的解雨臣都来不及出手, 狭小的空间中回荡着男人明显拔高的声音,带着质问和焦急, “她在哪!” “小…小哥,你先别急,天真他…” 胖子见情况不好,试探着想要让张启灵松手,这两位是他们当中武力值最高的,这要是打一块去,那场面… 瞎子被揪着衣领也不恼,还有闲心空出一只手安慰旁边起身的解雨臣, 他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推了推滑脱的墨镜, “她那把长刀还在红家小院里,” “小尘尘说了,让你带着她那把刀给她出气去…” 去哪里,找谁出气自然不言而喻, 哑巴张这武力值,自然会是这场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把利剑,对那些神出鬼没、各种阴谋诡计的汪家人,绝对的武力值更是绝对的压制, 有她哥在,她在昆仑才能安心。 张启灵的眼睛中浮现出受伤的神情,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松开瞎子重新坐回对面, 小小的车厢中沉默蔓延开, 解雨臣斜了眼黑瞎子,一双微微上挑的漂亮眉眼盛着深潭般的幽色,刚才他俩说的是尘爷屋中摆着的长刀, 这次的长白之行就像是一个任务点,无邪的无故消失,张启灵的记忆复苏,应该都是她计划的推进, 他有一种感觉,事情从现在开始倒计时了… “无邪呢…” 瞎子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呲着一口白牙,“不知道…” “回了北平还得麻烦解当家,多派些人手好好找找~” “哦…还有无家那边,虽然无家三爷消失不见,二爷和潘子那边还是要通知的…” 做戏当然要做全套,无家的大宝贝丢了,那就应该闹出翻天覆地的动静来找人才可信嘛~ 解雨臣阖着眼睛,双手环在胸前休息,“这又是那位的意思?” “怎么能这么说呢,人丢了当然得找啊!” “呵…” 也不拿面镜子看看你那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可信吗? 胖子抓抓脑袋瓜,磨磨蹭蹭的坐到小哥身边,嘀嘀咕咕道:“我好像要长脑子了…” 王胖子在没有走上无邪这条不归路之前,那也是正正经经混道上的土夫子,虽然蟒是蟒了些,该有的脑子还是有的, 他们几个话里话外不就是天真不是失踪,而是故意的。 长白之后,似乎又回归了短暂的平静, 大家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找天真的接着满世界找人,查线索的借着深挖,其他几家也如汪家人预想的那般,因为那支早就该死在西沙的考古队突然出现在长白而骚乱,大把的人手都被派出去搜罗, 有人为了让亲人回家,有人则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 九门越发的不安稳,甚至身在北平的红家青先生和张大佛爷都有压不住的架势, 这样的动乱倒是让汪家安下心来, 他们相信这次终究是自己扳回一局,不知道这九门分崩离析的那天躲起来的张奕尘还会不会那样安稳的藏着, 还有多少的精力和人手来对付自己呢? 昏暗的地下室中, 这间屋子没有窗,唯一的门用厚厚的铁皮制成,只能从外面打开,门上唯有个拉开的小窗能送些食物进来, 空空荡荡又充满黑暗的地下室中,一张床板随意被放置,上面拥着被子而坐的正是外面在找的无小邪,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麻木, 无邪的对面放着的是一个又一个垒起来的玻璃瓶子,里面还存着某种动物褪下来的皮, “吱呀…” 门被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回响,光亮从上方洒下来,是金黄色的, 一个人给无邪戴上眼罩,一个人给他扣上手铐,就这样推着他往前走… 又是这样, 无邪踉跄的往前走,虽然双眼不能视物,可对于这条路他这些天却是熟悉的很, 这些人把他从长白带走,一路注射麻醉剂带到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囚禁,每一天都会有人带他离开, 他们会把自己带到一个纯白色的房间里,那里放着好多活着的黑毛蛇, 他们让他读取黑毛蛇中的记忆, 这些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企图给自己洗脑,让他加入到他们当中去,只因为他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够读取蛇类记忆的人, 他们是汪家人… 突然,无邪就明白为什么解连环要和三叔共用一个身份,为什么失踪十几年的考古队会突然出现, 为什么他会被引导着一步一步走向地下的世界… 脖颈熟悉的痛感袭来,无邪能感受到蛇牙的冰冷,还有毒素的注入, 随即整个人剧烈的痉挛, “无小邪,这是第二百零三条录像,我住在蛇矿的第三百二十二天…” 幻境中无邪变成了当年古潼京蛇矿中张奕尘面前那条蛇, 对面的少女依稀能看出漂亮的轮廓,她的气质和张启灵有些像,就算是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也是一身清冷, 无邪似乎对上了张奕尘的眼睛,那双藏匿疯狂偏执的眼睛让他心惊的同时又传来密密麻麻的痛, 爷爷最喜欢和他讲从前的事情,他的故事中永远都有一个小姑娘的身影,故事里她或活泼或桀骜,唯独没有这般狼狈的小姑娘, “尘爷…你到底要干嘛啊…” 可惜这只是段录像,她不会回答他的疑问, “当你看到这段录像的时候,应该就在那个家族的老巢,无小邪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得努力活下去,” 无邪:可是被囚禁的日子太难熬了,难熬到我以为这辈子就要死在那地下室里了… “你是九门之中唯一一个进入那个家族的人,你不是运气不好,如今的结果是我和九门那些老家伙耗费半生心血才做到的…” 无邪: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们? “无小邪,你要让他们信任你,要将你看到的所有全部告诉这个家族的人!” “我会把我的所有计划都告诉你…” 无邪:没想到这样就能看到真相了? “……” “无小邪,坚持住…” “你手腕上的碎琥珀是张家的信物,我会循着踪迹找到你…” “无邪,带他们来昆仑吧,” “无邪,你会恨我吧…” “可是我已经把最珍贵的赔给你了…” “张启灵会守护你,从你满月那天开始他就会守在你身边,” 无邪:原来他真的一直都在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怪他…” 无邪:哈…我可不敢,闷油瓶动不动就消失不见,我哪里敢啊… () 第264章 成为汪家人 信任不是说说看就能建立的, 无邪心中再清楚不过,囚禁他的这家人从来没有真正想要拉拢自己, 不过是因为自己于他们而言是唯一能够读取信息的工具,不过是他身上还藏着这家人没有掌握的秘密,他们能够顺着这些隐秘拔除张奕尘这个强劲有力的敌人罢了, 从幻境中挣脱出来,无邪甚至精神恍惚,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身体好像真的陪着张奕尘在冰冷的洞中生活了一年,浑身冰冷又无助, 脖颈熟悉的刺痛感让他堪堪回神,青年人额头迸出痛苦的青筋,汗珠混合着生理泪水一同流下, “嘭…”手铐一端限制着无邪的动作,一端扣在床边沿,此刻因为他的动作绷直, 无邪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从恍惚的状态中冷静下来,开口声音嘶哑到几乎微弱, “找到了…” 他的手扯着身边拿蛇的那人袖口,指节死死攥着阻止他的动作, 那人虽然绷着脸,可眼中惊喜与怀疑交织的情绪并没有逃过无邪的眼睛, 直到黑毛蛇被那人重新放回玻璃瓶中,他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 这间屋子的门被打开,一直藏在监控后面的人终于露出真面孔, 是一个身穿利落西装的中年男人, 无邪侧着头艰难看去, 这人,若不是身后其他汪家人神情恭敬的跟在身后,恐怕就是城市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面孔, 这人或许并不时常待在华夏,一口华夏语说的很是蹩脚, “我希望你不要欺骗我们,” “你知道的,我们有的是手段验证你的话…” 这人的威胁好可笑,无邪如同待宰的鱼一样四肢都被人用铐子锁着,清俊的脸上苍白的厉害,头发全都被汗水浸湿了,湿哒哒的黏在额头上, 他嗤的笑出声,眼中带着嘲笑, “你们被张奕尘骗了…居然还狂妄的想要威胁我?” “你说清楚!” 汪家首领如同被触碰了逆鳞,整个人突然暴怒,一脸狰狞的上前抓住无邪的领口,力气大的甚至让他呼吸不上来, 张奕尘这个名字在汪家如今是禁词, 她是张家人的同时,又三番两次对汪家造成重创,甚至胆大妄为的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训鹰的人有一天突然被鹰啄了眼,不管是她造成的损失还是对于他们的羞辱,都让面前这位汪家首领无法平静接受! “唔…咳咳…” “你弄死我,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张奕尘留下什么了!” 领口渐松的力道代表着主人的迟疑, 无邪的头砸在床板上大口地呼吸,微微眯着的眼睛望向天花板时一丝得逞闪过, 从汪家首领松手的那一刻,它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说!” 听着头上的怒吼声,无邪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甚至还动了动被拷住的双手,语气带着漫不经心的商量, “这东西太难受,你看要不咱们换个方式说呢?” 他头上呼吸声愈发沉重,好半晌就在无邪以为没戏的时候,首领才让人将他松开, 没有了手铐脚铐,无邪强撑着身体坐直,眯着眼睛努力将这间屋子里的人看清楚, 一共有七个,除去把他带来的两个人,还有拿蛇咬他的那个,这位汪家首领身后还跟着三个, 两个看上去还很年轻,一男一女,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另一个阴恻恻的,总是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 他也总算是透过这间屋子的窗看见了房子外面的样子, 目光所及都是笔挺的桦树,又似乎和他之前见过的有些不同,远处是山, 他猜这里的建筑为了隐藏起来,最高不会超过三层,按照汪家这种规格,地下空间应该会被充分利用起来, 也就是说这个建筑最多有五层,地上三层,地下两层… “你逃不了的…” 无邪观察周围的细小动作被那个阴恻恻的家伙注意到,一双阴翳的眼神带着嘲笑注视着他, 似乎正在笑他的痴心妄想。 无邪回望向他,一双眼睛干净又通透,苍白的脸上扯开一抹笑意,带着温润的温柔气质, “我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的走出去呢?” 他为什么不能成为汪家人,然后作为汪家的一员从这里名正言顺的走出去呢? 首领从暴躁的情绪中走出来,随手拉了把椅子面对无邪坐下,“你想加入我们?” “地下室太冷,又没有热汤喝,反正都是要留在这里,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舒服的方式呢…” “想要成为汪家人,可不是说说就行的,你得忠诚于汪家!” 无邪在心底骂娘,连着几十天的不见天日和刚刚从蛇的记忆中得到的信息让他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分崩瓦解,如果不是和汪家首领周旋是自己活下来的唯一办法,现在他又怎么能冷静的坐在这里! “我忠诚你爷爷!”(和胖子学的~) “嘭!” 突然暴起的无邪瞬间被周围的汪家人压制在床板上, 青年人的头被人死死压着, 反正短时间内汪家人既不会杀了自己也不会信任自己,事情不会有任何的变化,那他还忍着干嘛! 心中的情绪全部爆发,无邪就算是被人这般控制,嘴也没有停下来,他几乎将自己这辈子知道的所有骂人的话都输出了, 嘶吼着他们包括张奕尘这些躲在暗处操控别人人生的臭虫… 几乎疯癫的无邪让这些汪家人另眼相看,特别是一直安静站在首领身边的一男一女,非常稀奇的认真看着, 没有想到铁三角中最弱的那个爆发起来也有模有样的… 事情就是这样奇妙,或许正是无邪这种肆无忌惮、破罐子破摔的发疯让这位首领看到了他对张奕尘的仇恨, 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们之间有共同的敌人,完全可以合作啊! “放开他…” “我想我们之间还可以再谈谈,” “会有人给你讲解一些和汪家制度有关的事情…” () 第265章 指数 那次和首领的见面之后,无邪在汪家的日子没有以前那么难过, 他从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搬到了一间独立的宿舍, 大部分时间依旧是向他们提供和张奕尘计划有关的线索, 随着汪家一条条的验证,无邪距离汪家人这个身份愈近, 或许是他独特的体质,又或者是无家人独有的本事吧,向来真诚待人的无邪这里并没有被明显的排挤, 甚至当时首领派来的一男一女和他相处的十分愉快,他们三个组成了小队,时常在一起训练, 从这两个人口中,无邪也对汪家了解更多… 又是一天艳阳天, 无邪坐在外面的训练场上,手中拿着一片飘落的树叶, 这种叶子细长,叶脉厚实,是一种亚洲常见的树木,因为树干的笔直和其很容易生存的特性, 这种树木常见于平原或者靠近沙漠的戈壁地带,能够很好的阻挡大风或者突然袭来的沙尘暴, 一阵风吹过,撩起无邪有些长的碎发,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芒, 他眺望向远方,思绪飘出去老远,手中的落叶何时被捏碎都没有察觉… 爷爷的身体很不好,不知道自己的消失会不会让老人家伤心, 还有时常不见的三叔…现在应该是解连环了才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家看看, 还有小哥… 长白那次,他应该是从青铜门后出现了的… 心中挂念的太多,思念就像是轻飘飘的棉花塞满了心脏,胀呼呼的让人憋闷难受,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和汪冬叫你好几遍了!” 肩膀突然搭上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指尖圆润,光是一双手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无邪听到声音后便知来人是谁,手上非常自然的扔了树叶,转过头去便对上那双月牙弯弯的眼睛, “在想什么时候我才能成为汪家人…” 女子嗤了一声,看上去并不认为这是无邪的真话,身手利落的翻身上了围栏和他并排坐着, “上次你提供的线索,首领派人去查过了是真的,恭喜你啊…你的危险指数又降了点~” 他说的本来就是真话,所以得知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太大的惊喜,反而是沉着一双黑眸看向女人, “你真的觉得你们用指数来衡量一个人是正确的…这个指数就没有出过错吗?” 无邪所说的指数,算得上是汪家人这些年制胜的一个宝贝,他们这家人用青铜门上的碎片制作了一台机器, 它可以根据这个人所有相关的人和他的各项数据推测出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从而确定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忠于汪家,真的对汪家没有任何的威胁, 汪家人在九门之中锁定齐羽和无邪之间的关系一部分是因为二者的相似,还有就是这台机器的作用, 它推测出无邪这个人对于汪家和九门都很重要… 女人愣了一下,像是陷入回忆当中,“在没有张奕尘出现之前,这台机器从来没有出过错的…” 十年前古潼京事件伴随着的她对汪家发起自杀式的清理,这其中出现的藏匿在汪家的卧底数量多到吓人,其中有很多、很多都是机器没有检测到的, 无邪一下子笑了,笑容像是天边挂着的骄阳一般耀眼,一双黑眸弯了起来看上去很乖, “看来张奕尘还真是你们的克星啊…” 女人艰难的从他脸上移开视线,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手指不安的卷动衣角, “你也很讨厌她吧,毕竟她这样操控你的人生!” “无邪,留下来吧,汪家不会这样对你的!” “对呀,我很讨厌她…” 训练场上,一男一女并排坐在围栏上,此刻四目相对,一人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喜和欢喜,一人眼中明明干净透亮却又似乎藏着什么, 这一刻看在眼中的不止有监控后面藏着的首领,还有树上停留的鸟儿, 鸟儿看向下面,一双黑豆眼中倒映着训练场上的场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它的脚上细细红绳,隐隐约约编织成半开杜鹃的花样… 无邪再一次站在那间纯白色的实验室中,里面摆放着熟悉的黑毛蛇,那些冰冷细腻的鳞片摩擦着玻璃,让他指尖颤动, 首领嘴角噙着笑意,在他看来和这罐子里的蛇没有什么区别, 无邪吞咽口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这些蛇都是张奕尘替换过的,这里面没有你想要的信息…” “既然是她替换了,总要有个去向,我想说不定这些蛇里就藏着她的话,” “我要你找到这个地方!” 不容拒绝的语气,就好像他无邪是这人手中的傀儡, 青年人冷了一双暖色眸子,一副不愿意的神情却又不得不听从首领的安排,半被迫似的让人压上床板, “总是被咬也是难为你了,我特意想了个好办法…” 首领一手带着纯白色的手套,手中拿着的是一个没有针头的注射器,里面装着的是黑毛蛇的毒液, 无邪仰躺在床板上微微挣动不能动弹的身体,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微凉的液体灌进鼻腔,将他拉进幻境之中, 在这里他似乎成了一名工匠,正在画着某个建筑的平面图, 从平面图到建筑的建设,无邪就好像真正参与到其中,眼看着一座古代建筑从无到有的过程, 在幻境中,这项工程贯穿了工匠的一生,从青年人到垂垂老矣的老者, 那张泛黄的图纸上也最终落上了款, 古潼京… “嗬…唔…” 再次睁开眼睛,无邪双目失焦望向纯白色的天花板,眼前似乎出现了谁的身影,一张脸太过模糊,声音就好像从千里之外传来听不清楚, “找到了…” 他听着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头昏昏沉沉, “昆仑…地宫…” 拼着清醒说出含糊不清的几个字,无邪翻着白眼就昏了过去,甚至都不给首领询问的机会,真假自然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确定, 其实他是不太相信无邪的,可是指数不会作假,还有他之前说的几个地点都让他们有所发现,铲除了张奕尘留在汪家外围的一些喽啰, 就是这样纠结之下,首领还是派人去查探, 毕竟现如今的局面他只能选择相信指数不是吗… () 第266章 清理(1) 昆仑山脉是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承载着华夏大多数的神话传说,与它的神秘相伴着的也是无尽的凶险,光是茫茫雪山就已经劝退了太多想要探索神秘的访客, 从首领选择相信的那一刻开始,这对于汪家来说注定是一场豪赌。 无邪身体恢复之后再次来到训练场上,原本是汪家最热闹的地方此刻也变得门可罗雀, “他们都去昆仑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女人探头探脑就像是小情侣打闹一般望向他,眼中闪烁着的是淡淡欣喜, 首领在离开之前告诉她,无邪的指标已经降到了百分之八以下,等到汪家人从昆仑回来,无邪就算是真正的汪家人了! “是吗…” 他看上去兴致缺缺的样子,因为身体还是有些虚弱,青年人半倚靠在墙壁,微垂着的眼眸让睫毛格外的明显,颤抖般的扑闪就像是根羽毛落在女人心尖上, 明媚的阳光穿过青年人的发丝,将整个人染上阳光的金黄色,沐浴在其中倒是让他像极了没有翅膀的天使, 或许是喜欢、又或许是女人天生敏锐的直觉,她没有错过无邪眼底藏着的失落, “你不开心吗…再过些天操控你的人就不存在了,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自由? 无邪淡淡笑着,笑声愈大带着说不出的嘲笑, 一双明亮的眸子此刻幽深,“你自己自由吗?” 被所谓的汪家人这个名字束缚,她自由吗? “你还没有吃饭吧…今天食堂没有饺子了,我特意拜托采购从外面带回来的吃的,这可是汪家没有的东西!” 女人逃避似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献宝一般将身后藏着的面包和一包肉干送到无邪手边, 无邪视线从食物上短暂划过,那上面陌生的文字让他眼中划过精光, 他攥着食物的手泛白,勉强压下心中难以言说的激动,控制着情绪对女人扯出一抹感激的笑容, “谢谢…我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了…” “你还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务室啊?” “没事…我再睡会儿就好…” 虽然他知道张奕尘一定能够通过他手腕上的碎琥珀找到这个地方,但是对于无邪自己而言,他现在就像是茫茫大海中一叶扁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自己的目的地在何方… 北平, 长途旅行的鸟儿回到红家那间小院子中,青安已经在那里等待很久了,一同等着的还有黑瞎子、张启灵他们, 鸟儿落在枝丫上的那一刻,青安觉得自己呼吸声都轻了,他颤抖着手将那朵半开杜鹃花花纹中藏着的定位器取下来, 对于青安来说汪家这个名字几乎贯穿了自己的一生,从年轻时跟随尘爷开始,无尽的机关算计扑面而来, 他在尘爷身边亲眼看着曾经肆意的大小姐变成如今叱诧风云的九门之首,其中她失去的、付出的是所有人穷极一生都还不了的! 黑瞎子吊儿郎当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他面前的石桌上摆着的就是从不离手的短刀, “我这刀都擦好了,保证一刀一个脑袋!”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青安攥着定位器,鸟儿扑闪着翅膀离开, 年近六十岁的老人一身纯黑色开衫,身姿挺拔,在谈到尘爷的时候眼中永远都荡着从心而发的尊敬, “尘爷留了话,希望几位到时候把汪家人的脑袋都带回来,” “尘爷要用人头祭兄弟。” 长白回来之后,解雨臣他们时常出入红家,在红二爷和张大佛爷的默许下,青安、青吉将不少尘爷的事都告知了解雨臣他们, 其中有很多事情就连张启灵和黑瞎子都不太清楚, 知道的越多,就连并不熟悉张奕尘的王胖子对于这个不会变老的小姑娘更多的不是敬畏,而是心疼… “放心吧,胖爷肯定一个不落都给尘爷捡回来!” 黑瞎子凑近了解雨臣,近到连他耳朵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楚,“小臣臣,咱来来打个赌,看谁带回来的人头多啊~” 解雨臣像是被踩中尾巴的傲娇猫咪,侧着身子躲避开瞎子的呼吸热浪,扬着下巴,神情矜贵, “不比,脏!” “啧…”瞎子失望的砸着嘴巴,去也没有错过小臣臣泛红的耳尖, 哎哟~害羞了~ 就在首领带着大批人马前往昆仑山脉的同时,北平张奕尘的人手也在悄无声息的聚齐, 由无家无二白为首的十一仓是这行动的主力,还有霍家的霍仙姑以及张大佛爷派来的人手, 再加上精通术数的齐家齐羽,这次也算是继张家古楼事件之后九门最大的行动… 昆仑, 一道身影站立于雪山山顶,渺小的人在茫茫雪山中如同一片雪花一样,只是组成众多冰川中的一员, 少女伸出纤细手腕,衣袖因为动作滑落到肘间,雪一样苍白的肌肤上遍布着伤痕,或许是太冷,带着浅浅青色, 一片雪花落在指尖,张奕尘的目光垂落,淡色的唇角扯开僵硬笑容,一成不变死水般的眸子划过抹光亮, 少女清冷微弱的声音洒落在风中, “来了…” 再眨眼时,原地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刚才的一切宛若海市蜃楼般化作泡影… 汪家人手中掌握着当年那张昆仑龙图,除了对于雪山地形的不熟悉,这一路上倒也算得上是顺利, 他们找到昆仑地宫入口的那天,同样北平的众人也到达了汪家老巢。 汪家外围利用五行八卦阵布置了迷宫,看上去不过半刻的路程若是轻易踏入,恐其半生都要困在其中! 黑瞎子站在首位,于解雨臣一同站立在无家无二白身侧, 他双手叉腰,颇为嫌弃的打量着被群山包围的建筑群, “就这么大点地方,不行青安和顾家人商量一下,炸了算了!” 霍家和顾家是一体,听着他这般狂莽的发言自然是听不顺耳, “咱们能站在这里,顾家已经耗费了很大心神,还是劳烦黑爷动动,杀了算了!” () 第267章 清理(2) 黑瞎子撇撇嘴,看看这群人小气的很啊! 还是小臣臣大气, 他前倾着身子,隔着五二爷探出个脑袋来望向另一边的解雨臣, 小臣臣三个字顺嘴就想说出来, 不过可惜解雨臣太了解这个瞎子的尿性,一个眼刀过去,夹杂着威胁和凌然, 黑瞎子耸耸肩膀,怂怂哒缩回了脑袋。 另一边齐羽还在推算迷宫的破解办法,无二爷用望远镜看向汪家的训练场上,寻找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胖子站在后面,黑瞎子和解雨臣就像是两座大山将眼前近在咫尺的风景遮挡干净, 他咂吧着嘴凑到青安身边,“青先生,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凑这热闹干嘛啊,就在北平等着胖爷给你送人头就完了呗!” 青安的视线从站在边缘怀里抱着尘爷长刀的张启灵身上划过,目光停留在那把刀上良久, “清理掉汪家是尘爷的夙愿,也是我和青吉二人的愿望,” “既然我家爷不在,我自然是要看着的!” 他要亲自看着这些建筑消失在这片天地间,要亲眼见着汪家所有人人头落地! 要为他家尘爷亲手铺好以后回来的路! 就算这将以他和青吉的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无二爷失望的将望远镜递给手下,回过身来对着青安说道:“你和青吉是尘姐姐的左膀右臂,一会儿照顾好自己这条命,” “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想想昆仑的尘姐姐和北平等着你回去的青吉!” 青安灿然一笑,就算是年老也挡不住他身上凌然的气势,此刻更像是甘愿舍身的侠客,豪爽又悲壮, 他一条胳膊搭在陈一的肩膀上,似乎想到了某个人,眼中荡漾着少有的温柔, “我和青吉收养了个孩子,以后他会教导这个孩子,” 教给他,远在昆仑的那位对于他这两个爹来说有多么的重要,青吉会将自己一身本领都教给他,就像是当年小小的尘爷拉住他们的手一样… 青安笑得无畏,似乎这笑容在告诉无二白,此行之前他们就已经诀别! 无二爷嘴角扯成一条直线,看向青安身边的陈一, 陈一比青安年长,也是常年住在十一仓的老人儿,无二白和他也算得上是旧识, “我孤家寡人一个,身边也就只有十一仓那些个小娃娃们,临行之前也都交代过了…” 他一直都是笑着的,笑容真挚,望向无二爷的时候又带着恳求,“还得麻烦无二爷一件事…” “如果我们真回不去,麻烦二爷从我们身上扒点东西带回十一仓!” 陈一相信鬼神之说,也相信埋葬在一处的鬼魂会生生世世困在那里, 他贪心,既想看着这汪家人下地狱又想回到十一仓和兄弟们一起等着尘爷回来… 十一仓出来的人加上红家的人手是这次行动的主力,他们不敢大声说话,担心被汪家人发现, 就只能对着无二白纷纷抱拳,额头低下紧贴着拳头,无声的恳求更让人心揪。 似乎连林间的蝉鸣声都轻了,独留下轻抚过的风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替大家擦去眼角泪水, 喉间似乎梗着万斤重的铁块,向来狠辣的无二爷此刻也之能轻点着头回应, 他不敢出声,哽咽只会让人懦弱… 就连吊儿郎当的瞎子都收敛了笑容,墨镜后的眼睛一错不错看向这些小姑娘的手下, 半晌过后唯留下一声叹息, “小姑娘又要伤心好久啊…” 解雨臣听着瞎子这样说道, 是啊,选择为自己的信仰奉献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或许会痛苦,可更多的是骄傲, 可是他们的信仰怎么办啊,她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听着青安他们坦然赴死的决心,却无一人夸下海口说,这次行动不会有伤亡, 汪家可是当年差点搞垮了张家,让张家分崩离析;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控制九门几十年, 这样一个小小的建筑群中又藏着怎样未知的危险,谁都不知道, 就连张奕尘自己或许都没有把握, 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将汪家引去昆仑,否则也不会让张启灵再一次承受痛苦也要让他想起曾经一切! “他娘的,我就不信他还能长出个三头六臂不成,” “这汪家要是哪吒转世,那胖爷就是李靖!” “啧…” 黑瞎子颇为嫌弃的看了眼胖子,嘴里嘀嘀咕咕,“当汪家人的爹,你也不嫌晦气~” 胖子:…这叫比喻!比喻懂吗! “好了!” 齐羽举起一张非常潦草的纸,走在所有人最前面, “你们跟着我走,这迷宫踏错一步都是危险重重…” 汪家内部, 无邪今日没有什么兴致,一直躺在床上, 从他现在的方向正对着那扇窗子用用铁棍焊死,隔着铁棍能够看见外面的风景, 他就这样仰躺着,身侧是之前那个女人给自己的面包包装和训练场上捡到的落叶, “砰砰砰!” 三声枪响从窗子外面传来,就像是某种信号一样… 无邪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而下, 汪家规矩很多,而且每一条规矩相伴着的都是严格的惩罚,所以很少有人会触犯这些森严的规矩, 现在这三声枪响一定是有外人入侵! 胖子…小哥… 两张人脸从脑海中划过,无邪的眼中迸发出巨大惊喜,打开房门就要往外跑, 指腹接触微凉的门把手,冲昏头脑的激动被仅剩不多的理智压制, 小哥他们肯定不会孤身前来,他现在出去穿着一身汪家人的皮,很有可能还没靠近就要被乱枪打死了! 思及此处他快速脱下这身训练服,动作急促的好像这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有女人焦急的声音, 无邪打碎了玻璃瓶,就在女人闯进门中的一瞬间,玻璃碎片抵在脖颈上… 是抵在无邪自己的脖颈上, 他还是很明确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个女人可是汪家这一代中最厉害的存在,用玻璃碎片威胁她那是找死! 女人愣怔在原地,看着青年人的脖颈上血顺着玻璃碎片流下, “无邪,你要干嘛!你快拿开!” “让我出去!” “我知道你是来干嘛的,我是不会和你走的!” 无邪又握着玻璃碎片往脖颈处送了些距离,血流下的更欢,疼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在赌,赌到底是她喜欢的自己重要还是困她半生的汪家重要! 在女人难过的侧开身子那一刻,无邪知道他赌对了… 他面向着女人挪动着步子离开, 那双干净的眼睛中带着星点悲伤,“对不起…” “无邪…你说你想要留下来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对,我在骗你。” 无邪站在长廊中回过身看向女人, 嘴角不受控制的挂上笑容,那是即将见到熟悉的人灿烂的笑,和在汪家和她相处时那种礼貌温煦的笑容不同, 这笑带着阳光的味道,让人生羡, “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想离开,我想回到我的家人、伙伴身边!” () 第268章 我想照顾你 霍家和陈一带着的手下守在汪家外围,这次的行动绝对不能出现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以陈一为首的队伍身穿黑衣,长刃遮背,双手端着手枪,腕间系着一条丝帛手帕,上面绣着的是一朵栩栩如生的半开杜鹃花, 杜鹃花在他们的腕间格外醒目,就好像是黑色深渊中绽放在腐败泥土之上,生于死亡向往光明的一抹希望… 他们每个人眼中都带着决绝,只要有人出现在视线范围中就会毫不留情开枪, 这样肃穆的阵仗,让霍家的人都倍感压力! 鼻尖是枪支火药的味道, 耳朵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炸药炸的嗡鸣阵阵,解雨臣手里拿着的武器不是惯用的短棍,而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刀, 一刀一式之间隐隐藏着的是那个小姑娘的影子, 黑瞎子砍下一人头颅,血溅到墨镜之上,黑色和红色混合,血珠缓缓滑落到脸颊,衬着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染上血腥味道, 他转头之际心有灵犀般隔着混乱的人群,两人遥遥相望, 黑瞎子歪头对着解雨臣灿然一笑,还说嫌脏,看看他那身浅色的衣衫都染上了血, 他倒是没有想到二爷手下的徒弟不仅台上唱功不错,这刀法也是虎虎生威啊~ 这样的解雨臣更好看了,像是乱世之中的美人… 手起刀落,刀刃卡在解雨臣面前这个汪家人的骨头中, 他抬起腿,动作快准狠的踢在胸口,刀借着惯性抽出,颈动脉被斩断,鲜血像是喷泉洒了一身, 他刀尖点地,用袖口擦去脸上的污渍,心底默默数着, 第十个。 解雨臣扬着眉眼,下巴仰起,看向黑瞎子, 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就好像是在说,我比你厉害! “哈…” 手中的刀翻转,黑瞎子非常乐意陪解家当家玩这场游戏! 地面上的尸体越来越多,血渐渐凝固在地面,一脚踩上去甚至会有些粘鞋底, 另一边的王胖子扔了手中的枪,动作熟练的从背包中掏出炸药,甚至都没有看剂量就要往那紧闭的大门处走去, “胖子,你悠着点!” 王胖子听着无二爷的提醒,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嘴角咧开的笑容多少带着点杀疯了的疯狂, 他用胶带将炸药固定在门上,“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胖爷死,” “你们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啊!” “我炸死你们这帮龟孙!” “嘭!” 没有任何的提前预警,炸药就这样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爆炸, 轰鸣的爆炸声结束之后,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门前的众人,不管是九门的人还是汪家人都被大门爆炸产生的碎屑埋了, 所有人的耳朵中像是安装了发动机,嗡鸣声不断… 刚才的混乱之中,黑瞎子将解雨臣护在身下,此刻他的后背沾了血污,黑色的皮夹克更是破破烂烂, 他晃动着脑袋,动作扯动后背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你有没有事,我看看…” 解雨臣从短暂的恍惚中醒过神来,杀人都不会抖的手此刻却有些细细颤动,脸上是丝毫不藏匿的紧张, 黑瞎子躲过他想要查看自己后背的动作,像是哄小孩一样摸摸解雨臣的脑袋, “我可是答应了小姑娘,一定要照顾好你啊…” “哎呦…” 解雨臣推了他一把,不知道是生气瞎子提了张奕尘,还是生气他居然是因为答应了尘爷,才要这般护着自己… 周围枪声和骂娘声混乱一片,解雨臣捡起刀起身,低垂着的眼眸遮挡去其中的神色, “你要听着她的命令多久?” 你这份保护有多久呢? “哈…我黑瞎子只听我自己的命令…我想多久就多久!”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 此刻他二人就在大部队的末尾,前面是刀光剑影的混战,身后是死尸铺满地板的惨烈, 他感慨着,这里当真是一个适合说心里话的地方啊! 黑瞎子推了下沾着脏污的墨镜,靠近解雨臣的耳边, “我乐意照顾你,一直到黑瞎子不再是黑瞎子…” 黑瞎子不再是黑瞎子, 在我化成白骨之前,我都会照顾你… 瞎子活了很久了,一个人没心没肺的活着很久了,让他疯言疯语是丝毫不惧,可是今天这心跳的格外快,快到他甚至不敢等解雨臣的回复,脚步凌乱的跟上大部队, 黑瞎子:“死胖子,你放了多少炸药,” “你是想送黑爷爷上天吧!” 王胖子离着炸药最近,此刻正掏着耳朵一脸迷茫的靠近黑瞎子,大声的喊着,“啥?你说啥?” 解雨臣拎着刀,一只手捂上胸膛中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一双眸子中倒映着某人的身影,还有他慌乱之中忘记遮掩的伤痕, 抬起步子,再次落下时血溅起, 解雨臣的心已经给了自己答案,他向来雷厉风行,更是有资本让自己遵从自己的意愿,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纠结呢… 三两步之间,解雨臣还是那个杀伐果决的解家当家,只是那双眼睛在看向某个身影时却带着说不出的情愫, 进了楼里,他们这些人分成几波去往不同的楼层, 见人就杀,见东西就砸, 主打的就是一个将汪家从人到物完全摧毁! 如同之前的料想一般,汪家不好对付… 就算是留在汪家本部的人手不过半数,却也是块难啃的骨头,九门的人亿点点在减少, 如果不是有张启灵和黑瞎子这几个大杀器在,那无二白他们就只能和这个建筑同归于尽了! 楼中狭窄,两拨人数又混乱不堪,打起来之后根本就顾不上别人,就算是伙伴倒在自己身后也未必知道, 从一层下到地下二层,青安的身上添了不少伤痕,他的手死死捂着腰腹,那里的刀口还在不断渗血, 眼见着这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睛却亮的吓人, 枪没有子弹了就当作武器扔出去,去捡尸体上的枪,或者抽出长刃… 就在青安抽刀的瞬间,一个汪家人举起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嘭!” 粘腻的血混杂着白色的脑浆溅了青安一脸,身前一个还很年轻的手下倒了下去, 那孩子双目大大睁着,眼中未散的情绪中没有害怕的惊恐,却是他挡住枪的庆幸。 “啊啊!” 刀用了狠劲插进汪家人的喉间,青安一直看着那人在地上痛苦的扭曲,却挣脱不开这把刀… 他们甚至来不及将兄弟的眼睛阖上, 下一刻躺在他身边的就可能是自己, 在此之前总得多杀几个做垫背的! () 第269章 飞蛾扑火 无邪是在三层被发现的, 张启灵抓着他手腕时,惊慌之下他差点没有认出那个被血糊了满脸的男人是谁, 胖子那醒目的体型挤进两人中间,一双眼睛睁着圆溜溜的,不甚干净的双手捧着无邪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见天真只是瘦了些才放下心来, 来不及寒暄多日不见,来不及询问当日张启灵在青铜门后看见了什么, 无邪突然从久别重逢中清醒过来,反握上张启灵的手, “快离开这里,这座楼里有炸弹!” 这是汪家人的自毁装置,一旦汪家遭受不可逆转的危机,这个装置就会被人为启动… 三个年轻人在长长的走廊狂奔,脚下跨过一个又一个尸体, 逃命间无邪还是会震惊于这里的惨状, 每一具尸体都没有头! 每下一层,王胖子恨不得变出个喇叭来冲着九门的人喊, “无二爷,快走!有炸弹!” 下到地上一层,张启灵将无邪推向胖子和无二白的方向, 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看向通往地下的入口,声音沉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你们先走,我去找人!” “小哥,这里马上就要炸了!” 无邪一听,便知道这次来的人肯定还有一部分在地下两层,抬着步子就要靠近张启灵,“我和你一起!” 无二白一个眼神,手下立马将他围了起来, 他转身就对上二叔凉薄的眸光,“你去干什么,添乱吗?” “二叔…” 黑瞎子拍拍解雨臣的肩膀,一身轻松的站出来和张启灵一起面向所有人,“我也去吧…” 黑瞎子和哑巴张之间就像是有某种说不出的默契, 他们得把青安带出来! 九门的人撤出主楼,有一部分汪家人也想逃命,可是楼里是炸弹,楼外是比炸弹还要恐怖的刽子手, 于他们而言,这是一条死路… 陈一带着霍家的人一点点缩小范围,一部分人负责清理漏网之鱼,一部分则负责在建筑群周围安装炸弹, 无邪和无二爷他们就站在原本汪家的训练场地上, 此时,他正用对讲机和张启灵通话,“汪家的地下二层藏着一台机器,汪家大部分的决策都要依靠这台机器…” “小哥,如果还剩下时间,一定要确保这台机器毁掉了!” “小哥,你听到没有啊?” 地下,黑瞎子肩上扛着生死不明的青安,哎呀一声抢过对讲机, “听到了听到了,你不知道他是哑巴张嘛!” 张启灵收回空无一物的手,淡淡瞥了这人一眼,多管闲事! 爆炸时间还剩下两分钟,汪家大楼的门前还是没有人出现,无邪吵着要进去,却被无二爷的人死死扣着, 就连胖子都压着他的肩膀, “天真,相信小哥,他一定会出来!” 他相信张启灵一定行! 解雨臣扔了手中的刀,心中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度过, 半分过去了… 他的脚尖挪动,朝着汪家大楼的方向而去, “解家的,回来!” 无二白的喊声在后面紧随其后,解雨臣理都不曾理会, 无邪咬紧牙关,眸光转动间趁着大家看向解雨臣方向的时候,手肘怼在一手下的肚子上,脚上用了力气踩中另一人的脚背, “小三爷!” “嗷…” 无邪拼尽全力往前跑, 身后胖子骂娘一声也跟了上去, 或许他们本就知道自己的出现在张启灵都被困住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作用,可就是不想放弃心中哪怕一点点的希望, 如果对方是他们, 那他宁可飞蛾扑火,也不想干看着! 解雨臣的脚都已经踩上大楼前的台阶, 没有了灯光照明的走廊中,两人的身影渐渐显露,张启灵的肩上还扛着一个… “呼……” 身上的肌肉松懈下来,解雨臣攥紧了微微颤抖的双手,看向瞎子时脸上挂着笑容, 那笑容就如同外面的骄阳… 黑瞎子快步上前,揽着小臣臣的肩膀,“担心我啊~” 他脸上的笑容就好像昙花一现,垂着的眸子一如既往傲娇,毫不留情的拍向瞎子的手背, “脏!” 虽然这样说,可是语气中可没有从前的冷冽,反倒像是含蓄撒娇的傲娇猫咪~ “脏吗?不脏啊,我有洗澡的!” “要不下次洗澡,你监督我?” “小臣臣~” “理理我啊~” “闭嘴!” “好嘞~” 另一边,张启灵的外套不知道丢到了哪里,身上藏青色的纹身隐隐显露,胸膛上还横着几处狰狞的伤疤, 无邪和胖子小心翼翼从他肩上接过半死不活的青安, 张启灵一手攥刀,眉头紧皱,“快点救他,他不能死!” 胖子扫了眼青先生身上的伤,嘀嘀咕咕:“是得快点,再晚一会儿阎王都等着急了!” “死胖子,你说什么呢!” “天真,你不爱我了嘤嘤嘤…” 无邪:…… 霍家的一辆车带着青安前往当地的医院,他们的手上有顾正给的文件,在当地办事吃的开一些, 九门的人走的时候比来时还多了几辆车, 那些多出来的车里装着的都是汪家人的人头! 车子驶离这里的时候,后面爆炸声震天响, 当尘烟散去时,几百年之久的汪家消失殆尽! 车上,黑瞎子懒散的靠着车座休息, 张启灵穿着无邪给的外套,坐在他和瞎子中间, “她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提问让车中几双耳朵都竖了起来,等待着黑瞎子的回复, 副驾驶的解雨臣直接将半个身子转向后面,一双眼睛盯着瞎子,空气中看不见的威胁逐渐蔓延, 瞎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回答哑巴张的问题, 这个时候的张启灵比平常更加恐怖,沾染了血腥的他没有了往日的清冷,淡漠的脸平添了份凶残, “她什么时候回来,那得看你们有多努力咯~” 解雨臣:“什么意思?” “失去了汪家对峙的尘爷,比之前存在的汪家还要恐怖…这样的人九门会放心她安然回到北平?” 他们怕是巴不得张奕尘躲在昆仑一辈子! 解雨臣冷了眸子,自己是尘爷养大的,不管曾经到底如何,他就是见不得谁说尘爷的不好, “她不会!” 他知道,如果可能,她怕是压根就不屑这些乱人心神的俗事… “你们相信她不会,是因为佛爷和红二爷让青安告诉你们,小尘尘这一路走来有多苦,” “是因为你们当中有人和她长久相处在一起,外人可不会这样想。” 而这些阴谋算计也注定不能解释给所有人听, “所以啊,要靠你们,”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嘴上笑容坏坏的,“当家人不信,那就换一个好了,反正这九门还在就好…” 这也是张启山和二月红的意思, 但是这件事得由解雨臣和无家无邪来做,这也是当时为什么青安会对解雨臣、王胖子他们和盘托出… () 第270章 终章(1) 昆仑地宫, 蛟龙从常年盘踞的城楼上下来, 巨大的蛟头动作轻缓垂下,嘴角两边的龙须都乖乖巧巧垂下,鼻孔的呼吸都放缓了不少, 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到自己头上站立的少女, 张奕尘一步一步踏上蛟龙脑袋,清冷的侧颜透着如寒冰不化般的冷漠, 从另一个视角俯瞰整个地宫,倒是别有一番景色… 蛟龙感受着脑袋上几乎没有的重量,一双灯笼大的眼珠子像是两个探照灯般,尾尖兴奋的甩动, 世间能见到蛟龙之人有多少? 能够闲庭碎步般踏上蛟龙的头,将它当作坐骑又能有谁? 岩向上仰头看去, 蛟龙之上,少女的长衫衣摆随风抚动,一头墨发没有仔细打理,只是一根簪子松垮垮的挽着, 风动间发丝纠缠,像是天神身上飘逸的丝带, 她双手背于身后,明明手中没有利器,却带着种一剑斩断天地的凌然气势, 脑海中另一个人影就这样与眼前的小姑娘重合, 她和她是相同的,却也是不同的, 眼前这个小姑娘心太软,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外面汪家人已经找到了这里,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巢已经没有了, 张奕尘猜测他们现在应该正满心欢喜的准备用带来的姜汁融化开冰封的山川,下到地宫找他们梦寐以求的关于汪藏海留给汪家人的下一步行动, 她不想这些人的血脏了地宫,所以才选择带着蛟龙和岩出去迎迎这汪家人… 白狼也早就带着狼群埋伏在这些汪家人来时经过的路上, 蛟龙的速度非常快,不过眨眼之间张奕尘再睁眼的瞬间,挥洒而下的阳光、满目的白雪刺激着眼眸, 少女稳稳站在蛟龙之上,冷漠垂下眼睑望向自己脚下被蛟龙尾尖扫倒一片的汪家人, “哈…当真是不堪一击啊!” 她清冷的声音响彻山顶,夹杂着的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都停了下来, 张奕尘抬起手臂,圆滑的指尖,一片雪花缓缓落下, 淡色的唇角荡开抹灿然笑容,眸子不知何时变成妖冶的鲜红色, 清冷和妖媚在一人身上糅杂,她就像是雪山之上生就的强大煞神,让人生畏… “欢迎来到昆仑。” 这个时候汪家首领也反应过来,这人明显是早早就在等着他们的自投罗网, 再次中计的他恨不得从无邪身上生撕下来一块肉,忍着胸膛的疼痛从雪中爬起来, 眼中是对蛟龙的畏惧,却又是对蛟龙之上张奕尘的怨恨, 害怕和仇恨在他的脸上交替,整张脸就好像是没有贴好的假面,狰狞的厉害, “张奕尘!!” 愤怒的吼声带着浓浓不甘激荡在山川之上, 这声吼在小姑娘看来就是他的无能, 在没有见到汪家首领之前,她想过这样一个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物会是什么样子的? 是一个运筹帷幄、抬手间翻云覆雨的垂暮老人,还是一个和她一般妖孽的家伙,又或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可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个连失败都不能坦然接受的废物, 脸上的气急败坏就是这人不配汪家首领那个位置的最好证明, 张奕尘低垂着眉眼轻轻扫了他一眼,也只有一眼,就像是在看垃圾一般… 她这样的态度更让汪家首领恼怒,若不是蛟龙太过骇人,他们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此行他定要将这人抽筋扒骨挂在他汪家的大门! 小姑娘向前踏行一步,蛟龙非常有灵性的放低身子,让头上的她能离着地面更近些, “你我之间算不得对手,” “你不配!” 轻飘飘的三个字落下,埋藏已久的白狼一声嚎叫,所有狼群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这白苍苍的雪山,新鲜肉质的猎物可不好找,况且还有这么多,它们可以好好饱餐一顿! 昆仑山脉顶,枪声混杂着哀嚎声乱成一片, 岩抬手间,雪如同浓雾般萦绕在汪家人的中间,这些雾气遮住了人的视线,却不能难住生来就会捕猎的狼群, 不管是子弹还是刀刃都伤不到张奕尘, 每当有不长眼睛的靠近蛟龙半步,都会被它一口咬住,颇为嫌弃的扔到狼群之中, 这种肉, 龙龙它啊,吃了怕拉肚子! “你们汪家的每一步行动都是汪藏海在百年之前安排好的…” 说是她和汪家在斗,倒不如说这是张奕尘和汪藏海之间一场跨越时间、生死的对弈, “我倒是好奇,你们家这位祖宗到底葬在了哪里…” 等到残忍的杀戮结束,等到哀嚎声渐渐平息, 岩操纵着皑皑白雪消失, 纯白色的雪地上绽放开朵朵血花,破碎的血肉和内脏扔了满地, 狼群的肚子撑着鼓鼓,还有嘴角滴答的血迹昭示着刚刚那场单方面的虐杀,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里就只剩下汪家首领一人, 白雾散去时,他也看见了这一地的惨状, 汪家首领眼神惊惧,嘴中不断大喊着向一边爬行想要离开这里, 手按在雪地上,预想中的冰冷并没有传来,而是阵阵温热和粘腻的柔软糊了满手, 他低下头看去, 半颗被撕咬过的心脏还在跳动,在远处就是主人的头颅,那双眼睛还看着自己的心脏, 眼中的不可置信似乎在震惊,那颗被狼撕咬的鲜活心脏居然是自己的! “啊啊啊!!!” 眼看着这位的精神就在崩溃边缘, 张奕尘脸上笑容淡淡,就像是在欣赏一幅非常不错的画作, “哦,对了…” “忘记告诉你,我的人一不小心就把汪家基地给平了~” “我都说了,要小心一点,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 小姑娘身体前倾,一双红色的眼眸闪烁着璀璨光亮,神采飞扬间又见当年肆意胡闹的小尘尘, “我要杀了你!……唔……” 一滴血珠飞溅,落在睫毛上, 她轻轻眨动眼睛,血珠顺着落下脸颊, 苍白清冷的脸上,红色的血划过一条淡红色的痕迹, “哈…” 她看着汪家首领胸前的空洞,还有岩手上那颗依旧鲜活的心脏笑得灿烂, 原来这汪家的命也像是普通人一样脆弱啊! 苍白的指腹拂去血珠, 转身离开之际张奕尘闭着眼睛呼吸这山顶的冷冽空气, 再睁眼时,压抑已久的偏执与疯狂就这样无声无息消散在昆仑山脉的风中, “终于…结束了…” 小姑娘不顾形象的坐在蛟龙头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转头像是撒娇一般笑着看向岩, “回去我要好好睡一觉!” “好。” () 第271章 终章(2) 青安当时被送往当地医院接受了及时的治疗, 即使那个家伙的肠子都从肚皮钻了出来也被医生救活了, 情况稳定后就转院回了北平, 听说他病好之后第一次踏进尘爷的小院中,就被从昆仑飞回来的鹰儿追着啄, 黑瞎子和哑巴张就站着看热闹, 就连向来心疼他的青吉也是笑眯眯看着, 这可是尘爷对轻易舍弃自己生命的家人的小脾气… 虽然汪家的事情彻底结束了,九门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操控、被人监视, 可当年无三省和解连环共用一个身份,他们二人长得又那么相像,一时半会儿解连环也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份上, 他们二人注定有一个人要戴着面具度过余生, 或许对于无三省和解连环来说,这是最幸运的结果, 在此之前,当年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二人就没有认真想过自己的结局, 不是不敢,而是没有必要, 注定是死局,既然选了又何必徒增烦恼呢! 所以明面上解家还是只有解雨臣一人,这位解家当家人最近忙的很,就连瞎子几次堵上解家大宅的门都没有见到他的小臣臣, 只知道他最近和霍家霍仙姑走的十分近,两个家族突然之间多了不少的合作, 近些年先生离世,顾正接替先生的位置,作为外戚的霍家自然也是水涨船高,隐隐有当年张奕尘在北平时红家的派头, 如今加上坐顺风车的解家,两个家族联合起来倒算得上是九门中最有话语权的两家。 汪家解决之后,九门当年失踪的那支考古队成员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这消息就像是一颗石子丢进大海里,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显然是有人刻意压了下去, 这其中有几位只是在家中露了个脸,霍家的霍铃就连本家的伙计都没见上一面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霍家早就已经开始培养霍秀秀作为继承人,如今霍铃作为霍仙姑的女儿再次出现, 就算她们是亲姑侄,霍铃没有别的心思,霍秀秀更不在乎谁来坐这个位置, 可族中众人的心思谁又拦得住,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更换,家族不稳的同时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趁乱捞油水的好机会! 霍仙姑是何等的人物,作为女子能将一个家族担起到今日又怎会是目光短浅之人, 只要自己的女儿尚在人世,就算是不能常常相见又如何,总归她是安全的、健康的! 和霍家相反, 陈文锦回到家中并没有将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继承人位置拱手相让, 九门张大佛爷公然违背当年不得插手其他几家家务事的规矩,上手干扰陈家的继承人之争, 就连解家、霍家也暗地里多次插手, 陈文锦的背后站着这样几位,谅陈家那位继承人有天大的本事也无能为力! 其实这陈家的继承人本就不好做,他自然是乖乖认怂、乖乖交还, 毕竟四爷对那位将他逐出师门的师父的女儿很是宠爱,就连家产都是过了明面要留给张奕尘一半的, 陈皮本就不善经营之道,能捞到的油水就更少了… 清理汪家的第二年,悦姐姐去世了, 或许是这辈子都是顺风顺水,在家中是人人宠爱的大小姐,嫁了人更是备受呵护,就连去世时都没有经受太多的折磨, 悦姐姐走后,张启山就像是失去了精气神,身体每况愈下, 强撑了两年也追随而去, 到死他都惦念着那个远在昆仑没有回来的小姑娘, 临终之前见到了红家二爷, 他拉着二爷的手,双目早就开始溃散,“我这辈子从不后悔…” “可我最后悔当年初见小姑娘,没有把她送的远远去…” 张启山艰难转头,眼中蓄了泪花,看向那扇开着的窗时带着期盼,“二爷,我等不到了…” “你替我再等等…再等等…” “告诉她,别回张家…” 不要再管这些事情了,她往后的日子都要快乐, 他们这些老家伙不管是在天堂还是地狱,都会看着…盼着… 一批人的更迭说慢要几十年,说快也不过几年的时间, 李家四爷因为双腿有疾,在床上缠绵病榻一载也离开了,接手李家的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当年考古队的成员, 这孩子不仅有李三爷的勇猛,更有他娘亲的细腻心思,如今九门的局势自是看透点端倪… 他接手李家那年,也是住在红家的六爷生病的第一年, 六爷的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却也无药可医, 年轻时拼着一腔孤勇不做任何防护穿梭在各个墓中,身体被地下的阴浊之气腐蚀,年轻时没有任何的显露, 一旦身体虚弱,这些阴浊之气就像是藏在身体已久的鬼魅吞噬掉他所有的生气, 这人也就只能干看着一日不复一日… 汪家清理的第五年,无小邪总算是从学校出来了,忙于学业的他也没有忘记无家的盘口, 和王胖子、张启灵一起,倒是成了这道上小有名气的铁三角,如今见了也要喊上一声小三爷, 也就是这年,九门彻底安顿下来了,各家中没有了层出不穷的争执,九门九家之间都拴上了联系, 成了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这一切的功劳大半要归功于九门三代的努力… 黑瞎子低下头,墨镜后的眼睛一错不错看着枕着自己腿睡着的解雨臣, 这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刚才他们讨论着去昆仑接小姑娘的事宜,说到一半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这才发现腿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瞎子轻手轻脚扯着毯子披在小臣臣身上,指腹摩挲着细腻的肌肤,描绘着他嘴唇的形状, 车外月明星稀,篝火旁王胖子正在说着什么,引来无邪的大笑, 或许是在熟悉的人身边,安全的感觉将自己包围,身手不错的解雨臣并没有被吵醒, 反而小孩子气一般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黑瞎子怀中,就这样环着他的腰安睡, 瞎子轻手轻脚拿过手机, 相机中他们之间说不出的温馨在弥漫, 照片拍下的瞬间,还有瞎子的轻语, “晚安…” () 大结局 我们带你回家 张奕尘和解雨臣他们相见的第一面是在昏暗的地宫, 藏着地下世界中巍峨又庄重的宫墙内,金灿灿的大殿中一少女背对着大门坐在白玉石地面, 满头墨发长长铺洒在身后,少女的衣袖半卷,正翻动着一本竹简, 这昆仑山上会说话的就只有她和岩两个人,可惜岩还是个闷葫芦,两个人一个月说的话十根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如今她听见陌生的脚步声踏进这大殿,只是木然转过身来, 手中的书简不慎掉落在地面,少女有些苍白的脸上绽放开笑容, 藏在阴暗处的花儿看见了阳光的希望, 张奕尘缓缓站起身,纤瘦的身体藏在有些宽大的衣衫中,脚趾头踩在玉石砖上就像是不小心掉落凡间的精灵, 她的目光在来者身上流转,没有血色的唇角轻扯,“好久不见…” 有些嘶哑的声音在这般安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在张启灵看来,上次听着小姑娘讲话的记忆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青年人炙热的眼神藏在兜帽下,大步向前踏去时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急促,就像是看见了失而复得的宝贝般将张奕尘紧紧拥进怀中, 被抱了满怀的小姑娘将头埋进哥的怀中,清冷的味道将她包围,耳边是张启灵低沉的声音, “好久不见,” 这是无邪和王胖子第一次见到这样不冷静的小哥, 这也是无邪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位翻手间大厦将倾的尘爷, 她站在这孤零零的地下宫殿中就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黑瞎子像是没骨头一样倚靠在解雨臣身上,啧啧两声,“看看,多感人啊…” 就是这语气中多少带着点酸气~ 解雨臣嫌弃的斜了前者一眼,从怀中拿出了什么走向殿中间的尘爷, “我们来带你回家。” 他将那串佛珠重新送到尘爷的手中,昏暗殿中重叠在一起的身影和当年那个捧着自己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佛珠来求夸奖的小萝卜头重合, 张奕尘看向那双眼睛, 少年当家的解雨臣眼眸深沉,还藏着青年当家人高高在上的倨傲矜贵, 可是她就是从这样一双眼睛中看见了当年那个哭唧唧的孩子, 她也知道,少年郎在告诉自己,他没有怨恨… 张奕尘:“好。” 她同岩告了别,又废了好大力气哄好了难得耍小脾气的蛟龙,带着岩收拾出来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了这不见天日的地下世界, 她没有邀岩同行, 因为张奕尘知道,这里有他割舍不断的回忆,也有他要守护的一切。 白狼只是在雪山之巅与主人遥遥相望, 在这雪山上,它找到了想要守护的族群, 从前只喜欢玩闹撒欢的白狼如今也担上了王的责任。 回程的路并没有很难走,不过是要从昆仑绕道到青海,然后再搭乘交通工具回到北平, 他们现在还没有走出雪山的范围,张启灵在附近守夜,黑瞎子说什么去抓雪山特色的兔子, 营地就只留下小姑娘和解雨臣他们三个, “给…” 张奕尘坐在背包上,看着伸过来的手还有手心熟悉的糖纸,有些愣神的眨眨眼睛, 少女好半晌才结果那颗糖,纤瘦的手掌紧紧攥着,一双眸子好奇的望向一边坐着有些拘谨的无小邪, 汪家的事情结束之后,对于九门九家的监视她也撤了大半,无邪和他身边所有人她都没有在特意监视,所以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不怪我?”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带着浓浓疑惑, 或许是很久没有和人接触,看上去有些呆愣愣的可爱, “之前是怪的,” “甚至怨恨你…怨恨你为什么要将我的生活搅得一团乱,怨恨你控制我的未来…” “可是后来就不恨了…” 其实他在汪家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恨了, 在这个局中他陷得越深看的就越清楚, 王胖子总是叫他天真,他是天真了些,却不是傻子, 汪家和九门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即将瘦死的鹿和不断吸血的蚂蟥,如果没有张奕尘千方百计的阻挠, 身在九门的他和其他人会是怎样凄惨的结局谁都说不定, 这场持续百年的阴谋又能这么快结束吗? 后来,爷爷离世之前特意将自己叫到床前,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被控制着成长的不是他无邪,而是齐家那个曾经与他完全相似的齐羽, 他是自由长大的,接受九门中的一切是他的命数,与张奕尘无关… “所以,我不恨你…” “反倒要谢谢你…” 青年的视线被远处归来身影所吸引,嘴角不自觉扯开抹笑容,“在这局中,我交到了足以交付性命的朋友…” 北平,红家大宅, 两辆车稳稳停靠在门前, 车门并没有马上打开, 第一辆车上,张奕尘的双手紧紧攥着长衫, 红家大门前站了很多人,很多她熟悉的面孔, 霍家霍秀秀搀扶着的霍仙姑,原来她也已经满头银发, 还有从中缅边境赶过来的陈皮阿四,师兄和她爹站在一起,都是两个小老头, 还有爹和娘亲,六爷… 六爷的身体不好,坐在轮椅上,正努力睁大眼睛想要透过车窗看见里面迟迟不肯下车的人儿, 爹和娘亲相互搀扶着,依旧那样恩爱,两个老人满头白发,眼眶通红,正等着他们许久不见的女儿, 当年连声告别都没有,就消失几年,说好了只是一场离家远行的… 青安和青吉站在二爷身后,两个人一人一手牵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看上去乖巧可爱… 车门打开, 少女立于车前,一身深色长衫,手上松松垮垮挽着佛珠,一头墨发披肩直到脚踝,几乎没有变化的容颜还是当年离开的样子, 只是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着,单薄到让人担忧, 春天的风吹来万物的生机,也吹来小姑娘等了几年的一声,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这次真的不会再离开了, 她要给六爷养老送终,要继续看着爹娘恩恩爱爱,要好好看看这人间烟火…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从22年的九月末到今天,这本书也要和大家说再见了, 你们的每一条评论我都会仔仔细细看过,对于大家的喜欢作者也真的非常开心, 其实老九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是所有人的悲剧,每个人都深陷泥潭,每个人都自身难保, 我的小尘尘就好像是九天之上出现的神明,她没有高高在上拯救众生,反而是和众生一样遍历人间烟火之后救赎自己、救赎所有人, 我也总是会问自己,小尘尘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没有吃过糖的孩子,会好奇糖是什么味道,会羡慕…吃过糖的孩子,会永远记住糖在嘴中化开时带来的幸福感,这是她苦难中的救命稻草… 如果一本书是一个世界,我相信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她会开心的活着,活在另一群人的宠爱中。 再见啦,各位~ 我们下一本书再见~ ()